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好事者本来就多,这么耸动的消息可要比之前夏家马队遇险要精彩多了,短短两天之内便沸沸扬扬的传了开来。

原本还处在观望中的客商们,一听到这样的传言,立刻就下定了决心。他们可是正正经经的生意人,怎么能和这种心黑手辣草菅人命的人家来往。王家周家再派人来游说送礼,统统撵出去!

那一部分私下和王家或是周家签订了新合约的客商,更是悔之莫及。索性闹腾着上门要解除合约。就算要赔些违约金也认了!

就连刑部的探子都被惊动了,特地向主事禀报了此时。刑部主事是个老持稳重的人,思忖了半天说道:“夏家既然没来报案,那此事暂且不管。你无事的时候多到茶楼那边去打听打听。若是有什么异动,立刻就来回禀。”

......

王升荣知道此事的时候,差点把鼻子都给气歪了。拍着桌子骂了半天,直骂的口干舌燥,随手就将手边的茶端过来一饮而尽。然后扑哧一声就喷了出来:“这是谁倒的热茶,要烫死老子啊!”

倒茶的小厮无辜被迁怒,被打了十个板子,哭喊着求饶。

一片混乱中,周安阴沉着脸来了。张口便问:“那些传言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口口声声说我们两家买凶杀人?”要说买凶杀人,肯定也是王升荣干的。现在怎么又扯上周家了?

王升荣心情正恶劣,一听这质问的口气,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语气也冲的很:“我哪知道是怎么回事!”

周安冷哼一声:“到底怎么回事,你肯定清楚的很。一开始我就劝过你,我们毕竟是生意人,要斗垮夏家,也该正正经经的用商场上的手段。你偏偏不听我的,非要听那个贵人的话。结果弄出了人命来,现在外面传的沸沸扬扬,还有谁敢和我们做生意?”

做生意的人,讲究的是和气生财。用些不太光彩的手段也是有的,可一涉及到人命就实在太惹人注目了。

王升荣满心的烦躁:“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最重要的是好好想想该怎么补救才对。好在此事我没真正经手,都是那位贵人派人动的手。就算刑部立案追查起来,也追究不到我头上。”

说到后来,王升荣的底气又渐渐壮了起来:“你放心,有那位贵人在,绝不会出任何问题。”

周安半信半疑:“真的不会有问题?”

王升荣理所当然的点头:“当然不会有问题了,你就放心好了。”

周安见他说的如此有把握,终于忍不住又将心里盘亘了无数次的疑问又问出了口:“那位贵人到底是谁?”

王升荣却不肯明说,敷衍的应道:“总之是身份极尊贵的人。你我加起来也够不着人家一根手指头。你就别再多问了,知道的太多了,对你没什么好处。”

换在平日,周安大概就到此为止打住不问了。可今日他却硬是追问不舍:“如今我们两家既然同气连枝,你总不该连这么重要的事情都瞒着我。说句不好听的,我们两家现在是拴在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万一倒了霉,我们都跑不掉。眼下又是这个情况,我总得知道到底是谁在暗中支持我们两家。”

话说到这份上,要是王升荣再不吐露实情,就只能等着周安翻脸不认人了。

王升荣在心里权衡片刻,终于咬咬牙说道:“好,你既然一心想知道,那我告诉你也无妨。你记得,此事只有我知你知,就连大郎他们兄弟几个也绝不能知道。”

周安见他终于肯说了,脸色稍稍一缓:“放心吧,这么重要的事情我怎么会乱说。”

他们两个说话的时候,早已屏退了所有的下人。可王升荣在张口之前,还是下意识的看了四周一眼。然后才附耳过去,低语了一句。

周安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你......说的都是真的?”

王升荣一改平日的嬉笑,一脸正色的应道:“这么重要的事情,我怎么敢说谎。不瞒你说,其实我也没亲眼见过贵人,每次见我的都是贵人身边的一位管事。见面的地方也都约在一处不起眼的宅子里。一开始我也不敢真的全信那位管事的话。可那位管事在我面前说过,他会‘解决’掉夏半山父子两个。这话之后不出半个月,夏半山夏安平父子就死了......”

周安脸色变幻不定,后背直冒凉气。

这位贵人,果然心狠手辣,就这么轻飘飘的就要了夏家父子的命。

他和夏半山相交多年,很清楚夏半山看似精明大胆实则细心谨慎的性子。每次离开京城去购买马匹,夏半山必然会带不少家丁护卫。还会重金聘请一些武艺高强的武师相随。在这样的情况下,却依然落了个“意外身亡”的下场。更令人心惊胆战的是,竟没有留下任何马脚。足可见这位贵人行事之缜密狠辣......

有这样的贵人在背后鼎力相助,也怪不得王升荣豁出去了要和夏家作对。

只可惜,夏家也不是面团捏的。夏半山夏安平虽然死了,却还有方全刘德海,还有那个狡猾的夏云锦......

第九十五章 争执

方全不在京城,正是对付夏家最好的机会。却没想到,夏云锦那个黄毛丫头竟然这么难对付。竟想出了这么损的法子来对付他们。

偏偏在这件事上,王家和周家确实是心虚理亏的。哪怕动手的人不是他们,可也脱不了关系。真要追究起来,他们的腰杆根本挺不直说不了硬气话......

“我们不能全部指望那位贵人。”周安沉声说道:“现在流言传的铺天盖地。已经有不少客商派人到周家来打听了。照这样下去,还没等贵人出面,我们两家的生意就要吃不消了。”

万万不能小觑流言的杀伤力!若是再任由这些流言传下去,声誉上的损失绝不是用银子能衡量得出来的......

王升荣接手王家生意也有几年了,个中道理当然不会不懂:“你说的有理,这流言非得遏制住不可。”

话是这么说,可这流言已经传开了,想遏制又岂是容易的事情?

两人商议了许久,总算勉强商议出了一个对策来。既然对方用流言攻势,他们也可以用流言还击。不就是花银子收买闲人和说书的吗?这法子算不得稀奇,夏家既然能用,他们当然也可以用了!

......

夏云锦一直命人时刻留意王周两家的动静。在知道周安去了王家之后,便在猜测他们会有什么对策。然后,很快她就知道了。

朱掌柜忿忿的来禀报:“王家周家真是不要脸。竟然也学我们的法子,收买了不少人传新一波的谣言。说什么我们夏家如今后继无人。让一个没出阁的娘子撑门立户,迟早家业败落......”越说越恼火,狠狠的呸了一声!

显然,接下来的话绝对不算好听。

夏云锦倒是很淡定。甚至弯起了唇角:“这种无耻的人,做出什么样的事情都不奇怪。不用理他们怎么说。”

朱掌柜却依旧愤愤不平:“可他们这么说,摆明了是在败坏娘子的声誉。将来娘子总是要嫁人的。若是声誉受了损,哪里还有好人家的儿郎肯登门提亲。”

说的好好的。怎么又扯到亲事上了。

夏云锦哑然失笑,心里又觉得暖融融的:“朱掌柜,你多虑了。我没打算在这几年里嫁人。而且,夏家离不开我,我也舍不得离开夏家。说不定我不会嫁出去,而是招赘一个女婿上门呢!”

随口说笑而已,没想到朱掌柜竟然当真了,立刻点头附和:“娘子这主意倒是不错。虽说莲香姑娘有了身孕,可谁也不敢担保她就能生出儿子来。夏家总不能断了香火。到时候也只能娘子招个女婿上门了。”顿了顿。又叹道:“这么一来可就委屈娘子了。”

好好的人家谁舍得让儿郎去入赘。要是三娘子真的招赘。只怕就要受些委屈。挑不到好夫婿了!

别说是在古代,就算是在现代,男子也是轻易不肯入赘的。

夏云锦见朱掌柜一脸愁容。忍不住笑了起来:“我刚才就是随口说说而已,你放心好了。我不会委屈了自己的。”开什么玩笑,终身大事当然不能委屈凑合了。要是遇不到合适又喜欢的,宁愿不嫁人算了!

正说笑,荷花一脸喜色的走了进来:“娘子,方掌柜派人送了信来,他已经带着方二郎回京城来了。”

这可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好消息!

夏云锦顿时精神一振:“真的么?送信的人呢?”

荷花笑道:“奴婢已经把孙管事领来了。”

比起上一次的遮遮掩掩吞吞吐吐,这一次孙管事的面色要好看多了,笑着禀报道:“三娘子,方掌柜他们已经在路上了,大概后天就能到京城。”

夏云锦迫不及待的追问:“方二郎的伤养的怎么样了?这一路劳顿能撑得住么?”

孙管事也不隐瞒,老实的答道:“方二郎的伤势很重,至少也得养上几个月才能下床走动。这次回来,方掌柜特意找了辆宽敞的马车,让方二郎在马车里躺着。又特意放慢了速度。所以后天才能到京城。”

夏云锦听着只觉得揪心,不假思索的追问:“既是如此,方掌柜为何不让方二郎就在邳县养伤,这么急着赶回京城做什么?”

孙管事踌躇片刻,终于还是说了实话:“前几天方掌柜接到了京城这边送过去的消息。知道王家周家故意散播谣言对付夏家,方掌柜当时就急了,非要回来不可。我们几个都拦不住......”

“这事已经被我们应付过去了!”夏云锦急的直跺脚:“方掌柜还急着回来做什么。方二郎受了重伤,应该好好静养才对。万一在路上一颠簸,再变重了怎么办?”

孙管事忙笑着安抚道:“娘子不用忧心,方掌柜并未急着赶路,还特地吩咐车夫行的慢一些。又都是宽敞平整的官道,不会颠簸着二郎的。再说了,邳县毕竟是个小县城,请不到什么好大夫,治伤的药也不算太好。回了京城可就不同了,说不定二郎还能好的快一些。”

方全一行人已经到了半路上,这个时候说什么都迟了。现在要考虑的,是怎么安顿方二郎。

夏云锦叹了口气,打起精神来问道:“方掌柜还叮嘱你别的什么了吗?回京城之后,是先回方家的宅子,还是直接到夏府来?”

方全早就置办好了宅子,不过,府中也有住处。

孙管事笑道:“方掌柜说了,杜郎中医术这么好,还是让二郎住到府里养伤更好一些。正好能请杜郎中多照看一些。”

自从杜郎中大展神威治好了马匹之后,方全对杜郎中十分的信赖。这一次特地想带方二郎到夏府来养伤,显然就是冲着杜郎中来的。

夏云锦点点头,立刻吩咐:“荷花,你现在就去请杜郎中来,说我有事要和他商议。桃花,你去安排几间客房,收拾的干净整齐一些。让方掌柜父子住下。”方全原来的住处还在下人房那一边,离凝翠园太远了。

两个丫鬟齐声应了,各自领命去忙活。

不一会儿,杜郎中便来了。

还没等夏云锦张口,杜郎中便面无表情的说道:“我最近正忙,没时间照顾方二郎。你另外请个大夫来替他治伤。”

“我娘最近身体很稳定,隔几天才施一回针,你有什么可忙的?”这真不是抬杠,而是实事求是。

杜郎中略有些不耐的说道:“我要忙的事情多的很,非要一一向你禀报吗?总之我没空!”

习惯了杜郎中的古怪脾气,夏云锦并未因为他的出言不善而生气。只是温和的说道:“杜郎中,你平日里喜欢出诊,或是把院子里的花草都拔掉改成种药材,我都没干涉过。只是,方二郎这一次受的伤势非同小可,别人我信不过,只能拜托你了。”

杜郎中天生是个软硬不吃的脾气,闻言丝毫没动容:“若是换在平日,我自然会答应你。只是我最近在忙着配一副药,极耗费时间心力。根本无暇照顾方二郎的伤势。”

就算是再好脾气的人,被这么接二连三的拒绝,也会恼怒。

夏云锦自认是个好脾气的人,对性情古怪的杜郎中也多有包容。可这一次,却真的被杜郎中的毫不留情气到了:“你到底忙着配什么重要的药,竟连一点时间都抽不出来?”

杜郎中不无骄傲的答道:“是一种专门治疗咳嗽的药丸。我平日里走街串巷到处寻找这样的病患,又钻研了几年,总算研究出了药方。有一味最关键也最稀少的药材,前几天才在一家药铺里买到了。这种药材能存放的时间不能过长,不然药效会大受影响。所以我必须得趁着这几天把药配好…”

夏云锦的脸却越来越黑了,气恼的打断杜郎中:“你说了半天,就为了配治咳嗽的药丸?以后再配不行吗?要是怕药材失了药效,过些日子我让人去给你多买一点回来就是了。到时候想配多少药丸都没人管你。先替方二郎治伤才是要紧!”

杜郎中轻哼一声:“我为了这一味药丸整整忙了五年。现在好不容易研究出了药方,哪有不立即配药试药的道理。你知不知道,我这一味药丸配好了,能救多少人的命?难道就一个方二郎重要,别人的命就不重要吗?”

两人争吵的声音越来越大,很快就将外面的人都惊动了。

荷花第一个跑了进来:“三娘子,杜郎中,你们两个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吵起来了?

虽说杜郎中脾气古怪又毒舌,刚和他接触的人十有*都受不了。可时间久了,也就慢慢习惯了。夏云锦大概是夏家上下所有人中最能容忍杜郎中的人了。真没想到,她竟然会和杜郎中吵了起来…

夏云锦涨红了脸,忿忿的说道:“还不是怪他。就为了配一个破药丸,竟然不肯替方二郎治伤!”

杜郎中也犯起了犟脾气,竟冷着脸说道:“若是容不下我,我现在就走!”

第九十六章 缘由

“要走就麻溜点,没人拦着你!”夏云锦在气头上,这句话不假思索的冲口而出。

杜郎中二话不说,果然转身就走。

夏云锦:“…”

还是荷花机灵,立刻扬声喊道:“杜郎中等等!”

杜郎中冷冷的转身,神色分外冷淡:“叫我干什么?想留我就不必了。我既然说了要走,就绝不会死皮赖脸的再留下。”

荷花咳嗽一声,笑着说道:“杜郎中误会了,我只是提醒你别忘了把药箱背上。”

杜郎中:“…”

短短片刻功夫,夏云锦终于回过神来,开始懊恼起自己的冲动。

杜郎中说话确实不近人情,可相处这么久了,她很清楚杜郎中绝不是那种见死不救心肠冷硬的人。要不然,上一回也不会主动请缨去救马。这一次他坚持要先配药,也是出于他对医术的追求和热爱。实在不行,另外再请一个大夫来就是了。闹的这么僵硬做什么。别的不说,萧氏的病还得靠杜郎中呢......

杜郎中没有看夏云锦懊恼的脸,他正在看着桌子上的药箱。

之前背的那个木质药箱十分破旧,这个新药箱是用上好的黄梨木打制出来的,做工十分精湛。里面共有三层,足够放一些常备的药物和针包。

这样的药箱其实并不算十分昂贵,最多也就是几两银子。当年他风光的时候,多的是人上赶着巴结讨好。别说是区区一个木药箱,就算是想要一个金药箱。也有人送上门来。

可那是以前的他,有人巴结讨好不稀奇。现在的他,不过是一个穷困潦倒连个住处都没有的走方郎中。谁也没有这个必要讨好他。夏云锦却从来没有轻视小看过他。相反,她对他一直很容忍很尊重。他索要丰厚的诊金。开辟药圃,出去寻找病患诊治,她从来都没说过一个不字,反而尽力给予他方便。

就连这个新药箱。也是夏云锦特地吩咐为他定制的......

屋子里一片静默。

夏云锦一时拉不下脸张口道歉,杜郎中也神情木然,不知在想些什么,不过却没有再坚持要走。

荷花见气氛稍有缓和,便笑着打圆场:“杜郎中,娘子一时心急,说话口气难免冲了一些。你先消消气,有什么事再慢慢商议也不迟。”

杜郎中不置可否。

夏云锦深呼吸口气,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和一些:“杜郎中。刚才是我太急切。说话有得罪之处。你千万别见怪。你有事要忙没有空闲,那我就另外去请个郎中来......”

“我每天会抽出半个时辰来。”杜郎中忽的张口打断了夏云锦。

......

夏云锦一怔,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可是。你不是要忙着配药吗?”之前她气成那样子都没见他让步,现在怎么忽然又改主意了?

杜郎中照例没什么好口气:“配药试药又不是十天半月就能成功的事情。抽出点时间也没什么妨碍。”

熟悉杜郎中脾气的人就会知道,这样的让步对杜郎中来说几乎是绝无仅有。他一旦研究起病症和药方来,是标准的六亲不认谁也不理会!真没想到,今日竟会因为一个木药箱就心软让了步。

夏云锦自然不知这一层,她只是单纯的为杜郎中的心软让步感到欢喜:“谢谢杜郎中!”

那张姣美的容颜溢满了毫不掩饰的喜悦,那份喜悦不自觉的感染了杜郎中。杜郎中心里最后一丝不快也悄然散去。当然了,以他的别扭脾气是绝不会显露出来的,依旧板着脸孔。

夏云锦心情好了,又兴致勃勃的问道:“对了,你刚才说配的那个可以治咳嗽的药丸,很难配吗?”

一提到这个话题,杜郎中的话就多了起来:“我为了这一味药丸已经整整研究了五年,走街串巷就是为了寻找病患,药方不知换了多少个,现在总算是有了心得,也找到了药方。如果这次能成功的话,以后可以治好很多病人......”

杜郎中的年龄不小了,相貌又平平,平日里看着很不起眼。可此时,那张平凡的脸孔却散发出不一样的光芒来。

夏云锦忍不住问道:“咳嗽有那么难治吗?你医术这么好,为了这一味药丸竟还要花上几年的功夫?”

杜郎中正在兴头上,也不计较夏云锦语气中的质疑,笑着解释道:“我说的咳嗽之症和你说的普通咳嗽不一样。指的是得了痨病的人,每日都会接连不断的咳嗽。我研制出来的药丸,可以止住咳嗽。再配以别的汤剂,治好痨病的可能性可以高达八成。”

夏云锦顿时动容。

痨病,其实就是肺结核。这种传染病在后世不算什么,可在古代却是极为可怕的病症。因为医疗条件落后,也没什么特别的有效药方,得了痨病的人基本上就只有等死一途。因为痨病会传染,所以患上痨病的病者只能被关起来,谁也不敢轻易接触。

真没想到,杜郎中竟然为此整整奔波辛苦五年,并且真的找到了治疗痨病的药方。怪不得他如此急迫的想将药丸配出来。如果有了这样的药丸,确实可以救人无数。

“你以前总往府外跑,就是为了寻找得了痨病的病患吗?”夏云锦总算明白过来。

杜郎中点点头:“是,得了痨病的人大多是被关起来等死。而且,家人大多不肯张扬。想找这样的病患也不是容易的事情。我为他们诊治配药,都是不收银子的。这样人家才肯给我治。”

夏云锦先是点点头,旋即想起来什么似的,恍然大悟:“这么说来,你每次要那么多的诊金,都是为了买药配药给这些病患诊治?”

杜郎中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而扯开了话题:“好了,不说这些了。方二郎不是明天才能到京城吗?等安顿好了再让人去叫我。别的时候别轻易打扰我!”

说完,便拎着药箱走了。

夏云锦看着杜郎中的身影,心里浮起的钦佩之意久久未散。

她虽然不知道杜郎中的身份,却也能隐隐的猜出他的来历并不平凡。能将只剩一口气的萧氏救醒,能只凭着马胃里的残余东西找出解毒的药方。有如此高明医术的人,怎么可能是普通之辈。而且,他的古怪脾气和犀利的口舌,也像是久居高位的人才会养出来的恶习......

不过,既然杜郎中对这些只字不提,她也就当做不知情。谁都有不愿让人知道的秘密,既然他不肯说,别人又何必刨根问底?

夏云锦默默思忖了许久,忽的张口吩咐:“荷花,你去府里的账房那儿说一声。给杜郎中的院子里发双倍的用度。还有,不管杜郎中要什么买什么,立刻从账上支银子去买。”

荷花一怔:“娘子......”这么做,就不怕杜郎中会趁机索要金银么?

夏云锦似是猜到了荷花没说出口的是什么,淡淡一笑:“放心吧,他绝不是那种贪图钱财的人。”他之前索要丰厚的诊金,也是别有用途。现在既然知道内情了,总得帮着出点力。夏家也不缺这点银子。

荷花见她说的肯定,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应了一声便退了下去。

......

为方全父子准备的客房很快就收拾妥当。夏云锦又特地吩咐腊梅去库房找些花瓶之类的摆件,务必将房间拾掇的赏心悦目些。

两天后,方全一行人终于回到了夏府。

夏云锦亲自到门口相迎。方全又是感动又是不安:“娘子实在太客气了,怎么能劳烦你亲自出来相迎......”

“方掌柜这么说真是太见外了。”碍着一旁人众多,夏云锦并未亲昵的喊方叔,可她脸上的笑容和亲昵随意的语气却都表露了她对方全的信任器重:“自从知道了方二郎受伤的消息,我这心里一直忐忑不安。现在总算是回京城来了,我实在是高兴呢!”

方全听了这番话,心里暖融融的。

夏云锦打量方全几眼,见他面容间有掩饰不住的憔悴,心里颇不是个滋味,忍不住叹了口气:“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方二郎受了重伤,方全衣不解带的照顾了半个多月,消瘦憔悴也是难免的。

方全浑不介意的笑了笑:“要说辛苦,是三娘子辛苦才对。我听报信的人都和我说了,娘子这些日子既要打理生意上的事情,又顾着府里的琐事,样样都处理的稳妥。”

被他这么一夸,夏云锦既高兴又有些赧然。

就在此时,那辆超大的马车门打开了。方大郎和孙管事小心翼翼的将马车上的木板抬了下来。方二郎就躺在木板上。

那个开朗又活泼的少年郎,此时却面色苍白的躺在那儿,头上脸上胳膊上缠满了绷带。只看着他这副样子,就知道他的伤势着实不轻。方二郎睁着眼,吃力的冲夏云锦笑了笑。

已经养了大半个月,却还是连张口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夏云锦只看一眼,鼻子便微微酸涩,眼泪便要夺眶而出。

第九十七章 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