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贤嘉的心中也在打鼓,不晓得自己说的话可能打消皇帝想要纳叶明月入宫的念头。

那毕竟是皇帝啊。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他不晓得自己可能承担得了这份天子之怒。但为了自己的掌上明珠不至于往后日日的锁于深宫,陪伴这个年纪比自己父亲还大的人,说不得也只能将身家性命豁出去了。

于是叶贤嘉一闭眼,声音反倒是比先前要镇定了几分。

“回皇上,小女许配的是英国公世子,现任锦衣卫指挥使一职的沈钰沈大人。”

“哦?”皇帝平稳的声音终于是有了变化,“是沈钰?”

叶贤嘉点头:“是。而且据他所说,这门亲事太后愿意为其保媒。”

皇帝先前听到叶明月许配的人是沈钰的时候面上便有些不好看了,这当会又听说这门亲事是太后做媒人,那面上就越发的不好看了。

沈钰说起来毕竟是他的表侄子,没道理他这个做表叔的还去抢自己的表侄媳妇,而且这门亲事还是太后保媒......

太后素来便喜爱沈钰,若是此时他纳了叶明月入宫,太后势必会好生的说他一番的。那毕竟是他亲娘啊。

皇帝心中便打起了退堂鼓。转念一想叶明月的清丽容颜和娇柔声音,但却没法子弄到手,便觉得有些意兴阑珊,索然无味了起来。

于是他便兴致乏乏的对叶贤嘉挥了挥手,剪短的说着:“此事朕晓得了,你下去吧。”

叶贤嘉应了声是,恭敬的作辞,随后起身,倒退着出了御书房。

一出御书房,站在汉白玉的丹樨上,他后知后觉的才察觉到自己背上竟然已满是冷汗,被这十月的冷风一吹,禁不住的就觉得全身发颤。

随后他想了想,大踏步的就出了宫,过承天门,往北镇抚司的方向而去。

沈钰此时正满面愁云的坐在椅中。

昨儿他那般诚心的去和叶贤嘉求亲,不想却被叶贤嘉给拒绝了。当时他看着叶明月在旁边哭的那样,现下想起来还觉得心疼着呢。

只是叶贤嘉为什么不同意他的求亲?自己到底是有什么他瞧不上的?

周泉和郑云晓得他心中苦闷的原由。郑云还好,晓得宽慰他几句,周泉却是个急性子,当下他就气愤愤在一旁说道:“叶贤嘉那个老匹夫,凭什么不同意咱们大人和他女儿的婚事?咱们大人做他的女婿,是给他丢脸了,还是丢人了?若是早晓得他这样,当初他还在诏狱里的时候就不该同他那般客气才是。直接先抽了他一顿鞭子再同他说话。”

郑云就在一旁拉他的衣袖子,示意他少说两句。没见大人正愁着吗?

这时就听得沈钰叹了一声,声音极其低落的说道:“他瞧不上我,不同意我和圆圆的婚事,那自然是因为我不够好,入不了他眼的缘故。”

周泉和郑云听了他这话,只震惊的差点连眼珠子都瞪了出来。

他们家大人这样自恋的一个人,从来只觉得自己哪哪都好,怎么现下竟然是能说出这样不自信的话来?

当真是自从自家大人开始认识叶明月的那一刻起,大人就不是原先的大人了。

叶明月对大人的影响就这样的大?周泉和郑云互相对视一眼,心中都觉得甚是不可思议。

而这时有校尉进来,躬身通报:“禀指挥使大人,外面有人求见您。”

“是谁?”沈钰的声音不高不低,甚至是连头都没有抬起来。

“是户部右侍郎叶贤嘉。”

“叶贤嘉?”沈钰立时就抬起了头来,整个人也从椅中猛的一下就蹿了起来大踏步的就往外走,“快,快去请他进来。”

校尉一见自家指挥使大人都这样了,当下更不敢怠慢了,忙一路小跑着出去请着叶贤嘉进来。

而周泉和郑云也忙跟了上前去。

叶贤嘉先时来这北镇抚司的时候是被锦衣卫粗声粗气,动作粗鲁的给推搡进来的,但现下他到了这北镇抚司,一众上下对他都极为的恭敬客气。

叶贤嘉在椅中坐了下来,立时便有校尉来给他上茶,陪着笑说道:“叶大人请稍等,我们指挥使大人马上就来。”

话音刚落,就听得一路靴响声,沈钰已是过来了。

叶贤嘉依然坐在椅中没有起来。

哪里有老岳丈见着自家女婿过来就起身迎接的道理?

而沈钰对他这轻慢的态度也不放在心上,那也不敢放在心上啊。当下还得两步抢上前来,对着叶贤嘉躬身行了个大礼,面上陪了笑的说道:“叶大人,您来了?您来找我可是有什么事?”

自己和叶明月的婚事到底能不能成功,还得叶贤嘉点头才成啊。

叶贤嘉心里有些不爽快。

大凡做父亲的都是这样。自己捧在手掌心里千娇百宠着长大的女儿,忽然喜欢上了一个毛头小伙子,甚为为着这个毛头小伙子都敢顶撞自己了,那心里多多少少是会有些酸意的。

于是他瞥了沈钰一眼,鼻中轻哼了一声,又冷又淡的就道:“坐吧。”

倒仿似他成了这里的主人,而沈钰只是个客人一般。

沈钰这当会自然是不敢计较这事的,面上陪了笑意的就在一旁的椅中坐了。

叶贤嘉顿了顿,随后方才万分不情愿的开口说道:“你和圆圆的婚事,我答应了。”

“什么?”沈钰只立时就从椅中跳了起来。因着震惊,说出来的话都有些结巴了,”您,您说,说什么?”

周泉和郑云就在后面拼命的给沈钰使眼色,大人,你要镇定,要矜持啊。不能人家一说答应您和叶姑娘的婚事您就激动成这样了啊。这样叶贤嘉这个老匹夫就会越发的瞧不上你了啊。

但沈钰现下哪里还会注意到他们两个。他只是冲到了叶贤嘉面前,求证似的又急急的问了一句:“您,您是说,您同意我和圆圆的婚事了?”

叶贤嘉晓得沈钰是个沉稳的人。在诏狱待的那些日子里,更是亲眼见识过这位本朝以来最年轻的指挥使大人的手段,杀伐果断,行事利落,更是手段狠辣,这当会难得的见到他这样毛毛躁躁的模样,心中略微的好受了一些。

也许圆圆在沈钰的心中,确实是不一般的。如他那日所立誓言,也许此生他真的会将圆圆看视的比他自己的性命还要贵重,娇宠一生呢。

想到这里,叶贤嘉的心里就更好受了一些。

他起身站了起来,抖了抖衣袍下摆,不过声音还是冷淡的:“你现下立时就进宫去找太后,请她老人家做了你和圆圆这门亲事的媒人。”

顿了顿,又加了一句:“记着要立时就进宫去同太后她老人家说这话。”

这反倒让沈钰糊涂了。

昨日便是自己对着叶贤嘉下跪了,那般诚心诚意的求着他同意自己和叶明月的婚事,他都没有答应,怎么现下他却一反常态,主动的到这北镇抚司来找他,说同意他和叶明月的亲事了?还催促着他立时就进宫去找太后保媒?感觉他现下比自己还着急啊。

于是沈钰心内纠结了片刻,最终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您怎么,怎么现下这样着急?”

叶贤嘉回头看他,不耐烦的说道:“方才皇上召我到御书房,说要纳圆圆入宫,被我推辞了,说已经将圆圆许配给了你,是太后她老人家亲自保的媒。你若是不立时去找太后,请她做了这个媒人,等到皇上去问太后这话,太后却说并没有这样的事,到时我欺君之罪事小,圆圆却要入宫,我这个做父亲的,如何会不着急?”

沈钰恍然大悟,立时就道:“那我现下就进宫去求见太后。”

只是叶贤嘉却还是这里,他想着还是先恭送了叶贤嘉出门之后再入宫吧。不想叶贤嘉反倒催促着他:“你现下入宫去见太后才是最要紧的,我要你送什么送?难不成从北镇抚司到户部的路我还不晓得,还会迷路了不成?”

沈钰应了一声,就吩咐着周泉和郑云:“好生的替我送一送叶大人。”

说罢,立时转身,脚步急匆匆的入了宫门,奔着寿康宫的方向去了。

这边周泉和郑云送了叶贤嘉到户部衙门口之后,两个人一面往北镇抚司走,一面说着话。

周泉就道:“看不出来这个老匹夫还是挺疼惜自己女儿的。多少人一听皇帝要纳自己的女儿入宫,哪怕皇帝是白发苍苍,一条腿都要进棺材了,自家女儿正二八年华呢,都屁颠屁颠的答应了。可叶贤嘉这个老匹夫倒是宁愿冒着欺君之罪也不答应,我心中倒是有些服他了。”

郑云就笑:“既然你都服他了,那还一口一个的叫着他老匹夫?”

心里却想着,指挥使大人这总算是得偿所愿了,看来这几日定然能撺掇着让他请客,自己好好的吃一顿啦。

第113章 心想事成

沈钰去寿康宫见了太后,一进去就撩起衣袍跪下,大礼参拜,随后说了自己心仪的姑娘是现任吏部右侍郎叶贤嘉之女叶明月,还请太后出面为他保媒。

沈钰是自小太后看着长大的,原就极喜他。又怜他幼年失母,心中极是疼惜他。见他弱冠在即却还未成家,她心里比沈钰还要着急呢。这当会听得说沈钰有了心仪的姑娘,而且指天立誓的说非这位姑娘不娶,请自己出面保媒,太后还有什么不应承的?

她当即就遣了个小内监去户部叫了叶贤嘉过来,亲自同他说了这事。叶贤嘉自然也是立时应了下来,于是这件婚事就这样的定了。

等到申正时分从户部衙门里散值回来之后,叶贤嘉叫来了一家人,说了这件事。

叶明月当即只高兴的一声声的说着:“谢谢爹爹,谢谢爹爹。”

叶明齐也高兴。见叶明月高兴,他便也高兴。而且有情人终成眷属这原就是值得高兴的事。

陈佩兰也在一旁笑道:“沈大人那样骄傲的一个人,可前儿来求亲的时候,为显诚心,竟是都对爹爹跪下了,可见他心中极是看重圆圆的。圆圆嫁了过去,必然不会受半点委屈。”

薛氏也高兴。有道是丈母娘看女婿,那是越看越爱,先时在广觉寺的时候她还只觉得沈钰是个心狠手辣的煞神一般的人物,可现下想起来,却是觉得自己的这个准女婿身手矫健,武艺高强,怎么看都是怎么好。

又因着是太后亲自做媒人,所以即便只是暂且先定亲,那也是极为隆重的。

两家人去合了庚帖,又彼此交换了信物,只不过随后在何时成亲的事上面有了分歧。

若是按照沈钰的意思,那自然是巴不得立时就和叶明月成亲的,但叶贤嘉的意思却是叶明月现下还小,还没及笄呢,这样早就嫁过去做什么?而且私心里来说,他也想还留叶明月在家多待些日子,所以只说等明年八月十五中秋叶明月及笄之后再和沈钰成亲。

但现下尚且刚刚才十一月,算起来到明年八月十五中秋还有小一年呢,沈钰如何能等得及?但叶贤嘉又坚持着不让步,沈钰只好去找了太后,求着太后她老人家从中斡旋,最后好说歹说的,总算是便成亲的日子定在了明年三月初八的这个日子。

三月阳春,桃花初绽,正所谓是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嘛,正是成亲的好时候。

既然太后她老人家都发了话,叶贤嘉自然是不敢不遵从的,于是这成亲的日子就这样的定了下来。

所谓好事都是连着来的,叶贤嘉和薛氏他们很快的就看中了一处房子,是到底四进的院子,极其的好,当下便让房牙子约着房主人见了面,商议着价钱。最后定了价钱,进去查看了一番,看何处要修补的,要添置的,遣了人去办这些事,并且定下了十一月十八日就要搬到新房子里去。

而搬家的前两日,忽而又诊断出陈佩兰有了身孕的事来。

原来自从出了叶贤嘉的事之后,叶明齐有感于陈佩兰于这样的时候都对他不离不弃,心中甚为的敬重爱怜她,两个人便同了房,随后彼此之间的感情也越来越好。而近来事情很多,陈佩兰整日的忙碌着,忽而某一日闲下来的时候猛然的想起来自己这个月的月信迟迟未到,有些不放心,只以为是自己的身子有什么毛病,便带了丫鬟去寻了个医馆,请了个大夫瞧了瞧。但大夫一切脉,便对她道恭喜,说是她已然有孕一个多月了。

这下子阖家的人都高兴不已。薛氏更是合不拢嘴,一时拿了银子出去买各样的补品,流水似的送到了陈佩兰的屋里去,又将自己身边的丫鬟拨了两个给她,平日里便是陈佩兰要自己倒一杯茶都是不敢要她自己动手倒的。叶月则是寻了各样上好的缎子出来,想着要给自己这个即将出生的侄子或侄女绣衣物和靴袜了。叶明齐更是不消说,猛然的晓得自己要当爹了,人傻了好几日都没反应过来。过后某一日散值回来的时候,扭捏着就从怀里掏了一副白玉绞丝镯子和一只金锁出来。

陈佩兰笑着问他这是做什么?叶明齐也不答话,只是牵了她的手过来,将那只金锁珍而重之的放在了莹白的手掌心里,望着她,说道:“这是给我们孩子的长命锁。”

又拿了那副白玉绞丝镯子过来,亲手替她戴在了手腕上,随后抬了头,望着她一脸诚挚的说道:“兰儿,谢谢你,在我最艰难最无措的时候依然陪在我身边,对我不离不弃。还有,谢谢你,为我生儿育女,给了我一个完整的家。”

夫妻两个人之间的感情虽然这些日子较着以往好多了,但陈佩兰也从来没有听过叶明齐说过这样的话,现下猛然的听到叶明齐这样说,饶是陈佩兰往日里再是沉稳内敛的一个人,可这当会也激动的忍不住一面抬手握着自己的嘴,一面落着泪。

叶明齐能说出这样的话,分明就是对她敞开了心扉的意思啊。她的夫君,现下终于是认认真真的接纳她了。他的心里,总算是有她的位置了。

“夫君,”她虽然眼中流着泪,面上却满是笑意,“你说的这都是些什么话?我们是夫妻啊,夫妻一体,就该共进退,共生死的啊。”

叶明齐没有说话,只是伸手揽过了她的肩来,小心轻柔的将她拥入了怀里。

他心里也晓得,虽然说是夫妻一体,就该共进退,共生死,但如陈佩兰这般,真正能做到的又有几人?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于是他便用力的握紧了陈佩兰的双手,低声的在她耳旁说道:“我叶明齐今晚在这里立誓,终生只会守着你一人,再不会如旁人那般的纳妾。咱们,”又伸了手轻轻的放在她的肚腹上,唇角弯起,笑道,“还有咱们的孩子,咱们一家人,从今往后好好儿的过日子。”

陈佩兰听了,只不住的点头,却说不出什么话来,只是不停的落泪。

但即便是流泪,这当会却也是心中满满的都是喜悦。

她终于等来了她的良人同她说这样的话,这辈子还有什么遗憾的呢?

转眼就到了十一月十八日,一大早的叶贤嘉和薛氏他们就起了来,待得用完了早饭,又细细的检查了一番所有的东西之后,一家人便朝着新家出发了。

薛氏的嫁妆极多,陈佩兰的嫁妆也不少,当下一溜的马车只满满登登的摆了一条长龙出来。

路旁的人纷纷议论着,说是搬家的这一家人好福气啊。

老子升任了三品大员,儿子做了都察院的经历,女儿刚同英国公世子定了亲,还是太后她老人家亲自保的媒,满京城里的人谁不艳羡?

但自然是有人心中不畅快的。

叶绍松现下就正在同蒋氏和叶贤锦拍着桌子,气的猛咳个不住,脖子上的青筋都一条条的挣了出来,浮在皮肤表面,瞧着极是狰狞骇人。

“都是你们两个那时百般的非要将老二除族,撵了他们二房一家子出去,现下呢?二房现下这样的风光无限,满京城里的人谁不艳羡?谁又不在背后笑话我们?一颗夜明珠当着一颗死鱼眼珠子就这样扔了出去,还要落得个薄情寡义,落井下石的名声。这样的名声好听?往后你们出门的时候脸要往哪搁?还会有人同着咱们家来往结交?”

叶贤锦被他骂的缩了脖子,没有敢说话。

将叶贤嘉除族,撵了二房一家子出去的这个主意,原就是他想出来的。

但是蒋氏却是不服气的。

她重重的顿了一下手里的龙头拐杖,冷笑了一声,说道:“谁能未卜先知,晓得二房现下有这样的风光了?若是一开始老二贪墨赋税和军饷的事成了真,皇上迁怒下来,抄了我们整个武安伯府,你还能拍着桌子同我们说这样的一番话?何苦来,当初将老二除族,撵了二房一家子出去你也是同意的,这当会倒是责怪着我和老大了。你怎么就不怪怪你自己?没有你这个当父亲的点头,我和老大敢将老二除族,敢将二房一家子撵了出去?当时你就该拿出你现下的这份威风来,抵死不让我和老大将老二除族,撵了他二房一家子出去才好,可那时你倒是做什么去了?不还是怕老二若真有了贪墨的事会牵扯到你的身上来,所以才答应了我和老大的提议?可这当会你倒只会怪着我们了,想让我们母子背着这个骂名了。但这骂名我们母子可不背,要背你自己背去。”

叶绍松只被她这一番咄咄逼人的话给气的眼怔怔儿的,半晌都没有回过神来。

随后他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差些儿就要将自己的肺都活生生的从嗓子眼里咳了出来一般。

“怪我啊,怪我,都是我猪油蒙了心,受了你们母子两个人的蛊惑,所以这才将老二除了族,将二房一家子都给撵了出去。”叶绍松痛心的伸手握成拳头捶了自己的胸口好几下,随后又厉声的说道,“不过既是你们出的这个馊主意,现下就要着落着你们身上,去求着老二他们一家人回来。”

现如今叶贤嘉是三品大员,叶明齐是都察院经历,更重要的是叶明月还和英国公世子,锦衣卫指挥使沈钰定了亲,还是太后亲自保的媒,何等的荣耀?若是二房能再回来,那他们整个武安伯府就重又能在这京城之中立起来了啊。

所以无能如何,便算是求,那也是要求着二房一家人回来的。

第114章 万事如意

户部右侍郎乔迁新居,原就是有许多同僚要来贺喜,更何况他现下又有一个太后亲自保媒,与英国公世子,昭武将军,现任锦衣卫指挥使定亲的女儿了,所以一时前来恭贺的人络绎不绝。

这样的日子沈钰自然是要来,而且还带了周泉和郑云一块儿来了。

作为叶贤嘉的准女婿,沈钰压根就没有把自己当客人,反倒是很自觉的随着叶贤嘉一块儿招呼客人。还指使着周泉和郑云也去干活。

周泉和郑云觉得可委屈了。

原本他们只以为着今儿跟了沈钰来是坐席面大吃大喝的,可没想到却是来做着小厮的话,帮着招呼客人来了。

而一众客人也蒙了。

叶贤嘉这个户部右侍郎亲自招呼也还罢了,可搭上个锦衣卫指挥使,还有两位指挥佥事一起招呼......

于是这顿酒各位前来贺喜的人喝的可真是心惊胆战啊。

偏生周泉和郑云都是海量。在军营里的时候,打胜仗了,或是没仗打了,又或是天冷了,那不值岗的兄弟们就凑在一起喝酒吧。都不用下酒菜,烧刀子一壶接一壶的喝下去。所以眼前的这些个酒放在周泉和郑云眼里算什么?不过是比水略多一点儿滋味罢了。

他们两个是来陪客的,举起酒杯劝酒了,满桌子的人谁敢不喝?不说碍于他们两个人指挥佥事的身份,就是眼瞅着周泉左脸颊上的那道刀疤那也得喝啊。

一干官老爷们久居京城,锦衣玉食的日子过惯了,谁上过战场?谁在死人堆里钻过?周泉原就是战场上下来的人,现下又是锦衣卫指挥佥事,一身戾气。左脸颊上那道贯穿了半边脸的刀疤更是给他增添了无数的狰狞之色。而郑云虽然看着笑眯眯的,是个好相处的人,但若是他不笑了,眯着眼睛望了过来时,那目光就冷刀子似的嗖嗖的掷过来了。所以面对这两位的劝酒,谁人敢不喝?不说是酒了,就是□□那也得闭着眼睛往下灌呐。

于是不多一会儿就喝翻了一桌子。偏生这两个人还正喝的兴起,也不拿酒杯了,直接怀里抱着酒坛子,到处劝人喝酒,只吓的各人恨不能纷纷的钻桌子底下去躲着。最后还是沈钰赶了过来,将这两位煞神给拎走了才完事。

而内宅里,薛氏、陈佩兰和叶明月也正在忙着招呼各位堂客。

自然一开始是没有人能瞧得上叶贤嘉的。京城里旁的没有,官多的是,叶贤嘉先前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户部郎中,五品的官儿罢了,自然是不在各位公侯世家的眼角之内。即便他现下是户部右侍郎了,说起来也是三品大员,但搁在一众公侯世家里面也不算什么。可是现如今不一样了,叶明月与沈钰定了亲事,又是太后亲自保的媒,往后不定得要是什么样的荣耀呢,谁不想巴结着?

长宁侯一家来了,广德侯一家来了,景川侯一家也来了。

广德侯夫人此时就拉着叶明月的手,笑着同各位夫人笑道:“我早先见着叶姑娘的时候就晓得叶姑娘定然是个有福气的。瞧瞧,现下果然是教我说中了,竟是配了沈大人呢,还是太后亲自保的媒。满京城里打听打听,太后亲自做媒人,这可是头一份呢。”

各位夫人便也笑。

长宁侯家的徐老太太也来了,此时就笑道:“可不是。我打头一眼看到叶姑娘的时候就觉得这孩子长的是真的好,往后定然是要配个青年才俊的。现下果然如此。沈大人那可不是个人中龙凤的青年才俊?”

便又有人恭贺着徐老太太,又恭贺着长宁侯世子夫人。

长宁侯世子夫人就算沈琳,沈钰的嫡亲姐姐。

叶明月一早儿就晓得沈琳是沈钰的嫡亲姐姐。虽然前几个月去永宁侯府给徐老太太贺寿的时候见过她一面,但也不过是彼此点了点头就算是见过了而已,但现下可不一样了。

于是她便过去对着沈琳屈膝行了一礼,极恭敬的就说道:“明月见过世子夫人。”

就有许多夫人在旁边起哄,说叶明月这都同沈钰定了亲了,明年三月初八就要成亲的,怎么今儿还叫沈琳世子夫人呢?怎么着也该叫一声姐姐才是。

叶明月尚且还没有说话,却只听得沈琳冷冷淡淡的说了一声:“这声姐姐我可当不起,叶姑娘还是暂且别叫吧。”

叶明月闻言一怔,抬眼望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