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闻到空气里传来肉烧焦的味道,禁不住嗅了嗅鼻子,顺着味道转头寻去。

秋月白一把拦住唐佳人的后脑勺,将她按在胸口。

唐佳人挣扎了一下,却因为闻到了血腥味,立刻老老实实地没再动作。

秋月白问:“怎不挣扎了?”

唐佳人道:“你伤得那么重,还出来寻我?”

一句反问,好似一场绵绵细雨,慢慢浇灭了满山野火。

秋月白闭上满是冰碴儿的眸子,将她抱进了怀里。

暗道:公羊刁刁刁说她只剩下一点良心,不假。

所幸,这点良心还留给了自己。

唐佳人被抱住,觉得鼻子有些发酸。

她知道,秋月白对她是真的好,可……她与唐不休十六年的感情,不是说断便能断的。

她若不撞个头破血流,怎能接受秋月白的好?毕竟,心就是那么大的地方,赛不下太多人、容不下太多事。

唐佳人不是不懂感情,否则也不会将别人学得惟妙惟肖。

只是,她心里有自己的一杆秤,不愿轻易歪斜到自己不能掌控的位置上去。

可此时此刻,她的称斜了。

因为心,七上八下不得安宁。

昨天一整天经历的种种,最近一段时间奔波的种种,如今被人关爱的种种,都压在了她的秤上,令她觉得特别累。

她闭上眼,将泪水隐在睫毛间,轻颤而不落。

就像她的心,悬而未决。

☆、第三百一十五章: 不堪凌-虐

三日小筑内琴声悠扬,闻之令人忘忧。

树荫下,孟水蓝躺在软椅上,手持书卷,昏昏欲睡。

一只小鸟落在他的书卷上,轻轻啄了啄书页。

孟水蓝半眯着眼睛看着小鸟,一幅悠然自得的模样。

这时,有门房来报,道:“阁主,有位故人登门拜访。”

双手奉上一只发簪,“这是信物。”

孟水蓝道:“送过来吧。”

说话的震动声,吓得小鸟展翅飞起。

孟水蓝一伸手,竟将小鸟抓住,笑着问:“啄了某的书,还想跑?”伸手接过门房送来的所谓信物,看了看,随手扔还给了门房,“还回去。”

门房捧着信物退出了院子。

孟水蓝张开手指,小鸟扑扇着翅膀飞远了。

大门口,门房将发簪还给了头戴幕篱的女子,道:“还请小姐拿好。”

女子收下发簪,便要往院子里进。

门房拦下女子,道:“小姐请回。”

女子问:“怎么?他不请我进去?”门房道:“阁主只说,让老奴将发簪还给小姐,其它没有吩咐。

还请小姐回去吧。”

女子道:“他果真不见我?”门房不卑不亢地道:“请回。”

女子突然出手,袭向门房。

门房闪身躲开,回手就是一抓。

女子的斗篷被抓掉,露出淡粉色的衣裙,格外娇嫩。

女子脚步不停,一边向里冲,一边喊道:“师哥,你当真狠心不见我?”另一位门房本要拦下她,听闻此话,这拦阻的胳膊变得沉了几分,竟没拦下她。

毕竟,自家阁主都这般年纪,却一直不曾迎娶娘子,难道要一直单着?好不容易来个母的寻找阁主,听这话的意思还有些深意在其中,那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两名门房当了睁眼瞎,女子一路冲进迷林里。

她取下幕篱大声,露出一张娇俏的芙蓉面,正是筱茹儿,孟水蓝的师妹,二王爷的茹夫人。

她喊道:“师哥!听闻你病了,茹儿特意来探望一番。

难道师哥忘了我们曾经的情谊?不肯原谅,不肯相见?”无人应她。

筱茹儿举目四望,调皮地一笑,道:“师哥定是忘了,你我可是一位师傅。

你会的机关术,我也会几分。”

言罢,开始在迷林里转悠起来,却是越转越迷糊。

孟天青从外归来,走进迷林,看了筱茹儿一眼后,脚步一转,消失不见。

筱茹儿感觉身侧有人走过,转头去看,却没见到人。

孟天青走进后院,一抬手,端走孟水蓝手中的乌鸡汤,道:“你又不是坐月子,喝什么乌鸡汤。”

一仰头,喝下乌鸡汤,咂巴一下嘴,“味道不错。”

孟水蓝挑眉道:“味道不错?某怎么觉得,乌鸡炖紫车河的味道有些怪呢?”孟天青的脸色一僵,问:“紫车河?”孟水蓝微微颔首,皱眉道:“恶心得吃不下啊。”

孟天青一转身,哇啦一口吐了。

吐过后,他倚靠在树上,虚弱地问:“公羊刁刁的这个药方,怎如此恶心?”孟水蓝淡淡道:“鹿的紫车河,还好吧。”

孟天青恶狠狠地瞪向孟水蓝,道:“孟水蓝,你耍我?”孟水蓝笑道:“锻炼你罢了。

这是生动的一课,告诉你,做事不要毛躁,要稳得住。

因为结果,未必如你所想。”

孟天青点了点头,抱拳道:“受教了。”

孟水蓝满意地点了点头,笑了笑,问:“某让你打听的事,可有线索?”孟天青正色道:“战苍穹最后出现的地方,确实是秋城,却又神奇的消失不见了。

此时看来,和秋月白脱不了干系。

秋月白有一出黑崖,专门用来关押十恶不赦之人。

我们的人正在查,相信很快会有消息。

不过,令人想不明白的事,若秋月白真将战苍穹关在了黑崖下,又是怎么做到的?战苍穹的武功已经出神入化,就算秋月白技高一筹,却不可能毫发无伤。

此事需要确定,还需更深入一步,难。”

孟水蓝道:“战魔宫的人情,可不好欠。

查,务必查仔细,将这个人情还了。”

孟天青点了点头,眉头却是紧锁。

孟水蓝问:“还有事儿?”孟天青拿起大勺子,在小砂锅里舀了半碗汤,递给了孟水蓝。

孟水蓝接过,喝了一口。

孟天青道:“哥,迷林里的那个女子,你不打算见见她?”孟水蓝问:“某为何要见?”孟天青回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以前可是很喜欢她的。”

孟水蓝自嘲地一声,道:“你说得对。

是以前。”

孟天青道:“今天出去,听闻一件事。”

孟水蓝问:“何事?”又喝了一口汤。

孟天青盯着孟水蓝道:“秋月白要和唐佳人大婚!”孟水蓝抬头看向孟天青,一张嘴,咳嗽得昏天暗地。

他一把攥住孟天青的手,喘息道:“何事?消息可准确?”孟天青道:“两天后。”

孟水蓝蹭地在站起身,捂着胸口,呲牙咧嘴地道:“走,去看看。”

孟天青拍了拍孟水蓝的肩膀,道:“做事不要毛躁,要稳得住。

因为结果,未必如你所想。”

孟水蓝转眼看向孟天青,咧嘴笑了笑。

孟天青道:“你别学佳人那么笑。

她笑得就够渗人了,你那笑简直要吃人呐。”

孟水蓝捂着胸口,慢慢坐回到软椅上。

孟天青道:“佳人跑了。”

孟水蓝微愣,转而笑问:“怎么跑了?”孟天青道:“不知怎么跑的,刚被秋月白抓住,又带回了秋风渡。”

孟水蓝一拍扶手,道:“孟天青,耍某呢?!”孟天青撇嘴,道:“没心情耍你。

没看见我这都十分惆怅了吗?”孟水蓝道:“没看出来。”

孟天青道:“哥,你这是犯病了。

犯了和多年前一个毛病。”

孟水蓝挑眉,表示疑惑。

孟天青铿锵有力地道:“瞎!”迷林里,茹夫人的尖叫声响起,刺人耳膜。

孟水蓝对孟天青道:“把她送出去。”

孟天青点了点头,走向迷林,引着茹夫人出了三日小筑。

茹夫人的目的没有达到,竟是突然昏倒在了大门口。

孟天青探头看向茹夫人,见她露在外面的手腕处都是淤青虐痕。

他用脚尖轻轻踢了踢茹夫人,茹夫人仍旧人事不知,没给他任何回应。

孟天青只得让人架起茹夫人,将她……送回东风客。

他又不喜欢她,他哥也不再喜欢她,自然没有留下她的必要。

从哪来,送哪儿去,没毛病。

至于她那满身虐痕,也是自己种下的因,得了果,怪不得别人,更不用让孟水蓝知道。

刚将茹夫人送进马车,茹夫人便醒了过来。

她哭闹着要见孟水蓝。

孟天青一记手刀劈下,茹夫人终于真的昏死过去。

孟天青赶着马车,来到东风客,对门口俩护卫道:“你家茹夫人昏倒在路边,快抬进去吧。”

守在大门左边的护卫立刻跑进府中喊婆子丫鬟出来抱茹夫人进内院。

孟天青一甩马鞭,直接走人了。

他赶车来到秋风渡,问早已潜在周围的影记:“可有状况?”土地震动,从中探出一颗头,小声道:“回禀二阁主,秋风渡大门紧闭,不见任何访客。”

孟天青望着那扇大门皱了皱眉。

即便心急如焚,他也不会冒然行动。

但,无论如何,他必须进去看看,问问唐佳人是否真心想要嫁给秋月白。

若唐佳人摇头,他就算拼了性命,也要将她带走!孟天青打定主意后,赶车离开。

东风客里,因茹夫人的昏厥乱了三分。

茹夫人醒来后,忙爬起身去见二王爷。

心中的惶恐不安,已非笔墨能形容。

二王爷躺在摇椅里,前后摇动。

吱嘎吱嘎的声音,听在如夫人的耳朵里,就像刀子刮肉,格外恐怖。

茹夫人站在门口,深吸一口气,快步进门,咬牙切齿地道:“王爷,师哥不识好歹,不见茹儿。

依茹儿看,他定是不想为王爷所用!”二王爷扯起眼皮,看向茹夫人。

茹夫人脸色一白,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道:“都是茹儿不好,不能为王爷分忧。”

二王爷不说话,冲着茹夫人勾了勾手指。

茹夫人跪行至王爷身边,哆嗦着媚笑道:“王爷……”二王爷道:“本王派人查过,你在山上拜师学艺时,与孟水蓝关系非同一般。”

茹夫人真要吓死了。

她摇头道:“不不不,王爷,师哥只是对我多有照拂,我对他却并无它意。

如若不然,怎会心甘情愿入府,伴随王爷左右?”二王爷勾了勾唇角,笑了。

茹夫人用小手抓住二王爷的手,用自己的脸蛋摩擦着王爷的手,娇滴滴地道:“王爷,信茹儿呀。”

二王爷提起茹夫人的下巴,道:“把衣服脱了。”

茹夫人微愣,扭头看向敞开的大门。

守在门口的赵胜武听到这句话,立刻关上了房门。

茹夫人站起身,用僵硬的手指扯开衣带,道:“请王爷怜惜。”

二王爷站起身,挡住了茹夫人眼前的微光。

女子的痛苦惨叫声从房间里传出,一直断断续续持续到天黑。

其中,夹杂着几声拔高的尖叫,以及断断续续的求饶声。

六王爷端木焱从二王爷的门口经过,听到动静,微微皱眉。

肖劲低声道:“二王爷在凌虐茹夫人。”

端木焱嗤笑一声,道:“总欺负女人有何能耐?!有能耐,凌虐秋月白去!”肖劲暗道:秋月白要娶唐佳人,被王爷记恨上了。

☆、第三百一十六章:抓胸

公羊刁刁再次被请到秋风渡,正是夕阳西下时。

他裹着被子,窝在软轿上,唇角含笑,眯眼望着天空中那朵火烧云。

被抬入内院时,他的视线下滑,竟……竟竟……竟看见了唐佳人!唐佳人坐在树干上,嘴里叼着一片树叶,眸光呆滞地眺望远方。

红霞满天,映在她的眼眸中,本应是一种热闹,却莫名变成了一场秋寒,好似枫叶飘落的安静。

秋月白则是侧躺在床上,透过敞开的窗口,看着他心中那道风景。

公羊刁刁在被子里拱来拱去,终是从软椅上坐起身,仰头看着唐佳人。

佳人的裙摆随风轻轻飘荡,好似一池荷叶层层叠叠。

一圈圈在公羊刁刁的心头荡漾开来,温柔了岁月,也鲜活了生命。

一只鞋从她的脚尖滑落,啪地一声落在公羊刁刁的软轿上,她却浑然不觉。

公羊刁刁伸出手,拿了那只鞋子,却没有还给唐佳人。

软轿抬到秋月白的房门前,黄莲来抱公羊刁刁。

公羊刁刁却摇了摇头,慢慢掀开被子,打了个冷颤,站起身,从软轿上踱步走下。

一身淡蓝色的衣袍,松松垮垮地穿在身上,却别有一番遗世独立的超凡脱俗滋味。

他的身上散发着淡淡的药香,非但不难闻,反而令人心安。

一头柔软的长发,梳理起一半,挽成髻,插入一根白玉簪。

他的脚下,穿着白色短靴。

靴子的鞋面和帮边,都用淡蓝色的丝线秀着古朴的图腾。

公羊刁刁一直病病殃殃的,对什么事儿都提不起精神,从没心思打扮过自己。

今早起来,转了性,不但翻箱倒柜地挑选出一件衣袍,还特意逛了逛商铺,买了些饰品。

是的,饰品。

两根发簪,一块美玉,以及……一对儿流光溢彩的耳环。

那店家老板说耳环是西洋的物件儿,名叫猫儿眼,十分名贵。

公羊刁刁最不缺的就是银子。

也不问价,直接让包了。

这会儿,那对猫儿眼正揣在公羊刁刁的怀中,捂得热乎。

公羊刁刁下了软轿后,也不进屋。

他站在门口,一会儿背对着唐佳人负手而立,一会儿转过身,飞快地撇她一眼,一会儿又轻咳一声,试图引起唐佳人的注意。

直到望东请了三次,才翻着白眼走进屋里,去给秋月白复诊。

黄莲背着药箱,紧随其后。

公羊刁刁也不搭理秋月白,沉着脸,将手指搭在他的脉搏上,那下拉的唇角恢复如常,整个人都进入到大夫的状态中,静心诊脉。

秋月白收回看向唐佳人的目光,看向公羊刁刁。

静待片刻后,公羊刁刁收回手,面无表情地道:“别别……别作死,好好儿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