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进暗暗摇头,二弟性子有些拖泥带水不够果断,换了他们兄弟随便哪一个,胡氏便是不早早病逝也被收拾的服服帖帖,也就二弟心软心善,才让她能蹦跶到现在。

眼下胡氏命丧,过几年二弟续弦,得提醒母亲给他找一个爽快利落的贤妻,夫妻俩总要有一个唱白脸。

“几个侄女那,你最好去安抚下,生母出了这等事,还是她们亲自揭发出来,心里必然不好受。”姜进岔开话题。

姜安和神色一变,冲姜进长长一揖。

姜进望着姜安和离去的背影,不由一叹。他和姜安和之间不会因为胡氏之死生隙,可两个侄女那 ,怕是未必。二人已然懂事,胡氏死讯一公布,岂会猜不到真相。

伤心难过甚至是怨怼都是正常的,便是要报杀母之仇,姜进也不会惊讶。

如今她们无所依仗依附姜氏而活,便是想做什么也无能为力。即便日后出嫁,想为母报仇也不容易。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姜进不得不留个心眼,感情总归不同了。若侄女们真鬼迷心窍想报仇,他和二弟的情分想不受影响,太难!

娶妻娶贤,至理名言。

几日后,镇国公传出胡氏死讯,对外说她得急症而亡。

闻讯那一刻,大姑娘踉跄了几步,瘫坐在椅子上,泪水模糊了视线。这一天终于来了,长辈们终究容不得她。

二姑娘彷佛被雷劈中了一般,呆愣在原地,过了会儿冲到报信人面前,拉着她的衣领问,“你再说一遍!”

报信的婆子唬了一跳,忙道,“二夫人去了,姑娘节哀!”

“你胡说八道,我娘怎么会死。”二姑娘大怒,抬了手就打人,毫无章法,“你竟然该咒我娘!”

那婆子也不敢躲,只能抱着脑袋求饶,“奴婢不敢,二姑娘息怒!奴婢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假传这等消息啊!”

回过神来的大姑娘命人拉开二姑娘,又让人给了报信婆子压惊赏银,让她速速离去。

那婆子得了重重的银子,差点要笑,到底知道自己是来报丧的,绷住了。小姑娘家一个,就是打人身上能有多少力气,她皮糙肉厚且不疼,要知道能得银子,还巴不得多挨两下呢。又想私下里都说大姑娘宽厚稳重,二姑娘骄纵任性,还真没说差了。

二姑娘冲到大姑娘面前,紧紧的抓着她的手,质问,“五妹不是没出事吗,她都没出事,凭什么杀了母亲,凭什么!”尾音尖利,“杀人未遂,就是衙门都不会判人死刑的。”

大姑娘抬了抬脸,止住泪水,“母亲的手段太过阴狠!” 五妹大难不死,是五妹命好,不是胡氏手下留情,还有四姑娘安危不定,这都是她的罪过。单这两条就够她去死的,何况胡氏入门来,大错小错不断,家里如何还能容得下她。

二姑娘只觉得一股恶气在她胸腔里四处乱撞,撞得她想砸东西想破口大骂。她咬住了嘴唇,直到尝到甜腥味,“我想去见母亲最后一面。”

大姑娘也有此意,自打胡氏去了山庄,母女之间足足有两月未见,不想这一别就是天人永隔。

姐妹二人到了世安院,刚开了口就被俞氏一口回绝。

胡氏胡搅蛮缠不肯认罪,是受了刑的,死前遭了罪,模样不堪,让大姑娘二姑娘见了,岂不是刺激二人,“你们母亲是急症而亡,为避免传人,早已入殓钉棺。”

二姑娘倏地抬头,眼含控诉,张口欲言。可对上俞氏冷冰冰的目光,二姑娘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战。

“回去收拾下,你们母亲的灵柩该回来了。”俞氏淡声道,让胡氏从镇国公府发丧,是给二房颜面。

大姑娘看出俞氏不悦,赶紧拉着二姑娘告退。

二姑娘突然道,“阿娘是不是挨打了,被折磨了,所以他们不让我们看娘最后一眼。”

大姑娘身体一晃,险些站不稳,厉声喝道,“你休要胡说八道。”

二姑娘惨然一笑,笑的大姑娘心惊胆战,“阿姐心里难道不是这么想的。”说罢不顾勃然色变的大姑娘,跌跌撞撞走了。

大姑娘环顾四周,悲从中来。二妹心中有怨,这可如何是好。

胡氏丧礼上,除却三个女儿痛哭流涕,悲不自胜。姜氏阖府上下,竟然没有一个人是真心实意为她落泪,纵使姜安和念及十四年夫妻之情与三个女儿,也是一分悲痛,九分如释重负。此外,丧礼上,淑阳郡主,姜瑶光和姜劭勤、姜劭勉缺席。

让女儿祭拜胡氏,淑阳郡主能当场呕出一口血来。反正人尽皆知姜瑶光出天花,可光明正大的缺席。

姜瑶光知道她这一劫,盖因胡氏。淑阳郡主思来想去,还是将来龙去脉据实以告,包括胡氏为何害她,如何害她,以及胡氏伏诛。她这女儿人虽小,难得通透,淑阳郡主倒不怕吓着她。

事实也没让她失望,姜瑶光听罢,只郁郁感慨,“从此我与大姐二姐再不能一如当初。”她差点死,胡氏已死,这就是姐妹之间的一道永远愈合不了的伤疤。

闻言,淑阳郡主既是又疼又是欣慰。

姜瑶光见不得她娘这表情,摇了摇她的胳膊,“马上就是端午了,我们怎么过?”她的病差不多好全了,痘痂全部脱落,御医也说再观察上七八天模样就能回城。只是病是好了,却留下不少红印子,这形象委实惨不忍睹,姜瑶光偷偷照了镜子,当时差点没把镜子摔出去。

后来看久了,倒也能坦然面对了,淑阳郡主给她准备的面纱,除了开头几天,后面放风时,她就嫌麻烦不肯带了。反正过上一两个月就能消退,只有少部分可能成为麻子,这么一张脸,便是有几颗麻子也完全不影响颜值,就是这么自信。

淑阳郡主搂着女儿道,“你舅公已经派人来说了,邀咱们一起过。”

到了端午当日,姜瑶光穿着素色衣裳过去,到底胡氏是她叔母,礼数上不能落人口舌,临出门,淑阳郡主递给她一面纱。

姜瑶光接过来甩了甩,笑嘻嘻道,“我去了总要吃东西,戴着面纱吃也太矫情了。反正我更惨的模样,舅公和璟表哥都见过,他们总不会觉得我有碍观瞻。”若是见不熟的人,她自然会戴上面纱,你好我好大家好!

淑阳郡主睃她一眼,“反正你最有理。”说是这么说,小姑娘不为了这个自卑自苦,自然是好的。可若等长生知道,她容颜的损伤比御医告诉她的还重,她还能如此乐观吗?想到这里,淑阳郡主心里就沉甸甸的。

到了大厅,姜瑶光向武成王请安,又与萧璟见礼。

武成王见小姑娘顶着一张大花脸照旧神采飞扬,便觉高兴,将人招到跟前,抱到膝盖上坐好。软软糯糯的小姑娘,身上还带着药香,让武成王一颗心都柔软下来。他素来偏疼女儿家,只独女早逝,唯一的孙女都当娘的人了,再不肯跟他撒娇,孙女呢,又生了两个臭小子,都没给他添个曾外孙女,深以为憾。

“长生今天觉得如何?”武成王开始日行一问。

“挺好的,我早上起来就觉得倍儿有精神,还吃了两大碗粥,”说着说着,姜瑶光眉头皱成一团,握着拳头告状,“我想吃肉,阿娘不许我吃。”生病中,吃的清淡点,她忍。可她病好了,还让她吃素,她又不是兔子,不是说病人更要注重营养吗?

武成王笑出声来,“呦,这么可怜!”

淑阳郡主颇觉丢人,“说的我是后娘似的,早上粥里的鸡丝难道是假的,粥还是用熬了一宿的大骨汤做的。你这还吃着药呢,且不能吃那些大荤大腥之物。”

“可那么一点,每天塞牙缝都不够,不都说药补不如食补,您和御医商量商量,咱们食补吧!”

淑阳郡主冷笑,“你好大的牙缝!”

姜瑶光张嘴,反手一指,“是挺大。”小姑娘正换牙呢,缺了一颗侧切牙。

淑阳郡主明显的哽了一下,没想到敌人这么刁滑。

眼看她娘有恼羞成怒的征兆,姜瑶光武成王怀里一缩,仰着脸问,“今天有粽子吗,什么馅儿?”

武成王乐不可支,“鲜肉馅儿,排骨馅儿,牛腩馅儿,鲍鱼馅儿…” 反正全都是荤腥就对了。

“您是故意的吧!”姜瑶光拖长了尾音,挺委屈,“没一个我能吃的。”

武成王一脸恍然,“我想起来了,还有个蛋黄馅儿,问过老张,他说你能吃。”

姜瑶光眼睛都亮了,“真哒?”小声音扬起来了。

“必须是真的!”武成王回答的特别正经。

“长生倒是投了舅公的眼缘。”姜劭勤侧脸与萧璟说笑,武成王可不是什么好性人。

望一眼上首二人,萧璟眼中含了淡淡的笑意,“一个老小孩,一个真小孩,自然投缘。”

武成王正看过来,似乎是想起了什么,问,“阿璟,你那郎中何时到京?”

萧璟一怔,道,“已经在路上,约五天后到。”

这档口,提起郎中,淑阳郡主如何能不上心,便问,“舅舅说的是什么郎中?”

武成王颠了颠怀里的姜瑶光,揉了揉她的头顶,“阿璟打听到南岭有一郎中,精通女子养颜药理,早些日子便使人去查访。咱们长生这么漂亮,可不能留下疤痕。”

淑阳郡主喜不自禁,感激道,“阿璟有心了,我真不知如何感谢你才好。”不管是不是名副其实,至少是一希望。

“姑母言重了。”萧璟忙站起来道。

那郎中原是萧柏为穆贵妃费尽心思寻来的,当娘穆氏因大皇子口误被姜后施以杖刑,身上留下疤痕。穆氏伤心欲绝整日里哭闹不休,萧柏被闹得不得安宁,下令征招名医。这人确有手段,治好了穆氏。京中贵妇慕名结交,只他性格乖张,得罪了不少人,后死的莫名其妙。也是因此,萧璟才记住了。

可萧璟不确定,吃人十几年前是否有当时的医术,具体要等人到了才能有定论。不想姜瑶光空欢喜一场,他便无意说出来。

武成王也道,“不过是找个人罢了。他是长生兄长,这些不都是他该做的。”光做不说傻把式,我怎么就养了个笨蛋孙子呢!还得老头子出马,开门见山会把人吓跑,得走润物细无声的路线。

第61章 悔不当初

心有余悸的琅琊长公主搂着姜瑶光,满脸庆幸,“佛祖保佑,要是你有个什么可叫我怎么活!” 紧了紧抱着外孙女的手,又没好气的瞪淑阳郡主,“你们瞒的我好苦,长生出痘这样的大事,都不告诉我一声。”

淑阳郡主悻悻一笑,姜瑶光生病那会儿,长公主正病着,她早年狠吃过苦头,年纪大了,便有些小毛小病。淑阳郡主不敢叫长公主知道,就怕加重了她的病情,便联合父亲兄弟隐瞒了姜瑶光的事。直到祖孙俩病都好了,才敢告诉长公主,这不,一听说她就立马飞奔过来了。

“外祖母别担心,我这不没事了嘛?”姜瑶光搂着琅琊长公主的脖子安慰,还拍了拍的她后背,“倒是我不孝,您病着,我都没给您侍疾。”

琅琊长公主望着外孙女关切濡慕的小眼神,心软的一塌糊涂,再留意到她脸上留下的印子,又心如刀割。

姜瑶光看她眼神就猜到她担心什么,仰着脸儿,脆声道,“过一阵就好了,御医都说没事,璟表哥还给找了个擅长调养颜膏子的名医,要不了多久,保管一点痕迹都没留下,还是美美哒!”

琅琊长公主眉头便松开了,看淑阳郡主。

“阿娘只管放心。”

琅琊长公喜动颜色,言道,“长生这一病,叨扰了你二舅好一阵,带的他也不好回京,阿璟还巴巴给长生寻名医,可得好生谢谢人家。”

淑阳郡主点头,“阿娘不说,我这心里也记挂着呢。”眼下萧璟在禁军里头学着办差,正好可以让姜进照顾,这比什么谢礼都有诚意。

祖孙三人说了好一会儿话,到了晚膳时分,武成王便邀人来请。一行人热热闹闹的用晚膳,其间和乐融融。

晚间待姜瑶光睡下了,琅琊长公主与淑阳郡主相对而坐,神色郑重,“这档口,胡氏突发急症而亡,长生的病是不是与她有关?”

淑阳郡主便一五一十的说了。

琅琊长公主揪着身下的坐垫,眼底一片冷厉,“只知道她是个糊涂的,不想她竟然如此歹毒愚蠢,还好死了!阿进办事利落,甚好。”

淑阳郡主叹了一声,若这样都不死,还有什么是胡氏不敢做的。胡氏幡然悔悟,痛改前非,这样的奢望,淑阳郡主是不抱的。

“胡氏是死了,可她还有两个姑娘留下,不至于要去迁怒她们,可也得防着她们心中有怨,抽冷子给你来一下,你哭都没地方。与长生好好说说,让她留个心眼,防人之心不可无,最好保持了距离,互不妨碍。”琅琊长公主提醒,那到底是亲母女,血脉相融。

“长生,自己明白。”淑阳郡主不无心疼。

琅琊长公主怔了下,忍不住叹了一口气,继续道,“姜瑶惠和阿杞有苗头,这事可大可小。为防患于未然,我会找个合适的机会,把两房的恩怨与陛下说一下,便是日后阿杞真的求了,想来陛下也不会允。”有这么一个娘,一般人家求娶的时候,心里都得打鼓,何况皇家。如无意外,萧杞就是板上钉钉的下任继承人。若萧杞真对二姑娘情有独钟,她再有点造化,对大房来说是福是祸,可真说不准。

“有劳阿娘操心了。”淑阳郡主羞愧。

琅琊长公主笑了笑,“这话我可不爱听,我是你娘,替你们操心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又正了神色,“还是早点给她订了亲,免得将来闹出什么不体面的事。”

淑阳郡主道,“府上也是这么决定的,出了孝她这年纪正好可说人家。”

“她的婚事,你只管听着不要插手,免得惹一身骚。”

“阿娘放心,我心里有数。”

母女俩正说着话,一丫鬟面色惶然的跑进来,跪下就哭,“四姑娘得了天花,老夫人派奴婢过来向郡主借几位御医一用。”

淑阳郡主大惊失色,一边派人去通知御医,一边追问,“到底怎么一回事?”离着胡氏送过去那些东西被烧,已经整二十天了,论理要是感染早就发病了。淑阳郡主还为此松了一口气。

那丫鬟抽抽噎噎说起来,“二夫人丧礼上,四姑娘哭的旧疾发作,晚间有些发热,郎中只说是伤心过度,几服药下去,半夜里四姑娘热便退了。可过了一日早上起来发现,四姑娘脸上出现红疹子,郎中说,说是出花了。”

淑阳郡主只觉得嘴里发苦,四姑娘没得胡氏一丝慈母之心,却因她私欲受罪,只盼着佛祖保佑这可怜的孩子。

琅琊长公主按了按淑阳郡主的手,问道,“眼下四姑娘在哪儿?”

丫鬟回话,“应是在赶往凤鸣山上的丁香山庄。”城里规矩,出花的人都要出城避痘,防止疫情在扩散开来。

“离这不远,赶紧让御医过去看看,再把府里剩余的药材也都带过去,缺什么只管传话过来。”

那丫鬟伏地大拜。

淑阳郡主又指派了几个伺候过姜瑶光出花的有经验的丫鬟过去。

等人走了,淑阳郡主喃喃,“胡氏这孽做的!”

不远外的丁香山庄内,俞氏如临大敌。四姑娘这病来的又急又猛,这会儿功夫红疹之中就有微微鼓起的痘,俞氏握着四姑娘的手都在发抖。

大姑娘和二姑娘满脸彷徨的看着面色潮红的妹妹,泪流满面。

等三位御医一起赶到,问诊之后,互相讨论,颜色逐渐凝重,俞氏脸色发白,一颗心直往下坠。她晃了晃身子,颤着声儿问,“几位大人,我孙女情况如何?”

几位御医对视一眼,资历最老的叶御医出声,“姜四姑娘具体如何,还得等这痘全部发出来才有定论,眼下我等先为四姑娘开药,尽快给她服下。”

俞氏定了定神,“有劳诸位了。”

跟着一道来的姜安和看一眼母亲和病床上的女儿,抬脚追上御医。

吃了药,四姑娘这热也没退下,面对担忧的俞氏,叶御医只能道,“之前五姑娘这热也是三天后退的,之后也断断续续热了好几次。”只是姜瑶光第三天才出痘,热度也没这么高,这些话叶御医没敢说,心里已经有了不详的预感。

听了这话,俞氏心头微松,姜瑶光差不多好全了。

第三日,四姑娘面部,四肢上遍布猩红疱疹,俞氏目疵欲裂,在几位御医摇头叹息目露惋惜之后,俞氏喉咙里发出一声哀嚎,几乎晕厥过去。

五内俱焚的俞氏扑在四姑娘床头,只觉心神俱裂,想抚摸孙女的脸,却怕弄疼了她。俞氏的手慢慢握成拳,指甲死死的掐着手心,彷佛只有这样的痛才能让她好一些,她双目赤红,额上青筋毕露,“当年我就该杀了她,我早该杀了她的。”

话中的阴狠怨毒让大姑娘和二姑娘心惊,二人心头发颤,忍不住后退了几步。

悲不自胜的姜安和见神情母亲几近崩溃,立时遣退屋中闲杂人等。

几位御医是在皇宫里讨生活的,从俞氏失态下的一句话,已经联想出一出又一出的爱恨情仇,豪门恩怨,正想着避嫌离开,闻言立马毫不留恋的走了。

大姑娘和二姑娘深一脚浅一脚的搀扶着离开,出了屋,泪如雨下的二姑娘惶恐无助的看着大姑娘,“大姐,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子的?”

大姑娘亦是手足无措,眼底一片茫然,无声泪流。半响,她才用哭哑了的声音问,“惠儿,你现在还恨吗?你看见四妹这模样,你还觉得长辈冷酷无情吗?”

胡氏故去后,俞氏不想她们姐妹俩为了胡氏的事和家里生隙,几次三番找她们谈心。二姑娘不是沉默以对便是态度敷衍,二姑娘心中有怨,尤其是姜瑶光大好的消息传回来,她心中怨气更盛。每次开解,往往姐妹俩不欢而散,对此大姑娘忧心忡忡。

二姑娘跌跌撞撞后退了几步,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扑簌簌地流下来。姜瑶光出天花,一切都是听说,不曾亲眼见过,直到四妹也发病,她才知道,母亲对五妹造成的伤害这样深。看着四妹痛苦的模样,她都忍不住怨恨母亲心狠手辣。

“大姐,我错了!”二姑娘捂着脸蹲下,泣不成声。

大姑娘惨然一笑,若是二妹知错的代价是四妹的命,她宁愿二妹继续糊涂!

四姑娘终究是没能熬过来,在一个夜里走了。

跟着一同走的似乎还有俞氏的生气,四姑娘走后,她便病倒了,几位御医诊下来,都道是心病。

四姑娘有不足之症,所以俞氏对她加倍宠爱,就像要把老天亏欠她的都弥补回来。四姑娘从小到大,衣食住行,俞氏亲力亲为,用在这个孙女身上的心思,比几个儿子都多。

可如今爱逾性命的孙女夭折,临死之前还饱受痛苦,对俞氏造成的打击几乎灭顶。压垮她精神的最后一根稻草则是她内心的自责后悔。是她瞻前顾后,总想四角俱全。当年没能坚定立场阻止丈夫为次子聘胡氏,后来明知胡氏蠢钝无知,又没有下定决心休妻,及至胡氏都想掐死孙女了,也没认清她的狠毒面目,没有早早结果了她。一错再错,错上加错,最终害了心爱的孙女。

彻底痊愈的姜瑶光赶来侍疾,见到的便是头发斑白,满脸皱纹,形容萧瑟,老了十岁不止的俞氏。

一夜白头是夸张之说,可当痛到极点,真的能在短短几天之内抽走一个人的精神气。

姜瑶光眼角发胀发酸,几欲逃离,“祖母。”

话一出口,姜瑶光惊了惊,不知不觉,她声音里竟然带了泣音。

俞氏眼珠子动了动,见是姜瑶光,视线凝在她脸上,眼神中升起愧疚。

姜瑶光忙道,“祖母放心,我没事,这些过上几个月就好了,一点是都不会留下疤。”

俞氏定定的看着她。

姜瑶光神色坦然。

“好,”俞氏动了动嘴角,声音嘶哑至极,“这样就好。”说罢便不再看她,声色皆无,只呆呆的躺在那。

姜瑶光心头一刺,险些掉下泪来。

无论姐妹几个再说什么,俞氏都不置一词,恍若未闻。

最终姜瑶光等只能心事重重的离开。

在院子里遇上神情凝重的孙妈妈。

今天是四姑娘火化的日子,天花不比寻常疾病,尸体便是深埋也有传染的隐患,所以必须火化处理。场面太过惨烈,遂她们不被允许送四姑娘最后一程。

大姑娘眉心颤了颤,看着孙妈妈道,“四妹已经?”

孙妈妈垂眼回话,“二爷将四姑娘骨灰迎回来了,就在大堂。”

大姑娘眼泪一下子就流下来,步履不稳的快步赶过去。

其余人赶紧跟上。

姜瑶光临走之前,不由自主的回头望一眼脚步有些慌乱的孙妈妈,孙妈妈神色有些奇怪。

俞氏见了她,眼中聚起光芒,嘴唇蠕动,想问又不敢问。

孙妈妈几经犹豫,到嘴的话在嘴边转了几圈,终是闭上眼,狠了狠心摊开手掌,“这是老奴在姑娘骨灰中捡到的。”

俞氏抬眼,双眼徒然睁大,死死瞪着她手中的三枚是食指长的针。

“和二姐一样的死法,活活被针扎死了。”

不久前齐国公说的话在她耳边炸响,炸的她头晕目眩,全身剧烈颤抖

第62章 女人的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