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他淡淡地回答。

“没有人做事是没有目的的。”我否定了他的回答。

“我真的没有。”他一口咬定。

而我看着他,目光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你在骗我!”

当爱一个人的时候,人会失去理智与判断力,一味地相信,我爱过他,所以我曾经完全地相信他。

或许唯有抽身出来,才能彻底看清楚他,想起出昔日相处时的每一个细节,对现在的我来说,比曾经的我,更加了解他。

他的眼神,尽管被温柔的淡笑掩饰的太好,我还是知道那眼眸深处,藏着他没有出口的秘密。

一个有秘密的人不可怕。

一个有秘密还害过我的人也不可怕。

一个有秘密害过我此刻又救了我的人,才可怕。

因为,根本无法揣摩出他的心思。

“容成凤衣,我确实有件事要谢谢你。”我深深地吸了口气,“在‘落葵’的时候,你一直都知道七叶是我假扮的吧?”

他的表情没有更大的变化,只是问着,“你怎么猜到的?”

我撇了眼他的手腕,“刚才你喂**血了,是吗?”

他的手腕间,依稀可见一道细细的伤口,从伤口的走势看,显然是他自己割伤的,再联想起**唇边的血迹和脸上的粉色,我能判断出,他与青篱莫言一样,都与**有着极为亲密的关系。

既然他是自小与**在一起相处,那他又如何会不知道**的男儿身份,我的假扮可以骗的过外人,却骗不过容成凤衣。

“记得在‘白蔻’的时候,曾听到青篱对**说,要血为什么不去‘泽兰’,原来那话人指的就是你。”我叹息着,“可惜你藏的太好,掩饰的太真,我竟从未怀疑过,遥想当年他以赫连卿的身份住在皇宫,你们竟然可以做到完全陌生人似的交往,谁又能猜到呢。”

他与**,还真是天生的戏子。

“你想谢我没有在雅面前拆穿你?”他问我。

“是的。”我深沉地开口,“可是又不想谢你。”

“为什么?”

“我不知道你这么做会不会又是一场蓄谋已久的苦肉计,你在‘落葵’放过我,却在这里莫名地救我。你现身被雅看到,又救了我的人,于情于理我似乎都该收容你这个叛徒,你说对吗?”

这一次,他没有说话了。

“我曾经对你说过,你是让我再爱的男人,你在我心有别样的地位,你也同样知道我的弱点,便是太放不下去感情,若我留下了你,就意味着原谅,意味着与你重修旧好。”我很慢很慢地摇头,“爱一个人,就赋予了他伤害自己的权利。我将那权利给过你一次,但绝不会给第二次。一次不忠,百次不用。”

“你不怨我就好。”他对我的话,只有这短短几个字。

“不怨。”我摇头,“有爱才有怨,对你容成凤衣,我无怨。”

他的身体晃了下,靠上了身后的桌子,急促地吸了几口气,面色微有苍白。

而我,定定地站在那,木然地看着他的动作,没有任何反应。

他的手捂上胸口,眉头微蹙。

“容成凤衣,你喜怒不形于色,从不在人前有任何失态,此刻在我面前这般,又何必?”我冷眼看他,嘴角抽了抹嘲讽的笑。

他苦笑,“如今我做什么,在你这都是错,对不对?”

我缓慢却坚定地,点头,“你帮过我,我谢你。你害过我,我恨你,如今爱恨相抵,他日你我若再见,也只是陌生人。”

“好一句陌生人。”他意味深长地道出一句,身体忽然挺直了起来,我仿佛又看到了昔日那庙堂之上富贵万千,殊绝高贵的凤后,“容成凤衣告辞。”

“不送。”我淡淡地说出两个字,连再会都省了。

与君长别,从此不见。

我想,他懂我省下这两个字的意思。

他转身朝着门口而去,在跨出门槛时,身体再度晃了晃,手指不自觉地扶上门板,身体僵了僵。

不过很快,他又挺起了身体,飘渺地行了出去。

那脚步声一步步,不疾不徐。

踏出了门,也踏出了我的心,我默默地转身,为**榻上的两人披衣盖被。

在我这里,与他的万千纠葛,从此划下句点。

☆、他们来了

他们来了

我坐在小院,手把玩着一件物 ..

很细的针,如牛毛发丝一般,这正是那日雅临去前弹射向我的暗器,当我重回打斗的地方想要寻找蛛丝马迹的时候,雅的手下早已离去,只剩下满地打斗过的痕迹,而我就是从那些痕迹找到这个东西。

这针看似没有杀伤力,轻巧的好像就是了,也不过是皮肉之伤。但其实这东西一旦入肉,就会随着气血逆流,越是用内功相逼,越是伤的重。这东西在血脉行走缓慢,但伤却难受,直把人折磨的生死不能。

那种痛,犹如万蚁嗜心,几乎没有消停的时候,越是在体内时间久,越是痛苦。

想来我也运气不错,若是普通的剑灌注内力,只怕这东西就瞬息突破真气的防御了,幸亏我手是“独活剑”,如今想来,也是惊出一身冷汗。

那日容成凤衣离开之后,我已经在这里守了三日了,三日里,风平浪静什么都没有出现,这多多少少让我有点意外。

为什么,为什么会没有人来呢?

正当我定定出神的时候,门突然被人推开,我手剑一挥,“噌……”剑鸣出鞘,直指门口。

“哎呀我的妈呀!”一名老妇噔噔噔连退几步,一屁股坐在地上。

她身后的老者看着我,目瞪口呆,两个人挤在一起,看着我手的剑,瑟瑟发抖。

“你们是什么人?”我有些懊恼,懊恼自己居然会犯这样的错误,他们明明是不懂武功的普通人,我居然没从脚步上判断出来。

是什么,扰乱了我的心神?

“我、我们……”那老妇哆嗦着,“我们是这里、这里的……”

身体如筛糠,话也说不清楚。

“你们是这家的主人?”我询问出声。

两个人张着嘴巴,惊恐地看着我,说不出话只能拼命地点头。

我手的剑归鞘,单手扶上老妇,“对不起,我非有意,惊扰了。”

掏出一锭银子递了过去,“这几日的借宿费用,请收下。”

两人连连摆手,那老者更是急忙把我的手推了回来,“那公子已经给了很多,即便买下我们的屋子也够了,我们只是、只是舍不得一些衣物,想回来取。”

“公子?”我心暗暗猜测着。

那老者不住地点头,“神仙也似的公子。他那日夜晚出现,丢下百两银子,让我们连夜让出房间,还不准我们对任何人提及,说是要借屋招待客人,我想姑娘、姑娘大概就是那客人吧。”

事情似乎有了脉络,那**容成凤衣的突然消失,大概是已经盘算好了后着,所以才会有了这间临时藏身的小屋。

唯有这种地方,才是雅计算不到,猜不到的藏身之所。

“姑娘……”老妇试探性地开口,“我们能拿几件衣服吗?”

生怕我不高兴般,赶紧又接了句,“拿了我们就走!”

我点了点头,老妇飞快地跑了进去,屋内传来收拾的声音,而老者则远远地站着,看了我好半晌,才从怀里掏出个布包,递到了我的眼前,“姑娘,这个、还给你们吧。”

那布包展开,我看到是一柄精致的发簪,玲珑剔透,玉质温润。

这是容成凤衣一贯挽发的簪子,果然定下这小屋的人,是他。

“那公子除了银子之外,就给了我这个,说是心意,可是我们、我们粗人,用、用不起。”那老者嗫嚅着,把布包放到我的手,“那百两银子已足够我们买大屋置田地了,这个真的不用、不用的。”

那簪子入手,我依稀看到的是昔日握着他发时的触感,那**,我亲手拔下他的簪子,散了他的发。

“与君相决绝,青丝暮成雪。”我低声呢喃着。

“不见当年人,唯有旧时月。”那老者竟接下了我的话。

我看着他,不敢相信一个村野老者,竟然会吟诗,太……神奇了。

老者干笑了下,“我、我是不懂的,只是那日公子将它给我的时候,我听到他也是这么念着的。”

这容成凤衣什么意思?

我的手又推了回去,“这是他的东西,既然他赠与了您,您就收着吧。”

那日之后,我只在“落葵”见过容成凤衣,那时候的他,的确没有再用过这柄簪子。

“我不敢要。”老者拼命摇头,“财不露白,这簪子一看就是贵重之物,我要不起,年纪一把也不爱美,您还是替我交还他吧。”

见他执意,我笑着点头,不再勉强。

说话间,老妇已出了屋,身上背着大大的包袱,两人在我的坚持下,又收了锭银子,千恩万谢的走了。

他们走了,留下我一个人,面对着空荡荡的屋子,面对着手的玉簪,心思复杂。

“怎么?睹物思人了?”夹杂着火气的声音,冷哼着。

我猛抬头,院内的墙根下,已多了两道身影。

青衫的人,双手抱肩,嘴角斜斜拉着,一双深邃的眸子里跳动着火焰,明亮夺目,一丝冷笑挂在唇边。

他身边不远处,白衣如雪,背手挺立的人,目光远眺着白云碧空,我却从那清冷的眼眸,读到了轻松的笑。

最初的惊诧转眼化为惊喜,我站在原地,想要叫他们的名字,可是声音到了喉咙口,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最终化为一个简简单单的笑容。

千言万语,这就够了。

我笑,因为我安好。

我笑,因为他们也安好。

不需要再说更多,所有的牵挂,所有的担忧,在顷刻间化为乌有。

不过我的笑,换来的却是某人更加阴沉的脸,那抱在肩头的手放下,捏了捏,骨节咔咔作响。

这是什么意思,揍我吗?

果然,我听到一声暴吼,“还笑,老子一巴呼死你!”

我原本抬起准备前迈的脚步,想也不想地缩了回来,提起脚飞快地后窜。

“你还好意思跑?”那声音更怒了,衣袂破空,朝着我飞扑而来,“你给我站住。”

站住让他揍么?我又不是傻子!

围绕着院子狂奔,倒也不敢跑出门,两个人在院子里展开了疯狂的追逐。

一边跑,身后还能听到呼呼的掌风,炸在我身边的地上,崩起无数土疙瘩,打在身上也有些细细碎碎的疼。

“沈寒莳,你玩真的?”我回头叫着。

回答我的是迎面而来更大的一股掌风,要不是我跳的快,这一掌真的能呼死我了。

于是,我只能继续跑。

两个人围着院子滴溜溜地打转,而那个墙边的谪仙,还是那副背手而立的姿态,眺望天边,仿佛根本没看到我们。

“青篱。”在某一次我跳过他身边时,我开口求助,“别光看着啊。”

“你可以打回去。”他淡漠地回了句,“难道你不会吗?”

我是可以打回去,但是……我敢吗?

我知道沈寒莳的暴怒因为什么,也只是因为知道,才舍不得还手;也正是因为知道,才任他追打,消解他的怒意。

“你还好意思叫帮手?”我的脑后呼地闪过风声,低头躲过,却是一只靴子擦着脑袋飞出去。

我站下脚步,回头,“你又来?”

可惜我再有气势,也敌不过一位沙场战将的霸气,外加……无赖。

他的手举着另外一个靴子,扬在半空,“老子今天呼不死你!”

看来我只能,继续抱头鼠窜了。

一边跑,还不断地叹着气,“泼夫!”

脑后的风声更急了,靴底挥舞着,咻咻作响。

我传声青篱,“师傅,帮下啊。”

“好。”青篱回了我一声,含笑点头。

我心头松了口气,跃到青篱身边,看见青篱那秀雅的手抬了起来——闪电般地扣住了我的脉门。

这……

一分神的时间,沈寒莳已经到了我的身边,那手的靴子高高地举起,我甚至能看到靴底的黄泥巴。

“呼!”靴子擦着我的脸颊而过,刮起了脸侧的发丝。

我苦着脸,却还是带着笑,“师傅,你什么时候帮他了?”

青篱松开手,“我谁也不帮,只是有的人,该揍。”

我这算是惹众怒了吗?

我笑笑,“对不起。”

这句对不起,是为这些日子惹他们的担忧而道歉,为自己的冲动鲁莽而愧疚。

沈寒莳的脸,始终是紧绷着的,唯有我看到了,那眼底深处,无声泛起的水雾。

这个口是心非,嘴硬心软的男人啊。

手指拉上他的袖子,轻轻拽了拽。

本以为这个示弱的举动,会让他心软,谁知道他那大掌一扯,径直揪上我胸前的衣衫,粗鲁的动作把我犹如拎小鸡似的提了起来,抵在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