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不休道:“哪个主子出门,前面没个提灯的奴才?”

孟水蓝暗中磨牙,道:“不休门主是路痴这事儿,也算是武林一大话题了。”

公羊刁刁探头看向唐不休,惊讶道:“是是是…… 是路痴?”

许是爱屋及乌,许是见公羊刁刁对唐佳人一心一意,唐不休竟没有怼他,而是十分从容地回了句:“蘑菇说每条路都差不多,这不怪本尊。”

在遍寻不到唐佳人的夜里,听着唐不休说起佳人的一言一行,总有种亲切和心动在里面。公羊刁刁凑到唐不休身边,问:“她她她……她还混说什么?”

唐不休扫了眼将自己围在白色大氅中的公羊刁刁,笑道:“她还说,唯有撑死才是最完美的死法。”

公羊刁刁拍着手,哈哈大笑:“妙啊!”

人和人之间,往往就是这么奇怪。有的人相处一辈子,也做不了朋友;有的人彼此一个照面,就觉得臭味相投。而公羊刁刁和唐不休,都因为彼此心中怀揣着同一个最最最重要的女人,竟也惺惺相惜起来。

情敌是事实,但共同的喜好也真实存在。

公羊刁刁道:“你你你…… 你给我讲讲,她她…… 她小时候的事儿。我我我…… 我爱听。”

唐不休目光远眺,道:“蘑菇啊…… 小时候,特别好玩。”

公羊刁刁等了等,却没等到下文,他忍不住催促道:“然后呢?”

唐不休十分自然地回道:“然后,她就长大了。”

公羊刁刁愣了愣,道:“细节!我我我…… 我要听细节。”

唐不休勾了勾唇角,用食指点了点自己的胸口,道:“细节在这里独享,不分享。”

公羊刁刁瞪了唐不休一眼,道:“我我我…… 我和她独处时,也也也…… 也有秘密,不不不…… 不告诉你!”

唐不休打趣道:“真不告诉?”

公羊刁刁点头。

唐不休道:“不说就对了。”

公羊刁刁纳闷地问:“为为为…… 为何这么说?”

唐不休道:“你说了,本尊若死嫉妒了,你说揍不揍你?揍你,怕一拳头下去揍死你。本尊见你对蘑菇真情实意,于心不忍呐。”

公羊刁刁的脸色一沉,骂道:“混蛋!”

唐不休一伸手,公羊刁刁立刻撒腿跑开,来到孟水蓝身边。

唐不休放下手,道:“不是要亲你,你怕甚?”

公羊刁刁瞬间暴怒,回过头,冲着唐不休喊道:“不许提!不许亲!淫-贼!”

唐不休送给公羊刁刁一个迷一样的笑容。

公羊刁刁顿觉一股恶寒之气从脚底板升起,忙扭过头,与孟水蓝并肩而行。

这时,夜色中突然传来一声惨叫。

听声音,有段距离。

三人直接运用轻功,向着那个方向跑去。

另一边,战苍穹带着六位堂主来到秋风渡。

七个人,以战苍穹为首,直接跃上墙头。

墙下,迅速聚集了秋月白的人,且各个严阵以待。

段青玥低声问战苍穹:“宫主,我们如何行事?”

战苍穹低语两句。

段青玥的眉角抽了抽,转身对其他人低语几句。

其他五位堂主听完,皆露出一副“好想死”的表情,却又不敢太过。

房间里,望东对秋月白道:“城主,战苍穹带人来了。看样子,是来报仇的。”

秋月白的睫毛轻轻一动,却没有睁开眼睛。

望东有心说什么,最终却还是闭嘴不语。

他从小和秋月白一同长大,知道他心智有多强韧。若只是脊椎受伤,那么只有一点点儿的机会,他也会爬起来,用意志为剑,让自己可以行走。可偏偏,这背后一刀是佳人捅的。城主不能接受的,怕是这一刀的由来吧。

门外,墙上,七个魔头各个面露不善。

战苍穹大手一挥,六位堂主与他一同大声喊道:“娘!你在哪儿?!”

这一声吼啊,真是吓得多少人心惊胆战?!每每回想起来,都觉得自己好像经历了死亡一般。

此时过了许多年之后,曾有位文笔不错的家丁出了一本只有三十页的野史,并号称这其中囊括了*的辛辣秘密。其中,有关今夜战苍穹之举的描写,就活活儿占了十二页,里面的文字,多数都是在描写自己有多害怕的。

其中有一段描写的不错,大体是说:战魔宫宫主战苍穹,带领六位凶神恶煞的堂主,与夜来到秋风渡,悉数站于墙头,一字排开,气势逼人。

战苍穹与秋城主乃一黑一白,一邪一正,二人水火不相容,是为死敌。

当晚,寒风凛冽、月远星稀、两方人马互不相让,大动干戈就在眼前,一触即发。

但见战苍穹以睥睨天下的气场俯视整个秋风渡,且以指点千军万马的气度,将大手一挥,与六位堂主一同放声大吼道:“娘,你在哪儿?!”

如此磅礴的气势,如此诡异的字眼儿,让我等家丁悉数腿软。这魔头,恐是疯了,要屠秋风渡啊。

有关这本书的内容,到此为止,暂且不提。

事实也却是如此。当时那样的气氛,都以为战苍穹是来决战的,谁能想到,他突然喊出这么一声啊?如此不安常理出牌,太吓人了。真心实意的说,他还不如喊一声,拿命来呢!

不得不说,这一声吼,成功引起了秋月白的注意。

他的睫毛轻轻一颤,如同两只高贵冷艳的黑*,慢慢抖动翅膀,让那被冰封的双眸重见光亮。

能激励人的,不止是鼓励和赞美、期盼和负担,还有…… 敌人。

望东一见秋月白的眸中有了别样情绪,真是欢喜得想要又蹦又跳。若早知道战苍穹有这份能耐,他早就去将其请过来了。

☆、第四百四十七章:欲取你死我活的那个东西

月黑风高夜,战苍穹与六位堂主站在秋风渡的墙头,实打实儿高喊了三遍:“娘,你在哪儿?!”

就如同被娘遗弃的孩子,真是说不尽的气恼与心酸呐。

佳人没有回应,战苍穹终是有了动作,跃下墙头,冷冷地扔出一个字道:“搜!”

望南道:“战宫主,你擅闯秋风渡也就罢了,难道还想搜人?!这里,不是你胡闹的地…… 啊…… ”

站苍穹突然出手,袭向望南。手掌穿过胸腔,直接……掏心而出。

如此凶残血腥,却是战魔宫惯用的手段。

战苍穹的动作太快了,以至于望南尚没有反应过来,自己的心脏已经到了战苍穹的手中。

战苍穹掂了掂手中的心脏,将其扔回给望南。

望南刚接住自己的心脏,身子便轰然倒地,摔出大片的血点子。人,死不瞑目。唯有那颗心,还鼓动了两下,才停止不动。

战苍穹伸出满是血的大手。

许红娘从怀里掏出手帕,为战苍穹擦拭一番后,退到一边。

秋江滟和绿蔻透过窗口,小心探头看向院子里的一幕,皆吓得面无人色。

绿蔻低声道:“小姐,怎么办?”

秋江滟道:“你问我,我问谁?!”转而却道,“我又没抓那贱人,就算问到头上,也是不知。”

绿蔻咬牙,点点头。

秋江滟用眼尾看向绿蔻,道:“绿蔻,你是知道的,当时那种情况,我若不那么说,那个贱人定要拿你作伐。”

绿蔻点头,正色道:“小姐对绿蔻如何,奴婢心里有数,绝对不会因为那贱人的挑唆而生出异心。”

秋江滟满意的点了点头。

院子里,战苍穹走向主卧,秋月白所在的方向。

护院们围成半个圈,试图拦下战苍穹,却深知此事就是以卵击石。望南那样的武功修为,都被战苍穹一招毙命,自己的半斤八两,还是知道的。

不过,这正是护主的时候,此时不上更待何时?!

秋月白的人互相看一眼,突然一拥而上,群起攻之。

战苍穹都没稀罕出手,六位堂主便打得他们满地找牙、死伤一片。

屋子里,绿蔻紧张地道:“小姐…… ”

秋江滟冷声喝道:“闭嘴!”

这个时候,唯有闭嘴,才有活路。

谁曾想到,铜墙铁壁般的秋风渡,竟如此不堪一击。难道,这秋风渡只是秋月白一个人的秋风渡吗?没有了秋月白的秋风渡,到底还是什么?!

秋江滟咬牙道:“战苍穹滥杀无辜,这笔账,早晚要算在那贱人头上!若不是为了寻她,我秋风渡怎会遭此劫难?!”

绿蔻点头,称:“正是。”

战苍穹踏着尸骨和残肢走向秋月白的房间,扬声道:“前段时间脑子有些不清楚,竟忘了秋月白乃是何人。如今,记得虽不真切,却也知道本宫被关入剔骨牢是谁的功劳。秋月白,你苟延残喘的活着,不如让本宫送你一程,下次投个好胎,别与本宫做对。”

嘎吱一声,门开了。

从未出过房门的秋月白,坐在四轮车上,被望东推了出来。

一笼白袍,明明松垮地许多,穿在秋月白的身上,却仍旧十分整齐,半点不见褶皱宽松和慵懒随意。他就像一把由冰雪打磨的绝世宝剑,单薄、锋利、透着冰霜之色,不容亵渎,生人勿进,熟人…… 也勿进。

他的头发就如同他这个人一般,梳理得一丝不苟,不见任何凌乱。衣服的纽扣,永远系到脖子下,带着一丝不苟的认真和禁欲味道。

他的双手虚攥成拳,放在了双腿上,看似和往常一样。

秋月白一出现,所有打斗的声音都停止了。

秋月白的人自动分站两边,将战苍穹的人夹在中间。

战苍穹停下脚步,看向秋月白,勾了勾唇角,邪肆一笑,道:“不装死人了?秋月白,你欠本宫的东西,本宫来取了。”说着,突然一抬手,将一记内力化为一道银白的虚物,袭向秋月白的肩膀,势要用鲜血破开他冰冷的假象,要听到他痛苦的求饶。

不想,秋月白竟突然抬起左手,也用内力打出一道银白色的虚物,袭向战苍穹!

两道内力相互碰撞,竟在地上隔开一道一尺长一指宽的深沟。

秋月白一出手,所有人都愣住了。

因为,在场的每一个人,都以为他瘫成了废人。万万没想到,他一出手,内力竟然依旧如此雄厚。若非不良于行,定会压战苍穹一头。

战苍穹收回惊讶的心思,哈哈一笑,道:“秋月白,深藏不漏啊。”

秋月白不语,只是冷冷地看着战苍穹,就像在看着一个死物。

战苍穹道:“不与你废话,交出人,拿来东西。”

秋月白问:“交出谁?你娘?”这话,冷冰冰中带着一丝嘲讽。

战苍穹却是理所当然地道:“对!我娘!”

秋月白已经猜到战苍穹他娘是谁,却…… 无法细思。从战苍穹出现在闻人无声与整个武林对决的地方时,他便已经猜到,他口中的娘亲是谁。只因,这世间除了他之外,唯有一个人能打开那座剔骨牢。

唐佳人为了唐不休,不惜与他为敌,偷偷放出了战苍穹。她用他的感情当作掩护,用他给她的私印当刀,笑吟吟地捅伤了他的心。

往事一幕幕,瞬间涌上心头,却只剩下阵阵刺痛。

秋月白不让自己深陷其中,面无表情地看着战苍穹,道:“去黑崖下寻。”

六个字,如同心死。

秋月白不知唐佳人已经爬出黑崖,在秋城晃荡好几天了。他最近两耳不闻窗外事,困顿在自己的黑暗深渊里不想自拔。他心知这样不妥,却丝毫不想挣扎。若非战苍穹今日寻来,他可能还要消沉一段时日。

唐佳人活着的消息,虽有蛛丝马迹可寻,奈何他心死神伤,并未仔细思量。若他着急人手一打听,也会知道一二。毕竟,这是他的秋城。

秋月白的话听在秋江滟和绿蔻的耳朵里,真是如同旱地炸雷啊。唐佳人确实就关在了黑崖下,秋月白这随口一说正中把心。

秋江滟第一个怀疑的就是绿蔻,立刻转头看向她。

绿蔻忙摇头,低声道:“小姐不是奴婢,奴婢恨她不死,怎会多嘴?奴婢猜,城主可能是随口一说。毕竟,那贱人曾坠下黑崖。”

秋江滟知道绿蔻喜欢秋月白,于是信了她的话,收回目光,不再理会她。至于她为什么不怀疑望西和客栈大掌柜,自然有她自己的道理。

院子里,战苍穹因秋月白的话目生寒光,沉声道:“本宫看你是想去黑崖下了此残生。”

秋月白直接抬起右手,作出用力捏的样子,道:“出去!”

大家虽看不见秋月白手中攥着何物,却敢肯定,他手中确实攥着东西。而那个东西,正是战苍穹要的。

战苍穹盯着秋月白的手看了半晌,眸光中闪现出复杂的光,终是道:“黑崖之约,本宫赢了。你手中职务,应属本宫。”

秋月白道:“你胜之不武。”

战苍穹寸步不让,嘲讽道:“你用花言巧语将本宫缩在剔骨牢里,又有几分光彩?!秋月白,你我一样,都不是受世俗约束之人。再者,你并为言明,不许人帮。”

秋月白眉头微皱。

战苍穹道:“怎么,想抵赖?!”冷笑一声,“若你言而无信,本尊今天定要血洗你秋风渡…… ”微微一顿,满声继续道,“鸡犬不留。”

秋月白放下手,道:“七日后给你。”

战苍穹有些急切,问:“为何现在不给?!”

秋月白道:“怕你言而无信。”

战苍穹道:“当本宫是你?”

秋月白道:“不屑于你比。”

一直偷偷往秋月白身边挪动的段青玥突然拔出匕首,出手袭向秋月白。那匕首寒光烁烁,竟是直接切向秋月白的右手。

秋月白左手不动,右手擦着匕首边,迎刃而上,一拳打在了段青玥的胸口上。

匕首掉落,段青玥捂着胸口后退数步。

战苍穹一伸手,揽住段青玥的腰肢。

段青玥看向战苍穹,无力地笑了笑,沙哑地道:“属下…… 无能。”一张口,竟有血涌出。

战苍穹微微皱眉,道:“别说话。”

段青玥摇了摇头,道:“属下再不说,怕…… 怕是来不及了。”

许红娘等人听到此话,皆是心中一惊。

战苍穹道:“闭嘴,休要多言。沈白蜇,许红娘,将青玥带走。”

沈白蜇和许红娘一同应道:“诺。”前者上前两步,小心翼翼地抱起段青玥,与后者一桶向外走去。

战苍穹看向秋月白,目光中闪烁着嗜血的光泽,道:“出手够狠。”

秋月白淡淡地道:“不及宫主。望南从小伴我身边,如今却被你掏了心。一命抵一命,宫主不亏。”

方黑子怒上心头,攥着武器吼道:“老子杀了你!”

说着就要往秋月白的身上招呼。

秋月白抬起右手,看向战苍穹。

战苍穹无法确定自己可以从秋月白手中抢到东西,而那东西又不被他捏碎。只得拦下方黑子,道:“退下!”

方黑子凶红了眼睛,却不敢违背战苍穹,只得愤愤的退下。

战苍穹道:“给你三天时间将其交给本宫。否则,你死我活。”

☆、第四百四十八章:死不瞑目

唐不休、孟水蓝和公羊刁刁一同跑向发出一声惨叫的地方。

唐不休和孟水蓝先到一步,公羊刁刁却是姗姗来迟。

发出惨叫的人,是一个更夫。

他手中提溜着的灯笼已经掉到地上,整个人吓得坐在地上,双腿颤抖,裤子都湿了一片。看见有人来,也不知道反应,估计是吓傻了。

孟水蓝捡起灯笼,向胡同里一照。

胡同里,有个瞪着双眼死不瞑目的女子。

她的衣裳被撕裂,露出白花花与红艳艳相交织的身子。白的是肉,红的是血。

她的胸口破了一个洞,皮肉敞开着,露出里面的内脏。显然,心脏已经不在里面了。

她的双臂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扭曲着,大腿亦然。看样子,定是被人残忍地扭断了。她之所以没发出声响,是因为她的下巴被人掰错了位,且口中还塞着她自己的小衣。

如此残忍,简直令人发指!

公羊刁刁跑来后,扶着墙喘了一会,这才走向女尸,打眼一看,便恨恨地骂了声:“畜生!”

粗略检查一下,所得结果与看到无异,可以说是一母明了。

孟水蓝扯起那更夫,上去就是一个大嘴巴子!

更夫被打得回过神,吓得就要嚎叫。

孟水蓝第二个大嘴巴掴过去,成功让他闭上嘴巴。

孟水蓝问:“除了女尸,你还看到了什么?”

更夫哆哆嗦嗦地道:“没没……没……没看见……”

孟水蓝再次抬起手。

更夫立刻改口道:“好像,看见了一个怪物。”

孟水蓝问:“什么怪物?”

更夫思忖道:“看起来像个人。不不……不是,那眼睛,像……像猫。”

孟水蓝的眸子眯了眯,道:“谁让你这么说的?”

更夫连忙摇头道:“不不,没人,真没人……吓死我了。那人……哦不,那猫啊,就趴……”孟水蓝突然出手,捏上更夫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