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云那厮一张嘴就跟抹了蜜似的,每每都能哄的女孩子娇笑不已,甚至对他芳心暗许。至少据他所知,在边城的时候,经常就有女孩子找上门来,指名了要见他。

*

不过是低头看下脚腕的功夫都能再碰到沈钰,叶明月一时真是无话可说了。

随后她也不敢再在此处停留,更不敢再去找什么僻静的地方了。总怕还会再遇到些像先前那样没有预计到的事情。所以还不如就在花园子的游廊里等着苏莹过来呢。左右这里阴凉不说,还四通八达,何人在这里,何人过来了都能一眼看到,这样就不会让她再误撞到任何人了。

于是她便扶了黄鹂的手,在游廊的木凳子上坐了下来,一面眼望着周边景致,一面等着苏莹过来。

一炷香的功夫过后,便见小茶引着苏莹过来了。

苏莹的身后跟着青竹。只不过见到叶明月过后,苏莹便吩咐着青竹在一旁守候着,同时望风。而小茶此时也很知趣的站在那里和青竹一起望风,并没有随着苏莹过来。

叶明月也忙起身站了起来,低声的唤着:“莹姐姐。”

苏莹脚步匆忙的走了过来,快速的说道:“我方才是对母亲说我出来更衣才趁机出来的。不一会儿的功夫就要回去了,以防母亲疑心。”

叶明月点了点头,示意她明白。

所以现下时间紧迫,其他所有的废话都可以省略掉了,直接进入主题就好。

于是叶明月就问道:“莹姐姐,你和我哥哥的事我都知道了。我就想问你一句,你是否和你爹娘一样,心里也想推据掉你和我哥哥的这门亲事呢?”

苏莹听她这样一说,眼圈儿当即就有些发红了。

但她并不敢哭出来。若是哭了,面上的脂粉势必是会被冲散掉一点,这样回去母亲是肯定能看出来的。

于是她便抬手,用手里拿着的水绿色手绢掖了掖眼角那里。

好不容易的两个人才能偷偷的见一面,现下也不是娇羞的时候。且她觉得,她们今日说的话,叶明月回去势必会学给叶明齐听的,所以对叶明月说的话,实际上也就是说给叶明齐听。

于是苏莹当下也顾不得什么羞了,直接就道:“我对你哥哥的心意,难道圆圆你还不明白?我是非你哥哥不嫁的。可是父亲和母亲非要这样,我也哀求过他们,也曾用过绝食的法子来威胁过他们,可都没有用,他们依然还是不答应这门亲事。他们甚至还说,过几日就会给我挑拣一户般配的人家给我将亲事定下来。圆圆,我,我真是不晓得该怎么办了。我有时候都在想着,若是他们真要这样逼我嫁给其他的人,我还不如一绳子吊死来的干净省心呢。“

说到这里,她的眼泪水终于是没有忍住,滚珠一般的落了下来。

叶明月忙捏了手里的手绢给她擦着面上的泪水,随后又劝道:“莹姐姐,你可千万不能想死的问题。我哥哥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也晓得,若是你为着抗婚的事死了,为全你的情意,我哥哥势必会随着你一块儿去的。所以你可千万不能死。无论如何,你都得好好儿的活着。”

“可是怎么办?难不成真的要我嫁给其他人?”苏莹的眼泪水滚落个不住,随即她又用手绢握了嘴,低低的哭道,“我怎么就是这样的命苦呢?”

“可千万别再哭了。”叶明月又劝道,“仔细妆容花了,待会伯母看了出来,问着你,到时你不好回答。”

苏莹听了,忙用手绢将面上的泪水都擦拭干净了,又问着叶明月她的妆容可有花,待会母亲可能看得出来?

方才那样流了泪,脸上的脂粉自然是会冲掉一点。

叶明月因着自己年纪还不大,所以即便是出门的时候也从来不擦脂抹粉。但她晓得黄鹂一般都会随身携带着粉盒的。

于是她便转头问着黄鹂:“黄鹂,你今儿可有带粉盒出来?”

“奴婢带了。”黄鹂一面说,一面就从荷包里掏了一只青瓷花草纹的粉盒递了过来。

叶明月接了过来,打开粉盒。

里面的香粉白白的,葵瓣形的一块卧在盒子里面,上面还压印着凹凸的荷花纹样,闻起来也是馥郁逼人。

可苏莹垂头望着这粉盒里的粉,眼中却闪过一丝犹豫。

叶明月心细如发,立时就察觉到了。于是她一面仔细的给苏莹的脸上扑着粉,一面就说道:“这粉是范阳粉,原是我娘托了人特地的从荆州带了过来给我用的。只是我素来便不爱这些,白放在那里倒可惜了,所以就给了黄鹂用。”

苏莹是官家千金,而黄鹂是个丫鬟,可现下却是拿了黄鹂的粉来给苏莹用,为免后者的心里有什么不舒服或是抵触的地方,所以叶明月想了想,还是对苏莹说了这样的一番话。

而果然,苏莹先前心里对于用一个丫鬟的粉多少是有些抵触的。

在她的心里,丫鬟用的东西能有多好呢?可别擦了这粉,让她的脸上刺痒了。

而这当会听得叶明月这般一解释,她便伸了手,捏了一点粉末在两指之间,又来回轻捻了捻,只觉触手柔滑,又甚是细腻,且还有一股甜香盈鼻。

“好丫鬟,”她就扭头对黄鹂说道,“你用的这粉竟是比我素日用的还要好呢。”

黄鹂忙屈膝对着苏莹行了礼,随后又恭敬的说道:“奴婢蒲柳之姿,便是用了再好的香粉,又哪里能比得上苏姑娘天生丽质,便是不用粉都是清丽动人呢。”

饶是苏莹先前心情再不好,可这当会还是被黄鹂的这句恭维给说的一双远山眉展开了来。

叶明月这当会也给苏莹面上扑好了粉。

她回手将粉盒递给了站在一旁的黄鹂,随后又握了苏莹的手,望着她的双眼,诚恳的说道:“莹姐姐,你听我一句劝,务必要好好儿的活着。你活着,你和我哥哥的亲事才会有指望。你死了,那可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苏莹闻言,深深的叹了一口气,随后便微微的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

随后两个人再说了几句话,苏莹便起身,匆匆的又回去了。

而叶明月则是坐在原地想着,她原是想着今日要见了苏莹,同她商量着,可能用了假绝食之类的法子来逼迫着苏文州夫妇答应她和哥哥的亲事。毕竟父母总是不忍心瞧着自己的子女以死相逼的。可没想到苏莹已经用过这招了,而且苏文州夫妇竟然是丝毫都不为之触动,依然是坚决的反对着苏莹和哥哥的亲事。

在这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大于天的时代,叶明月实在是不晓得该用了什么法子来让苏莹和哥哥在一起。

她蹙着眉坐在那里,可半晌还是没能想出什么法子来。

长叹了一口气之后,她还是决定,今日她和苏莹私下相会的这事还是不要告知哥哥的好。

就算是她自私吧。哥哥这些日子因着这事已是憔悴了许多,这当会若是再告知了他这事,他不定得要心里难受成个什么样呢。而且这事即便是告知了哥哥,除了徒增他的痛苦之外,又能有什么用?

什么用都没有。所以倒还不如这些事只添堵在她一个人心里的好。

第44章 主动议亲

戏台子搭在临水的一处水坞里,描红画金的十分喜庆。

叶明月带着黄鹂和小茶过来的时候,戏台子上正在唱着《五女拜寿》。

徐老太太是松江府的人,就算及笄之后嫁来了京城,可到底爱的还是自小听惯了的越剧。

一行女眷都在那里坐着。或是安静听戏,或是坐在一块儿轻声的闲聊着。

叶明月的目光扫了一扫,立时就看到了薛氏。

她正坐在蒋氏身后的一张椅中,旁边坐了林氏。而林氏身侧的椅中又依次坐了叶明珠和叶明兰。至于叶明玉却不在,想来是她坐不住,所以就带着丫鬟到院子里闲逛去了。

可巧薛氏旁边的一张玫瑰椅是空的,于是叶明月便悄悄的走了过去,在薛氏的身旁坐了下去。

薛氏听到动静,一扭头见是她,忙说道:“你怎么一去就去了这么长的功夫?我差些儿都要叫文鸳和彩凤去花园子里寻你呢。”

虽说是有黄鹂和小茶跟着,可薛氏深知自家这个女儿出门就不识得东南西北的德行,所以方才一颗心总是提着。这当会见着叶明月安好无恙的回来了,她才终于放下了心来。

叶明月闻言就笑道:“这宁远侯府的花园子大嘛。随意的逛两处可就不要这么长的时间?我这还是怕您着急呢,所以才忙忙的赶回来了,不然不晓得还要逛到什么时候去。”

对着薛氏说话的时候她自来便随意的很。薛氏也晓得,所以当下便嗔着她:“你是在花园子里逛的高兴了,倒是让我坐在这里一身汗,心里又要七上八下的担心着你。”

纵然是坐在水坞里听戏,窗子都开着,屋子各处角落里也用大大的青花陶瓷盆子装了满满的冰块来降温,可现下到底是仲夏的天气,屋子里又坐了这样多的人,所以依然还是很热的。

叶明月就倾身过来,悄悄的问着薛氏:“娘,这屋子里简直就能闷死个人。不然我扶了你出去,咱们到外面的树荫底下吹吹风,然后再进来,如何?总好过于一直坐在这里不动。”

薛氏心中自然也是想出去的。

若非为着人情面儿,谁乐意这样热的天气出来?又是什么样的好戏她没有看过?还不如坐在家里摇着扇子纳凉呢。

于是薛氏当下就手扶着椅子的扶手想站起来,但这时候偏生就见前面有位夫人回了头来,望着她,笑着叫了一声:“叶夫人。”

薛氏虽然回京没多长时候,但方才大家也是彼此都见过的,所以她晓得唤她的这位是国子监祭酒陈大人的夫人,姓赵。

虽然薛氏的屁股已经离开了椅子面,但这会听得赵夫人唤她,她少不得的就重又坐回了椅子中去,同时笑着唤了一声:“陈夫人。”

陈夫人穿了豆绿色柿蒂纹的对襟褙子,生了一张不算标准的鹅蛋脸儿,白净的面上是细弯弯的两道眉儿,笑起来的时候倒是让人觉得很和善。

她含笑的目光在叶明月的面上瞥了一瞥,随后就对着薛氏点头笑道:“真真叶夫人的女儿生的就和那画儿上的人一般,我一见了,就爱的跟什么似的。”

一旁坐着的蒋氏听了,面上的神情由不得的就沉了沉。

为着让叶明珠今儿能在一众姑娘中出彩,早先多日她就在想着各种法儿了,可临了众人到底还只是注意到了叶明月。

而叶明珠听了,虽然面上的神情没有什么变化,目光也是在望着前方的戏台子,仿似在专心的听戏一般,但放在腿上的一双手却是紧紧的握住了手里捏着的淡蓝色手绢。

薛氏却没有注意到这些。

在她的心中,自己的一双儿女自然都是最好的。这当会听到有人夸叶明月长的好,她自然是高兴,但口中到底还是要谦虚几句。于是她就笑道:“陈夫人谬赞了。她小孩儿家,生的再如何的好,也就那样了,陈夫人不可太夸着她。”

一面又夸奖着陈夫人的女儿生的好。

陈夫人今日带了两个女儿一同前来给徐老太太贺寿。长女名唤陈佩兰,即将及笄,次女名唤陈佩馨,上个月刚满了十二岁。

陈夫人面上带了笑意的听了薛氏的恭维话,先是随口谦虚了几句,随后又偏头望着自己的长女笑道:“我这个女儿,不是我夸,容貌虽然算不得顶好,但女红针黹却是好的。我身子素来又不好,所以家里的中馈暂且都是由她管着。这些年我在一旁瞧着,她倒也是将宅子里的那些事都管理的有条不紊,一些儿差错都没有出过。”

夫人之间彼此夸着自家子女的也不是没有。但即便是夸着自己的子女,那也不过是说着诸如孝顺、懂事之类的话,而如陈夫人这般,直接夸着自己的女儿女红针黹,甚至于是主持中馈的能力,那其中的意思可就大了。

叶明月闻言,由不得的就抬头望了一眼陈佩兰。

只见这陈佩兰生了一张容长脸面儿,穿着葱绿色缠枝宝瓶妆花的褙子,白绫百褶裙,瞧着甚为的细巧干净。

听得自己的母亲这样对着旁人夸自己,她由不得的就通红了一张脸,正粉颈低垂,满面娇羞之色。

这处水坞统共也就这样大,虽然戏台子上正唱到了最精彩的地方,但如孙氏等人原就坐得离赵夫人近的很。这当会听到了陈夫人说的话,孙氏由不得的就扭头看了过来,面上皆是震惊和不可置信之色。而坐在她身边的苏莹则是低下了头去,紧紧的抿着唇。

且不说这国子监祭酒是从四品的官儿,离着三品大员的位置只差了那么一步,但凡往后不出什么大的差错,这官位迟早也会往上升,前途自然是一片光明;只说这国子监祭酒可是管着整个国子监呢。朝中有多少官员是从国子监里出来的?旁的不说,那在朝中的人脉谁能比得了?

而陈夫人同薛氏说的这番话,那意思也是再明显不过的了。

薛氏一时也震惊了。片刻之后她方才回过神来,然后忙恭维着陈夫人:“您家的大姑娘自然是极好的。我方才刚见着她的时候,心中也是爱的跟什么似的。”

陈夫人笑着点了点头,随后便不再说这事,而是笑着同薛氏说起了其他的闲话儿。

方才在宁远侯府门前,两家人凑巧一起下了马车。当时她便瞧见了骑马相随在车旁的叶明齐,见他生的年轻俊秀,言谈举止又极是落落大方,于是便留了心。随后得知他父亲是户部郎中,他自己又是在年初的会试里高中了两榜进士,现下在翰林院为庶吉士,前途不可限量。可喜又没有定下亲事。且家中也极是简单,只有父母并着一个嫡亲的妹妹,并没有许多其他大户人家那样乌烟瘴气的事,所以她心中便极是中意叶明齐,想着要促成自家长女和他的婚事。于是这才有了刚刚她在薛氏面前露的这个口风。

但这样的事,也就只好这般露个口风罢了。若是说的太细了,万一对方父母不同意这事呢?不说她和老爷没有脸面,便是于自己女儿的名声也不大好。

大家都是聪明人,点到就好。若是薛氏也对自家女儿有意,往后自然会托了媒人上门来说这门亲事,到时她再顺水推舟的答应了就好了。

于是当下陈夫人不再就此事说些什么,薛氏也并没有就这事再说些什么。

叶明齐的婚事,她自然是要回去与叶贤嘉商议的,并不好自己就这样的私自做了主。

而孙氏这时则是面上的神情颇有几分不自在。

她没想到叶明齐竟然是这样的抢手。

那可是从四品的国子监祭酒啊,官职比自家老爷还高。赵夫人到底是看中了叶明齐什么?

随后她又扭头望了望坐在自己身旁的苏莹。

苏莹依然是低了头坐在那里,瞧不清她面上现下是什么表情,只能看到她细腻白皙的侧脸。

孙氏心里就又想着,纵然叶明齐这样的抢手,连赵夫人都想要将自己的女儿嫁他,可那又怎么样呢?她家老爷可是宛平苏家的分支族人。现任礼部尚书,兼着东阁大学士的苏文德苏大人就正是宛平苏家的人。且叙起关系来,他还是自家老爷的族兄呢,他岂有个不帮自家老爷的理儿?所以往后自家老爷的官职肯定还能再往上升一升。再者,叶明齐是二甲第二名,为庶吉士又怎样?她儿子可是探花呢,现下就已经是正七品的翰林院编修了,叶明齐如何能比得上?所以苏莹是必然要嫁一个高门子弟,往后能给他们苏家带来助力的人家。

想到这里,孙氏心里的那点子不舒服就烟消云散了。她转而又低声的呵斥着苏莹:“你这样缩肩含胸的坐着,叫旁人见了,成个什么样子?还不快抬了头起来,坐直了身子好生的听戏呢。”

苏莹低声的应了一声是,随后便抬了头,一脸平静的望着前面的戏台子。

孙氏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即便也抬了头望着前面的戏台子。

薛氏还在同赵夫人闲聊着。周边也坐了几位夫人,许是坐着的时候长了,一直看戏也挺无聊的,这当会听得薛氏和陈夫人在闲聊,于是她们几个便也凑了过来,你一句,我一句的一起说了起来。

就有一个穿了湖蓝色织银丝牡丹团花对襟褙子的夫人,姓吴的,斜睨了一眼林氏,目光中有着很明显的不高兴的意思。

原因很简单,因着林氏现下身上穿的褙子也是湖蓝色织银丝牡丹团花的。

两个人竟然是撞了衫。

谁都不喜欢有人同自己穿了一模一样的衣裙,更何况还是在今日这样众家女眷云集的场合。所以头先这位吴夫人看到林氏的时候,面上的神情就已经是很不好的了。但那时候毕竟碍着徐老夫人在场,她也不好说什么。可是现下徐老夫人因着坐的时候长了,已经由着丫鬟扶了自己暂且下去歇息着,这位吴夫人立时就觉得时候到了。

于是当下她将林氏好一番打量之后,随后目光便停在了林氏的发髻上。

林氏的发间戴了一对点翠勾莲寿纹的簪子,又有一支点翠云头步摇,长长的一股三叉珍珠步摇垂了下来,瞧着极是华丽。

吴夫人目光盯着林氏头上的这几样首饰仔细的瞧了好一会儿之后,忽然就开口笑道:“这位是武安伯世子的夫人,林夫人?”

林氏见吴夫人问到她,忙面上带了得体的笑意,回道:“是。”

她自然也一早就注意到了这位吴夫人身上穿着和她一样的褙子,心里也是不自在的很。

她的长女叶明云毕竟嫁在了宁远侯府,所以今日徐老太太七十大寿,她也是早先多日就想着要穿什么衣裙,带什么首饰了,为的就是不想失了脸面。便是身上的这件湖蓝色织银丝牡丹团花的对襟褙子,也是她狠了一狠心之后,才让人赶着做了出来的。今儿不过刚上身,但没想到这样还会有人和她穿了一样的褙子来宁远侯府。

方才她早就已是察觉到有几位夫人望着她和那位夫人在背后偷笑了。这当会又听得这吴夫人跟自己搭讪,她其实私心里真的不是很想理会,可又不能叫人说她失了礼数,所以少不得的也只能煞着性子答应了。

她心中正自不耐烦,这时忽然就听得吴夫人在扭头笑着和周边的几位夫人笑道:“林夫人头上的这几支点翠首饰是在哪家首饰铺子里买的?怎么我瞧着不像是真的点翠,倒像是仿的?林夫人可别教人骗了才好。”

林氏一听她说这话,面上立时就煞白一片。而旁边众位夫人的目光也立时朝着她发髻间的这几样点翠首饰望了过来。

第45章 祸水东引

点翠制作不易,价格自然昂贵。不说一般小门小户的人家一辈子都置办不起一件点翠首饰,便是豪门大户家里,点翠首饰也是不易得的。

但点翠的首饰实在是色泽艳丽,看起来富丽堂皇,于是便有人想着要用其他的法子来代替。这样就有了花翠和仿点翠。

花翠虽然较点翠次一些,但里面多少还有些翠羽,不过是夹杂了其他的鸟羽而已,而这仿点翠,却是直接用孔雀羽代替了翠羽。

但仿的自然就是仿的,虽然粗粗看上去也是色泽艳丽,只会让人错以为也是点翠,但若是那懂行的细看,自然就能看出其中的名堂来。

而林氏头上的这几样首饰,确实不是真的点翠。

早先她也是有一套赤金镶珠宝的点翠头面的,并着好几对赤金镶宝石的点翠簪子,可后来为了接济娘家,这些点翠首饰早就是悉数都当了。余下的首饰连赤金的都没有几样,不过是一些银的,甚至是鎏金的。

那日她去店铺里挑布料,想做了一件簇新的衣裳今儿穿到宁远侯府来。挑了半日,狠一狠心,咬一咬牙,就挑了这件湖蓝色织银丝牡丹团花的布料。

只是布料挑好了,她就开始在为戴什么首饰而烦恼了。

湖蓝色的布料子,自然是戴点翠的首饰最好了。可她哪里还有什么点翠首饰?就是这当会儿想去买,她也是有那个心没那个力。

可随后她到底还是顺脚拐到了旁边的首饰铺子里去了。

林氏以前也是曾经风光过的。嫁到叶家来,八十八抬的嫁妆,里面就有好几大箱子簇新的衣裙,手都插不下去。又有好几匣子各式各样的珠宝首饰,什么式样的没有?且那个时候武安伯府虽然没有以往那么兴盛了,可在京城里也是排得上号的。于是就经常的会有各家女眷请了她出去吃饭听戏。

而每到这个时候,她提先一日就会很用心的搭配好第二日要穿的衣裙和首饰。然后等次日在一众女眷之间,她虽然不是最受瞩目的那个,可到底旁人也会赞叹一句她的衣裙首饰都很精美之类的话。

但是现下,什么都没有了。她所有的衣裙首饰全都变卖,拿去添补娘家那个无底洞去了。

林氏想到这些,不由的就眉头紧锁,暗暗的叹了一口气。

她进来的这处铺子虽然算不得大,但也有几支镶各色宝石的点翠簪子和珠花之类的。

她停在这几支点翠首饰的面前望着,不舍得移开目光。

掌柜的一双眼精明之极。早在林氏进铺子门口的那一刹那,他就不着痕迹的将林氏从头至尾都打量了一遍。

头上戴的那支掐丝菊花簪子是铜胎鎏金的,身上穿的雪青色百蝶穿花纹样的褙子倒是杭罗的料子,只是穿的年头定然是有些久了,洗的次数多了,所以上面绣的牡丹花纹都褪色了不少。

于是掌柜的立时就晓得,眼前的这位夫人必然是前些年也曾阔绰过的,但这几年肯定是手里没钱了。

这样的人自然是置办不起点翠首饰的,掌柜的心里想着,不过是白看一看,过过眼瘾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