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夏云锦满腔蓄势待发的怒火生生的被浇熄了大半,讶然的看向那个坐在桌子边身着素色锦袍的青年男子。

直到此刻,她才留意到这个男子竟生的器宇轩昂相貌不凡。举手投足间散发出慑人的风采和贵气。也不知道又是哪一位勋贵府邸里的贵公子…

此时,这个男子含笑的目光正定定的落在她的脸上。声音还算温和有礼:“侍卫莽撞无礼,踢伤了方管事,都是我这个做主子的管教不力。还请这位小娘子不要动怒。”

在他轻飘飘的说着“都是我这个做主子的管教不力”时,那个蒋侍卫脸色愈发惨白,竟不假思索的跪了下来:“都是我的错,请方管事和小娘子见谅!”

这一幕让夏云锦又惊又疑。也愈发肯定了眼前这个锦袍男子来历非凡,语气随之和缓了不少:“蒋侍卫知错了就好。方管事的伤势不重。我们就不打扰公子的雅兴了。这就告辞,赶往下一个驿站。”

青年男子温和的说道:“这个驿站有不少空房间,我们几个也用不了这么多。当时包下驿站只是图个清静罢了。天这么晚了,方管事又受着伤,不宜再赶路,不如就在这个驿站住上一晚,明天早起再赶路也不迟。”

夏云锦一怔,下意识的婉言拒绝:“这里既然被公子包下了,我们怎么好再叨扰…”

青年男子微微一笑。并不劝说,只是随口吩咐身边的侍卫:“让掌柜的命人把天字号客房收拾四间出来。”温和的语气里却隐隐的透露出长期居于上位者的气势,一副不容拒绝的架势。

侍卫恭敬的应了一声,然后看了掌柜一眼。掌柜的十分机灵,立刻陪笑道:“小人这就命伙计去收拾客房。最多片刻就好!”

。…既然拒绝不了,也只能应下了。

夏云锦只得微笑道谢:“那就多谢公子美意了。方管事额上的伤还在流血,得先包扎上药。我这就先领着他下去上药。”

直觉告诉她,这个男子绝不好惹,突如其来的善意更是令人不安,还是敬而远之的好。

青年男子似看出了她的惊惶不安,略略失笑:“小娘子请自便。”

夏云锦心下稍定,冲荷花等人使了个眼色。荷花桃花立刻搀扶着方大郎往后面的客房走去。夏云锦紧随其后。在经过那个青年男子的身侧时,他忽的笑着问道:“偶遇也是缘分,不知可否请教小娘子的姓氏?”

人家表现的彬彬有礼,夏云锦也不好不搭理,略一踌躇,才笑着答道:“小女子姓夏,在家中排行第三。公子称呼小女子一声夏三娘子就行了。”

至于闺名,当然恕不奉告。

青年男子不再多言,目送着那个美丽窈窕的身影消失在门边,才收回了目光。

蒋侍卫依旧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上,连抬头看一眼的勇气也没有。其他几个侍卫也不敢为他求情。

青年男子没有发怒,只是淡淡的说道:“蒋中,你的胆子越来越大了。”

蒋中浑身一颤,不假思索的磕头告饶:“都是小的鲁莽,求公子爷开恩,饶了小的这一回。小的以后再也不敢了…”

“回去之后,自己去领四十个板子。”青年男子的声音依旧平静,仿佛这四十个板子在他眼里已经是极轻的惩罚了:“记着,下不为例!”

蒋中竟也觉得这个惩罚不算重,忙磕头谢了恩,然后站到了一旁,眼观鼻鼻观心,别提多老实安分了。

接下来,青年男子并未再说什么,只是唇角微微扬起,似乎心情还算不错。

几个侍卫不动声色的交换了一个会心的眼神,眼中俱都闪过一丝了然的笑意。

。…

方大郎的伤势虽然不重,不过脸上血迹斑斑的,看着着实吓人。待将方大郎扶进了客房之后,夏云锦立刻让伙计送来了热水和毛巾。

桃花正要自动请缨,荷花忽的说道:“还是我来吧!”说着,便伸手拧了热毛巾,轻柔仔细的为方大郎擦拭脸上的血迹。

方大郎也不知是伤势的缘故抑或是窘迫,脸都涨红了。好在此时天色昏暗,没人留意他的异样。

夏云锦迅速的吩咐:“桃花,你快些去把杜郎中叫过来。”

桃花领命去了,还没等她踏出门口,迎面便差点撞上了急匆匆过来的人影。好在桃花反应迅疾,立刻闪开了。

“是谁啊,走的这么急赶着投胎啊!”桃花不满的咕哝一声,然后一抬头,看清对方面孔的一刹那,顿时心里一虚。

奇怪的是,平日里说话毒舌性子古怪的杜郎中今天竟没有吭声,连看都没看她一眼便匆匆的进了屋子里。

。…杜郎中这是转性子了吗?桃花默默吐槽,也跟着进了屋子。

夏云锦一见杜郎中,顿时松了口气:“杜郎中,你来的正好。快些看看他的伤势如何?”

杜郎中嗯了一声,凑到近前查看,半晌才说道:“伤的不重,敷些药就行了。”

。…以杜郎中的脾气,不是应该不耐烦的说上一句“死不了”吗?他什么时候变的这么随和了?

夏云锦心里暗暗嘀咕一句,下意识的打量杜郎中一眼。不过,杜郎中还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压根看不出和平日有什么不同。只是敷药包扎的动作比平日要稍微慢了一些。

“杜郎中,你没什么心事吧!”夏云锦试探着问了一句。

杜郎中动作一顿,头也不回的应道:“三娘子有这个闲情逸致关心我,倒不如腾出时间来好好想一想要怎么解决眼下这个难题。”

夏云锦:“…”

好心遭雷劈!夏云锦被噎了这么一句,也懒得再多问,待方大郎的伤势处理好之后,关切的询问了几句,确定方大郎没有大碍,并叮嘱各人早些休息。

一共四间客房,夏云锦并两个丫鬟一间,方大郎和杜郎中一间,赶车的贺二郎和另一个车夫一间,还有同行的家丁住一间,也不算太拥挤。草草的吃了一些饭菜,又简单的梳洗一番,便各自歇下了。

这一夜,夏云锦睡的并不安稳踏实。

满腹心事,又睡在陌生的地方,隔了几间客房还住着几个陌生男子。一颗心似悬在半空中一般,眼睛闭上许久也没有睡意。不知过了多久,才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没亮,夏云锦就醒了,荷花桃花一听到动静,也很快的起床穿衣,准备动身启程。

推开房门的那一刹那,不远处也传来了一声推门的轻响。

第五十五章 萍水

夏云锦一怔,下意识的看了过去。

只见一个穿着素色锦袍的男子正站在门口。他略有些讶然,旋即笑着对夏云锦打了个招呼:“夏娘子起的真早。”

昨天晚上光线暗淡,看的不甚清楚。此时晨光明朗,青年男子的面孔十分清晰的引入眼帘。眉目俊朗,风度翩翩,端的是相貌堂堂!

夏云锦心里暗暗赞叹一声,微笑着应道:“有急事要赶路,不得不起得早一些。”说的语焉不详。

至于这个青年男子为什么要早起,自然也有人家的理由。不过是萍水相逢擦肩而过,她没那个兴趣去打听人家的**。

夏云锦礼貌又疏远的态度十分明显。

青年男子眸光微闪,冲夏云锦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开了。

夏云锦松口气,立刻吩咐荷花桃花去叫人。众人在大堂里吃早饭的时候,青年男子和那几个侍卫已经没了踪影。

杜郎中不动声色的暗暗松口气。

夏云锦打量方大郎一眼,亲切的问道:“你额上的伤还疼吗?”

方大郎立刻笑道:“一点小伤而已,不妨碍赶路。”

“死鸭子嘴硬!”杜郎中不留情面的戳破他的谎话:“你额上的伤虽然不重,却流了不少的血。要是不好好休息,日后肯定会留下伤疤。”

夏云锦眉头微皱:“那可不行,要不然,我们先走,方管事留下休息一两天,等伤势好转了再追上来好了。”

方大郎却很坚持:“虽然是赶路,可我什么都不用做,只要坐在马车上就行了。岂不是和休息一样。再说了,没有我领路,你们只怕是不容易找到爹他们。还是一起走吧!”

夏云锦也是心急如焚,闻言只得应了:“那你一路上要多加小心。”

闲话不多说,又赶了一天的路之后。一行人终于赶到了邳县。

夏家经营马匹生意多年。自然有自己运送马匹的渠道。在沿途的几个县城都建立了马场。以备马匹运送途中的饲料和饮水休憩之类的用途。邳县离京城一百多里,马场就建在邳县的城郊。

朱掌柜方二郎等人守着一千多匹病马,急的快哭出来的心都有了。两个郎中虽然尽力诊治,效果却不太大。虽然暂时还没出现马匹病死的情况,可眼睁睁的看着一匹匹健壮的马倒下,那种焦急又无奈的心情实在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好在方全很快就赶来了。

朱掌柜在看到方全的一刹那,又是难过又是愧疚,差点泪撒当场:“方大掌柜,都是我没用,没把这批马照顾好…”

方全心急如焚。无心和他多客套,立刻说道:“先别说这些了。带我去马场看看!”

朱掌柜擦了擦眼角。忙带着方全去了马场。

方全早有心理准备,在看到一匹匹骏马有气无力的倒在草地上的惨状时,并未流露出太多的异样。沉声问道:“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原本好好的,为什么一夜之间就有了这么多的病马?”

这样的情形实在诡异,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有人暗中做了手脚。

朱掌柜苦笑一声:“这个我也不太清楚。每天晚上我都派了人守夜,那天夜里守夜的两个人我反复盘问过了。都说什么都没看见。我已经把他们两个都关起来了。”

一旁的方二郎忿忿的插嘴道:“也不知道到底是谁生出了坏心,暗中动了手脚,要是被我知道了,非扯烂他的黑心肠不可!”

“现在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方全的眉头皱的极紧:“是外人还是家贼,这个迟早要查清楚。现在最重要的是要把这批马都治好,尽快的送到京城交到兵部去。要是无法按时交货,我们就得赔十万两的银子。如果是前几天出了这等事情,倒是不用太发愁,银子本就是筹措好的。可现在。那笔银子已经被付给送矿石来的客商了。夏家再也凑不出这么的现银了!”

原来情况比所能想到的更糟糕。

方二郎脱口而出道:“爹,那要怎么办?这么多病马,根本不可能在几天之内都治好!”

方全早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闻言默然许久,才低声道:“如果真的到了那一步,只能去钱庄借,或是把夏家名下的铺子典让出去…”

方二郎和朱掌柜齐齐变了脸色,异口同声道:“不行!千万不能这么做!”

钱庄的银子可不是好借的,足有二分利。借十万两,就得还上十二万两。夏家自从夏半山父子死后,本就呈现风雨飘摇之态,若是再有这么一笔高利息的借款,可就真的是大伤元气了。至于典让铺子,更是杀鸡取蛋之举。

方全苦笑一声:“你们两个以为我愿意做这样的决定吗?老爷走了还不到三个月,尸骨未寒。夏家却被逼到了这个份上,我这心里能好受吗?可不管在背后捣鬼的是周家还是王家,抑或是别的什么人,我们现在都没办法还手,只能先保住夏家的生意再说…”

方全力持镇定,可颤抖的声音和双手却出卖了他此刻的心情。

只短短的一个月,夏家就被人设局逼迫的喘不过气来。就算能熬过这一关,也必然元气大伤。他实在是对不起死去的老爷…

方二郎见他这般,眼圈顿时红了:“爹,你别自责了。要怪也都怪我。如果不是我坚持走陆路,听朱掌柜的改走水路,也不会闹出这么大的风波来了。”

“这怎么能怪你,”朱掌柜的心里也难受极了:“我才是负责此次购马运马的管事,要说该有人负责,那也该是我才对。”

“你们两个都别争了。”方全打起精神安抚道:“算起来还有些日子,只要能尽快找到马的病因,说不定很快就能把马治好。除了这两个郎中,再到邳县去请些好郎中来。只要能治好病马的,重重酬谢!”

朱掌柜和方二郎立刻应下了,分头出去请郎中不提。

方全口中说的轻快,可心里却比谁都要沉重。虽然还不能断定背后捣鬼的就是王家,可有人憋足了劲在对付夏家却是肯定的。不知道这一关能不能熬过去,更不知道今后还会有多少阴损的招数在等着夏家…

老爷,你去的太早了!只留下娇妻弱女,三娘子虽然很好,却心地仁厚善良,又是没出阁的少女,要撑起夏家这片基业也实在为难不易…

就在方全在马场里四处查看心情沉重之际,令人意想不到的一行人竟然来了。

“爹!”一个熟悉的声音远远的响起。

方全一愣,循声看了过去,然后不敢置信的瞪大了双眼。

那个一身素色衣裙身形优美戴着纬帽的少女…竟然是三娘子!

夏云锦无暇和方全说话,因为她已经被眼前惊人的场面震骇的说不出话来了。偌大的马场里,目光所及处,看到的都是病马。到底有多少,根本连数也数不清。这些病马俱都奄奄一息的躺在草地上,困难的喘息,似乎随时都会死掉…

泪水不知何时涌出了眼角,迅速的自脸颊滑落。

夏云锦张口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异常的沙哑:“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连他这个久经商场见过大风大浪的人看了眼前的惨状也觉得心里凄惶,何况是这么一个足不出户心地善良的小娘子。方全心里恻然,脸上却硬是挤出了一丝笑容:“三娘子,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夏云锦也知道此时不是难过的时候,用力的擦了眼泪,低声答道:“我放心不下,所以特地赶过来看看,说不定能想出法子来治好这些马。”

方全将心里涌起的酸楚和难过都按捺下去,强颜欢笑道:“我已经让朱掌柜和二郎去请郎中了,三娘子只管放心…”话还没说完,他的目光就被那个背着药箱的杜郎中吸引了过去。

待看清杜郎中的动作时,方全顿时骇然,旋即大怒:“喂,你这是要干什么?”

杜郎中的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把亮晃晃的刀,那把刀又细又长,约莫三寸长,看起来无比锋利。而此时此刻,杜郎中手里的那把刀正抵在那匹病马的腹部,只要稍一用力,就会刺穿马的腹部。

养马之人大多爱马,做了多年马匹生意的方全自然是爱马之人。眼看着杜郎中的行为透着诡异,方全当然忍不住。

别说方全了,就是夏云锦看着杜郎中拿着明晃晃的刀在马腹上比划也觉得心惊肉跳:“杜郎中,你拿刀做什么?”

杜郎中略有些不耐的应道:“马又不是人,哪里出了问题又不会说话。当然得我自己来找病因。好了,你们几个都离远一点,免得待会儿被吓到。”

夏云锦:“…”

杜郎中!你这到底是打算要做什么?

方全似想到了什么,脸色顿时一变:“你该不是打算要把这匹马杀了,切开它的胃部查看病因吧!”

杜郎中赞许的看了他一眼:“你还不算太笨!”

方全:“…”

第五十六章 治马

“不行,”方全铁青着脸反对:“这匹马虽然病了,可还有治好的希望。你这么一动手,就彻底断绝了它的生路。你这么做太残忍了!我绝不同意!”

杜郎中冷哼一声:“照你这么说,你是宁愿看着这么多马一起病死了?”

方全:“…”

夏云锦此时回过神来,想了想说道:“方叔,杜郎中说的有道理。如果真的是有人在马的饲料或是饮水中做了手脚,只有切开病马的胃部查看才能清楚。也能更好的对症下药。”

方全也不是蠢人,这样浅显易懂的道理很快就明白过来。可明白是一回事,让他眼睁睁的看着杜郎中对马动刀子是另一回事…

杜郎中懒得再说什么,重又转过了头去。这次连犹豫也没有,直接一刀就切断了病马的喉咙。病马哀嘶一声,一股鲜血顿时喷溅而出,杜郎中的衣襟立刻就被染红了一片。浓重的血腥气顿时在空中弥散。

这一幕场景实在血腥刺激,方全脸色陡然白了。荷花勉强维持冷静,桃花却已忍不住跑到一边作呕。

夏云锦也觉得反胃,稍稍退开了几步,可她却没有躲开,一直默默的在旁边站着。看着杜郎中手法熟稔的将马腹切开,然后毫不避讳的在一堆内脏里挑挑拣拣,终于找到了一个血肉模糊的东西,再次用刀切开,现出了一些尚未完全消化的东西…

方全不忍再看,将目光移了开来,低声说道:“三娘子,马场里到处都是病马,气味实在不好闻。你还是到那边的屋子里坐着休息会儿吧!”

夏云锦的脸色确实苍白难看。连着赶了两天的路,一进马场满眼看到的都是病马,再看到这么血腥刺激的一幕,心情能维持平稳才是怪事。可她却不肯去休息:“方叔,你不用担心,我能撑得住。”

方全还想再劝。夏云锦又说道:“我不能总躲在你的身后。如今既有人处心积虑的要出手对付夏家。我这个当家人总该学着站出来应对这些事情。我知道我有很多都不懂,做的也不够好。不过,我一定会认真学。”

既然已经别无选择的成为了夏云锦,那么她就要义无反顾的承担起夏云锦这个身份应该承担的一切。不仅是照顾夏家上下所有的人,还包括看似风光实则风雨飘摇的夏家生意,还要应付在暗中觊觎夏家甚至出手对付夏家的敌人…

她绝不会逃避属于自己的责任!

看着那张美丽苍白的俏脸上浮现出的坚毅和勇敢,方全又是欣慰又是酸楚。欣慰的是,老爷后继有人,三娘子虽是女子却不像夫人那般柔弱,反而有着不输男子的坚韧勇敢。酸楚的却是。眼下情况实在不容乐观。有些困境不是凭着意志就能熬过去的…

荷花也听到了夏云锦的这番话,眼中流露出心疼。

以前的三娘子最是娇气。绝不可能连着两天赶了这么远的路,更别说是站在臭气哄哄气味难闻的马场里看一个郎中这样“检查”病马了。

荷花没有吭声,只是默默的靠近夏云锦,悄然搀扶住她的胳膊。

夏云锦定定神,冲荷花笑了笑,然后担忧不已的问道:“桃花一直在那儿吐不要紧吧!”

桃花自从看了一眼之后,便哇啦一声吐了出来。到现在还没停。看那个架势,大概是连昨天吃下去的饭也都快吐光了。

荷花瞄了桃花一眼,笑着说道:“三娘子放心,等她都吐光了,自然就会好了。”

话刚说完没多久,桃花果然站直了身子。可刚看过了一眼,胃里又开始翻腾不休,立刻转过头去继续干呕。这次却是连胆汁都快吐出来了。

。…

杜郎中对周围的一切恍若未闻,他一直蹲在那匹被切开了马腹的病马面前。用刀尖拨弄着那个被切开的血糊糊的胃,后来干脆就用上了手。先是用手指碾,然后凑到鼻前嗅了一嗅,再后来索性伸出舌头尝了一尝。

。…别说几个女子了,就连方全看着这一幕都快吐出来了。

可杜郎中的神情却无比专注,仿佛他此刻正在做的是世上最神圣的事情。那张平凡的没有丝毫特色的脸孔,此时却散发出夺目的光芒。

荷花忍不住在夏云锦耳边低语道:“三娘子,杜郎中真的是个好郎中。”

夏云锦面色泛白移开了目光,笑着点了点头。不管杜郎中有多少古怪脾气,可有一点是毋庸置疑的。他真的是一个很敬业又对医术很执着的人!说不定,他真的能找出病马的病因…

不知过了多久,杜郎中终于站了起来。大概是蹲的太久了,双腿发麻,踉跄了一步差点摔倒。离他最近的方大郎不假思索的扶住了他。

杜郎中稳住了身子,却连说声谢谢的时间都欠奉,他抬头看向夏云锦,眼中闪着喜悦:“我知道这些马的病因了!”

众人俱都动容,顾不得杜郎中身上不停散发的血腥味,立刻围拢了过来。

“到底是怎么回事?”夏云锦双眼熠熠闪亮,迫不及待的问道。

杜郎中一脸肯定的说道:“我们之前猜的没错,这些马不是无端的生病,而是有人暗中做了手脚。在马的饮水里下了毒。好在剂量不大,马匹又多,每匹马饮下的水有多有少。喝水多的马中毒深一些,还有一些马大概是水喝的很少,所以没受什么影响。”

顿了顿,又道:“这个投毒之人实在狡猾。如果在马的饲料中下毒,很容易在胃中残留一部分未消化的,很难找出病因对症下药。所以选择在水中下毒。消化快见效也快,又不易查出病因来。如果我不是切开了病马的胃部仔细检查,也实在没办法确定这一点。”

方全脱口而出道:“你真的能确定吗?”

杜郎中爱理不理的应道:“随你信不信。”

方全:“…”

方全早就听说过这位性情古怪的杜郎中,今天却是第一次领教,气的脸都涨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