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说话,那身后的人也没有,只着拥着,将彼此的激动在无声中传递。

他盖着那双手,然后紧紧地握上,猛然转身,将身后的人拥入怀中。

他的力量过大,撞到了一旁的灯柱,烛光猛烈地摇晃起来,大殿内的光也忽明忽暗地闪烁着。

在这闪烁中,他将她囚困在自己的臂弯里,俯首埋在她的发间,狠狠地嗅着,让她的气息填满,仍觉得不够。

她由他拥着,也由他的力量重的仿佛要掐断她的腰身,不吭一声,贴在他的胸口,听着那剧烈的心跳,一声声,都是他无声的思念。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从她的发间抬起头,恢复了一贯从容中的温暖微笑,“今年,霓裳来早了。”

她依旧靠着,双手环抱着他的腰身,“因为想你了。”

他没有说话,却无声地笑了,笑的有些餍足,有些得意,那低沉的笑声里,轻轻凑上她的耳边,“真的?”

“不然你以为是什么?”她抬起头,哼了声。

“不是‘云梦’有事?或者前往‘御风’‘沧水’途经我这里,顺道来看看?”他倒不是埋怨,只是沉稳的猜测着,“毕竟只有你一人,若是提前来小住,定然大家也是跟来的。”

既然没有大小车队,也没有人来报告任将军回京师,那她的到来,可能真的只是一个意外,一个途经而已。

“原先是接到的‘沧水’的邀请,因为他们要册立新的继承人,要向我重新立下‘血誓’,我无意出现在人前,所以将日期提前一个月。”

他并没有露出不悦的表情,她忙,他早就习惯了,更不求自己在她心中的地位能够超越族长的职责,只要她偶尔念及自己,就够了。

只要她,能想着来看他一眼,也就满足了。

“嗯。”他淡淡地应了声,“那你什么时候去,要我给你安排什么吗?”

“你舍得我走?”她的笑容,有些贼。

抚着她美丽的容颜,让那娇媚在掌心中绽放,“不舍得又如何,总不能不去。”

她的手掌心,贴着他的胸口,坏笑着,“我已经回来了,故意提前一个月,只是为了……”

贴上他的耳朵,小小的声音,只有两个字,“你啊。”

“我?”他显然没有反应过来。

她的手,戳着他的胸口,“他们,一个月后才到,这一个月,我在‘九音’单独陪你。”

这个打算,显然不是临时起意,在一起这么久,她的身边总有着太多人,他从未抱怨过她给予的太少,她却满心的内疚,这一次,她有了新的打算,却没有全部告诉他。

他的唇角,勾起完美的弧度。

多年的帝王生涯,他已懂得内敛,可她短短的一句话,却总能攻破他的假象,让他表露最真实的自我。

不需要纵声大笑,这无声的笑容里,眼底飘起淡淡的水雾。

“流星。”她念着那个多年口中不曾改变的名字,“我饿了。”

“那……”他手忙脚乱着,“我,我去传膳。”

可是伺人,都被他遣干净了。

“那……”他再度慌乱,“我去给你做。”

她握上他的手,“帝王进御膳房,大半夜的肯定鸡飞狗跳,我一路疾行,为的就是两个人的安静,走,我带你出去吃。”

“出去吃?”他望望天色,已近两更,这个时候她要带他去哪吃?

不等他想清楚,她已牵上他的手,轻巧地落在殿顶上,不多时,京师冷静的大街上,已经多了两道执手情深的俪影。

“所有的酒馆都关门了,你要到哪吃?”他望着长长的路,既有开心,也有担忧。

担忧她长途赶来,饿坏了。

她的手指指着前方一盏摇曳着的灯笼,“那边吧。”

一个凉棚,两个灯笼,光晕微弱。

年迈的老妪在棚子边等候着,身边的锅子冒着水汽,炉火明暗着,任霓裳看着他,“你不会嫌弃吧?”

他的脸上露出了怀念的表情,“当年和幽飏哥哥流浪时,什么没吃过,一个馒头都觉得美味无比,又怎么会嫌弃,更何况……”

更何况还有她在身边。

老妪见到她,远远地咧开没牙的嘴,“姑娘,你来啦?”

南宫舞星一愣,狐疑地开口,“你认识她?”

“之前不认识,刚才认识了。”任霓裳掏出一锭银子放入老妪的手心里,“大娘,麻烦您了。”

老妪喜笑颜开,千恩万谢地走了,这炉火正旺的小摊子旁,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她的手从灶台的蒸笼里拿出几个温着的碟子,放在桌上。而他,静静地坐在凳子上,看着她忙碌着,脸上渐渐明了。

将碟子放下,她撑着脸,笑着。

风吹过,摇曳了灯笼,也摇曳了灯笼下她的笑容,带着点点讨好的笑容。

“你做的?”他的聪明,如何猜不到?

“在来的路上看到还亮着灯笼,估计你也没吃,所以就央她将地方借我用下,再多留了一个时辰。”她将菜推到他的面前,“尝尝吗?”

他拿起筷子,手却有些哆嗦,脸上的微笑深到眼底,“好些年,没尝过了,那一次……”

那一次,他还是个脏污的少年;那一次,她的付出,大多是为了幽飏。

可今天这些,却都是为了他。

“啊,等等。”她跳到炉火边,“光有酒有菜可不行,流星吃面吗,我为你下碗面。”

“好。”他眼底的薄雾,又多了几分,“我要多加个蛋。”

长长的筷子在锅子里捞着,她快手快脚地敲下鸡蛋,“给你两个,好事成双。”

他还求什么好事,她来看他,已是最大的好事了。

“快来尝尝,好不好吃。”面碗放在他的面前,她笑眼弯弯。

普普通通的一碗面,几根翠绿的青菜,两个嫩嫩的鸡蛋,再没有其他特别的地方,和御膳房的不能比,和夜的手艺不能比。

他低头挑着面条,“我知道一定好吃的。”

“我定了她一个月的摊子,每天这个时候来。”她犹如献宝似的,笑的无比开心。

一个月……

连吃一个月的面,再好吃,只怕也让人受不了了啊。

他苦笑。

“放心吧,不是面。”她掏出本书,在他面前晃了晃,“我从夜那拿了本食谱。”

“都是为了我吗?”

她挤眉弄眼,“你说呢?”

他知道,她不擅长这些,更知道她懒得去做,自己都是个随心由性的人,难得却为了他如此上心。

“这样看来,真的是双喜临门了。”他咬着唇,仿若自语。

青葱的手指竖在他的面前,摇了摇,“这个不算。”

“不算?”他有些意外。

她在他面前坐下,斟满一杯酒,慢慢饮着,“我思量着,‘云梦’常年无君也不行,所以我期望能将‘云梦’与‘九音’并都,慢慢的融合,以你的能力,会给他们一个太平天下的。”

在“云梦”百姓的心中,她与上官楚璇之间的争斗不过是帝王家的夺权而已,上官楚烨的名声远胜过上官楚璇,没有人会反对,因为百姓要的,是谁能让他们更加富庶。

他与上官楚烨的婚姻这么多年,他的代掌朝政也早已深入民心,此刻并都,也不会引起反弹。

“我会呆上三五年。”她陈述着一个事实。

想要两国彻底融合,她不可能再安逸地生活在神族,只有与他共同出入朝堂,才能让文武官员心中平衡。

三五年与他携手上朝,也就意味着她这三五年不会在离开她,他也不必在忍受牵挂相思。

再是朝政劳累,有她在身边呢。

“那这个,算是双喜临门了。”他遥想着他日,两人同登朝堂的场景,心中是满满的宽慰开心。

那手指依然竖着,摇了摇,“不算。”

这也不算吗?

他想了半天,摇头,“猜不出了。”

“既然有三五年的时间,我想……”她骨碌碌转着眼珠子,“我们大概有很多时间来孕育一个孩子。”

那唇,已经悄悄贴上他的耳畔,“你说是吗?”

他的脸,红晕泛起,无意识地捏着筷子,搅着手中的面条,“你这是饱暖思淫欲吗?”

“不饱暖我也思,谁让流星如此诱人?”她亲上他的面颊,“我刚才听到了,明日不上朝。”

“上朝也不在乎。”他大大方方地说出一句,“走,现在就回去。”

两个人手牵着手,在无人的街头漫步,相依相偎。

就在两人久别新婚,情话绵绵的时候,冷不防远处一声大喝,“三更过后宵禁,是什么人还敢在街头走动?”

两人对望一眼,她抓着他的手,“快跑,不然被人发现你的身份,明天没有面条吃了。”

他想也不想,纵身上了屋顶,此刻这尊贵的帝王,犹如小偷盗贼似的,飞快逃跑。

她笑声闷在脸上,“也不知道是谁,刚才嫌弃吃一个月面条恶心的。”

当伺人回到帝王寝宫的时候,里面熟悉的呻吟呢喃,让她一愣,想进去,又碍于身份不能进去,只能默默地望着天空,又是一声叹息,“皇上啊,您可不能偷人啊,这、这对不起任将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