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王僵硬着表情,许久才深呼吸口气,有些生硬的说道:“你别哭了。刚才是本王一时情急,说话的语气重了些,你千万别往心里去。”

这样的安慰,让宁王妃的心情稍稍好转。用帕子擦了眼泪,强颜欢笑道:“是臣妾的不是,不该惹殿下不快。”

要让宁王高兴其实也不难,只要萧晋肯乖乖的退让。再将夏云锦抬进府来就行。可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宁王妃却无论如何说不出口。夹在丈夫和自己的亲弟弟之间,那种左右为难的滋味绝不好受。可她既然已经做了决定,就绝不会再轻易动摇。

宁王也很清楚她外柔内刚的性子,因此心里愈发烦躁。不过,却强自压抑着没表现在脸上,只是淡淡的说道:“好了,你别太激动了,先静下心来休息片刻。我还有事,就不在府里用午饭了。”

说着,便转身离开了。

宁王妃看着宁王的背影,心里又是一阵酸楚。

说什么有事,分明就是托辞。他根本就是不想留在府里,也不想再对着她这张脸罢了。原本还算相敬如宾的夫妻关系,经过此事之后,还不知会变成什么样子…

娇红一直候在门外,听到屋里传来隐隐的啜泣声,心里也不是滋味。犹豫片刻,终于大着胆子进了屋子,低声劝道:“王妃,殿下不过是一时为夏娘子的美色所迷。男人都是这样,贪恋新鲜。还没到手的,就更加念念不忘。等过了这阵子,殿下自然就会把夏娘子忘的一干二净。”

不,不是这样!若是换在以前,她大概也会这么想。可这一次,她有种强烈的预感。宁王对夏云锦绝对是与众不同的!女人在这方面,直觉总是特别灵验。

可事情已经发生了,这个时候伤心哭泣也无济于事。现在要做的,是将这件事的影响降到最低点。绝不能因为此事让宁王府和安国侯府生出嫌隙。

宁王妃哭声渐止,用帕子擦了眼泪。

娇红以为自己的劝说有了作用,不由得精神一振,又劝慰了一大通。

宁王妃没有吭声,就这么默默的听着。娇红一个人就像唱独角戏似的说了半天,直说的口干舌燥才停了下来。这个时候,宁王妃才张了口:“娇红,你现在就去安国侯府一趟,替我送个口信给夫人。”

娇红先是一怔,旋即会意过来,忙点头应下了。

宁王妃低声吩咐了几句,又特地叮嘱:“记得快去快回。”

夏家的马车不疾不徐的在宽阔平整的街道上行驶着,骑在骏马上的英俊少年一直紧随其后,还时不时的骑马至马车旁,低声的说了一两句。那样毫不避讳的亲昵,足以让人看出这个少年和马车里的人关系不同寻常。

这个穿着黑色武服英姿勃勃的俊美少年实在是太惹眼了,很快就被人认了出来。

这个少年竟是安国侯府世子萧晋。

坐在茶楼里的几个男子开始窃窃私语起来:“真是奇怪了,这位世子爷不在神机营里练兵,也不在侯府里待着,跟着一辆马车做什么?这马车里到底是谁?”

有和夏家打过交道的,很快就认出了马车上的标记,立刻一拍大腿:“这是夏家的马车,里面的人肯定是夏家的人。夏家父子几个月前就出了意外死了,坐在马车上的必然是那位夏三娘子了。”

一提起夏三娘子,在场的男子俱都露出了会心的笑容。听说这位夏三娘子是个绝色美人,真没想到竟连安国侯府的世子也拜倒在了美人裙下。快些瞧瞧,世子爷又靠近马车边说悄悄话了,那脸上的笑容可别提多灿烂了…

茶楼说闲话的一众男子,绝不会想到笑的一脸灿烂的萧晋在说什么。要是听到了,大概会更震惊。

“夏云锦,过了今天,你可就彻底在京城扬名了。”萧晋一脸笑容,语气里却有几分看热闹的幸灾乐祸:“堂堂安国侯府世子为你倾心,这消息足够劲爆了!”

马车里的夏云锦轻哼一声,语气里满是不快:“还不都怪你。我让你别送了,你非厚颜无耻的跟着。”

早上去宁王府的时候,茶楼饭庄这些地方都还没开始营业,路上行人也不算多。还不算特别眨眼。可现在就不同了。眼看着就快到正午了,路上来来往往的行人着实不少,茶楼饭庄里更是坐满了客人。萧晋这么大剌剌的跟在夏家马车的后面,不惹人注意才是怪事!

萧晋此时心情正好,也不和语出不敬的夏云锦计较,依旧不怀好意的笑道:“你该高兴才对。等这个消息一传开,那些想对付夏家的人怎么也得收敛一点。”

这倒也是!就是不知道,安国侯府世子的招牌好不好用,能不能震慑住康王。要是康王投鼠忌器暂时不会对付夏家就好了。

夏云锦心里默默的想着,难得的没有讥讽回去。

萧晋倒是有些不适应了,故意低声挑衅:“喂,你怎么忽然不说话了。是不是太高兴,舌头被咬着了?”

“呸!”果不其然,马车里顿时传来了气恼的声音:“你的舌头才被咬着了。你全家的舌头都被咬着了!”

萧晋非但没生气,反而哈哈笑了。

神经病!夏云锦冲着外面瞪了一眼,明知道隔着车帘萧晋根本看不见。可做了这个动作周,心情顿时爽多了。

萧晋笑声忽的一顿,“咦”了一声。

第一百二十七章 路遇

夏云锦耳尖的听到这一声咦,眼珠一转,忽的高兴起来,很欢快的问道:“你是不是碰上熟人了。那正好,我们就此分道扬镳好了!”

最后是以后也别再有见面的机会了。

萧晋听出了她声音中迫不及待的欢快,声音冷了下来:“我确实看到了一个熟人。不过,你和这个人也很熟悉。要是见到了他,只怕你比我还舍不得走。”

夏云锦一愣,反射性的问道:“你到底看见谁了?”

萧晋轻哼一声,竟没回答这个问题。

夏云锦被勾起了好奇心,忍不住悄悄掀起车帘的一角往外张望。从她这个角度,根本就看不见萧晋口中所谓的熟人是哪一个。只能看到马车旁不时走过的行人。

夏云锦并没有等的太久,她很快就知道这个“熟人”是谁了。

一个温润动听的青年男子声音徐徐响起:“真没想到在这儿也能遇上你。”

萧晋笑着应道:“是啊,也没想到会这么巧。”

夏云锦心里微微一跳,她已经听出了这个声音是谁了。真没想到,难得出府一趟,竟在半路上遇到了他…

萧晋下了马,和那个俊美的青年男子笑着寒暄了几句。贺二郎一时不知该继续走,还是该停下。正想低声问一声,就听青年男子含笑问道:“怀远,不知这马车上坐的是谁,竟然劳烦你亲自护送?”

萧晋扯了扯唇角,那双异常明亮的眸子紧紧的盯着青年男子的脸孔,似要将他脸上最细微的神情变化都要捕捉的一清二楚:“这是夏家的马车。马车里的人是夏娘子。”

青年男子先是微微一愣,然后笑道:“原来竟是夏娘子。”却并不追问萧晋为什么会和夏云锦在一起。

萧晋看着李歆,心里暗暗冷笑一声,面上却不露声色:“相请不如偶遇,既是这么巧的遇上了,我们不如找个饭庄一起吃午饭如何?我也有些日子没见你了,正好可以闲聊几句。”

李歆含笑应了,目光很自然的掠过了马车。

萧晋笑着走近马车边:“夏娘子。现在已经是正午了,一起吃了午饭再回夏家也不迟。”

车帘被撩起,一张宜喜宜嗔的俏脸出现在眼前。她没有回应萧晋的话,而是先冲着李歆笑了一笑:“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李公子,小女子不便下车见礼。还请李公子见谅。”

李歆微微一笑:“夏娘子不必如此客气。”

两人四目相触,迅速的移开了视线。

萧晋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忽然有些笑不出来了。这个夏云锦,果然还是和前世一样…真是有眼无珠!以后总有她悔不当初的那一天!

萧晋定定神说道:“前面正好就有一家很出名的酒楼,我们去要个清静的雅间,方便说话。”

李歆没有异议。

夏云锦却出人意料的拒绝了:“柿子爷和李公子去酒楼吧!小女子府里还有事,就不去了。”

萧晋略有些不快的瞄了她一眼:“都这个时候了,能有什么事非得急着赶回去。”其实,他原本也不是很想夏云锦留下一起吃午饭。可夏云锦当着李歆的面如此干脆利落的拒绝。让他觉得大失颜面。这个时候反而是真的不肯放夏云锦走了。

夏云锦扳回一局,心情颇为愉快,故意看着萧晋笑吟吟的说道:“都是夏家的事情,请恕小女子不便直言奉告。”

这简直就是正面挑衅!

萧晋轻哼一声,正要说什么,就听李歆说道:“夏娘子若是真的有急事,赶回去也无妨。若是事情没那么紧急,就留下一起吃午饭吧!”

夏云锦看了李歆一眼,竟然真的改变了主意:“也好,那小女子就厚颜叨扰了。”

萧晋:“…”

现在萧晋终于能稍稍体会到之前宁王眼睁睁的看着他和夏云锦态度亲昵是什么感受了。真是又憋闷又恼火!

咦?不对。他怎么拿自己和宁王做比较。宁王是脑子抽了才会喜欢这么一个女子,他可对这个夏云锦半点兴趣都没有。他这么生气,完全是因为夏云锦驳了堂堂世子的面子!!!

夏云锦眼波流转,在看到萧晋骤然变黑的脸孔时,心情大好。分明就是个毛头小子,装什么深沉狂傲拽,想气他真的一点都不难,哈哈!

在看到夏云锦毫不掩饰的挑衅笑容后。萧晋的心情愈发恶劣。可当着李歆的面,他不肯表露一星半点。硬生生的把满腔的恼怒都咽了下去,笑着说道:“夏娘子肯赏光,那是再好不过了。”

夏云锦。这笔账我可记下了!你给我等着,迟早有一天我会加倍讨回来!

到了酒楼,立刻就有伙计殷勤的安顿马车。贺二郎荷花等人不便跟着进雅间,便在大堂里找了个位置坐下候着。赵妈妈随着夏云锦一起上了二楼雅间。

来伺候的伙计热情的笑问:“不知公子想点些什么菜?”边说边忍不住偷偷看了笑颜如花的夏云锦一眼。看一眼心里便是一跳,忍不住又看了一眼。

萧晋本来心情就不好,看到伙计这副模样,不知怎么的火气更旺了,冷冷的瞪了伙计一眼:“把你们酒楼里的招牌菜都上一份。”

那伙计平日也是机灵之辈,今天却因为浅笑盈然的美人有些神不守舍,一时竟没反应过来:“公子,我们酒楼的招牌菜足有二十道。你们就三个人,哪里能吃这么多…”

萧晋冷哼一声,语气愈发不好了:“我就爱多点一些,吃不完就放那儿看着,不行吗?”

声音里的寒意能把人冻的半死。

那伙计不自觉的打了个寒颤,连连陪笑:“是是是,都是小的嘴笨。小的这就去厨房说一声,菜肴很快就到。”说着,便麻溜的退了下去。

“柿子爷大人大量,何必和一个伙计置气。”夏云锦口中说的一本正经,可眼神却全然不是那么回事,分明含着满满的嘲笑。

小鸡肚肠!迁怒于人!

萧晋从她的眼神中读懂了这两个词,竭力隐忍的火气立刻就窜了上来。可恨的是李歆也在,他不便和夏云锦吵架什么的。就是再生气,也得忍下再说。

夏云锦显然也看出了这一点,愈发笑的得意。真是太爽了!总算把之前受的闲气闷气都还了回去!

李歆似也看出了两人之间微妙的气氛,笑着岔开话题:“再过两天就是新兵演练了。你不在神机营里加紧训练,怎么跑出来了?”更奇怪的是,他竟然会和夏云锦在一起。他们两个明明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今天怎么忽然会到了一起?

萧晋收敛心神,故作漫不经心的笑道:“神机营有郡王在,我去不去也没什么关系。”李歆真正想问的是他和夏云锦为什么会在一起吧!他才不会告诉李歆,就让李歆一个人冥思苦想猜去吧!

萧晋故意打马虎眼,李歆也不追问,又笑着换了个话题:“再过两天就是康王三儿子的满月宴了,你也接到请帖了吧!”

听到康王的名讳,夏云锦笑容凝结住了,神情也有些僵硬。

李歆留意到了夏云锦的异样,关切的问道:“夏娘子,你这是怎么了?”

夏云锦逼着自己冷静下来,若无其事的笑着应道:“大概是马车坐的久了,腿有些麻,所以刚才有些失态。让李公子见笑了。”

她说的煞有其事,李歆也不好追问一个少女是否真的是腿麻了,便又将话题扯了回来:“怀远,你到时候打不打算去?”

萧晋随意的应了句:“到时候让人送份贺礼,我就不去了。”安国侯府和宁王府的关系摆在这儿,和康王府自然不必来往的太过密切。维持些场面上的来往就行了。

李歆对这一层关系也是心知肚明,闻言笑道:“少了你,到时候可就不热闹了。”顿了片刻又说道:“我平日都在宫里,难得有机会出宫,这样的好机会我可不能放过。”

看似随意的话语里,隐隐透出几分自嘲。

萧晋眸光一闪,忽的笑道:“你这么说可不妥。谁不知道你是皇上最宠爱最器重的人。比起几位皇子来也是不遑多让。皇上一直留你在宫里住着,别人看着可都羡慕的很。”

这话乍一听没什么,细细一品味却透着些别的意味。

李歆笑容不减:“我在宫里住了这么多年,早就习惯了。不过,皇宫里的景致虽好,天天看着也不免有些厌烦。难得可以出宫透透气,我当然想出宫了。这些话我也就和你说说而已,你可别告诉别人。要是传到皇上耳朵里,惹的皇上不高兴了,我可就吃不消了。”

萧晋挑了挑眉,笑着应道:“放心,我们两个私下开玩笑的话,我怎么可能告诉别人。你要是信不过我,我现在就立个誓。”

“这可是你亲口说的,正好请夏娘子做个见证,”李歆也开起了玩笑:“要是这些话真的传出去了,可都算到你的头上。”

第一百二十八章 不同

看得出,李歆和萧晋很熟稔。两人坐在一起随意闲聊,气氛融洽随意。一个英姿勃勃神采飞扬,一个温润如玉俊美不凡,截然不同的风格,却同样的出色同样的耀目。

夏云锦一时插不上话,也没有插嘴的兴致,就这么安静的坐在一旁。

萧晋笑着问道:“丽妃娘娘近来还好吧!”这位丽妃娘娘在宫外声名不显,只有熟悉宫里情形的人才知道她是皇上最宠爱的妃子。江贵妃生了两个皇子又执掌宫务,看着风光。可若论圣眷,却是远不及丽妃。

提起丽妃,李歆的眼神愈发柔和:“六皇子前些日子偶有微恙,丽妃娘娘忙着照顾六皇子。六皇子身子好了,丽妃娘娘却又病了一场。得将养些日子才行。”

六皇子今年八岁,是丽妃娘娘所出。按着规矩,皇子过了五岁就得离开生母住在皇子住所里。可六皇子自幼体弱,皇上便格外开恩,特地允了六皇子和生母住在一起。李歆也住在丽妃的寝宫里,和六皇子朝夕相处,感情自然特别深厚。

听到六皇子的名讳,萧晋眸光微闪:“听闻皇上的旧疾又犯了,这些日子又咳嗽的厉害。连早朝都停了两回。你在宫里住着,肯定知道的更清楚。”

李歆轻叹一声:“皇上每次犯旧疾,都独自在寝宫里静养。具体情形如何,我也不太清楚。不过,这次旧疾来势汹汹,太医院里的太医们已经在宫里待了七八天了。”皇上身体一日没好,这些太医就一天别想出宫。

萧晋皱起了眉头:“宫里养着这么多太医真是白养了。连皇上的旧疾都治不好。”

“是啊。自从杜太医离开太医院之后,太医院里就没人能治得好皇上的旧疾。每次都是用药把病情勉强压下来,最多过上一年半载就会复发。”李歆接过了话茬:“要是杜太医还在就好了。”

萧晋轻哼一声:“太医院那帮太医医术不怎么样,心计却一个比一个狠辣。当年用计撵走了杜衡,现在总算是尝到苦头了。”

杜衡…...

听到这个名字,夏云锦心里悄然一动,脑海中忽的闪过杜郎中的脸。

高超的医术,古怪的脾气。神秘的来历,还有对皇室中人的熟悉…难道,杜郎中就是他们口中说的那个杜太医?

“我估计,太医院那几个自命不凡的老古董早就后悔了。”李歆嘲弄的扯了扯唇角:“杜太医在的时候,皇上的病情一直由他主治。他们几个看着眼热,都想抢这个好差事。现在好差事总算是落到他们头上了,却是有心无力。现在想找杜太医回来。只可惜杜太医自从五年前离开太医院之后就没了踪影,谁也不知道他的下落。”

五年前…夏云锦默默的回味着这几个字。想起了杜郎中曾经说过,他从五年前起就一直在到处寻找病患,想研制出一味新药。时间竟也惊人的吻合!

萧晋扬眉,冷笑一声:“换了我是杜衡,也绝不会显露行踪。太医院那帮人什么事做不出来。”

夏云锦看了萧晋一眼。

如果能撇开对萧晋的成见,夏云锦会很老实的承认萧晋其实生的十分好看。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骄傲任性和一点点跋扈嚣张。交织成了萧晋特有的风采,让人无法忽视。

不过,她可以很确定自己欣赏的男子绝不会是这种类型。开什么玩笑,她又不是脑抽了,阴晴不定喜怒无常的中二少年谁爱喜欢谁喜欢,总之,她半点兴趣都没有。

想及此,夏云锦忍不住偷偷瞄了李歆一眼。

李歆似是有所察觉,眼眸中含着浅浅的笑意。似和煦的春风吹拂过平静的湖水,漾开一圈圈涟漪。

夏云锦逼着自己收回目光。心里长长的叹了口气。喜欢她的宁王她不喜欢,纠缠不清的萧晋和她更是相看两厌。真正有好感的这一个,身份却又太敏感了。

在这里生活了几个月,她不再是刚穿越来时的那个懵懂无知什么都无所畏惧的夏云锦了。什么事可以做什么事不可以碰,她已经渐渐明白。对李歆的那一点好感和怜惜,还是尽早的抛开为妙…

她的动作已经很快了,可萧晋的眼角余光一直在留意她的一举一动,当然没错过这个细微的动作。心里顿时生出了几分莫名的气恼。再看对面的李歆,越看越觉得不顺眼。原本还装模作样聊的特热闹,忽然就停了下来。

好在伙计开始忙着上菜了,萧晋忽然闭嘴不语倒也不惹眼。

菜肴满满当当的摆了一桌子。别说是三个人了,就是再来三个也绝对吃不完。

真是浪费!夏云锦略有些不满的看了萧晋一眼,然后决定为节俭多做贡献。开始低头猛吃。当然了,吃相绝不能难看。斯斯文文秀秀气气的最好,不过,筷子可一直都没停过。

萧晋常年混迹军营,吃饭斯文不到哪儿去。倒是李歆,在皇宫里住的久了,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经过极为严苛的教导,那种与生俱来的优雅气度,似已深入骨髓。不必刻意就流露了出来。

萧晋笑着揶揄李歆:“瞧瞧你,在酒楼里吃饭还这么讲究。夏娘子都比你率性多了。”

这个率性,怎么听都不像褒义词。

夏云锦不着痕迹的瞪了他一眼,筷子却没停下。

李歆看了吃的十分香甜的夏云锦一眼,唇角也微微扬了起来。平日所见大多是宫里的妃嫔或是宫女,一个个言行举止都完美的无可挑剔。看是好看,却也少了几分人味。乍然见到如此坦率可爱的少女,确实新鲜有趣。

夏云锦察觉到李歆也在看着自己,伸筷子的动作不免慢了下来。虽然她和李歆注定是没可能有进一步的发展了,可不管是哪一个女子,都会希望在有好感的男子面前留下好印象。

萧晋冷眼看着夏云锦忽然变的矜持含蓄,忽然觉得口中的菜肴没了滋味。然后放下了手中的筷子:“你们两个慢慢吃,我吃饱了。”

…又犯什么病!这才吃了几口,怎么可能就吃饱了。

夏云锦看不惯萧晋那副样子,忍不住说道:“你刚才点了这么多菜,现在怎么又不吃了?这样很浪费你知道吗?”

萧晋就等着她张口呢,闻言轻哼一声:“我花银子点的菜,想吃就吃,不想吃就扔掉。谁也管不着!”

这欠扁的语气,听的夏云锦火气直冒,话语里也带上了几分火药味:“是,你是花银子了。可这些菜肴都是厨子们辛辛苦苦做出来的。就这么扔掉多可惜!你一开始就知道吃不完,就该少点几道菜。”

“你这论调倒是新鲜。”萧晋一脸讥讽:“照你这么说,我以后请人吃饭,干脆就点三四道菜,最好是把盘子里的菜全都吃光,这才算不浪费是吧!”

请客最讲究的就是排场,让客人吃的舒心,最好是剩下满桌子的菜肴。这才能体现出主人的热情好客和大方来。

夏云锦理直气壮的应道:“盘子里的菜吃光怎么了。非得剩下一大半才算是排场吗?这样的排场,我宁可不要。既浪费银子,又浪费了米粮。想想看,要是把这些银子都省下来,一年就能少了许多不必要的花费。这些饭桌上浪费的米粮省下来,也不是小数目。”

以前过惯了升斗小民的生活,这几个月由俭入奢,衣食住行的档次高了几倍不止。别的也就罢了,唯独这一条她一直都不习惯。平日里一个人吃饭,厨子也会奉上十几道菜。恰逢夏家需要缩减开支,夏云锦便借着这样的机会将饭菜的标准降低到了四菜一汤。身边的人一开始都很不习惯,总觉得是亏待了主子。可时间久了,夏云锦一直适应良好,众人这才慢慢习惯。

李歆听着两人争执,也没出声劝解。只是静静的凝视着神情坦然眸色清澈的夏云锦,心里某一处有些微微的发烫。只是他的自制力一向极好,任谁也别想从他的神色中看出半分异样来。

萧晋一开始以为夏云锦是故意和他较劲。到这个时候也算看出来了,夏云锦竟是真的这么想。原本还一肚子的怒气,不知怎么的就渐渐消褪了。

到了此刻,他终于可以确定,眼前这个夏云锦,的的确确和前世完全不同。

一个人就算再会掩饰,可有些小细节是绝对瞒不了人的。他至今还清楚的记得,前世的夏云锦过二十岁生辰的时候,宁王不惜一掷千金放了一整晚的焰火,只为了博美人一笑。那个爱华服珠宝爱奢侈讲究排场的夏云锦,现在却完全变了个样子。只为了他多点了几道菜就心生不快…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明明还是同一张脸,性格怎么会如此天差地别?

萧晋深深的看了夏云锦一眼。

夏云锦被看的浑身发毛,还有点莫名的心虚,很自然闭上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