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神族的护卫,武功甚至在流波之上,就是我刚才那样的招式只怕也不能在一招之下重创你,还是正面的伤口,不是认识的人谁有这个本事?要么是你自己弄的,要么是你找人弄的,更何况地上没有搏斗的痕迹,你没有叫我也没有反击,却能点穴止血,恕我猜测,其实真正想拖住我脚步不让我去神族的人,应该就是你自己。”我慢慢的吐着字,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他苦笑,“既然你早知道,何必救我?不如让我死了,我的算盘也落空了。”

“‘蓝清山’中你与‘杀手堂’一起出现,‘杀手堂’中黑衣人被我划破手臂,而出现的你恰巧手臂上也有一道这样的伤痕,巧合的让人不得不联想,加上你的野心,你对我的愤恨,莫沧溟你就对我没有办法解释?”

“没有,我就是想当族长,我就是恨你,我宁愿用自己的命换你当不上少主,这不需要解释,因为你的出现打破了我这么多年的梦想,我把你当眼中钉,肉中刺一样!”他狠狠的说着,恨意迸发,甚至让我感觉到他伸嘴就要咬下我脖子上的一块肉。

我冷冷的开声,“别指望我丢下你,五天前会救你,我就没打算抛下你,你给我老老实实的带路,想算账到了神族再说。”

背心处,一只手掌贴了上来,在我下意识想要运功抵抗的时候,他的内息缓缓的渡了进来,给我空荡荡的丹田平添了一丝力量。

就这样,他给我渡气,我运功奔跑,两个人在不说话间平静的赶着路,在夜幕又一次降临,亥时到来之时,我已经站在了一座高山的悬崖边。

喘息,脸上是不断滑落的汗水。

脸上,浮现出了浅浅的笑容。

我终于赶到了!

亮相之前的准备工作

“你下去没问题吧?”探了下脑袋,云雾缭绕一眼望不到底,忽然想起那日在冰涧中,他犹如鹏鸟般的轻功,不知道是不是在这里锻炼出来的。

“没!”他眼皮都不抬一眼,从我的背上滑了下来,保持着距离站的远远,“我能下去。”

“好。”我疏离的口气也蒙上了一层隔阂,多余的字都懒得说,“上次那般。”

他的腰带缠上剑柄,手臂甩动流云水袖般带出寒光,人影贴上崖壁,游动着而下。

我的天蚕丝也绕上手指,挥动着剑刺入岩壁,人似落雁飞纵直下,眼皮下有一个人和我一样的速度落着,正是莫沧溟。

剑影带着力道直直□悬崖之上,借着拉扯的劲道身体飞起,荡出优美的弧度,在下落的瞬间脚尖点在崖壁上,抽出剑再一次的挥出。

时间不多了,我几乎没有时间看清楚脚下,只能凭借手中天蚕丝与剑的弹力拉伸着自己下降。

我的身体刚刚寻找到一个突起的石块,脚尖一点将自己抛了起来,天蚕丝绷到了顶点,我的耳边听到了一声脆响。

“叮……”

是精铁断裂的脆响,手中一轻,身体不由自主的往下坠去。

是我的剑!

在与黑衣人的缠斗中,我们数次灌注真气的交击让这精铁的薄脆剑锋承受不住出现了裂痕,而在此刻这样的力道拉扯下,终于寿终正寝。

我的身体抛离了崖壁远远的,犹如断线的风筝一样朝下坠去,耳边是呼呼的风声,眼前只有云雾缭绕的雪白山壁。

我手中的天蚕丝带着残存的半截剑刃,呼啸着砸向岩石,可我还没听到剑刃砸在石壁上的声音,一只胳膊已经捞住了我猛烈下坠的身体。

坠势被缓,耳边也响起了断剑入石的声音。

莫沧溟的手,一只抓着剑,身体晃动着,另外一只手,牢牢的抓着我的身体,衣袖被两股力量重扯着,身上褐色的衣袍从肩头被扯开,露出了里面裹着棉布的伤口。

“你还好吧?”他扫了眼我,看到我手中的天蚕丝后,悄悄松开了紧抓着我的手。

“我很好,就怕你不行。”我看到那白色的棉布上,沁出了红色的血,由浅变深触目惊心。

他扯了扯衣衫,遮掩住古铜色的肌肤和棉布血色,极其自然的向下掠去。

伤口裂了吧,我很清楚自己身上带着的力道和重量,也清楚他还有多少残存的能力。

我亦步亦趋的随着他的脚步,已经快到午夜时分,必须快,越快越好。

崖底的地面赫然在望,我的疲惫也到达了顶点,前面的莫沧溟粗重的喘息声不断地传来,却没有半点停下来休息的意思。

他的身影犹如风中的落叶不断的抖动,在起落间手臂的颤动能清晰的看到,脚步落石时的不稳也越来越明显,终于手一松,无力落下。

我飞扑而下,抱住他的身体,以自己的后背硬生生的撞上地面,强大的冲击力让我丹田气息顿时散乱不堪,眼前金星直冒,最后一丝真气也冲进筋脉不知了去向,徒留一个僵硬的动作,抱着手中的莫沧溟。

我没有力气再动弹,只能干瞪着眼睛调息,莫沧溟趴在我的身上,除了微弱的呼吸再没有任何反应。

他是彻底透支了所有内息吧?

躺在地面上,仰望天空,发现从这里望着上面,竟然看不到半点云山雾罩的缭绕烟气,点点星光一闪一闪眨着,仿佛伸手就可以摘下。

明明是冬天,可是身边闪烁的一点一点的绿色莹亮分明是萤火虫么,停在莫沧溟的发际,倏忽又消失了,突然又闪了,还有我的衣服上,星星点点也是这样漂亮的绿色。

眼前一株桃花树,飘飘的落着花瓣,粉色的轻柔在风中打着转,荡漾着落在我的额头上,沁透心脾的芬芳,覆盖了我的眼帘,留给我一片粉色的影像。

舒服,从骨子里涌出一种软,一种慵懒,不想睁开眼睛,不想动弹,就让我在这充满生机的气息中睡一会,就一会……

“上官楚烨,你快,快……”是莫沧溟的声音,弱而无力,将我从差一点酣睡的迷幻中惊醒了过来。

沉重的连眼皮都不想打开,我哼哼着,“让我躺一会行吗?动不了了。”

胸口忽然一痛,刺疼的感觉从表面延伸而下,一直痛到肌肤深层,我整个人一激灵,瞬间坐了起来。

“你丫的咬我?”我捂着胸,脸都拧到一起去了。

他喘息着,眼神逐渐涣散,手指无力的指着我身边的方向,“血,用神族的血按上去,就,就能开。”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就在我的身边,一团蓝绿色的光团仿佛有形无质的云彩,缓缓的流动着,竟然是一个太极图案,看上去明明是半透明的,却又一直悬在空中凝而不散。

神族的血吗?

我一低头,正巧看到卧在我膝头的莫沧溟,刚才的摔跌让他的衣服凌乱的散开,结实的肌肤下棉布已经沾染了些许泥土的污渍,还有血迹鲜红。

伤口又裂了……

在他的胸口摸了把,潮湿粘腻,染满我的指尖。

“你还真是一点不浪费。”他似是想嘲弄我,不过那无力的语气怎么也让人笑不起来,我知道他误会了,那就索性误会到底吧。

带着鲜血的手掌贴上那团云雾,就这么穿了过去,毫无阻碍,但是我手指上的血却突然凌空飘了起来,印在那团蓝绿当中,飘飘浮浮的。

大半夜突然看到这么一个血手印凝在空中,还怪瘆人的。

“快,传过去……”莫沧溟的声音急切,喘息着。

不敢再犹豫,我抱着他的身体就地一滚,直接滚过了那个光晕的圆团,相拥着倒在地上。

所有的力气被抽干,我再也无法动弹一下,强撑着眼皮,“喂,你看看我们是不是到了?”

他比我也好不到哪去,脑袋刚刚从我胸前抬起一点点又落了回去,迷蒙着扫过我身下的土地,“到了,我们终于到了。”

我轻嗯了声,所有的坚持,所有被激发出来的潜意志都在听到这句话之后松懈了,身体沉重的象是压了几百斤的东西,勾勾手指头都不可能了。

“莫沧溟,我好累,好累……”声音到后面,连我自己都听不清楚自己在说什么,“不过老娘……说的……没错……吧,我说能……能到……就……”

“别吵。”他的手赶苍蝇一样从我面前晃过,“让我睡会。”

真是个好主意,我也好累,好想睡。

明明眼皮都打不开了,我居然还能咕哝着自己也不知道的话,“给你……换药……”

下面的话,被一个软软打在唇上的手掌按了回去。

那手很厚实,带着粗糙,闭着眼睛也能感觉到主人根本没有仔细保养过它,不过我现在没空嘲笑他爪子的问题,我只想睡觉。

在我昏昏沉沉的睡眠中,始终萦绕在身边的气息让我觉得既熟悉又不熟悉,不熟悉是因为这不是平日里温床软枕熏染过的味道,熟悉是因为这充满了大自然的清新和泥土的芬芳仿佛在哪里闻到过。

身体,靠着一个温暖硬实东西,它散发着热热的温度,我懒散的翻着身,爪子扒拉着凑近它,顺道脚跨了上去,缠紧。

那厚实的东西动了动,一条有力的东西迷糊着伸了过来,环上我的腰身,贴上我的后背。

这个青草味道,似乎有点熟悉,又似乎不太熟悉。

梦中,依稀有个人影,飘飘忽忽的在我身边,靠近,他就退后,我停住,他又在不远的前方,湛蓝的双瞳中掺杂着各种的情绪,望着我,然后慢慢的,慢慢的,后退……

“流波,站住,别跑。”我咕哝着,抓着那压在我身上的温暖翻身压了下去。

“唔……”男子带着朦胧的倦意嗓音,迷糊着。

“流波……”我抓的更紧了,可是为什么眼前的人影却越来越远?明明抱着,明明有温度,奈何却不断的模糊?

喃喃中,我的神智在慢慢的回归,过于放松的警戒也终于一点点的拉了起来,我能清晰的捕捉到,身边有不下十个人的呼吸声,虽然很低,很细,很轻……

“什么人?”我猛的睁开眼跳起身,拉开架势,怒目圆睁,全身灌注满真气。

一排人影,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黑,有白……

呃,是头发,有黑,有白。

一个个伸长着脖子,有玩味的,有好笑的,有深沉的,有各种表情掺杂的,十几个脑袋全部深在空中,都快要顶到一起了,全部齐唰唰的盯着我还有我身后的人。

在我的大吼中,那个刚才被我又抱又搂又压的人也慢慢的坐了起来,手掌捂着胸,紧皱的眉头下目光不满的看向我的方向,“上官楚烨,你吵什么……”

他的唇,张着,最后一个字活活的没有吐出来。

猛的站起身,踉跄着单膝跪地,冲着那一堆大小黑白花的脑袋低下头,“莫沧溟见过各位长老,护法大人……”

长老?

护法?

他们?

累极了的脑子就是不太好使,好不容易将这几个字消化掉,就看到他们眼中浓重的探索神色。

回首莫沧溟,衣衫凌乱,从肩头滑落半缕,健硕的肌肤袒露不少在外,没受伤的那半边胸口衣衫皱的最是厉害,显然是被我睡过的痕迹。

联想起刚才的姿势,动作,我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人群后,一道黑色的人影傲然俊逸,默默的注视着我。

神族的挑选(一)

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中,我倒是懒懒的打了个呵欠,又恢复了惺忪的眼神,一屁股坐回草坪上,听着耳边各种讨论的声音。

“有点象族长,但是不如那个象。”

“可是这个更象景飒护卫啊,族长可以生好几个,可是景飒护卫当初只有一个女儿,我们都见过的。”

“那倒是,族长说过景飒护卫的女儿是接班人的。”

“可那个孩子我们找了好多年,说冒出来就冒出来,太奇怪了吧。”

“也对,也对,再看看。”

他们说的起劲,根本不在乎我这个当事人听在耳朵里的感受,还有那个跪在一旁的莫沧溟也完全被人忽视冷落了,所有好奇的目光都在打量着我。

我现在的形象肯定没有半点好看的地方,七天七夜没有休息,身上一道道不是打架的痕迹就是树枝山石划破的褴褛,外带莫沧溟的一泡尿,那味道自己闻着都销魂无比,亏他们还能如此近距离看的津津有味。

我仰起头,一只手支在腿上撑着下巴,一只手伸到他们面前,手指勾了勾,“看了这么久,是不是该有点表示?比如说,一人给锭黄金什么的,没金子银票也行,没银票奇花异草,奇珍异果,灵丹妙药,古董玩物我都收。”

“唰……”我面前的一群人齐整整的倒退一步,终于给了我呼吸空气的一点位置,我眼角扫过他们,“要是都没有的话,一人教一招武学什么的,我也将就了,不过要绝招,太低微的自己留着打狗用。”

“你刚才看了我两眼,议论了三声,你刚才看的口水都快留下来了,讨论了四句,你刚才伸手扯我的头发,你……”我手指飞快的点着,一一细数刚才看到的一切。

“我什么也没说!”银色头发,满脸红润的中年女子大声的接嘴。

我古怪的一笑,“你现在说了,还有你刚才看了莫沧溟的肩膀,不知道神族护卫是族长的男人啊,所以你也欠我的了,一人教我三招武功就放过你们。”

我动作很随意,我的姿态更随便,但是他们眼中就是出现了一种思索,竟然忘记了反驳我的话。

反倒是那个黑色的人影在所有人都住嘴后走了过来,目光先是在莫沧溟受伤的胸口停了停,再放到我的脸上,低首垂脸,“任姑娘,午时所有的长老和护法都会在族部对你们二位进行审查,您是不是需要休息一下,或者梳洗梳洗?”

看看身上破烂的衣衫,活像个要饭的乞丐,全身都是馊味,我点点头,“你带我去吧。”

冷漠而疏远中有几分客气,连站位都隔着三个人的距离,标准的见过两面的人相处方式,谁能想到一起共浴,一起共枕,同过生死的人会是这样?

他看了眼莫沧溟,“对不起,有人会替您引路。”

我没有多言,也没有多问,只是跟随着指引的人的脚步而去,在转身间,看到流波的脚步转向了莫沧溟的方向。

我的出现,真的打破了他们之间那种微妙的关系吗?莫沧溟的想法,流波的想法,都是深沉的让人无法探知。

简单的沐浴后,所有失去的精神都随着一身的风尘被洗涤干净,看着放在床榻间银丝长裙,我有些意外。

这里的人,竟然知道我的偏好?

穿上自己喜欢的衣裙,心情也好的飞了起来,想起即将面对的无数拷问和审查,我居然没有半点担心。

或许真的象我对莫沧溟说的那样,我都不在乎掀翻神族了,还有什么好顾虑的?

我漫步在青石铺就的平坦路面上,背着双手慢慢的走着,始终可以闻到那种清新的草木味道,风中,飘散着各种奇异的花朵。

嫩嫩的粉色,让我开始以为是桃花瓣,直到一点挂在我的前襟我才发现,竟然是整朵的花,小巧精致中能看到花蕊的黄在微颤,五瓣张开的花朵娇俏可人。

还有一种深蓝的叶子,夹杂在粉色的花瓣中,片片飞舞,却轻柔的不坠地,只是不断的在空中轻旋。

那细细的黄色,不知道是不是蒲公英,撑着小伞,转啊转啊,擦着脸颊就飞远了……

风一过,各种颜色的花草就如下雨般,簌簌的落满了身,也将这里独特的清新草木气沾染了全身,仿佛化身为了这里的妖精,息息相通,血脉相融。

这里,就是我记忆中抹去的影像,这里,就是我小时候成长的地方,我有些忘情和贪婪的汲取着这里的空气,这里的味道,让脚步变缓,让思绪变长。

伴随着我的脚步,数十道目光也紧紧的跟随着我,褪去了初始在草坪上的随意和好奇,他们的目光变的凝重和肃穆,我不知道是不是从这一刻开始,我和任绮罗的命运就由他们评判了。

我不知道神族的任何一点故事,这里对我来说依然是陌生的,只有在长长的石板路尽头,白玉水晶般的座椅高高在上的空摆着,才让我有了那么一点点心头的火苗燃烧。

那个位置,是属于族长的,是我娘的……

就在那个位置的正后方,是莫沧溟和流波熟悉的身姿,如苍松翠柏,孤傲有力,腰间的金色令牌闪闪发亮,刺的人眼睛疼,眼睛漠然的注视前方,那么的无法接近。

座位的右边,两名男子神色冷然,同样的看不清表情,读不出心思,腰侧垂悬着金色的两面令牌,与流波和莫沧溟的遥相呼应着。

我记得他们,传说中母亲的护卫,二十多年坚守着自己的地位连面都不肯露的朱雀白虎使,长老的名分,却相当于独守空闺,母亲究竟是痴心还是薄幸?

座位的左边,空着两把椅子,迟迟没有人坐上,不知道到底等待的是谁,只知道能坐上那两个位置的人,地位几乎已经与朱雀白虎使相同了。

就在朱雀白虎使的下首,坐着一个人,一个在气势和气度上都让人情不自禁的将眼光挪过去的人。

她,俏目含煞,坐在那一股凛然之气勃然发出,竟然更盛四位神族护卫,随意一个姿态都是完美无懈可击的庄重。

两个人的目光在空中撞了下,我看到她的目光中慢慢浮现出一丝挑衅,一丝得意,一丝从容的笑。

任绮罗,你果然值得我将你视为最大的对手,就冲你的气度就让不少神族的人折服吧,这些人目光中的赞赏是骗不了人的。

探索的目光打在我的身上,我倒突然变的冷静了,全身进入一种空灵的状态,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看不到,只有那道道目光的方向,那么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