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花枝头,少年风流。许多人家将这种酒当做二郎出阁的出阁酒,二郎诞生之日埋下,出阁之日启封。

看这酒色,少说也有二十个年头了。

酒不贵,贵的是情谊,贵的是其中的含义。

青篱与我一样,同是不饮酒的人,与他相处这些年头,从未见他饮酒,这酒难免让我浮想联翩。

“你想问我为什么是这酒?”他为我斟了一杯,先举了起来,与我轻轻一触。

玉杯清脆,敲击开的是心底的震荡波浪。

我饮了口,甜香满喉,早已褪去了**的酒味,只留下醇厚的香气,如同岁月尘世洗礼过的男子,不再少年轻狂,却多了浮华看尽后的淡然。

青篱是通透的人,不需要我问,他已开口,“这酒我家也有一坛,当年我出生时,娘亲为我埋下的。”

我没有说话,只是等着,谁知道他突然转了口风,“我准备这坛酒,难道不是因为你受了命令而来?”

“命令?”

他笑的清透,“容成凤衣与你说了什么,才让你决定来的?”

他这都能猜到?若不是那信有火漆封着,我真的会以为他用什么手段看到过信上的内容。

“你别告诉我,容成凤衣不要你来提亲,不要你来娶我。”

我被打败了,因为我根本不需要说话,他什么都知道。

我笑着摇头,“有时候我真的以为你是神仙,怎么什么都知道?”

容成凤衣那封信上的内容,出了让我陪伴出使之外,就是要我在宇文佩灵当上皇女之后,提亲青篱。

“那这坛酒?”他以出阁酒待我,莫不是想嫁给我?

他看着我,眼中有一丝伤感划过,久久地凝望中,他才轻轻地开口,“我想告诉你的是,我要回到爹娘身边,所以不能为你留下,不能做你的夫婿。”

是吗,我忽然觉得心间空落落的,却又说不出反驳的理由,甚至连一句开口挽留的话都说不出。

青篱拒绝的,是容成凤衣的要求,是为了朝堂而做的要求。

但是他拒绝的,也是我心中的期望,从未说出口的期望。

曾经以为,我与他之间的感情,非师徒非情人非搭档非知己,但是又什么都有一点,当彼此敌对的关系改善之后,当我知道自己在青篱面前是独特的存在的时候,我是动过心,只是不敢说出口。

想来也没有必要说出口了。

“当年我不得已与爹娘失散、与兄弟失散,身为兄长,我要寻找兄弟,也要让父母安心,我若不回去,他们必将担忧一生,还有兄弟不知所踪。我只盼能助你早日平定这天下,便离去。”

他这番话,是身为儿子身为兄长的责任,我若要他安心,就只能早日达到他的愿望。

“我以这酒待你,你可懂?”

我静静点头,“懂。”

他仰首饮尽,我一灌而入。酒盏落下,他微醺带笑,月色落在他的眼中,媚色无限。

出阁的酒给了我,但是人不能留给我。

我是他心中最重要的女子,却敌不过他的血脉亲情与责任。能拥有这杯酒,已是我最幸运的事了。

“那他日青篱若要离开,我亲自送你。”

他含笑点头,“这正是我的第三个要求。”

好残忍的要求,走便走了,还要我送,我客套一下他居然是认真的。

我想起怀中的那个埙,他说是娘亲为他烧制的唯一的纪念。默默地掏出那个埙,“我是否该还你?”

“赠与你的,便是你的。”

我抚摸着上面的字迹,问出了心中的疑问,“你这次能告诉我上面写的字到底是什么吗?”

在我心里萦绕了许久的疑团,不解总是难受的。

“浅雨,我的名字。”他笑着回答,“终归也是要告诉你的,只不过早晚而已。”

“那是你娘给你的名字,在我心中,你永远都是青篱。”

“那便依然喊我青篱吧。”

浅雨是他爹娘的浅雨,青篱却始终都是我的青篱。

一壶酒,在两相无言中,饮尽。

☆、木槿花开 多情入怀

木槿花开 多情入怀

当我回到驿站的时候,已是后半夜了,那壶酒好烈。

入口不烈,烧上心头才觉烈。

被冷风一吹,让我这没啥酒量的人脚步虚浮。本来想借冷风吹吹冲脑的酒气,结果才发现,酒借风意人更醉。

驿站已是静悄悄,所有人在一路的颠簸后都早早的睡了,放眼看去,只有一间房还亮着灯火——木槿的房间。

酒意在看到那盏灯火时,慢慢褪去,木槿在等我。

本以为今日晚归,又要辜负对他的承诺,却不想他现在还在等我。

轻叩房门,听到了细碎的脚步声,我甚至能想到他走向房门的姿态,浮现他开门的动作。

他站在门边,衣衫单薄,唯有双眸如星,明亮透彻。

发,松散地垂在身后,居家悠闲之态。一双脚汲着鞋,却是**着的。

我快步进屋,将寒意挡在屋外,“你已睡了?”

“没。”他指着床头,暖暖的床榻间有一个被人靠过的痕迹,被褥半掀着,旁边的桌上还放着一本琴谱,“看书,顺道等你。”

什么顺道,他一向早睡,哪有顺道顺到这个时辰的。

他捧来一杯茶,入手温热,“刚好能喝了。”

我轻啜了口茶,淡香萦绕口中,是我喜欢的味道,喝水的功夫,他已经端好了热水湿了布巾,“快,擦脸。”

他说什么,我便什么。见着那个人在要眼前来来去去,笑饮着茶盏。

我一直都知道木槿是个好丈夫,他没有雄心壮志,没有家国天下,他的心里只有我。

最寻常的事,最普通的事,却有平淡中的甜蜜。

看到他站到我的面前,手指一指妆台,“过去,我给你散了发。”

口气正常的,也象是十余年的老夫老妻。

我笑着挪了过去,带着我那盏暖茶。

他的手在我发间摸索,卸下发间的钗,也泻下了发。木梳在我发中滑过,一下又一下。

我看到镜中的自己满含笑意,随着他的动作轻声开口,“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

身后的他,笑靥如花。

我们不由自主的,想到了那日我娶他过门时的场景,他那温暖的笑眼中,尽是回忆。

“老觉得欠了你什么,不如见过你父母,再提亲一次,也算正式娶你了。”话没说完,我嘶了一声,被扯疼头发了。

“我说过不嫁两次!”他又扯了下我的头发,表达自己的不满。

“为什么?”

他眼中尽是不满,“第一次嫁了便是嫁了,四年前便是嫁了,上次允你补个拜堂之礼,若再提一次亲,算什么?”

我突然笑了,“你口口声声强调四年前便嫁了,是否要证实自己先入门为大之理?”

木槿眼中划过一抹羞涩,“我就是第一个入门的,你的凤后将军地位再高,也要认我为大。”

我就知道木槿耿耿于怀,不禁失笑,“我可真正只与你拜过堂。”

说到这,心头突然抽了下。

依照我们的礼仪拜堂是成亲,而依照“纹叶族”的礼仪,绣上那朵花才是礼仪,这么说来,我其实算娶过忘忧的。

这一个失神,很快就被木槿察觉到了,“你可是要娶你那师傅?我知道他与你的关系,也知道他在你心中的地位,你这次只怕是要联姻吧?”

怎么连木槿都猜到了?

不等我说话,木槿已给了我答案,“不是我猜到的,是沈将军。”

寒莳耿直却不傻,我的联合之举,定然有着青篱在其中牵线的作用,所以凤衣要我提亲,寒莳也是猜到了的。

“寒莳不喜青篱,却与你亲近,难得。”我摇头。

“他重视你,便替你守护你重视的人。”木槿淡笑,“凤后待我,也是这般。想当初青篱对我,又何尝不是?”

是啊,木槿不是那些朝廷军阵中战斗的人,他就是最普通的男子,凤衣寒莳青篱都是与女子争高下的人,自然而然也会有照顾弱小的心吧?

“我不会与青篱联姻的。”我苦笑着,“刚才我想到的人,也不是青篱。”

忘忧的事,我不愿意瞒着木槿,我愧对忘忧,不能再愧对木槿。

他双手环抱着我,我垂着头慢慢说着,没有任何的隐藏,从当年的见面,到忘忧与我的错误情缘,再到我的背叛离开,事无巨细都告诉了木槿。

这件事,青篱不知道,寒莳不知道,凤衣也不会知道,却不知道为什么,我会告诉木槿。

木槿静静地听着,“你为什么不告诉他第三关的真相?”

“告诉他,以他的性格势必与族群决裂,你觉得他们族群会放过他吗?”我摇头,“性格决定命运,这件事换做你、换做凤衣、青篱、寒莳的任何一个人,我都敢说,唯独他,我不敢说。”

他们祖先,才是最了解蛊,知道蛊会带给他后人什么样性格的人。

我和忘忧之间,固然都有错,但是……

“他的武功给了我,这是我还不起的债。”我长叹。

“若你他日不再需要武功了,会还他吗?”

我点点头,“还!”

“那时我陪着你,做一对平凡的夫妻。”他温柔的声音如水波,让我释然,悄然点头,“没错,待他日江山平定,我们也来个儿女满堂,含饴弄孙的平凡日子。

“那现在,是否我们该先做夫妻,再想以后含饴弄孙?”

我按着他的手转身面对他,“这事,是否应该我主动?”

自从那日亲吻之后,我发现木槿越来越主动的,不是放开了羞涩,而是因为他已经认定了是我的夫,夫妻之间无论做什么,都是应当的。

他笑着,身上披着的外衫轻轻滑下,如一朵白云般堆在了他的脚下,馨香散开满满都是木槿花的味道。

当我的手指拉上那根系带的时候,我看到自己的指尖轻微地抖了下。

期盼的事情太久,当放在面前唾手可得的时候,我竟然心惊胆战了。

那些豪迈,那些潇洒,那些不羁,在面对木槿的时候,一点用都没有。明明经历过无数风月,我居然还会不敢。

我站在那发呆,他就噙着笑看着我。

他不会主动,也不会引诱,他只会等待,无害而纯洁得等待人去采撷他的甜美,温柔地顺从。

我所有的注意力都在面前那根衣衫的系带上了,拽了拽,居然没扯动。

他噗地一声笑了,尴尬之下的我,加重力量手一扯,衣带……断了。

我才懒得管手中那一截系带,我的目光,只有眼前这具身躯。曾经在惨烈中被损伤,如今又重塑的身躯。

从未仔细看过,未如此亲近过的身躯。

让人想要捧在手心中疼的他,却在衣衫落地的那一刻,让我震惊了。

我的眼睛,盯着一个地方。他的胸口。

白皙中,如血的红点刺目耀眼,我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这……他知道我看的是什么,“若没有‘守宫砂’,你以为我还会苟且偷活着吗?”

当初他的身躯上满是“蚀媚”的毒伤,一块块巨大的黑色痂痕在他胸口,也掩盖住了这原本的一点红,才会让我在此刻如此震撼。

我从未在意过他是不是处子,也从未想过在那般的惨烈之后,要求他守住清白,我对木槿的在意,根本早抛却了这些。

可他执念守着,要将最完整的自己给我。

“你故意的。”我笑着,掌心贴上去,“是要给给我惊喜吗?”

我惊喜的不是我有他的初夜,而是惊喜他没有遭受到最惨痛的一幕,那些在我心底深处,不敢去回忆的往事。

“所以我感激青篱。”他的微笑,是对往事的放下,是对未来的憧憬,才会笑的如此平和。

我的双手拢上他的腰身,埋首在他的颈窝处,“今后,我保护你。”

“不,我要保护你。”木槿回答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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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剩下的场景,自己脑补。

☆、将军吃醋 帝君罚站

将军吃醋 帝君罚站

当我从睡梦中醒来,木槿从身后抱着我,将我环在怀中,那清凉白玉的胳膊上,也逃不过各种痕迹——我昨夜究竟干了什么?

轻轻推开他的手,为他盖好被子,房间里的炭火已经不足,温度开始下降,我有武功护身,他可没有。

有一种玛瑙,白中带着红,有着比软玉还有温柔的质感,也有着玉不能及的暖意,神韵内敛其华,不如翡翠夺目,不如羊脂玉高贵,也不如宝石璀璨,但就是能让人静心玩赏,不舍放下。

木槿,就是这样的人。

他应该累坏了,昨夜的极致中,我也能感觉到他的不甘,所以他疯狂地给予,想要把我们失去的都补偿回来。

轻手轻脚地下了地,为他添上了几枚炭火,再若贼一般溜出门。

我没忘记“白蔻”会来邀请使臣,我不想吵醒木槿,就让他今日多休息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