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纵然只是一道背影,叶明月依然还是一眼就瞧出来了这是叶明齐。

因着这些日子一直在下雨,她又要赶着绣那幅白衣观音大士,所以她都没有往前院去过,更没有见过叶明齐了。这当会猛然的见到了他,叶明月心中只高兴不已。

她正要走上前去,忽然目光就又瞧清楚了叶明齐对面站着的那个人。

领口绣花卉纹的粉色对襟褙子,牙色绣折枝红梅的马面裙,生的眼如水杏,面如花萼,却是林谷玉。

叶明月的脚步微微一顿。

林谷玉不晓得在和叶明齐说些什么,正微垂了粉颈,一双手在绞着自己的衣带。

园子里多是姑娘的住处,所以叶明齐进园子里来也并没有带小厮,而林谷玉也并没有一个丫鬟在身边跟着,现下就他们两个人这样面对面的站在一块,若是教旁人看到了,那必然是会有闲言碎语传出来。

于是叶明月当下再不迟疑,抬脚就往他们那里走了过去。

“哥哥。”人未到,她已是先出口叫了一声。

叶明齐闻声回头,一见是叶明月,他俊朗的面上便浮上了笑意。

“圆圆。”他往前走了两步,迎了过来,笑道,“我正要去寻你,可巧你就来了。”

叶明月笑着走上前来,随后在林谷玉面前三步远的地方站定,笑道:“原来是林姐姐。林姐姐好。”

林谷玉一张俏脸原就笼了一层薄薄的红晕,这当会见着叶明月来了,面上便越发的红了。

“五姑娘。”她呐呐的叫了一声,随后就不晓得该说什么了。

心里却是隐隐的有些失落。

今儿是休沐的日子,叶贤锦在家,且昨晚就歇在了林氏那里。

早间叶贤锦又让丫鬟去请了她过去一块儿用早膳,她却不过,只得过去了。只是在饭桌上,她瞧着林氏阴沉沉的面色,便只觉得心里沉惴惴的。于是用完了早膳,她便对叶贤锦和林氏说今儿天气好,她要去园子里逛逛。

其实她是不想在那院儿里待着,看林氏的眼色罢了。

谁又是傻子呢?林氏头先对她那样儿的好,现下却又时时的忌惮着她,她心里岂会不晓得是怎么回事?无非是觉得叶贤锦对她关心太过的缘故。

但她也不喜欢叶贤锦对她关心太过。她十分的不喜欢叶贤锦望着她的目光。*辣的,让她觉得自己在他面前就跟没穿衣裙一样。

其实她私下也去寻了林文山,让她回家对父母说一声,她不要在这武安伯府里待着了,要回家。只是祖父祖母的原话是,你回来做什么呢?好生的在武安伯府里待着,争些气,给我们找一个家世好的女婿,多要些聘礼,这才不枉我们生养你一场。

林谷玉心里也晓得,父母哪里是为着她的幸福着想呢,不过是想让她嫁一个家世好的人家,往后好帮衬林家,再多要些聘礼,好给林文山说亲用罢了。

但同样都是林家的子女,做什么这就跟卖她一样的?有了这样的一个娘家,她这辈子的日子会好?便是姑母,对她话里话外的也是这个意思。

叶明齐和叶明月见了面之后,又与她说了一会儿话,叶明月和叶明齐便要去前院薛氏那里,邀着她一块儿回前院,但是她却拒绝了。只说让他们先回去,她还要继续的在这园子里逛一逛。

八月的天,纵然是今儿日光明媚,但一阵阵的风吹在身上还是凉飕飕的。更何况她身上的衣裙说起来还是夏日穿的那种轻薄料子,这样的风吹在身上,实在是有些凉的慌。但即便是如此,她也并不想这样早的就回去。

回去做什么呢?看林氏的脸子吗?

她寻了一块背风的山子石,垂着头坐在那里,一面自伤自恋,一面落泪不止。

也不晓得是过了多长时间,她抬手用手里一直攥的水红色手绢掖了掖面上的泪水,就打算起身回前院去。

只是坐的时候长了,腿就有些酸麻。她这刚一站起来,就只觉右腿那里似是有百千只小蚂蚁在噬咬一般,极是难受。

她低呼了一声,身子不受控制的就又坐回了山子石上面去。

这时就听得有一道低沉的声音在旁侧响起:“你有没有事?”

她循声望了过去,就见那人穿了檀色的锦袍,生的一张白净的脸,颌下三缕牙须,通身的气质极是儒雅。

却是那日见过的叶贤嘉。

林谷玉见了,忙起身要站起来行礼。但右小腿连带着右脚那里依然还是酸麻的,压根就没法子屈膝不说,便是连站都有些站不稳了。

她口中低低的轻呼了一声。

叶贤嘉见状,便温声的问着她:“可是坐的时候太久了,所以腿脚酸麻的缘故?”

当着叶贤嘉的面,自己却出了这样的状况,林谷玉心中觉得极其的害羞,一张白净的面上早就是飞上了两朵红云。

她轻咬着唇,对着叶贤嘉点了点头,又轻声的说道:“教二老爷看笑话了,我实在是,实在是......”

说到这里,一双眼圈儿早就红了。

叶贤嘉便笑了笑,安抚着她:“这原也不是什么大事,何来笑话一说?林姑娘客气了。”

不过心中却还是很失望的。

方才他想着李义山的那句诗,留得残荷听雨声。想来前几日一场秋雨,园中池子里的荷叶现下不晓得会是一幅怎么样的场景,就想着要进来瞧一瞧。但不成想远远的就见着林谷玉坐在这处山子石上,垂头流泪。

仲秋的天气,她穿的这样单薄,身形又是这样的纤瘦,坐在这里淌眼抹泪的,让人见了,原就会觉得心疼。更何况她又有一张与陈静馨生的如此相似的脸。

于是当下叶贤嘉便止不住的站住了,目光只望着林谷玉。后来见她起身站起来的时候身形不稳,便忍不住的开口相问。

但是这姑娘生就这样的一幅不登台面的怯懦性子,未语面先红,实在是与陈静馨那落落大方,处事不惊的性子大相径庭。

叶贤嘉心中便有些失望。

他在想着,这世上终究只有一个陈静馨。便是眼前的这位小姑娘生的再像她,但终究不是她。所以何必要这样一直盯着这小姑娘,只把她当做了静馨呢?这样于静馨而言,又何尝公平?再者,于薛氏而言,又何尝公平?

薛氏并不是个心里能存得住事的人。虽然头先她口中对叶明月说的那样潇洒,但到底心中还是放不下,所以后来一个没忍住,还是对叶贤嘉说起了林谷玉的事,连带着又说起了当年陈静馨的事。

薛氏口中不无埋怨,说到动情的地方,眼泪水更是扑簌簌的落个不住。而叶贤嘉这些日子原就为着户部的一些事在烦恼,可每日散值回来之后非但是得不到薛氏的软语温存,反倒是无尽无休的埋怨和数落,他心中便也有了气。于是一日两个人争吵之后,他索性是让人搬了他的被子去外书房,晚间只是那里歇宿,再不到东小院里来了。

今儿叶贤嘉到这花园子里来,原就是为着散心的缘故。但凑巧碰到了林谷玉,与她说了这几句话之后,倒把心里一直存着的那团疙瘩给解开了。

年轻时候的事便算了,现下他已是到了不惑的年纪,儿子都要娶亲了,一家人瞧着再和乐不过,又何必要再翻起以往的旧事,闹的一家子乌烟瘴气的呢?

那时候在泰州的时候,薛氏寻死的事他也是晓得的。而自己的一双儿女那时也因着自己和薛氏整日争吵而惴惴不安,哪里还有以往温馨的模样。现下经过这些年,那些旧事好不容易的淡化掉了,又何必要再提了起来,搞的一家子乌烟瘴气,不得安稳的呢?

叶贤嘉重重的吐了一口气出来,似是将心中一直的不甘留恋和愧疚不舍之意全都给清除出了体内。

这辈子就这样罢。至于静馨,便放在心底的一处角落吧。

想通了这一节之后,叶贤嘉面对着林谷玉的时候便觉得泰然自若的多了。

于是他对着林谷玉微微的点了点头,面上笑容温和:“今日风大,林姑娘还是早些回去的好。若在这里待久了,难免的会着凉。”

不过这样子的关心,已完全是长辈对晚辈的那种关心了,再不掺杂其他之情。

林谷玉红着脸应了。而这时腿酸麻的感觉终于是不在了,她也忙起身站了起来,对着叶贤嘉屈膝行了礼。

叶贤嘉笑着点头,而后再随意的同她说了两句话,便转身回了前院里来。

他在想,薛氏毕竟是同他过了半辈子了,这些年跟着他东奔西跑的也不容易,又给他生了这样一双出色的儿女,便是她脾气急了些,那又有什么好计较的呢?好不容易的今儿休沐,是该叫了齐儿和圆圆过来,一家子高高兴兴的吃顿饭。至于他和薛氏的争吵,便这样过去罢。

第80章 恶毒心思

“你说的都是真的?”林氏不可置信的望着自己的大丫鬟芸香,瞪大了一双眼,“你说你看到二老爷对表姑娘言语之间甚是亲密熟稔?”

芸香点头:“奴婢看的真真儿的。先前太太遣了奴婢去给二姑娘送时新的衣裳料子,奴婢带着小丫鬟就去了。回来的路上,就正好看到了二老爷同表姑娘在一处背风的地方说话儿。当时表姑娘就坐在一块山子石上面,抬了头,二老爷就站在她面前,垂了头看她,面上的笑容极是柔和。”

林氏沉吟了一会,随后便挥手示意芸香下去。想了想,又唤了她,严肃了一张脸的吩咐着她:“这件事对任何人都不可以提起,你可晓得?”

芸香忙躬身应了:“奴婢省的。”

林氏这才又挥了挥手,示意她出去。而自己则是坐在木榻上,专心的想着事。

那日她带着林谷玉去泠雪轩,回来的路上正好碰到叶贤嘉带了叶明齐也要去泠雪轩看望叶明月,当时她见着叶贤嘉面上神情大变,同林谷玉说话的时候音调都变了。那当会她心中疑惑,就问着叶贤嘉这是怎么了,可叶贤嘉只说林谷玉生的像极了他一位故交的女儿,所以这才心中诧异。

他这样的话,林氏当时便是不信的。既是故交的女儿,见面了应当欣喜才是,何必要震惊成那样?且当时叶贤嘉望着林谷玉的眼神,林氏不晓得该怎么形容。

总之那绝不会是望着故交女儿的眼神。

只不过叶贤嘉为人正派干净,听闻这些年也从来没有纳过妾,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所以彼时她虽然心中疑惑,但却也并没有想到其他的上面去,可是现下经由芸香方才那样一说,林氏的心中不由的就起了其他的心思。

林谷玉确然是生了一幅好相貌,早春三月枝头刚开的桃花一般,不但人美,难得的是浑身那股子楚楚可怜的样子,便是一个女人瞧了,都会止不住打从心底里怜惜,更何况是男人瞧了,只怕在她面前高声说话都怕会吓到了她呢。

不然叶贤锦那个五大三粗的武夫,又哪里会在林谷玉面前说话的时候声音都要较往日低了许多呢。

林氏想到这里便觉得心里恨的跟什么似的。

她素来便不是个能容人的人。便是自己生了两个女儿,迫于无奈眼看着叶贤锦抬了一房又一房的姨娘,她面上做了大度的模样出来,可到底也是眼里火,心里也容忍不得。更何况现下还是林谷玉,自己嫡亲的侄女儿,不说旁的,这事传了出去好听?晓得的说她这事也是没法子,不晓得的,倒要以为她利用娘家的侄女儿来拉拢丈夫的心呢。

林氏就想着,可不能让叶贤锦和林谷玉之间有些什么。

原本前几日,她也托人带了话给父母,想送林谷玉回去,只是父母坚决不答应,只说一定要让她给林谷玉寻一门好的亲事。只是急切之间,又哪里能寻得了什么好人家呢。随后她父母便妥协了,只说若是不能做正妻,那给官宦人家做妾也是使得的。总之无论如何,那是必不能让林谷玉嫁与小门小户人家的。

林氏原先还愁着这事,但现下她忽然就觉得自己想到了一条极好的法子。

她原就一直眼馋薛氏的丰厚嫁妆,只是隔房如隔山,苦于没有法子到手罢了。但现下若是薛氏犯了七出之条,让叶贤嘉休弃了她,那薛氏的嫁妆她自己是没法子带走一个子儿的。

至于薛氏会犯了什么七出之条,里面可不就是有一个妒字?

林氏私心里想着,瞧着叶贤嘉的这样,他必然是对林谷玉动心了。莫若现下便让林谷玉主动的去接近他,他还能把持得住?到时只说先让林谷玉做叶贤嘉的妾室,临了老夫少妻,让林谷玉随意的吹吹枕边风,在叶贤嘉面前撒娇卖痴几次,叶贤嘉还不什么事都由着林谷玉?再者她薛氏原就瞧着也不像是个大度能容人的,瞧见了叶贤嘉这样的贪恋林谷玉,她心中岂有个不火的?到时自己再暗暗的遣人在中间拱火,不愁她薛氏不闹腾。而但凡只要她闹腾了,再让林谷玉做了可怜的样子出来,顶好是腹中怀了他叶贤嘉的种,叶贤嘉又是个要面子的人,到时一个火气上来,指不定就以七出之条休弃了薛氏呢。到时再将林谷玉扶了正,哪怕薛氏有一双儿女,可林谷玉是继母,自来孝字大于天,薛氏的嫁妆还不由得林谷玉来支配?而林谷玉素来就是个没主意的人,自己正好可以在中间明着说是帮她打理薛氏的那些嫁妆,但暗地里,光林氏嫁妆里的那些个庄子,铺子之类的,随意的哪里弄一抿子,可不都是白花花的银子?而旁人又察觉不出来。便是察觉出来了,也只会说林谷玉,决计不会有半个字说到她头上来的。

林氏越想就越得这法儿好。想到后来,竟是看到了一大堆白花花的银子摆在面前。

她拿了手侧炕桌上的盖碗,揭开盖子喝了一口茶水。

纵然是茶水都凉透了,可依然不能浇灭她心底里那股子的高兴劲儿,一颗心依然还是在突突的跳个不住,两腮上也因着激动而红了。

现下最关键的还是要对林谷玉说这事。不过女孩儿脸皮薄,这事不可明着说,只能暗地里来点拨了。

林氏也不怕林谷玉不会答应这事。这些日子她冷眼瞧下来,林谷玉就跟个面团似的,再是好揉捏不过的了。她又是长辈,而且这样的事,说起来对林家也是有利的,林谷玉为什么不答应呢?莫不成她不想嫁叶贤嘉这样好歹也是个五品户部郎中的人,倒是想去嫁一个小门小户的人家不成?那可真是个傻的了。

林氏想到这里,便开口叫着芸香。

芸香赶忙从屋子外面跑了进来,垂手问着:“太太叫奴婢有什么吩咐?”

林氏就问着:“表姑娘回来没有?若是回来了,去请了她过来,我有话要同她说。若是没回来,赶紧的叫了两个小丫鬟去园子里找她。”

芸香恭敬的应了,随后便出了屋子。

半柱香的功夫过后,林谷玉就跟在芸香的身后走进了屋子里来。

“姑母,”林谷玉对着林氏屈膝行了个礼,低眉顺眼的问着,“您找我?”

林氏亲亲热热的唤了她一声,随后就道:“快到姑母身边来坐。”

姑母对她这样亲热的好态度倒是许久不曾见了。林谷玉心里想着,随后便走近了过去,挨着林氏的身侧坐了。

林氏携了她的手细看,见她眉如翠羽,鼻似琼瑶。现下微垂了头,露出来的后脖颈那里白皙滑腻,上好的甜白瓷一般。

林氏又看了看她身上穿的粉色褙子和牙色马面裙,随后就问道:“今儿这样冷的天,怎么你倒还穿的这样的单薄?姑母摸着你的手也是凉的,仔细着了凉可就不好了。”

林谷玉垂着头没有说话。

谁愿意这样的天穿了这样单薄的衣裙呢?只是有什么法子,来武安伯府的前几日,父母说等她过来之后,林氏必然是会给她置办各色衣裙的,所以以往那几套夹的衣裙便留在了家里,“好歹我们还能穿穿。再不济,拿到了铺子里当当,也还能当得些钱过过生活。”所以她当时来武安伯府的时候,真可谓就是赤手空拳的来了。便是丫鬟也没有带一个来,还是林氏拨了一个身旁的小丫鬟给她使。

而她又是个性子敏、感纤弱的人,惯常没什么也不好意思和林氏张口的,更何况这些日子原就没以往对她好了,所以缺什么了,她也是自己扛着,再不会开口对林氏说的。所以现下林氏问起这话,她便只垂了头,抿着唇,没有答话。

林氏瞧着她这样,心中便也有了数。

她便叹道:“你这孩子,怎么和姑母就这样的生分了?缺了什么不能对我说呢?也罢,现赶着叫了裁缝过来给你缝制秋日的衣裙也要几日才能好的,我就暂且让芸香寻几件我的衣裙出来给你,赶明儿的再叫了裁缝过来给你缝制新的衣裙。”

一面就唤着芸香进来,吩咐她:“开了我装衣裙的箱笼,挑几套颜色娇艳些的,我平日里不常穿的衣裙出来给表姑娘。”

芸香应了,唤了两个小丫鬟进来一起搬箱笼。

这边林氏则是拉着林谷玉的手叹道:“想咱们林家当初还兴旺的时候,你也是千娇百宠的被家里人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四季的衣裳首饰都是插不下手去,又哪里会像现如今这样,连套夹的衣裙都没有呢。”

林谷玉依然是低垂着头没有说话,不过眼圈儿却慢慢的红了。

谁愿意过这样窘迫,寄人篱下的日子呢?如果可以,她自然还是想做那个被人千娇百宠的官家千金。

耳听得林氏这时又在说着:“我就不忿那月姐儿,说起来在这武安伯府里也算不得什么拔尖的,可谁叫她就摊上了一个好父亲呢。平日里吃的用的,穿的戴的,哪一样儿不是好的?可论起人物来,你原也不比她差什么。”

林氏说到这里,便双眼觑着林谷玉面上的神色。但林谷玉依然还是保持着先前那低垂了头的模样,所以林氏压根就瞧不清她面上现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神色。

于是林氏顿了顿,便又接着说道:“你来了这武安伯府里也有些日子里,你瞧瞧,说起来你姑丈和三房的三老爷都是嫡出,可两个人都是没什么出息的。你姑丈呢,花银子在锦衣卫里捐了个官,都这么些年了,现下也不过这样。三老爷更是连进士都没有中,不过是带着一房姨娘去凉州做了教谕。只有这二叔,年纪轻轻的就高中了两榜进士不说,现下才刚四十岁的年纪就已是户部郎中了。这户部可不比其他的清闲衙门,管的事要紧着呢。且我前些日子听得说,户部尚书极是赏识他,往后他这官位指定还要往上升,做到三品大员也不是什么难事。”

林谷玉依然没有说话。她心里只以为着林氏在和她拉家常而已,再没有想到其他的什么上面去。

而林氏见她不开窍,索性便又说起来叶贤嘉生的如何的儒雅,如何的会知冷疼人。可无奈林谷玉面上依然是先时的那幅神情,于是林氏没有法子,最后想了想,便直接说道:“据这些日子我冷眼瞧下来,我那二叔,仿似心中对你有意的呢。姑母这几日也认真的想了想,你爹娘托我给你寻一门好亲事,我这些日子也认真的给你寻摸了一些人家,只是咱们林家毕竟已是那样了,好一些的人家也是不愿意和咱们结亲的,可差一些的人家,你嫁了过去还要吃苦,何必呢?你爹娘的意思,不成就让我给你找个高门官宦之家让你去做妾,但姑母瞧着你这样的人物相貌,心里总是不忍。可巧现下我那二叔对你有意,他又是个这样好的人物,往后仕途上又大有作为,你跟了他,再不会有这样窘迫的时候,只怕过的比月姐儿还受用呢。且姑母私心里也想着,说起来咱们毕竟也都是在一个府里,有我在,必不会有人敢欺负了你去。所以我的意思,你这些日子倒不妨和二老爷多接触接触,瞧瞧他对你到底是个什么心意。若他对你真有那份心了,姑母觉得这事也是可行的,你心里觉得呢?”

林谷玉不可置信的抬头望着林氏。随后她的全身止不住的就开始发颤起来,一双眼圈儿也是慢慢的红了。

姑母竟然要她去做这样的事。她把她当成了什么?

第81章 作茧自缚

叶明月在薛氏那里吃完午饭之后就回自己的泠雪轩来了。

还要赶着绣太后吩咐下来的那幅白衣观音大士呢。

不过今儿这一顿午饭她吃的还算高兴。

先时她和叶明齐到了薛氏那里之后,虽然薛氏极力掩饰,面上一直带有笑意,但叶明月还是心细的察觉出了她这不过是在强颜欢笑而已。只是问着她,她又什么都不说,只说娘能有什么事?是你多想了。叶明月没有法子,于是便瞅了个时机,悄悄的拉了文鸳到一旁来,问着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文鸳最得薛氏倚重,日常什么事都是瞒不过她去的。

文鸳原也踌躇着,不大敢说——薛氏一早儿就交代下来了,近来她和叶贤嘉之间发生的事是不能让公子和姑娘知道的。但无奈叶明月一直逼问,最后文鸳也只得悉数的说了。

叶明月这才晓得了叶贤嘉现如今竟然是宿在了外书房那里,竟是不与薛氏同房了。

她当即就蹙了一双纤细的眉。转头见着薛氏坐在罗汉床上同叶明齐说着话,虽然是唇角带了丝笑意,可眼底到底还满是愁云。

叶明月一时都有冲动,想要冲到外书房去找叶贤嘉,好好的质问他一番。

难不成他真的不要这个家了么?七八年前陈静馨就已经闹的他们一家子鸡飞狗跳,乌烟瘴气,不得安稳的了,后来她好不容易儿的才死了,怎么现下来了一个与她生的有几分相像的林谷玉,你竟又开始与母亲吵架了?难不成咱们母子三个人加起来,在你的心里都是比不过一个陈静馨的么?

但是最后她还是硬生生的忍住了。

她紧紧的握着拳,因着太气愤,手指甲深深的掐进了手掌心里尚且都不自知。

现下并不是冲动的时候。若冲动,一来是落了下乘,这二来,反倒容易将叶贤嘉推到那边去。她要忍住,最好是尽快的寻个时机,将林谷玉打发走,永绝后患。

于是她深吸了一口气之后,面上重又表现的若无其事一般,坐到了薛氏的身旁去,同她说着话。

不过片刻的功夫之后,有小丫鬟进来通报,说是老爷过来了。

叶明月扭头望向薛氏,就见着她面上十分激动的神色,原本一双灰淡的眼中都忽然有了亮光。

只怕若不是自己和叶明齐站在这里,她都会立时的起身站起来迎过去。

叶明月见了她这样,止不住的就觉得心酸。

为什么要将自己所有的喜怒都依附于一个男人呢?

可这样的话她同薛氏也说过好多次了,上次薛氏自己也说了那样淡然的一番话出来,貌似全都看透了一切一般,但临了不还是这样?又有什么用呢?

叶明月暗暗的叹息了一声。随后她起身站了起来,朝着门口迎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