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辞眨眼睛:“孝敬我的?”

言莫顿了一下,大喘气:“拿回来买了一包梅子给你。”

她啧了声,却把梅子接了过来:“臭小子,梅子才几个铜板,你也好意思。”

“不能这么说呀,礼轻情意重嘛。”

一大波人离开,一大波人回来。

言家的下人不多,这次去庐州几乎带走完了,如今返京,前院后院婆子丫头忙忙碌碌,也十分热闹。

难得晚上一家人聚在桌边吃了顿饭,言则喝了几杯酒有点飘忽,长吁短叹地说起两个闺女的婚事。

言书月的嫁妆,陈氏已经攒得差不多了,为了让姐姐嫁得好,这笔钱委实丰厚,连书辞看了都不禁咋舌。都说长幼有序,她姐还没嫁出去,当然轮不到自己了,所以她的嫁妆至今还是零。

言则也算大半个惧内了,当着陈氏的面不敢说,回头下了席,偷偷把书辞拉到一旁,做贼似的给她塞了块冰凉温润的玉佩。

“爹!”书辞压低声音,外带朝背后看了一眼,“你哪儿来的?”

“咱家祖传的。”言则半醉半醒地将她两手合拢,“丫头啊,爹爹现下手头紧,等月儿那边订了亲,立马给你准备。”

钱倒还是次要的,这东西可是危险物品。

“您不要命了?!”她紧张兮兮地左右张望,“让娘知道了,咱们俩还不得一块死?”

“没事儿,这个她不知道的。”

“祖传的还能不知道?”

“嘘——”言则煞有介事地叫她噤声,“总之你收好啊,很贵的。”

一听到很贵二字,书辞不敢再往回塞,远远地有人叫他,猜到是陈氏,言则赶紧冲她摆手,做贼心虚地回了房。

书辞拿着那块玉琢磨发愁了半晌,最后只得放入怀里,寻思着人都散了,便悄悄往厨房走。

刘婶正在灶台边端着碗吃饭,冷不丁看见书辞进来,她放下筷子擦了擦手,“二小姐,您找什么呢?”

“没事。”书辞不自在地扯了下头发,“之前的饭菜剩得挺多,我怕夜里饿,想装几碟晚上宵夜。”

“现在装只怕会凉,要不……一会儿我给您热了送到房里去?”

她忙打住:“不不不,不用那么麻烦。这会儿装就行,晚了也打搅你休息。”

好在刘婶也没多问,依言取了食盒,把菜一碟一碟往里放,心中却狐疑:二小姐一个人吃得了那么多吗?

回到房内,里面没点灯,漆黑一片。

书辞把食盒放在桌上,转了一圈才看见墙角靠了个人,她赶紧掌灯走过去。

面具之下瞧不清状况,约摸是被光照醒,他唇角微动,缓缓坐起来。

“怎么了?”书辞在他旁边蹲下,“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喝水?”

沈怿抬手,示意她不用忙,“睡了一会儿而已。”

书辞松了口气,随即又埋怨道:“带着这个什么都看不见,还以为你晕过去了。”

沈怿并未接话,略一颔首:“吃的?”

“鼻子倒挺灵。”她把盒子打开,“快趁热吃吧。”

他接过筷子,轻轻嗯了声,把饭菜打量完,“没汤。”

不禁觉得此人要求真多,书辞倒了杯水,“汤都是冷的,将就喝茶吧。”

“嗯,也行。”

饭菜不少,荤素搭配得很齐全。书辞搬了个绣墩坐在对面,托腮看着他。

这个人吃东西的速度倒是非常快,像常年养成的习惯,说是狼吞虎咽倒也不准确,只是动作迅速,且吃得很干净。

她走了片刻神,目光最终停在那个面具上。

想这几日不论是吃饭还是睡觉,他好像都没取下来过,神神秘秘的。

察觉到书辞的视线,沈怿停下筷子:“你瞧什么?”

她迟疑了一会儿,到底开口:“你的容貌……真的不能让人看见?”

闻言,他也跟着犹豫,不答反问:“你想看?”

书辞如实回答:“我好奇。”

沈怿伸手覆上面具,正要往下摘,抬眼对上她双目,忽然又顿住。

他在京城里的名声不太好,烂到什么地步,连自己都没底。不知为什么,忽然不是很想让她讨厌自己。

踟蹰了一阵,手还是缓缓放了下来,淡淡地说了句“算了”。

书辞被他这举动吊了半天的胃口,蓦地来这么一出,简直比大喘气还让人难受:“不看就不看吧,还卖起关子来了。”

沈怿本想解释,喉头没来由一痒,随即掩口开始咳嗽。

“嘘——”她飞快捂住他的嘴,转身望了下院外,好在没什么动静,“你小点声儿,我爹在家。”

这话刚出口觉得就觉得有点别扭,怎么搞得自己是像在偷汉子……

她无奈的暗叹口气,把茶杯递过去:“润润嗓子,我去拿伤药。”

“嗯。”

药膏和布条都是现成的,沈怿自行换了腿上和腰腹上的药,书辞在旁帮忙,温热的手巾擦过臂膀上浅浅的疤痕,她低着头说话:“家里人多,我不能留你了,等明日爹爹出门,你从后院走吧。”

他垂眸看她,淡声道:“好。”

书辞一圈一圈给他伤口缠上,“药的话你可以带点走,反正也没多少了。”说到此处,她忽然问,“对了,你叫什么?”

沈怿答得很敷衍:“没有名字。”

书辞慢条斯理地拿一只手托着腮,似笑非笑地看他:“又不肯说?”

“你不爱说,我还不爱听了呢。”

他默了一瞬,“叫无名。”

“没姓的?”

“没姓。”

江湖人士天南地北的跑,什么样的都有,从出生起就不知父母,没名没姓,随便给自己起个名的倒也不少见,尽管这也太随便了点儿。

书辞将信将疑地颔了颔首:“我姓言,言书辞。”

他闻言半晌才嗯了一声。

包扎完毕,书辞起身去从柜子上摸了一小串钱,掂了掂给他,“出门在外总得带点钱在身上,别一回头又倒地上吃雪了。这里不多,凑合着用吧。”

沈怿没去接,挑眉问道:“私房钱?”

书辞纠正:“是自己的钱。”

“之前半个子儿花出去都心疼,眼下舍得给?”他一语道破,“收回去,我用不着。”

“你真不要?”

“不要。”他哼笑了一下,“看你这样子也舍不得。”

“我可不是吝啬。”书辞耐着性子的解释,“吝啬的是我娘。”

沈怿唇边含着弧度,缓缓别过头去,不再言声。

觉得自己可能被他看扁了,书辞没好气地把钱收回来,“不要就算了。”

她将银两放到小匣子里,盖上盖锁好,外头还给搭一层布,做完这些才回到桌边继续干活儿。

“你还不睡?”他问。

书辞拾起针线,“我有事要忙。”

两个人中间隔着扇花鸟屏风,床只有一张,沈怿也不打算上榻,索性倚墙而靠,闭目调息。

一觉睡醒,梆子已敲了三回,再睁开眼时灯还亮着,单薄的烛光从绛帛里透出来,隐隐约约勾勒出一个模糊的轮廓。沈怿刚要起身,腿上的疼痛丝丝缕缕地蔓延,逼得他又跌了回去。

在原地缓了些时候,他才扶着柜子起来。

屏风后面是铺得满桌的绣帕和络子,灯下的少女正在穿针,丝线长长的拈着,因为视线不佳,比对端详了很久才敢动针。

昏黄的烛光将她面色照得很不好,暗沉沉的,却有种说不出的柔和。

沈怿在旁瞧了一阵,默不作声地退回原位。

冷风从门外刮过,在墙根缝隙里呼呼作响。他忽然从风声中捕捉到了一丝细微的动静,不多不少,刚好响了三下。沈怿朝门的方向看了看,漫不经心地捡了只茶杯在手里抛着玩。

西厢房的灯到寅时才熄灭。

伴随着一声吱呀轻响,门内有人走出来,冷月清辉,院中朦着淡淡的银色。

两侧几道黑影暗闪,皆落于门前,撩袍单膝而跪。

他负手在后,所有的神色尽藏在面具之下。

“王爷。”

作者有话要说:沈怿:“不好意思请让让,下面我要开始装逼了。”

本章女方家属介绍完毕!

人丁稀薄就是容易,男方家属估计得介绍到明年去……

下面来解释一个古装剧千古难题之我蒙了面带了面具糊一脸的土你就可以不认识我,这究竟是为什么!

随随便便换套男装就可以女扮男压根认不出来,这究竟是为什么!

【因为,面具才是本体啊![二哈]】

所以不用吐槽为什么一个面具可以让男主瞬间变成小号。

毕竟这是一个看本体的世界……

【我忽然想起小时候看过的一部绿巨人电视!貌似男主就是带上一个绿面具就变成绿巨人了!

话说这么讲会暴露我的年龄吗……】

☆、【第四章】

“你们既是能找到我,这么说王府那边没事了?”

底下有人应声:“此前锦衣卫的确有去府上查过,幸而王爷不在,并未怀疑。”

他颔首:“那就好。”

“王爷打算回府?”

沈怿转过身:“不了,我伤没痊愈会被人看出端倪。既然圣上没有起疑,那就当我还在大同府,等除夕那日再返京不迟。”

这回被人摆了一道,在大同别院接到飞鸽传书,说是顺天府有变,他立刻马不蹄停地往回赶,结果刚上城郊的官道,随行的几人忽然生变,杀了他个措手不及。恰巧又在此时,巡幸五岳观的圣驾从东门回宫,途中也遭人行刺,不用想就知道是有人准备来个栽赃嫁祸,若是真查出自己带伤,这个弑君的罪名可就洗不清了。

活了二十多年,还很少这么狼狈过,最可笑的是,这问题竟出在自己人的身上,真是有够讽刺的。

“想不到,我手里的人也不干净。”他低头活动了一下手腕,“这笔账过几日再慢慢和你们算。”

听到你们二字,就知道事情不妙,搞不好功没捞成,还要被殃及池鱼,在场的都咽了口唾沫,各自面面相觑。

沈怿走了两步,似想起什么,突然停住脚,垂眸就近问旁边的侍卫:“带钱了么?”

后者不明所以地点头:“带了。”

他摊开手伸出去,那人很识相地摸了一锭足纹的银水放上去。

沈怿狠狠皱眉,连掂都懒得掂,抬了抬下巴冲他腰间示意。

侍卫抿住下唇,犹豫了片刻,只好听话地把钱袋解下。

他也没细数,回身进了屋,不多时推门出来,言简意赅地说了一个字:“走。”

一夜过去。

等书辞醒来时,天早已亮了,日头明晃晃地照在脸上,卷帘没放下,大好的阳光洒得满屋子都是。

她是趴在桌上睡着的,周身酸疼,四肢乏力,正慢吞吞地站起来舒展,肩头的披风却瞬间滑落在地。书辞低头一看,迷糊间想起这屋内还应该有个人,她脑子立马精神了,里里外外找了一圈不见踪影。

她赶紧跑到后院,仓库里也是人去房空。

“小姐,早呀。”

书辞站在门口,看着紫玉哼着小曲儿优哉游哉地打扫院落,冬季的暖阳将墙瓦的颜色染得分外温和,家中的景色一切如旧,她却生出些萍水相逢的感慨来。

“还真走了。”她自言自语,“也不打声招呼……”

第一场雪落完之后,气候一日便冷过一日,转眼到了小年。

因为琐事太多,忙起来无暇顾及其他,书辞很快就把这几天发生的事忘在了脑后。

京城里过年讲究排场,除夕、春节、上元,夜市通宵不禁,大街上舞龙舞狮,炮仗连天响,卖东西的吃东西的,挨挨挤挤,熙熙攘攘。

言则一贯是不在家过年的,街上人一多就容易出事,除了有锦衣卫巡查之外,大都督府也得安排京卫协助。五大营各派出人手,城里城外轮流值夜。言则是外卫,平时甜头尝不到,一旦是这种吃力不讨好的活儿就肯定有他。

临出门前,陈氏把东拼西凑攒的二百两银票塞到他包袱里。

言则看着那薄薄的两张纸,心头不踏实:“这钱够吗?人家会不会看不上?”

“不少了,蚊子腿儿再小还是肉呢。”陈氏叹了口气,“李大人不过从五品的武选清吏司员外郎,真正掌事的还是往上数的那几位,他平时捞不了多少油水的。说白了,这笔钱也就去碰碰运气,脸好的话把你调到京卫里做个经历,再不济也得进内卫吧?毕竟拿人家手短呢!”

他啧了声:“他要是不拿呢?”

陈氏皱眉,“乌鸦嘴,就你话多,银子都放到跟前了,能不拿吗?”

毕竟还是担心钱少,言则把包袱背上身,摇头轻叹,“那我走了。”

书辞在房内做针线,看见他要出门,忙唤了一声。

“是辞儿啊。”言则停下脚,“有什么事儿么?”

“现在天冷,夜里风大,我做了套手捂子您带去吧,当值的时候也暖和一点。”

言则欢欢喜喜地收下,望着她一脸的感动:“还是自家姑娘好啊,知道心疼人。”

书辞笑了笑,“路上当心点。”

“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