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安伯府的规矩,过了正月十五元宵,固然哥儿们要上家学,姑娘们也要上学了。但因着叶明月右手腕脱臼的缘故,薛氏便暂且没有让她去上学。

叶明月一早就打听过了,晓得武安伯府给姑娘们请了一位老夫子,说《女则》《女诫》《列女传》之类的书,又请了琴艺和刺绣师父,分别教着姑娘们抚琴女红之类的技艺。

《女则》《女诫》《列女传》这些东西叶明月自然是不耐烦学的。琴艺和刺绣方面她虽然很感兴趣,但那些年在江浙的时候薛氏一早就请了当地最好的名师来教导过她了,其实她也是学的差不多了,更深入一些的也就只待自己再琢磨了。所以薛氏让她暂且不要去上学,她便也乐的没去。

府里其他的姐妹晓得她因着手腕脱臼的缘故没有来上学,于是便相约了下学之后要去看她。

武安伯府里一共有六位姑娘。除却已经出嫁的大房里的叶明云,余下的便是大房里的叶明珠和叶明兰,二房里的叶明月,三房里的叶明玉和叶明蓉了。

其中叶明珠和叶明玉都是嫡出,叶明兰和叶明蓉都是庶出。而因着老太太蒋氏自己是嫡出女儿,在娘家的时候嫡母不争气,倒被姨娘给压了一头,所以蒋氏自来对嫡庶之别就看的很重,且很是瞧不上庶出的子女。而受着她的影响,叶明珠和叶明玉心里或多或少的也有些瞧不上庶出的兄弟姐妹。不过叶明珠聪慧些,懂得将这些情绪都掩饰在心里,不在面上显露出来,叶明玉则是个蠢的,心里想些什么,面上立时就会显露了出来。

当下众位姐妹约了下学之后一块儿去泠雪轩看望叶明月,叶明玉当即就从鼻子里冷哼了一声,不屑的说着:“这个五妹妹倒是这样的娇气。不过是手腕子脱了下臼而已,又是过去了这许多天,怎么她还托了这个借口不来上学?怕不是压根就不想来上学的吧?也是,毕竟她爹只是个小娘养的,娘又是个商女,她哪里会喜欢读书,又哪里懂得什么琴艺刺绣这样高雅的事?倒乐的借着手腕脱臼这个借口,不来读书,也不想出丑呢。”

她生的虽然也清秀,但无奈皮肤要较一般人黑一些,所以纵使她现下说起来也才十四岁的年纪,但早些年开始就每日在面上抹了厚厚的脂粉才会出门。

她这句一个小娘养的话,一下子就打到了在场的叶明兰和叶明蓉两个人。

叶明兰已经十三岁了,性子瞧着也温柔,所以当下她也只是紧紧的抿了唇,没有说话。而叶明蓉到底是年岁小些,她听了叶明玉的话之后,当下就反驳着:“五姐姐懂的东西可多了。我听过她抚琴,也见过她做绣活,还见过她写字,比咱们的都要好。她怎么可能会因为怕出丑不来上学?”

叶明玉就鄙视的看了她一眼,说着:“你是个好吃鬼,但凡旁人给你了一颗糖,你就会为那人说一车子的好话。是不是五妹妹最近给了你许多好吃的,所以你才这样的为她说好话?”

叶明玉晓得叶明月有个自己的小厨房,而她们满府里可是没有一个姑娘有自己小厨房的。便是她父母住的院儿里都没有,所以她提起这个的时候,语气里难免的就会有酸溜溜的意思。

“五姐姐是给了我许多好吃的,可我也并没有因为这些个才说五姐姐好,实在是她原本就是个很好的人。”

叶明蓉虽然年纪小,但一张嘴也灵活,当下她立时便不依不饶的说了回去。

叶明玉待要再反驳,这时就听得叶明珠不高不低的声音在说着:“罢了,都少说两句吧。”

叶明珠是个志大心高的人。且她生的又好,学问又好,更是抚的一手好琴音,满京城的贵女圈里也是有名的。后来众人更是将她和宁远侯府里的徐妙兰一块儿列在了一起,得了个京城双姝的名号。

叶明珠颇有些目下无尘的意思,不大瞧得上自家的这几个妹妹,觉得她们为了这样一些个鸡毛蒜皮的事,整日的争来争去,有个什么意思?但她又是她们的二姐姐,偏生面上还得做了一副温柔可亲的模样出来,问着叶明玉:“我同四妹和六妹一块儿去看五妹,你来不来?”

叶明月没来之前,武安伯府里就只有叶明珠和叶明玉两个嫡出的女儿。而叶明珠毕竟各方各面都较叶明玉出色些,所以虽然同样都是嫡出的孙女儿,但蒋氏自然是疼爱叶明珠多过于叶明玉一些,私底下经常的给叶明珠各样衣裳首饰,叶明玉对此早就是心里有异议了,且又见叶明珠生的比自己好,她心里也是嫉妒不已。

当下她听得叶明珠这样问自己,便一扭头,脖子高高的梗了起来,说着:“我才懒待去看她呢。”

说罢,竟是转身径直的就走了。

叶明珠也不去睬她,只是同着叶明兰和叶明蓉一起逶迤的往泠雪轩而来。

叶明月此时正坐在套间暖阁里,腿上盖了厚厚的羊毛毯子,倚在秋香色绣球花纹靠背上看书。

虽然一早就打过春了,但一来春寒料峭,二来叶明月这些年也实在是被薛氏等人养的身子骨娇惯了,所以纵然是现下外面日光明媚,但屋子里却依然还是拢了一个火盆。

小茶进来通报,说是二姑娘同着四姑娘和六姑娘来了。叶明月听了,忙将手里的书放到了手边的鸡翅木束腰炕桌上,然后掀开腿上的羊毛毯子就要起身去迎。

但这时叶明珠等人已经是掀开帘子走了进来。

叶明月的卧房装饰的极其的雅致。

花梨木雕花架子床,上面吊着银红的联珠帐。月洞窗下放着鸡翅木嵌螺钿的梳妆台,上面放了黑漆描金的梳妆匣,南瓜状的珐琅彩胭脂盒,白玉粉盒子等。旁边又放了一只通体白润的定窑玉壶春瓶,里面斜斜的插了两枝红梅。

叶明珠见了,心里便有些不大自在。

说起来她的父亲将来是要承袭这武安伯的爵位的,她身为大房的嫡女,可屋子里都没有这样的奢华。

但她面上也不显,反而是温和关切的问着叶明月:“五妹妹的手可好一些了?”

叶明月这时已是掀开了腿上盖着的毛毯,起身迎着她们。

她一面招呼着叶明珠等人落座,一面就笑道:“多谢各位姐姐妹妹惦记着,我现如今已大好了。过不得两日就能同各位姐姐妹妹一起去上学呢。”

彼此又闲话了两句。早有小茶和小梅用填漆小茶盘奉了茶上来。

一色官窑甜白瓷盖碗,里面的茶叶也是上好的碧螺春,揭开了杯盖,浓香扑鼻。

翠柳此时又拿了攒盒上来,里面放的皆是各样精致糕点和蜜饯。

叶明蓉早就是同叶明月混熟了,不说平日里经常待在她这里,有时还同她一起吃饭。所以当下她便一点儿也不客气,伸手从攒盒里拿了一块杏仁酥吃着。

叶明兰先时已是不着痕迹的将叶明月的这间卧房都打量了一番,现下她目光望着炕桌上放着的汝窑雨过天青色的三足熏香炉,就轻声的说着:“五妹妹这屋子装饰的好生奢华呢。”

叶明月闻言一怔。

这话她倒是不好接。

谦虚说这不算什么,只怕听在叶明兰的耳中,只会觉得她在炫耀,顺着叶明兰的意思说确实是有些奢华了,那岂非还是炫耀的意思?

所以罢了,叶明月也只能当做没听到叶明兰的话,继续招呼着她们喝茶吃糕点蜜饯了。

而叶明珠坐在木炕上,虽然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垂了头慢慢的在喝着茶,但她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自在。

人就这样,最怕比较。以往叶明月还没有来的时候,因着武安伯府近些年每况愈下的缘故,各位姑娘都没得什么好东西,彼此也便罢了。可是现下来了一个叶明月,吃穿用度,哪一样不是越过了她们无数?如叶明蓉这样的还好些,毕竟年岁还小,暂且还不会去比较这些,如叶明珠等已经晓事了的,难免就会去比较,然后心里自然就会有失落感。

不过叶明珠转而又想着,叶明月这也只是有个商女出身的娘罢了,纵然是吃穿用度上将她给比了下去,但论到出身,到底还是自己清贵一些。

她的父亲将来终究是要承袭武安伯这个爵位的,她可是武安伯嫡出的女儿。且她相貌生的好,才学琴艺又好,京城双姝的名号并不是白叫的,叶明月在这方面如何能比得过她去?

思及此,叶明珠的心里便略微的好受了一些。

于是她便放下了手里的盖碗,笑着同叶明月说话儿。

叶明月便也笑的满面春风的和她说着话。

叶明蓉她自然是熟稔的,叶明珠她也见过几次,晓得她这人虽然心思深,但至少面上和善,同她说话一点儿也不累。倒是叶明兰,面上看着温婉,但有时冷不丁的一句话冒了出来,尖刺一般,倒让她不晓得该如何去接口。

同这样的人打交道,实在是有些累。

叶明月虽然心里这样想着,但面上还是打叠起了恰到好处的笑意,不时的也同叶明兰说两句话,以确保让她不会觉得自己冷落了她。

这样聊了一会,天色已晚,叶明珠等人起身作辞,叶明月起身送了她们出门,又吩咐着黄鹂代她送她们出了院门。总之礼仪方面她是不能让旁人挑出什么错来的。

随后过得两日,叶明月便每日同着叶明蓉一块儿去上学。而再过得几日,便到了二月初八。

二月初八虽然算不得什么大日子,但二月初九这日却是叶明齐二十岁的生日,同时也是今科会试第一场开场的日子。

第19章 今科状元

男子二十是为弱冠,原本也该行一场冠礼,以示成年。但因着二月初九那日原就是大考之日,又加上武安伯府现下是这样一个外表光鲜,内里穷迫的情况,若是叶贤嘉和薛氏大肆操办了叶明齐的冠礼,反倒会让蒋氏等人在背后说闲话,所以最后也就只得罢了。

但薛氏还是一早儿的就给叶明齐定做了一件宝蓝色暗纹团花的缎面直裰,又购置了一支成色上好的白玉簪子送他。叶贤嘉那里则是亲手写了《孟子》里的那段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的话,让人装裱成了条幅,送给了叶明齐。叶明月这里则是亲手绣了一只文魁星的笔袋,一只翠竹兰花图案的香囊送了过来。

等到二月初八这日,薛氏让小厨房里做了长寿面,又做了得胜糕,自己亲自提了食盒拿来给叶明齐。叶明月也随着她一块儿来了前院。

长寿面自然是为着叶明齐庆生,得胜糕却是为着明日会试取个好彩头的意思。所以薛氏便对叶明齐说了:“这一碗长寿面和这一碟子得胜糕,你可都要吃下去才行。”

叶明齐瞧着那一大碗的长寿面,再有那堆了一碟子的得胜糕,心里可就有些犯了难。

这些要是全都吃下去,他还不得撑坏了啊。

叶明月在旁见着他面上的犯难之色,便笑着转头对薛氏说着:“娘,我早膳也没用多少,现下肚子里正饿着呢。不如娘可怜可怜我,将这得胜糕也赏我几块吃吃,好不好?”

她说着好不好的时候,尾音拖的长长的,撒娇的意思十分的明显。

薛氏掌不住的便笑了。虽然明知道她是在撒谎,可到底还是软下了心肠来。

于是她便笑道:“吃吧吃吧。你成日家的什么糕点都不爱吃,现下倒是爱吃这得胜糕了?吃了这得胜糕,改明儿你也要给娘考一个女状元出来才成。不然你就把这吃下去的得胜糕尽数的给娘吐出来。”

叶明月一面拿了一块得胜糕吃着,一面就笑道:“若是女子也能参加科举,我必然给娘考一个女状元回来,让娘出去的时候,别人都在背后艳羡您。”

说到这里,她又望着叶明齐,笑道:“娘,其实又何必要让我来考状元呢?哥哥吃了这得胜糕,定然会给您考个状元出来的。”

得胜糕原就是为着讨一个好彩头,现下叶明月又这样的凑趣,说了这样的话出来,薛氏心中自然高兴。

但叶明齐是个心眼实的,没听出来叶明月这话是哄薛氏高兴的意思,他反倒是很实诚的说着:“这科的状元已然是定了,只怕还轮不到我头上来。”

薛氏和叶明月一听他这话,齐齐惊讶的问着:“怎么这科状元已经是定了人选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叶明齐一面吃着面条,一面含含糊糊的说着:“因为苏璟会参加今年的会试,大家都说,今科的状元必然会是苏璟。”

听到苏璟的名字,叶明月心中咯噔了一下。

她元宵那夜碰到的那男子正是自称苏璟,难不成他就是哥哥口中所说的那个人?

而薛氏此时还在问着:“苏璟是谁?怎么他要参加今年的会试,大家就说他一定是状元了?他就这样的厉害?”

叶明齐点了点头:“他自然是厉害的。他十三岁的时候就是北直隶的解元了,你说他厉害不厉害?就是现下他也年轻着呢,还比我小着几个月。但大家听说他要参加今科的会试,只说状元定然会是他,再也无人能比得过他了。”

解元,也就是乡试的第一名了。这苏璟不过十三岁的年纪,竟然就是北直隶的解元,确实是能让人刮目相看。

薛氏当时就倒吸了一口气,喃喃的说着:“若是这等说,那这苏璟倒确实是很厉害。”

而叶明月此时却是说道:“他十三岁的时候就是北直隶的解元又怎么样?若他真是个很厉害的,那他就该十六岁的时候就中了两榜进士才是,怎么现下他都快二十岁了,还什么都不是?可见也不过如此罢了。”

“这是因为他十三年那年中了解元之后便出门游历去了,不然说不定他真的十六岁那年就中了状元。”叶明齐将一大碗面吃完了,转而又吃起了得胜糕。然后他一面吃,一面又说着,“不过我倒是无所谓。便是没有这苏璟,还有苏玉呢。苏玉的才学原就比我好,他也是要来参加这科会试的,排名定然会在我前面。”

说起苏玉,薛氏和叶明月倒都是很熟悉。

叶贤嘉做泰州知州的时候,身边有几个同知副手,其中一个就是苏玉的父亲苏文州。

彼时两家比邻而居,苏文州有一嫡子名苏玉,比叶明齐小一岁,又有一嫡女名苏莹,大着叶明月三岁。四个孩子年岁相差不大,经常一块玩儿,也可谓是青梅竹马。到得后来,两家大人见叶明齐和苏莹之间年貌登对,两个人彼此之间又有情意,便给他们两人定了亲,只说待叶明齐会试完就给他们两个人行大礼。

这当会薛氏听叶明齐说起苏玉,便说着:“这孩子也是。去年临回京的时候我再三的和他说,来年开春到京里来,让他务必要到我这里来,我自会将一应饮食起居给他打理的好好儿的。可眼见得明日就要会试了,也不见这孩子来找我。难不成是他临时有事,没有到京里来参加会试?”

“不会的。”叶明月一面吃着得胜糕,一面就很笃定的说着,“玉哥哥是个腼腆的性子,自来不喜欢烦扰别人,他定然是不好意思来打扰咱们,所以自己在外面租赁了个客栈住了。我估摸着,等到放榜了,他定然是会来看望咱们的。”

“就你了解他。”薛氏瞥了她一眼,然后又说着,“这玉哥儿这么跟咱们见外做什么?说起来我们两家都快要是亲家了。”

叶明月默默的吃着得胜糕,没有说话。

苏玉的那性子,面上看着腼腆,但其实内里就是个万事不喜欢求人的。他是宁愿自己租赁个客栈住了,也不会让薛氏来安排他的饮食起居,他会嫌那样不自在。

等叶明月和叶明齐两个人一起吃完了一碟子得胜糕,薛氏嘱咐了叶明齐两句话,便要带着叶明月离开。

明日就是会试了,今日自然是要叶明齐好好休息,养足了精神,所以还是少打扰他的好。

等到娘儿两个出了叶明齐住的屋子,往薛氏所住的东小院而来时,路上正好碰到了虞氏。

虞氏身后跟着她的丫鬟沉香,手里提了一架竹雕大漆雕花卉纹双层食盒。

薛氏扫了那食盒一眼,又见虞氏这是往叶贤和的外书房而去,便笑道:“三弟妹这是要带了什么好吃的给三叔?让我猜猜,得胜糕?”

叶贤和和叶贤嘉是同一年出生的,不过是比叶贤嘉小了月份罢了。论起来当年两个人也是一块儿中了举,当时瞧蒋氏能的那样,只恨自己身后没有长尾巴,不然一准儿能翘上天去。逢人就说她的三儿子是如何如何的有才学,将来前途会如何如何的一片光明。可临了三年之后的会试,叶贤和名落孙山,叶贤嘉却是中了两榜进士。蒋氏当时那个脸黑的啊,就跟泼了一盆墨汁似的,于是就越发的不待见叶贤嘉了。

而叶贤和也是个不争气的。说起来他都中举十来年了,可随后的会试一直都不过,临了到现下,倒是要和自己的侄子明日一块儿进考场了,所以薛氏言语之间难免的就有些奚落之意。

叶明月觉得薛氏这样说话挑事未免有些不大好,所以便在后面轻轻的拉了拉她的衣袖,示意她不要再说了。然后她自己又对着虞氏屈膝行了个礼,面上含了笑意的唤了一声三婶婶。

虞氏面上很有些不好看。

任是她平日里瞧着再是个菩萨样儿,可谁还没有个不想人提起的事呢?而叶贤和这么多年一直未中进士就是她的一块心病。平日里林氏逮着机会就要来嘲讽她一番也罢了,可现下薛氏也要来揭她的伤疤。

于是虞氏当即就道:“二嫂这是刚给齐哥儿送得胜糕回来?”

薛氏点了点头,笑道:“是呢。”

“齐哥儿倒是个有出息的,这样年纪轻轻的就要去参加会试了。”

薛氏听得虞氏这般说,面上的笑意一时就越发的深了。但这时又听得虞氏在轻描淡写的说着:“不过齐哥儿毕竟年纪轻,这头一次参加会试,难免会没有什么经验。不过没有关系,多参加几次,到后面他自然而然的就有经验了,二嫂不必担心。”

薛氏面上的笑容就凝在了那里。

虞氏的这言下之意,岂非是说叶明齐这科会试定然是不会中,且往后也是不会中的?

薛氏由不得的就心里着了恼。于是她当即就冷笑着说道:“若论起参加会试的经验,可是谁都没有三叔有经验。怕不是这次三叔又是要去积攒经验了?”

言下之意就是说叶贤和这科会试也必然是不会中的了。

薛氏这样儿的说到了虞氏心里最在意的事,虞氏心中如何会不恼?可当下她又无话可答,总不能妯娌两个就这样撕破了脸皮在这里大吵大闹一场吧?那成了个什么样子。所以虞氏当即也只能从鼻子里喷了一口冷气出来,随即就冷着一张脸,带着沉香转身走了。而这边薛氏也是沉着一张脸,带着叶明月转身就回东小院去了。

第20章 杏榜高中

次日寅时叶明月便起来了,赶着要送叶明齐去考场。

等她带着黄鹂到了叶明齐住的院儿里,只见正房里灯火通明,叶贤嘉和薛氏一早就已经到了。

会试的一应东西早就是准备好了,装在一个有盖子的大竹篮里,交由叶明齐的贴身小厮观言拿了。

叶贤嘉还在嘱咐叶明齐考场上要注意的事,随后一家子便送了叶明齐直到门口。叶贤嘉还会继续的送叶明齐直至考场门口,薛氏和叶明月则是站在大门那里,远望着他们父子坐的马车渐渐的消失在了青灰色的薄雾中,然后方才转身回来。

回来的路上正好碰到了同样准备出门去考场的叶贤和。

叶贤和四十岁不到的年纪,因着整日在书房里温书,足不出户的缘故,所以肤色是那种少晒日光的苍白。且人又是生的清瘦,便是连现下他身上穿的那件玉色直裰都撑不起来,空荡荡的,晨风一吹,袍袖都鼓了起来。

说起来叶明月回武安伯府也有两个多月了,但也不过除夕家宴那日见了叶贤和一面,其他的时候再也遇不到。当下她忙对着叶贤和屈膝行礼,叫了一声三叔。

叶贤和点了点头,又对着薛氏唤了一声二嫂,言辞之间甚是温和。

虞氏没有来。天太早了,她是不大耐烦起来的。来送叶贤和去考场的是吴姨娘和叶明蓉。

各自厮见了一番之后,薛氏和叶明月便继续的回了东小院。

虽然天色尚且还早的很,但薛氏却是再没有半分睡意了。她只神色紧张的对叶明月说着:“若是你哥哥这次能中了进士,我必定是要去寺庙里好好拜谢菩萨,多多的贡上一些香油钱。”

叶明月宽慰着她:“到时我和哥哥一块儿陪了娘去寺庙里还愿。”

薛氏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只是一直坐在那里神思不安。

会试是三日一场,一共要考三场。考试期间吃喝拉撒睡都在那个小号子里面,不能出来一步。所以非但是对人的才学,就是对人的身体素质要求那也是极高的。但凡身子稍微差一些儿,都未必能坚持得下这几天来。

至少叶贤和就没能坚持下来。考第二场的时候他就昏了过去,由着官差将他抬出了考场,然后又由着武安伯府的家人将他一路大呼小叫的抬了回来。

蒋氏和虞氏当时面上的神情极是难看。

而薛氏一见叶贤和这样,心里越发的焦急了。她整日的跪在蒲团上,手里拈了一串佛珠,对着条案上摆放的那尊三尺来高的白瓷观世音佛像不住的祈求,口中念念有词。

好不容易儿的等到最后一场散了场,叶贤嘉接了叶明齐回来,可薛氏和叶明月还没来得及和叶明齐说一句话,就见叶明齐一句话也不说,转身就瘫倒在了自己的填漆床上,睡的雷打不醒。

叶明月见叶明齐现下双眼下面乌青一片,面色憔悴,晓得他这几日实在是太累了,便劝慰着薛氏:“娘,你且先让哥哥好好的睡一睡,等他醒过来咱们再问也不迟。”

薛氏见着叶明齐这样,心中自然是很心疼。

先前她是盼着叶明齐能中了两榜进士,好好的给她长一长脸,可是这当会见了叶明齐的这幅模样,她心里又想着,中不中进士有什么打紧的?我儿身子才是最要紧的。

于是便吩咐着伺候的小厮和丫鬟不要吵到叶明齐,让他好生的睡两日。

而在这两日里,叶贤嘉的任命书终于是下来了。

是户部郎中,正五品的官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