“皇上,臣有奏。”

褚彦颔首示意,“温卿,你可直言。”

温泽嗓音醇厚,仿佛是担心宋相一党年老体弱,耳力不足,遂嗓音拔高了好几个度,“皇上,宋家长公子宋勤也已染上瘟疫,臣已命郎中确诊,为免瘟疫扩散,臣已将宋公子单独安置,倘若宋相执意要烧死淑妃娘娘,那臣恳请,也顺带烧了宋公子。”

宋相,“……!!!”

温泽的声音在殿内回荡。

宋相产生了片刻的耳鸣,“你、你休得胡说!”

温泽又道:“皇上,此事千真万确,臣可宣郎中上殿作证。”

宋相的双腿顿时发软,再一联想到宋勤是被温泽带走的,他立刻气血翻涌,差一点就在大殿失态。

这时,帝王的声音缓缓响起,“宋相,你还觉得,直接烧了患者才是抑制瘟疫的最好法子么?”

众位大臣算是看明白了。

这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啊!

终究还是皇上赢了!

方才还扬言要烧死淑妃的大臣们,瞬间意识到他们方才不过只是被宋相当做了棋子!

皇上……应该不会记仇吧?!众人两股颤颤……

宋相腿一软,双膝重重磕在了大理石地面上,勉强的继续□□着,“老臣……老臣不敢!”

****

礼官唱礼退朝,文武百官列队而出。

宋相叫住了温泽,“侯爷请留步。”

温泽站在汉白玉石阶上,望着不远处的莲花庭中,侧过身子,冷冷问道:“相爷有何事?”

宋相走上前,凭借权臣的威严稳住了心态,否则他真会揪着温泽衣襟,斥责他为人卑鄙。

“侯爷,犬子彼时多有得罪之处,还望侯爷莫怪,不知……侯爷可否将犬子送还?”宋相已经太多年没有对人如此卑躬屈膝,因为强忍着盛怒,表情狰狞。

相反的,温泽却是一派淡然,只是这份淡然之中也透着锋芒与阴狠。

“丞相,瘟疫之事非同小可,一旦令公子的病情扩散,整个京城都会陷入重重危机,为了大周与百姓,还望丞相牺牲小我,成就大我!”

宋相顿时噎住。

温泽这是在拿他的话,打他的脸。

温泽忽的靠近了一步,冷笑了一声,不再做任何伪装,“丞相,你信不信这世上真有因果报应?而现在,宋家的报应来了。”

丢下一句,温泽唇角扬起,笑意不可谓不嚣张,这便头也不回的迈步离开。

宋相如同行尸走肉,不知不觉走到了宫外,相府小厮上前相迎,忽的,宋家血液上涌,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相爷!相爷您没事吧?!”小厮急唤。

宋相抬袖抹了把唇角血渍,没有答话,跌跌撞撞爬上了马车,视死捍卫尊严。

****

得知宋相在宫外吐血,褚彦心头的郁结总算是有了一丝好转。

行至轩彩阁外徘徊良久,褚彦还是打算进去看看。

他是天子,必得天佑。

他的帝王气数旺盛,瘟疫理应奈何不了他。

刚要迈步,李忠噗通跪地,一把抱住了帝王大腿,“皇上呐!不能啊!您不能进去!”

李忠心有余悸。

幸亏他提前就有预感,皇上果然放不下淑妃娘娘。

褚彦心头的念想一起,就很难打消,“放开!”

李忠抱得死紧,“老奴不放!老奴知皇上忧心淑妃娘娘,但以老奴之见,残害淑妃娘娘之人,最终目的恐怕是冲着皇上,皇上若真是着了道,谁给淑妃娘娘报仇呢!”

褚彦抬手掐了掐眉心。

他在做什么?

为了去见娇娇,就连自己的命都不要想了?!

他不仅仅是褚彦,还是大周帝王,将来不久之后迟早要称霸天下的男人,可他却想与红颜一道共赴黄泉去了。

褚彦陷入一刻的沉思,“……”

他真的对娇娇用情至深了……

默了默,褚彦沉声吩咐,嗓音悲切,“来人,取一根笛子过来。”

他年少时也曾钻研过音律,一早就想给娇娇吹奏一曲,但碍于帝王的颜面与威望,从未实施过。

来日方长纯属无稽之谈。

世事难料,无人能保证所谓的来日方长。

帝王懊恼自己前几日对温舒宜的冷漠,便在轩彩阁外吹了一曲,他以为,凭着自己与娇娇的深情,娇娇即便昏迷不醒,也必然能听见他的笛声,且一定能明白他的一腔深情。

一曲毕,帝王才恋恋不舍的离开。

这厢,徐嬷嬷忙给温舒宜掖了掖被角,见温舒宜秀眉微蹙,不免忧心。

娘娘这几日都是昏昏沉沉,时好时坏,方才好不容易睡安稳,皇上这真是……

哎哟,叫人一言难尽。

****

如此又过了两日。

轩彩阁已被围困的水泄不通,里面的人出不来,外面的人进不去。

故此,皇宫还算安全。

但褚彦不得不考虑整个京城的安危,于是叫来了温泽问话。

得知宋勤不会死,甚至用不了多久就能痊愈,帝王陷入了强烈的纠结之中,“温卿,瘟疫之事不可小觑,既然瘟疫是从宋家传出来的,那宋勤必然是病入膏肓,无药可救。你眼下执掌麒麟卫,莫要辜负了朕的信任,也不要辜负了傅大人的委托。”

温泽,“……”

皇上的意思,是他的想的那个意思么?!

“是!臣领旨!”

温泽离宫后,直接吩咐了手底下人,“宋公子那边可以停药了。”

迎面吹着初春寒风,温泽一步步迈在青石铺制而成的冗长夹道上。

他忽的勾唇一笑。

亏得皇上提醒了他。

他没有必要与恶魔谈人性。

他不是菩萨,没有宽恕一切的宽大心胸。

有仇必报,有怨报怨,如此才不枉此生,也对不起父亲与母亲的在天之灵!

****

入夜十分,一众护院骑马在城中疾驰,最终停在了麒麟卫大门外。

“来者何人?朝廷重地,闲他人等,不得擅闯!”麒麟卫堵在了大门口。

宋府的人已经在整个京城地毯式搜罗了两日,日夜不停的侦查后,这才笃定宋勤理应就被困在麒麟卫。

领头的男子左眼有一道刀疤,单是看面相,便知此人来者不善。

麒麟卫机关重重,且有重兵把守,硬闯是行不通的。

刀疤男子递上了宋府的鱼牌,“我等乃相府之人,还望行个方便。”

麒麟卫扫了一眼,“恐怕这方便行不得!”

“你!”

数名麒麟卫赶来,将麒麟卫大门外团团围住,别说是人了,就是一只苍蝇也飞不进去。

刀疤男子握了握拳,一时间毫无对策。

这厢,宋勤又觉之呼吸不顺,被关了几日,早就将京城贵公子的派头抛之脑后,张嘴即骂,“老子是丞相之子,当今太后是我姑母,尔等是活腻了,胆敢对老子不敬?!把温泽喊来!”

此时,温泽手持障刀,一步步挨近了地牢,他的脸遮着面纱,但身形气度,以及眼神很容易分辨。

“温泽!你放了老子!”

“温泽,我告诉你,你这辈子都不是我的对手,胡玥那贱人原本是你的未婚妻,可还不是嫁了我?!前几年她也对我柔情蜜意,早将你抛之脑后!”

“若非是淑妃那个狐狸精勾.引了皇上,你以为就凭你还能再站起来?!”

“温泽,你这败类、懦夫!”

温泽眼眸微眯,站在那里一语未发,等到宋勤气喘不匀,温泽冷声吩咐了一句,“来人,宋公子病入膏肓,于今夜子时暴毙,尸首焚烧,已绝瘟疫。”

闻此言,宋勤睁大了眼,那双死鱼眼狰狞可怖,仿佛是幻听了一般,缓了片刻才喊出声来,“不能杀我!你不能杀我!温泽,我宋家能毁了温家一次,就能再能毁第二次!你识相的就放了我!”

温泽转过身,抓着障刀的手握的死紧,又交代了一声,“宋公子的骨灰不必交给宋相了,以免相爷触景生情。随意找个地方撒了,反正这世上不乏孤魂野鬼!”

嘉林关的十万大军至今还在外飘着呢。

宋家总得有人付出代价。

时下讲究寿终正寝,棺椁坟墓是死后的安置之所。

火化即是死无全尸。

在时人看来,烧尸、无冢,已经是很大的诅咒。

宋勤这下真的怕了,一路爬到了牢房前,“别、别走!温泽你给我站住,你……你不能这么对我!我宋家权势滔天,我乃宋相之子,你不能如此对我!”

“胡玥!我将胡玥还给你!”

“你到底想要什么,权势还是金银,我都能给你!放了我!温泽……你必须放了我!”

“哈哈哈哈!温泽,你知道你母亲是如何死的么?你的腿还是当初老子命人砍断的!”

地牢的门合上,温泽望着外面的苍茫夜色,胸口有种古怪的空洞,他难以言说。

如宋勤所言,他的确是个懦夫。

当恶人,也当的如此狼狈不安。

可他在不安什么?

本就应该血债血偿啊!

或许,他和宋家人不一样。

他也痛恨自己的不一样。

温泽轻叹了口气,自我安抚。

良善只能针对良善之人。

对于恶人,那只能比他们更恶毒!

饶是这样想着,温泽也知道,他终是变成了自己曾经最为厌恶的人。

但,他别无选择。

****

翌日,宋家长公子暴毙的消息传遍京城上下。

温泽命人大肆散播消息,因着宋勤染瘟疫,不治身亡,为全城百姓之安危,遂只能将他尸身与一切衣物尽数焚烧。

百姓们当然不会觉得温泽心狠。

毕竟,瘟疫一旦传播,死的人只会更多。

甚至于百姓们对宋家没有一丝一毫的同情。许是宋家气焰嚣张惯了,如今宋家出事,竟叫人有种大快人心之感。

宋府大门外挂起了白绸。

宋相白发人送黑发人,不可能不悲切。

但宋相一惯视权势为重,以免自己太过悲伤而失了分寸,宋相反复劝说自己。

宋家不留无用子嗣!

****

这一天,徐嬷嬷正要给温舒宜擦拭。

手中沾了花露清水的面巾还没碰触到温舒宜,徐嬷嬷就见静躺着的美人忽的睁开眼来。

她吓了一跳。

美人的眼潋滟波动,看似与往常没甚不同,但这对一个刚刚大病初醒的人而言,这双水眸也太过明亮了。

温舒宜粉白的唇微微一勾,笑了笑。

这笑意半分邪恶,半分妩媚。

与此同时,漂亮的桃花眼也溢出一抹锐利。

不知为何,徐嬷嬷脑子里突然浮现出一个民间传言。据说将死之人如果突然醒来,其实芯子已经换了,不再是最初的那个人了。

而此刻的温舒宜就像从沉睡中醒来巫女,她拥有天仙一样的容貌,那这张美艳的皮囊背后还藏着什么。

徐嬷嬷揉了揉眼,以为自己眼花了,总觉得淑妃娘娘像是变了一个人。

“娘、娘娘!您醒了?!”徐嬷嬷短暂的吃惊过后,便是大喜过望。

温舒宜环视四周,她淡淡一笑,声线柔若涓涓春水,“嬷嬷,我醒了。”

安静了数日的轩彩阁瞬间如炸开了锅。

黄太医匆匆赶来看诊,确保温舒宜的确痊愈后,仍旧不敢大意,命人在轩彩阁里里外外熏着艾叶与草药,浓郁的气息令得温舒宜蹙了蹙小眉头。

她洗漱一番,便就走出了内殿。

无论从言行,还是举止去看,温舒宜都好像不曾病过一般。

她只是睡了一个长觉,醒来后一切如常。

徐嬷嬷跟在她身后,有种古怪的感觉萦绕心头。

此时,温泽正蹲在花圃旁失神。

温舒宜眸光柔和,走近一看方知,温良正盯着一只落地的麻雀伤神。

“阿良,你在做什么?”

温良站起身来,此前人人都告诉他,温舒宜在歇息,他并不知道温舒宜病了,忽闪着孩童独有的纯真大眼,泫然欲泣,“阿姐,它要死了么?能不能让黄太医给它治治?”

以前阿兄的腿不利于行,他打小就心疼阿兄。

如今一看见断了腿的麻雀,也甚是不忍。

温舒宜柔美的脸上依旧挂着春和日丽般的笑容,她没有说话,缓缓俯下身,从袖中取出帝王曾经赐给她的精致匕首。

就在温良以为阿姐要治好小麻雀时,却忽然一道血光乍现,就见阿姐用了匕首直接切断了小麻雀的脖颈。

温良,“……”

徐嬷嬷,“……”

“哇……”温良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徐嬷嬷僵在当场。

温舒宜却还在温和的笑,沾血的匕首被她擦拭干净,又缓缓收起,她抬手抚摸着温良的脑袋,“小傻瓜,哭什么,阿姐这是了结了它的痛苦。”

温良一怔,旋即哭的更厉害了,“呜呜呜……我怕!”

徐嬷嬷将温良抱起,一瞬也不瞬的看着温舒宜,“娘、娘娘?!”

温舒宜好看的菱角唇微扬,日光落在她身上,才将将大病初愈的美人,有种柔弱病态的美,她笑的又柔又甜,宛若世间最美的娇花,又仿佛不堪一击的脆弱。

“娇娇!”

这时,帝王大步奔来,人还未至,声音就先传了过来。

温舒宜唇角的笑意有一瞬间的凝滞,但旋即又恢复常色。

帝王三步并成两步,上前就将美人一把捞入怀中,抱的死紧死紧,嘴里喃喃,“娇娇……朕的娇娇……”

一旁,温良还在嚎啕大哭。

褚彦的理智被这大哭声拉了回来,他松开了温舒宜,仔仔细细打量了她,“娇娇,你好了?”

美人的唇呈粉白色,不笑则已,一笑美的致命。

“皇上觉得呢?”

褚彦一愣,这才接话,“……你大病初愈,莫要吹了风,快些回去歇着。”

美人又笑,“都听皇上的,皇上说什么便是什么。”

褚彦,“……”他忽的拧眉,转念一想,娇娇如斯可怜,险些被宋家害死,她依旧能顽强,已是难能可贵。

目光落在了脚旁血淋淋的麻雀身上,帝王的眉心拧的更紧了,“这是怎么回事?”

徐嬷嬷为难,不敢多言。

温良努努嘴,也不敢背叛阿姐。

他也不知道自己哪里做的不好,阿姐突然这样坏。

温舒宜依偎着帝王臂膀,骄里娇气,“皇上,这小可怜断了腿,只怕是飞不起来,也活不长了。臣妾方才着实看不过去,就给了它一个痛快,皇上觉得臣妾做的好么?”

褚彦,“……好,娇娇做得好。”!→_→!

****

御书房气氛诡异。

褚彦在内殿来回踱步。

黄太医老实的站在原地,一副等候发落的样子。

褚彦终于开口了,“淑妃当真无任何异样了?”

黄太医不允许任何人怀疑他的医术,皇上也不例外,“回皇上,老臣敢拿性命担保,淑妃娘娘已经完全康复!”

褚彦,“……”

这时,李海匆忙赶来,“皇上!皇上,淑妃娘娘带人前去长寿宫了!”

褚彦剑眉紧锁,“她主动去的?太后可曾宣见?”

李海如实回禀,“回皇上,太后并未召见,是淑妃娘娘自己想去给太后请安。”

褚彦更纳闷了,娇娇不是喜欢惹事的人,恨不能避让太后,怎么还主动登门了?

褚彦立刻吩咐,“来人,摆驾长寿宫!”

作者有话要说:褚二狗:娇娇自从醒来后,更加热情奔放了呢。

舒舒:→_→

阿良:吓死宝宝了~只有宝宝一个人觉得阿姐黑化了么?

后宫嫔妃:感觉不太妙啊~

太后:近日不宜出门。

————

姑娘们,大家下午好,今天的更新奉上,咱们明天见啦~

PS:女主暂时黑化,因为祝由术的缘故,加上昏迷这些天梦见了前世的一切。太后以及各路嫔妃可能要自求多福了。另外,女主还是女主自己,她只是一时“走火入魔”,后面会恢复。

感谢在2020-10-11 15:22:53~2020-10-13 19:04: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林林 3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绿绿也 2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六十五章

长寿宫。

今日是每隔三天, 后宫妃嫔给太后请安的日子。

这大半年来,后宫形同虚设,长寿宫成了几位妃嫔能够偶尔小聚之所。

以往每到请安这一日, 嫔妃们之间难免夹枪带棍、烟味十足,近日来却是诡异的和谐。

太后一袭华衣锦缎,妆容精致,但仍遮掩不住眼底的暗青,仿佛一夜不知不觉苍老了数岁。

“都坐下吧。”

几位嫔妃请安,太后看着寥寥可数的后妃,胸口气不打一处来。她原先的计划是想让温舒宜迷惑皇帝。

真是没想到反而弄巧成拙。

皇上没有被美.色.耽搁朝政,反而曾经沧海难为水了。

太后话音刚落,殿外小黄门尖锐的嗓音响起, “淑、淑妃娘娘到!”

这嗓音除却带着阉人独有的尖锐之外,还有些明显的轻颤……甚至是激荡, 小黄门似被吓着了。

此时,太后与几位嫔妃也俱是一怔。

众人朝着正殿门口望去, 就见温舒宜由宫人簇拥着款步走来, 宛若闲庭散步。这一刹那间,大殿门口就像是天光乍现,眼前一切都变的明亮、耀眼。

只见温舒宜着一身大红百蝶穿花遍地金裙装, 下面是湛蓝百褶裙。鸦色墨发梳了垂云髻, 上面插着一只累丝嵌宝石金凤簪,细嫩的耳垂挂着一对红翡翠滴珠耳环, 随着她的走动, 珠翠华光,贵气不可言喻。

温舒宜今日的装扮与以往格外不同。

她描了淡妆,眉心一朵牡丹花钿与精致的容貌相得益彰。

眉若远山苍黛, 眸若璀璨星辰,那张涂了艳红口脂的唇微微扬起了一种看似嚣张,但又似乎颇有心机的弧度。

她整个人自带光束,外面的天光也因为她的存在而黯淡了去。

不像是大病初愈的娇弱美人,倒像是修炼千年的妖精。

温舒宜行至正殿,随意扫了一圈,并未朝着太后行礼。

她是四妃之首,其他嫔妃皆站起福身。

“嫔妾给淑妃娘娘请安,娘娘安康万福。”

温舒宜浅浅一笑,“都是自家姐妹,不必多礼,坐下吧。”

以德妃为首,宋婕妤、白良媛等人的脸色皆不太好看,温舒宜最迟入宫,年岁最小,如今却是站在了她们的头顶上撒野,以前她还知道示弱,但眼下分明就是横行后宫的妖妃!

众人落座。

温舒宜对上皇太后饱含怨气的眸。

看着太后一脸阴郁愤恨,却又无计可施的样子,温舒宜心头无比舒畅。

身心一舒坦,她自然就笑了,因着笑的实在开心,还露出了两只小酒窝,“太后,臣妾才将将康复,皇上免了臣妾的一切礼仪,臣妾这身子实在娇软,今日就不给您老人家行礼了。”

众人,“……”

好嚣张的淑妃!

她以前的柔弱乖顺果然都是装出来的!

太后的腮帮子颤了颤,先帝在世那会,她也曾宠冠六宫,一路斩荆披棘,终于傲视后宫,成了这后宫的主人,但也从不像温舒宜这般嚣张跋扈。

“你、你……”太后忍了又忍,忍到面容抽搐。皇帝不是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不可能向着她。太后告诫自己,一定要以大局为重!

太后能忍得住,但一袭素装的宋钰忍不了了。

“淑妃!你好大的胆子!岂能在太后面前如此无礼?!”宋钰咬牙切齿。

真想打死温舒宜!

可这里是皇宫,她已被降了位份,跋扈嚣张惯了的人突然只能忍气吞声,这会让人气出内伤的!

宋钰只能仗着太后的威严,来给温舒宜难堪。

她却是万万没想到,此刻的温舒宜,再不是曾经的温舒宜。

妖艳美人勾唇冷冷一笑,冷艳到了极致,像是盛开在极寒之地的名贵雪莲。

是人可望而不可即的存在。

“本宫的胆子,哪里比得上宋婕妤。婕妤这一身素装,是在诅咒皇上么?”温舒宜扑哧一笑,“皇上年富力强,婕妤就这般等不及了?”

宋钰僵在原地,被温舒宜的吓的如同五雷轰顶。

“你、你不要胡说!家中兄长过世,妾身……不过只是不想打扮的太过花哨罢了!”宋钰紧紧咬着牙。

宫外的事,她已知晓。

也知兄长十之八九是被温泽所害。

她此刻只恨瘟疫没有让温舒宜病死。

温舒宜又笑,“婕妤既然入了宫,那就是皇家人,除非天家有人寿尽,否则婕妤不得戴孝,宋家这般没有规矩,没教过你这个礼仪?”

太后的脸阴沉的可怖。

宋勤是她的侄儿,她当然想给宋勤报仇。

温舒宜这话虽然寻不出猫腻,可乍一听,怎么好像是在诅咒她归天呢?!

宋钰唇色发白,气的唇瓣打颤,“你、你休得胡说!妾身兄长是怎么死的,想必淑妃比谁都清楚!怎么?温家这是要赶尽杀绝?你又像害我?!”

一旁的德妃眼神微眯。

这个宋钰真是经不起一点挑拨,温舒宜是在故意激怒她。

不知为何,德妃只觉后脊梁一阵阵寒意涌了上来,再看温舒宜精致美艳的脸,她突然觉得自己以前太过小瞧了温舒宜。

温舒宜才是藏的最深的那一个!

这厢,温舒宜又是淡笑而过,“宋婕妤这话好生古怪,本宫怎么听不懂呢?令兄不是得了瘟疫病死的么?或许是令兄命该如此,又或许……是报应不爽?”

“你!你休得胡说!”宋钰怒而起身。

当了五年的贤妃,她当然难以忍受被一个新入宫的女子踩在脚底下。

“皇上驾到!”

小黄门的嗓音刚落,帝王已大步迈了过来,就在众人吃惊时,温舒宜身子一晃,仿佛是正被雨水摧残的娇花,美人水眸瞬间泛红,将哭未哭,着实惹人怜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