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庄柔才站起身来,走到泉边打了瓢水冲洗着手,等把手上的血污洗干净,她才回头看着早在楼梯上看了许久的秦秋,“这东西就像蛇和毒虫一样,打就要打死,不然就算是砍了脑袋,说不定都会飞起来咬你一口。”

“蛇才会这样,人的头掉了可不会飞起来咬你。”秦秋走下楼梯,瞧着地上的尸体,咂了咂嘴,“你比她厉害这么多,下手还这么狠,真是半点怜香惜玉,问问案子的意思都没有。”

“她在饭里对我下毒,想拿解药要挟我这个举动,就已经死定了。刚才还想用毒针扎我眼睛,要是瞎了,我就只能待在家中那小院里出不去了。说不定,以后出门走失,被人拐去做乞丐,用蚯蚓煮好当面条给你吃,都不会发现。”庄柔正色说道。

秦秋终于被她恶心到了,看这脑袋没了后面那一半的尸体,都没她说的这碗面来的恶心。

“怎么可能有人做这种事,你可真会想,难道你干过?”他很嫌弃的说道。

庄柔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我见过被人强挖掉眼睛去卖惨要饭的人,流民和乞丐也不好做,你混的江湖只不过是打打杀杀,只要拼一把还有活路。”

“这世上有更黑暗的地方,有心也有力气,却连想努力活下去的机会都没有,甚至连死都不行。”

她淡淡的说道:“那是走投无路的穷困潦倒,开荒用手刨地,也没有种子可以种的绝望。百姓要的只是一丝生存的希望,日子好过的人,做得那些无关紧要的小事,对于他们来说,都可能会让他们家破人亡。”

“所以我最讨厌干坏事牵涉到寻常百姓的事,像昨天那场毒,要是毒死了家中的顶梁柱,就会有一群妇孺陷入绝境。”

秦秋深沉的看着她,半晌才说道:“你说的我不懂,拿刀前我没吃过这种苦,拿刀之后没钱时去杀人就行了。”

说了半天,原来只是对牛弹琴,庄柔翻了个白眼,“我还以为你是走投无路没饭吃,才去铃阁当杀手的。”

“当然不是,我只是不知道要怎么赚钱,又不想加入门派和回家,那总得想个法子过点衣食无忧的生活吧。”秦秋觉得她的想法才有问题,这和见多了逼良为娼,就以为青楼姑娘全是被逼的一样。

就不能有几个好吃懒做,或是喜欢做这行的?

庄柔很嫌弃的看着他,这家伙的底线可真是差,和他讲这些一点意思也没有,还不如先处理杜水月的尸体吧。

于是她走过去,掏出那双摸金掏尸的手套,开始在杜水月身上翻起来。那天蛤神毒的解药也得找出来,她和秦秋没中毒,但是庄锦和掌柜可没逃掉。

因为是杜水月煮的饭菜,掌柜还吃了不少,发作起来肯定惊人,等会没有解药吃他就可完蛋了。

解药要放在菜中,那肯定会随身带着,又不能被人发现,还得藏得很隐蔽又容易拿出来。

庄柔把她的衣服一层层翻过,连衣角的缝边都摸了,倒是从里面找到不少奇怪的东西。那是两张压在一起,指甲大小的黄草纸,中间有些晒干的膏状物,被两张纸夹住后携带在身上。

数量不少,足有几十张,因为又小又薄,放在衣袖的缝边中也不易被人察觉。里面夹的东西颜色各不相同,味道也有差别,不知是解药还是毒药。

这种存放毒药的方式,和杜克仁有很大的区别,相比下来还是杜水月的更加阴毒和不易被人发现。

但这些数量太多,应该不是庄柔要找的东西,能拿来控制自己的毒,肯定和解药放在其它地方。

毕竟用杜水月的血花了十年养出来的毒蛤,数量再多也不可能多到哪里去。

庄柔知道女人还有个优势,首饰可以戴的多些,挖空了往里藏毒,也是种常用的方式。

她把杜水月身上的首饰都取了下来,随便弄坏一个,都能看到里面是空的,装满了各式各样的毒药和解药。

最后,她从杜水月的脖子上取下了那个玉葫芦坠子。

“这葫芦有点胖啊,瞧起来好像能装很多东西的样子。”庄柔打量着手中的玉坠子,想找到塞口。

这玉葫芦外表严丝合缝,要是往里装东西,只能是开了小口子。但外表根本看不出来有什么洞,只有条淡淡的石纹而已。

她皱了皱眉头,便决定砸碎玉葫芦,反正它的主人也死了,碎了也不用赔。

正要动手,楼梯口突然传来惊叫声,还有人惊慌失措差点从楼梯上摔下来。

庄柔抬头一看,原来是掌柜起来了,裹着件厚袍子坐在楼梯上,惊恐的看着地上没了半个脑袋的杜水月。

他脸色发白,眼睛瞪的老大,完全不能接受眼前的事,更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

“咔嚓。”庄柔看着他,手上下意识的捏了一下,便把那玉葫芦给捏碎了,一堆比芝麻大些的小珠子撒了出来。

她低头一看,小珠子们白润如玉,光亮如珍珠,一看就不是寻常的解药可比,“咦,应该就是这个了吧。”

“大人!这是怎么回事,是谁杀了苏姑娘!”掌柜悲痛欲绝的扶着头,眼前的一幕让他觉得头阵阵巨痛,比刚才还要厉害,一定是伤心过度了。

见他按着头的样子,应该是毒效发作了,庄柔露出了和颜悦色的笑容,“没事,我杀的。她给你下了毒,再不吃解药,你就要头痛而死,正好我找到了解药,你快吃了吧。”

掌柜大惊,“什么!苏姑娘就是那在城里下毒的人,这怎么可能!”

不等他想个明白,庄柔就强拖着秦秋过来,让扁着嘴一脸不开心也不情愿的秦秋按住掌柜,如果解药不对,那就麻烦他暂时用内力压一压了。

“大人,苏姑娘肯定是冤枉的,您听我说。”掌柜忍着痛还想喊几声冤,刚张嘴就被庄柔扔了两粒丹药进了嘴。

解药太小,入口都没什么感觉,起效却是非常快,掌柜很快便发觉头不痛了。

他愣了愣,才结结巴巴的看着庄柔说道:“这事是真的?我收留了个毒妇!”

庄柔正要说话,楼上却传来奔跑声,庄锦手中抓着一只胖鸽子,激动万分的跑了过来,边跑还边喊,“姐!来信了!我娘来接我了!”

“哟,你这是正好要赶上过年团聚呀。”她顿了一下,终于有人来接这个拖油瓶了。

正文 第620章 青客

庄柔先让掌柜去衙门里报信,然后趁他不在,就在杜水月身上继续翻找起来。最后在她的肚兜里发现了夹层,拆开后发现里面有两份写在薄绢上的东西。

她打开一看,果然是那《九笏毒经》和《全州解毒书》,就知道真货肯定是被杜水月藏起来了。

翻开里面随便一瞧,庄柔发现果然和之前给自己的那两本书内容有异,仔细对比了一下,都是在比较细微的地方动了手脚。就算是精通毒物之人,也得花费不少时日,才能发现到底是什么地方有问题。

看着毒经的时候,庄柔便让庄锦也吃了解药。

他这时才知道,自己竟然被杜水月下了毒,顿时气愤的想踢去她的尸体几脚。

庄柔嫌弃的说道:“行了,人都死成什么样了,你也不嫌把鞋子弄污。你去找点东西过来,把人给盖一下,这样瞧着怪可怕的。”

庄锦狠狠瞪了她一眼,人明明是她杀的,现在竟然嫌瞧着可怕,有本事当初就别动手呀。

但想到自己能够回家了,他心情还是不错,加上杜水月的尸体确实看起来很糟心,他便随便进了一间客房,抽下床单拉出来随意的扔在了尸体上,只要能挡着脑袋就行了。

此时毒经已经被庄柔收了起来,她得抄下来再给庄锦,总不能自己不备一份就给了他。

庄锦发现庄柔在大厅里找来笔墨,认真的抄起毒经,一点也不在意他手中拿的信鸽,不由得急了,赶快过去抽掉她手中的毛笔说道:“你快看看信呀,我娘来信了,两日后就会派德叔来接我。”

“就是因为有人来接你,我才忙着把毒经抄一下,不就是为了让你早点回去,竟然一点也不体贴我的良苦用心。”庄柔抱怨道,伸出了手,“信拿来,我看看赎金准备好了没有。”

“…”庄锦这时才想起来,还有这么一回事,信上好像没提呀。

庄柔打开那信卷,这信虽然是写给庄锦的,但是早算好肯定会被她看,所以内容相当于是写给庄柔的。

字句之中带着客气,感谢庄柔照顾庄锦,半点也不提她和庄家的关系。除此之外,便是提到派了一名叫魏忠德的男子过来,庄柔有任何事都可以和他商议。

“你这信鸽是如何知道你在此处?”她看完信便问道。

楚夏要送信给秦秋,还得让训练有素的苍鹰来送信,也不知是怎么寻着过来,反正不可能是只会固定飞两地的信鸽。

而这来寻找庄锦的信鸽却能直接找到他,如果能把这手段学到手,对大昊将是一大好处。

庄锦愣了愣,抓抓头说道:“不知道,我醒过来的时候,发现晚上关好的窗是开着的,这信鸽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在地板上,在啄着一个杂粮团子。”

“好吧,我知道了,说不定都不用两日,你家的人今天就会来接你也不一定。别打扰我抄毒经,除非你是不想带这个走了。”庄柔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什么鬼东西,原来是人把鸽粮扔进屋中,再把信鸽放出来闻着食物的味道来送信。

看来这个叫魏忠德的人,早已经带着人进了关泉府,只是藏在暗处盯着客栈的动静。也不知道看了几天,今天终于忍不住发信来了。

他们可真谨慎啊!

不过庄柔想想也能理解,毕竟是邻国相国家派出来的人,肯定不是光明正大带着通关文碟过来。别的事都好解释,可要是被大昊当地的官府知道,这位就是锦龙宫庄家的少爷,恐怕庄锦就回不去了。

至于平时庄柔和庄锦聊起庄家时,也没吼得人人听得到,就算不小心让人听了只言片语,只要没提到锦龙宫三个字,谁还能想到他俩说的庄家是青梁国的锦龙宫。

别说平头百姓可能都不知道锦龙宫是什么,就连有点身份的官府之人,一辈子也不可能出大昊去青梁转转。

这世上姓庄的人这么多,就算知道锦龙宫也不一定能怀疑,大昊重臣的妹妹会是青梁锦龙宫庄家的人。

虽然青梁国和大昊国等开春之后,到了中秋便有两国交好的联姻,可在这之前都是敌对状态。

锦龙宫这种身份,被大昊抓到手中做人质,恐怕都得谈不少条件。

不过再藏着也没用,这少爷不还得救回去,等回了青梁是去相国家,还是回庄家,还得够他们烦一阵子。

这一天,认真抄书毒经的庄柔,没等到魏德忠,倒是等到了用湿棉布蒙着脸的刘捕头和十几个同样装扮的衙役。

庄柔很奇怪的看了看他的身后,确实半个官员也没有,她皱了皱眉头,“我说刘捕头,怎么这关泉府的大人们如此怕死,总把你给推出来做这么危险的事,再怎么样这么大的案子他们总得露个脸吧。”

刘捕头有苦难言,此事关系重大,总得有份量的人出来办才行。

但是全府大人们知道有毒,个个装病逃避,挑来挑去只有他这种算得上是心腹,命又不值钱,下了命令根本不敢拒绝的人,是最好的人选了。

要不是这些人在这里乱下毒,他又何苦做这种危险的事。

他脸色难看又无奈的说:“大人,不是已经抓住了下毒之人,这里怎么还有一个?”

“那杜克仁下毒是为了逼官府把这个女人找出来,是他的师妹,也是杀父仇人。她逃到关泉府后就装重病,占着容貌不错强藏在这客栈之中,所以祸根就是她。”庄柔简单的说了一下。

刚才想和刘捕头说案情,他都不想听,现在才补听到杜克仁的作案动机。

刘捕头一听气得半死,竟然为了这种破事就向全城下毒,要是把自家大人害得掉了乌纱帽,自己这么多年的狗腿不是白当了!

他拿起早准备好的细竹杆,走近杜水月的尸体,挑开了盖在她头上的床单,先看到了一滩白红相交的血污,随即便看到张失去红润,苍白有些发青的脸。

果然长的不错,只是…这死的也太惨了吧。

不过再好看又怎么样,同样是罪孽深重的罪犯!

刘捕头收回竹杆,向庄柔问道:“驸马爷,这尸体也连着院子一起烧掉?”

此话一出,顿时把伤心欲绝的掌柜吓了一跳,他赶快跳出来喊道:“冤枉啊!大人,我们小店什么也没做,不是同党,千万不要烧店啊!小人花了一辈子的积蓄,半年前才从东家那买下这客栈,您们要是把它烧了,可就断了小人的活路了!”

此时他顾不上什么美人香消,只想保住自己的店,要不是这个女人,自己哪里会招上这祸事。

刘捕头正要发怒,庄柔开了口,“大人,这尸体抬到城外烧吧,她以为自己伪装的好,并没有到处下毒。毒药我都翻出来了,她身上没有毒,并不用害怕。”

“这样就好,你们几个把人抬走。”刘捕头听后松了口气,却还是防了一手,自己不上前,叫了几个衙役过来抬尸。

反正真有毒,死的也不是自己。

正文 第621章 说到就到

衙役们蒙着口鼻把杜水月给搬走,刘捕头也不想在此多停一步,从庄柔那得知这恶徒的东西她会处理后,便带着人离去。

来时赵知府便对他再三吩咐过,庄柔要办的事,他们只要全力支持就行,别的事少管。少说多做事,让你做什么就只管做,千万别多嘴。

他说庄柔这种京城里来的人,非常的狡猾,没有好处轻易不会出手。说不定是这女人有什么东西让她看上了,才下手把人给弄死,好强夺对方的东西。

如果衙门的人乱来,坏了她的计划,那不就是自寻烦恼,给自己没事找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