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子里是穿着青绿色皱纱长裙的女子,削脸葱指,双目流光溢彩,鬓环斜坠,歪歪的插了根白玉簪子。迟慕不拘小节,衣服一向皱巴巴的,这次起床的时候他也没整理衣袍,结果香肩半露,一幅香腮含春的病歪歪美人春睡图。似乎出于某种原因,迟慕在马车上那病小姐的装扮没有被卸去。

老、子、不、是、女、人!

老子虽然被男人睡过,但不代表老子没有反攻的能力,不代表老子是女人!这是原则性问题!

火气冲天的开了衣橱,翻翻翻,抖出一件简单的青色素袍子准备套上,忽然想起不愿想的过去,怔住,不想穿青色衣服,又翻翻翻,发现每件衣服都是青色的。青色长衫,青色袍子,青底暗藤的长褂…一件一件不知不觉堆了一床。迟慕一咬牙:“赵秋墨,你就这么想我变回以往那个‘青衣’么?”

一气之下,不换了,穿着裙子就出门,循着药香味去。

一出门又是讶然。

方才只觉得在一个品味还算高雅,普通在江南比较普通的一间卧房,一出门,竟然是塞外。远处的舒缓起伏的丘陵,水草丰茂。就在房前不远一汪蓝色的湖水,倒映着悠悠云影,刹是好看。围着湖边搭起的是帐篷和蒙古包,白色毡子铺顶,远远延伸一大片,士兵来来往往,杂而不乱,井然有序。

迟慕叹服到,不愧是前护国大将军,会选地方啊,驻地都选得跟疗养院似的。

纵观全景,只有自己的住处是汉人瓦房,夹在茫茫一片帐篷蒙古包里,十分拉风。迟慕叹口气往,吸吸鼻子,走进一个搭得雪白,铺着白色毡毯,连支都是白色的蒙古包,撩起挡着的毯子探进身子:“什么药这么神秘啊,要关着门熬?”

铭雅放下捣药棒,袖子一拂,不引人注意的掩盖身前几味药,转身不耐烦的挥手喊出去,发现来人是迟慕,只好笑道:“哟,殿下怎么来了?前些日子为了带殿下来塞外多有不敬,望殿下不要见怪。”

迟慕想可能铭雅也算个美人,看上去又超级自恋,平日照镜子多了,对自己女装打扮反应不大也是正常的。

迟慕看着铭雅笑:“不要叫我殿下,叫迟慕就可以了。原来铭公子是军医啊。军医都长得这么好看,让人好想调戏啊。”铭雅哼了一声,立马放弃‘殿下’这个称呼(赵秋墨强加的):“不及你十分之一。况且不要忘记了,我可是调戏过你的。”

迟慕想起铭雅是勾起他下巴调戏过一回,无法反驳,悔恨自掘坟墓,于是假装参观屋内陈设,四下观望后故意手抱着肩瑟瑟发抖:“你在京城的房子也是白的,这蒙古包也是白的,天山雪顶似的,看着都冷。啊,好冷啊…我今天在外面看到汉人士兵住的都是帐篷,铭公子住的是蒙古包。敢情公子是在塞外长大的…比方说,天山?”

铭雅一惊,掩饰起不自然的表情,勉强笑道:“我的确是在塞外长大的,可惜不是在天山。本是汉人,自幼被卖到塞外,跟着师傅与蒙古人做生意卖药材,就住惯了这个蒙古包,在赵将军帐下做军医也改不了老习惯了。至于白色,是因为喜欢白色。”

迟慕吸吸鼻子四处嗅嗅,拈起一两根药草观察半天,又到拿长勺在锅里搅拌搅拌,对着铭雅笑得人畜无害春花灿烂:“这药闻起来像用的天山那边雪莲冰澈的配方,铭公子好厉害啊,连这个失传的配方都知道诶!”铭雅摆摆手:“配着玩的,哪里有什么配方?”迟慕颇为可惜的叹道:“这样啊,闻起来倒像,可惜味道还差一点…这个草颜色好看,加进去看看。”顺手抓起一把七杂八杂的不知名草药往锅里一扔。铭雅阻止不及,气得一跺脚:“你…”又想起自己不过“随便配着玩”,不好发作,脸都憋绿了。

忽然毡毯再次撩开,梁雨萧探入半个身子:“哟!”

“哟”了之后再无发话,只是原地抱着手臂上上下下把迟慕打量一翻,脸渐渐红了。半响才憋出一句:“你,还没把衣服换回来么?”

铭雅也搭话:“穿着女装到处乱逛,也不怕扰乱军心,小心半夜被人摸进屋子里去。到时候可别叫我们救你。” 迟慕笑笑,起身离开:“梁公子要治伤么,那就不打扰了。”方走一步,被梁雨萧拉住袖子:“在下是特地来找殿下的,赵将军传话,请殿下到将军帐里议事。”

迟慕摇头,我不去,我要看小铭雅熬草药。

梁雨萧说:“赵将军中,帐内有二十个蒙古俘虏,殿下不去的话这些人通通杀了祭军旗。”

迟慕笑容僵了,低着头想半天,说:“那借我一套不是青色的衣服,给我一坛酒,我就去。”

迟慕走后,铭雅摇心痛的摇头,收拾草药准备重新熬药。低头看锅,发现药汤竟然不知不觉间由黑色变得透明,气味也变得更加浓郁纯正,比自己试的方子更接近传说中的雪莲冰澈。心中暗暗惊奇。

第三十二章

迟慕穿了身皱巴巴的灰色长衫,旧的,抱着一坛陈年杏花春,一踅一踅踅进将军帐。

赵秋墨果然不是省油的灯,一个议事用的帐篷大的像宫殿,地上铺着红色丝绒地毯,一脚踩进去陷入半个脚背。帐篷内摆着两排镶金衬银的椅子,中间留出一条宽敞的通道。通道尽头摆着两个宝座,一个稍靠前,一个稍靠后。靠前的那个纯银打造,铺着虎皮,镶着红色宝石,做工精湛。靠后的宝座是纯金打造,样式朴素,隐没在阴影里,上面铺了一堆丝绒毯子和白狐垫子,力图让坐的人舒服。迟慕顿时感叹赵秋墨的奢侈,产生了抱起这两把椅子逃回江南卖了赚钱的冲动。

会议还没开始,不见赵秋墨身影,帐内的人三五成群的站在一起聊天,大多是戎装打扮,短衣轻裘,也有穿着华贵长袍的,多半是军师一类人物。迟慕在其中晃悠一会儿,基本明白事态。现在蒙古人的领袖叫哈勒,拥兵十万,正和赵秋墨的军队周旋。按人数算,赵秋墨手下二十万人,应当占优势,然而蒙古人一向粗犷凶悍,精于骑射,非汉兵可比。加之人家久居塞外,而我们水土不服,几月纠缠下来,竟然势均力敌,仅仅微占上风。靠着前段时间的大捷,赵秋墨占了河套和宁夏两个平原,但哈勒时常派人来骚扰侵犯,要守住并不容易。目前迟慕所在地就是肥沃的河套平原。

人们谈论最多的是今天要出现的九皇子殿下,其次是上次的河套宁夏大捷。

人群中一个年近三十的髯须男子讲得最为激动,唾沫横飞。

迟慕喝一口酒,抱着酒坛晃上前细听。

“爷那次打仗带五千人马去偷袭哈勒,斩首三百,今天等着将军行赏。这几日算是战果颇丰啊。不知李将军那里怎么样啊?”

所谓哪壶不开提哪壶,姓李的这位将军脸都要拧出水来:“不行,李某不及谭将军英勇,前几日遇到哈勒…”

“——败了是吧?!哈哈哈!”谭将军大笑,喜悦之情溢于言表:“败家狗也有脸回来啊,真是稀奇怪事。来,爷□钻过去试试…”说罢分开双腿指着败兵之人,气焰嚣张。周围几个同样戎装打扮的人纷纷拍手附和,笑得狂妄。

迟慕看着奚落的李将军于心不忍,于是好言安慰道:“胜败乃兵家常事,李将军不必在意。”

言罢,四周忽然安静了,无人敢发话。谭将军票一眼迟慕,鄙夷道:“哪里来的下人这么不守规矩,跑到将军帐里来了?哟,手上还抱着酒坛子,胆子真不小。”

迟慕懒懒应道:“在下不怕沉,乐意抱酒坛子。要不谭将军帮我抱?”

谭将军脸色顿时难看。上下打量迟慕,笑得不怀好意:“有胆子,爷喜欢。这小脸长得还真是俊俏。军里女人本来就少,要不你来跟爷伴床陪睡?爷会好好疼你的…”周围人大笑好,连声附和。

话声未落,人已经欺身上前,动手动脚。手刚捏到迟慕的腰,忽然表情一僵,手便如千斤重,再也抬不起。原来迟慕方才迅速点了他手上三处大穴。迟慕对着不能动的谭将军咬着手指笑得人畜无害:“谭将军怎么停手了?难道是在下长得不够好看,引不起将军欲望?不对呀…难道,将军不举了?”

周围人哄堂大笑,包括方才被奚落的李将军。潭将军脸憋成新鲜猪肉的颜色,苦于双手不能动,恨恨道:“小兔崽子,使的什么妖术,给爷解开!”

迟慕继续咬指头装无辜:“谭将军,不要为不举找借口了。要不要找小铭雅治一治?”

谭将军表情忽然软下来,用近乎哀求的眼神看着迟慕道:“谭某错了,求公子放过谭某把妖术解开。等会儿赵将军就来了,不能让他看到我在这里丢人啊…”

迟慕耸耸肩,一手抱着坛子一手给他解了穴道:“好歹也是个将军,连点穴之术都没听过,还欺负人。”

方解开,只觉得疾风过来,胸前已经结实的挨了一拳,迟慕措手不及,吐一口血,重重摔在地上。酒坛掉在地上,破碎一地陶瓷片。迟慕整好摔在碎片上,几处地方被扎得血肉模糊。谭将军恨声道:“敢耍本将军,不要命了!”。迟慕正要爬起来,胸前又挨一拳,衣服哗的撕开,露出雪白纤细的身子。周围一阵抽气声。谭将军一手握起迟慕的腰,一手控住他双手防止再被点穴,半拖半抱的就要把迟慕往帐外拖,笑得淫邪:“先让美人满足了,再像赵将军讨赏。”

围观的人很多,却没有人出手阻止。方才那位李将军已不见踪影。

迟慕一时无法反抗,只觉得那一拳打得胸口好闷,眼前明明是大白天,怎么这么多星星转啊转。

忽然谭将军站住了。迟慕模模糊糊看到梁雨萧急急的跑过来,掰开谭将军的手把自己接过来,脸色难看得吓人。门口,站着穿着玄色貂裘的赵秋墨。赵秋墨面无表情,静静的看着姓谭的将军,说:“把他拉出去,斩首示众。”

然后温暖的貂裘就覆盖到自己身上。迟慕只觉得好暖和好柔软。

赵秋墨抱起迟慕,走到大厅尽头,把迟慕安放在那个铺了白色狐裘的纯金宝座上,低声说:“我叫铭雅来给你看看,小心内伤。”

迟慕摇摇头:“刚才那人,罪不致死。他前些日子还带人退敌立了功。”

赵秋墨掖好狐裘毛茸茸的边,摇摇头:“小慕慕,你太善良了。管理好军队不能这样善良。而且我不容忍任何人伤害你。”

迟慕艰难道:“你强行把我带到这里来,就是在伤害我。”

赵秋墨手抚过迟慕的长发,黑发水一般从指缝滑走。

“我不容忍你在江南,在其他人身边。我不容许你喜欢上其他人,尤其是李子鱼。”

迟慕仰头,抑制住身子的颤抖,仿佛说这段话要用尽所有力气: “我不知道为什么,现在我一想起那个人就很害怕。很害怕很害怕。但你担心白费了。我已经喜欢上别人了,移情别恋了。”

赵秋墨眼睛亮亮的,嘴角勾出一条惊喜的弧线:“真的?太好了…是不是我听错了…你终于喜欢上我了。”

迟慕摇头:“我喜欢的人叫小理,不是你。”

笑容渐渐从赵秋墨脸色褪去。他努力想再笑一下,最终没笑出来。轻轻整理好裹着迟慕的貂裘,赵秋墨站起来,环视大厅,脸色又恢复了看不透的深沉与冷漠。

大厅里人人垂手而立,气压及低。迟慕第一次感觉到赵秋墨的威严,仿佛刚在附在他耳边的温柔低语都是一场幻觉。

赵秋墨站在银色铺垫虎皮的宝座前,冷冷的说:“谁敢再对九皇子殿下不敬,杀无赦。”

他说得很慢,而且声音很冷。有人抽气,有人惊叹,有人担忧,那些方才跟着谭将军起哄的人,袖手旁观的人脸都白了,甚至有人止不住的抖。

“梁雨萧。”赵秋墨点名。

“在。”梁雨萧上前一步。

“我之前说过,九皇子殿下的护卫工作就交给你了。殿下若是有危险,刀山火海你也要在所不辞。”

“是。”梁雨萧低头。

“这次殿下受伤你也兼负保户不力之责。自领军棍二十。”

“是。”

迟慕一惊,想起梁雨萧绑他来这里过程中身上还负了伤,其中一剑是自己划上去的,便喊:“不要。当时他不在场,小萧没错。不要罚他。”

赵秋墨侧过头,透过浓密的睫毛看迟慕:“他应当在场时不再场,就是失职。或者,殿下在为他求情?”

迟慕咬牙,点点头。赵秋墨一挥手说:“鉴于殿下为你求情,这次法外开恩,听从殿下处置。”

抬头,正碰上梁雨萧一脸复杂的表情。

赵秋墨又一抬手,下面的人整齐列成方队,迟慕暗叹训练有素。

意料之外,赵秋墨走下他的宝座,站在人群前方,转身,面对迟慕。微欠身子,单膝跪下。身后的人齐刷刷的跪下,右手放左肩上,低头,煞是壮观。

赵秋墨一字一句说的十分缓慢:“护北军护国大将军赵秋墨,恭迎殿下。此身此命,听从殿下发落。”

预计到迟慕不会说“请起”或者“平身”,赵秋墨带着人自动站起来,拍拍手道:“上酒,为殿下接风。”

之前说的会议,原来是为迟慕接风洗尘的酒会。铭雅已经来过,正给迟慕身子上了药。席上都是塞外特产牛羊肉,玛瑙子葡萄,羊奶酒,杯盏频传,热闹非凡。但明为为迟慕接风,没有一个人敢去跟迟慕敬酒。赵秋墨把那个银色宝座搬过来霸住迟慕左边的空置,迟慕百般不自在,但不得不承认金银宝座这么一并列,还真庸俗般配。赵秋墨笑得春花灿烂,给迟慕盘子里夹菜,仿佛之前那刻失落不曾存在过。迟慕盘子里的肉已经堆得冒尖,赵秋墨还夹着烤的焦黄的羊腿切片往上面搁,堆到这么高还真是技术活啊。再看看赵秋墨面前,只有酒杯和酒。连碗筷都没摆。

“此身此命,听从发落,大将军真会演戏啊。当真以为没人看得出我不过是你的一颗棋子吗?”迟慕叹道。

赵秋墨一脸无辜:“小慕慕,你就这么不相信我。”

迟慕道:“我虽然不聪明,也不至于笨到如此地步。等你搞定蒙古人,南下灭了朝廷之后,也会称帝。那时我这个前朝九皇子怎么办?”

赵秋墨笑笑:“你平时不是最爱吃肉么,今天怎么不吃了?来来多吃一点。这是血丝玛瑙牛肉片,给你夹一片。”

盘子终于盛不住,肉片滚下来,掉在地上,迟慕看得心痛。

“这里水草丰茂,有空时我骑马带你去逛逛。塞外的天特别宽广特别蓝。我们可以去打猎,现在正是鹿长角的时候,正好猎鹿,有上好的鹿茸。”

“或者带你去放纸鸢。塞外风大,纸鸢容易吹破,我们一起做一支结实一点的怎么样?你送一只给我当定情信物吧!”

迟慕重重叹一口气:“小墨,你好歹也是大将军了,怎么脸皮还是这么厚。”

一顿,又说:“我不会做你的谋士什么的。小理在朝廷,我不要和他为敌。而且我不赞成你以暴制暴的方法,我相信这届朝廷的昏庸能在下一任皇帝那里得到修正,不需要死这么多人。”

赵秋墨端起酒杯,一口饮尽,侧脸看着迟慕,笑得有些抱歉:“小慕慕,你会帮我的,因为你很善良。我是江南和蒙古中的那道屏障,如果我输给蒙古人,那江南会有多少人死于蒙古铁骑之下?”

迟慕缓缓不语,半响才轻轻的问:“你说要用来祭军旗的俘虏还在吧,留着,不要杀。我不想再看到死人了。”

宴罢,人散,回屋。

越往北走一日间气候越大,谚语道:“早穿袄,午穿纱,围着火炉吃西瓜”。迟慕依然裹着赵秋墨的貂裘,塞外夜里风冷,紧紧衣襟,踏入门。

屋内等着一个人。

迟慕撑着门框,问:“小萧,你怎么在这里挖?”

梁雨萧道:“你为什么帮我?是我把你从京都强行劫回来的,还伤了鲲鹏堂的人。当时你宁愿用银针刺死穴都不愿跟我走,但到了这里却又一幅泰然处之的样子,也不哭不闹,方才会上也很老实。而且你还帮我。”

“小萧,你感激我?”迟慕暧昧的一眨眼。

“不,我只是不能理解。”

迟慕跨入屋内,指头在梁雨萧额头上一点:“笨萧萧。我一哭二闹三上吊,赵大将军就会放我回去么?棋子都当不好的人,没有活下来的价值。阿勒,风越刮越大了,梁副总督再不回去就回不去了。”

梁雨萧从迟慕身边走过时,低低的说了声:“谢谢。”

第三十三章

清晨。

铁骑无声望似水,想关河,雁门西,青海际。

兵陈城外,十万大军,安静无声。北伐军副将军周钰棠勒马立在城头,放眼眼前旌旗招展,军容肃穆的大军,感慨万分。

白王真的怒了,不管什么原因,赵秋墨一定触怒李子鱼了。

李子鱼用被赵秋墨挑剩的十万残兵,反复训练一月,现在站在面前的已经是一流的军队。沉默,顺从,上下一心,斗志昂扬,不佩服白王都不行。但是,周钰棠回头问身边传令兵:“大军候在城外两个时辰了,白王什么时候才到?”

传令兵一脸放然的看身后大开的朱门色大门,却迟迟看不到李子鱼白色坐骑驰出。

“白王要事缠身,请周副将军带军先行。”

周钰棠回头,见一个男子,灰衣长衫,背着简单行囊水袋,外貌不引人注目,丢到人群中找不到,细看却面容坚毅。肤色稍深,长期太阳下活动的结果。不知何时这人就出现在周钰棠身后,递上一块有白王印的玉炔为证。

周钰棠暗惊,这人是谁?

“大军没有大将军,如何前行?”

风崖没回答,弯腰施了一礼,便顺着大道禹禹前行,消失在人海中。

春帐低垂,莺声暗转。大床外金兽香炉内的檀香已经燃尽,只剩星星点点微光。床内帐子里伸出一只苍白嬴弱的手,又被一只经络分明的大手覆住。苍白的手微微蜷起来。

过了片刻,帘子撩起来,李子鱼探出身子,春衫半落。方下地,衣袍被人抓住,帘内人懒懒的问,声音有些阴郁:“就这么走了,不陪陪我?”

李子鱼犹豫了一下,转身拿起那只手,温柔的放回帘内,道:“大军在城外等着,臣不得不走。”

“何不让他们再等等?”声音竟透着几分期许。

李子鱼没应,默默穿衣。

床帐呼的拉开,李琛探出半个身子,再次拉住李子鱼的衣袍,:“你就十万军队,够吗?”

李子鱼道:“十万留守京都,十万有臣带兵平叛。况且臣也不指望陛下给臣调兵符。”

李琛已经下地,赤着脚踩着琉璃地板从后面抱住子鱼的腰,低问:“如果朕给你呢?”

李子鱼身子不动,继续系扣子:“臣不敢要。”

“如果朕一定要给你呢?”

李子鱼轻轻掰开李琛的手,叹口气:“国事不能苟以私情。况且陛下毕竟算臣的堂兄,这种不伦之情,今天最后一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