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妥协

午饭结束之后,夏云锦起身告辞:“多谢柿子爷这顿午饭,小女子府中还有事,得先回去了。”

这一次,萧晋总算没有再提起要送她回府之类的话,若有所指的笑道:“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谁要和他后会有期,后会无期才对!

夏云锦心里默默吐槽,面上挤出一个干巴巴的笑容,敷衍之意溢于言表。不过,和李歆道别的时候,她的眼神语气可就柔和的多了:“李公子多保重。”

李歆微微一笑,凝视着夏云锦的眼睛:“夏娘子也要多保重。以后有空,我一定会再登门拜访。”

夏云锦含笑点头。

萧晋却有些笑不出来了。再登门拜访,也就是说,之前李歆已经去过夏家了?可恶,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可惜夏云锦已经翩然转身离开,他想追问也没时间了。

李歆目送夏云锦的身影离开,一转头,却见萧晋冷了一张俊脸。

李歆略有些讶然的问道:“刚才还好好的,怎么一转眼就不高兴了?”萧晋的坏脾气赫赫有名,喜怒无常也是常有的事。所以,李歆见他不高兴并不觉得奇怪。只是暗暗奇怪,到底是什么又惹到他了?

萧晋当然绝不会说出口,只是皮笑肉不笑的应道:“你看错了,我现在心情好的很。”

李歆哑然失笑,也不多问。说是还有事,便也告别走了。

在李歆走后,萧晋的笑容彻底消失无踪。他站在窗边。可以清楚的看到李歆的身影。他紧紧的盯着那个温文尔雅不疾不徐的身影,眼中闪过冷冽的恨意。

回到安国侯府,已经是一个时辰以后的事情了。

林妈妈一直在门口等着,在见到萧晋的一刹那,一直紧绷着的神经才稍稍松懈了下来,忙笑道:“世子爷,夫人特地叮嘱奴婢在这儿候着,说是…”

“只要我一回府就去见她是吧!”萧晋似笑非笑的接过了话茬:“行了。我知道了。我这就去见她。”

林妈妈笑容一顿,眼见着萧晋大步走进府,忙跟了上去。

“夫人,世子爷来了。”丫鬟匆匆的进来禀报。

早已等的焦急难安的傅氏立刻起身,还没等她走出去,一个健朗挺拔的身影便闪了进来。当然是萧晋回来了。

“你总算舍得回来了!”傅氏一张口就是满满的火药味,口气冲的很。脸色更是僵硬难看:“我还以为你今天不打算再回来。”

萧晋淡淡的应道:“母亲说这些是什么意思?这里是我的家,我不回来还能去哪儿。”

听听这语气,理直气壮,没有半点心虚。傅氏怒极反笑:“好好好,我果然是生了个好儿子。辛辛苦苦的把你养大,现在都会和我顶嘴了!”

这话说的很重。此时最重孝道,为人子的听到这样的话。只能跪下请罪。

萧晋果然跪下了,口中说着:“儿子知错,还请母亲教训。”话是这么说,却是一脸的镇定坦然。哪里有半分知错的样子!

傅氏被气的脸色煞白,一时说不出话来。

林妈妈等人哪里还敢留下看这个热闹,早已悄悄的退了下去。屋子里只剩下母子两人。

傅氏将心头翻腾不休的怒意按捺下去,沉声说道:“六郎,之前我已经劝过你好几次了。你怎么就是听不进去?今天竟然还偷偷跑去了宁王府。让宁王下不来台,更让你大姐在中间左右为难。她怕我怪你,还特地命人回来送了口信。让我别骂你。你扪心自问,你这么做,对得起你大姐吗?”

一连串的质问,一句比一句声音高,到了最后一句,更是慷慨激昂。

萧晋早有心里准备,脸色不变的应道:“母亲,既然连大姐都不怪我了。你还有什么可生气的?”

“你…”傅氏又被气的哑口无言。

萧晋跪的笔直,目光朗朗的看了过来:“母亲这么生气,无非是气恼我没有退让。可母亲为什么只想着让我退让?宁王有这么多侍妾,多一个少一个都无所谓。我却是生平第一次对一个女子动了心。如果错过了她。我以后再也不会喜欢别的女子了。母亲难道就不心疼儿子吗?”

这样的话,萧晋也不止说过一次了。可只有这一次说的最坚定最坚决。别说傅氏了,就连萧晋自己说完之后都觉得有些莫名的激动。仿佛此刻说的都是发自肺腑的誓言…

等等,他一定是这几天说类似的话说的太多了才会产生这样的错觉。他怎么可能真的喜欢上夏云锦。这绝不可能!

傅氏颇有几分气急攻心的样子:“你说我不疼你!说这话的时候怎么也不摸摸你的良心。我就你这么一个儿子,思虑这么多还不都是为了你?为了一个女子就和宁王殿下闹翻,这种事也亏你做得出来。你有没有想过后果。你大姐在中间难做人暂且就不说了,万一宁王耿耿于怀记恨于心怎么办?”

萧晋挑眉,傲然应道:“他今后要倚仗我们侯府的地方还多的是。总不会因为这件事就彻底翻了脸。”

傅氏冷着脸接过了话头:“是,他现在确实不会翻脸。可五年后呢,十年后呢!他毕竟是最有望登上太子之位的皇子,万一真的有那天,以后腾出手来对付你怎么办?你真的要为一个女子就冒这样的风险?”

萧晋扯了扯唇角,眼中闪过莫名的寒意:“这都是以后的事情,我现在也顾不得了。”

五年后十年后的事情,还有谁能比他更清楚。

要是真的由着宁王的性子,前世的一切就会再次上演。到时候别说是皇位了,就连宁王府所有人的性命都是风雨飘摇。到那个时候,安国侯府也会受宁王牵累。所以,他绝不能让这一切重演。这个时候就算傅氏骂的再凶再狠,他也绝不会退让半步…

不用想也知道,这话又把傅氏气了个半死。她随手就将手边的茶杯摔了出去,茶杯摔的粉碎,茶水四溅,有小半溅落到萧晋的身上。

傅氏虽然在气头上,可多年疼爱儿子的反射性还在,立刻就紧张的问道:“有没有被茶水烫到?”

萧晋若是趁机装着被烫到之类的,自然能蒙混过关。可他没有这么做,依旧跪的笔直,直直的看着傅氏,语气坚决:“母亲,让你生气是我的不对。不过,我就是喜欢夏云锦,我也绝不会把她让给宁王。”

傅氏面色铁青,和萧晋对峙良久。

最终,还是傅氏败下阵来:“算了,事情已经这样了,说的再多也弥补不回来了。”

该得罪宁王的地方已经得罪过了,这个时候还能怎么办?总不能押着萧晋去给宁王赔礼道歉吧!说到底,两个男子争一个女子本就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宁王绝不可能四处宣扬。只要快刀斩乱麻的将此事解决了,就能将事情的坏影响降到最低。

萧晋终于等到傅氏松了口,心情陡然轻松了起来。还没等笑容展开,就听傅氏又继续说道:“你既是中意那个夏云锦,娶回府也罢了。不过,断然没有尚未娶妻就先纳妾的道理。所有,还是得早些将你的亲事定下。等你成亲之后,再纳她进府也不迟。”

傅氏已经让了一大步,这番话也说的合情合理。按理来说,事情这样圆满解决,萧晋也该满意了。可不知怎么的,他却没有立刻点头应下此事,心情竟有些难以言喻的复杂和微妙。说是排斥,好像不太准确。说是不高兴,好像也不是。可他又实在找不到应该高兴的理由。

他接近夏云锦的目的里,从来没有要娶她这一项。

夏云锦前世是个蛇蝎美人,利用宁王的宠爱做了许多令人意想不到的事。虽然她到最后也没有什么好下场,可那都是她咎由自取。他绝不会同情她半分。这一世,夏云锦的身上有了惊人的变化。让他疑惑之余,也生出了强烈的好奇。可这样的好奇里,绝不应该包含喜欢这种情绪。他怎么可能想娶她?

可听到傅氏说纳她进府的那一刻,他心里漾开的那一丝陌生的欣喜又是从何而来?

总之,心里一团纷乱。他甚至找不到任何的形容词来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傅氏等了片刻,没等到他的回应,有些讶然,皱眉问道:“我已经妥协退让到这个地步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你可千万别告诉我,你是想娶那个夏云锦为正妻吧!这是绝不可能的事情!”

最后一句,说的理所当然斩钉截铁。纳一个商户之女为妾室,已经是抬举她了。正室的位置想都别想。

萧晋莫名的觉得这番话有些刺耳。不过,他很清楚自己母亲的性子。能做到这一步,确实是极大的妥协和退让了。他实在没理由再说什么。

于是,萧晋点了点头。

傅氏的心情总算稍稍好了一些,又问道:“明珠郡主和你表妹,你到底更中意哪一个?”

萧晋的表情又有些僵硬,脑海中闪过了许多尘封已久的往事。

第一百三十章 两难

前世,在十六岁的时候,他就和表妹傅文怡定下了亲事。

在成亲前夕他领兵出征。三年之后再回京城的时候,内乱已起。傅家和安国侯府都被牵扯了进来,他和傅文怡的亲事匆匆举行。成亲后,两人聚少离多。他甚至连和她说话的时间都很少。夫妻关系淡漠如水。

再到后来,宁王争夺皇位失败,安国侯府也受了牵累。他被派到最危险的战场,缺粮少马没有后援,苦苦撑了半个月之后,终于筋疲力尽被乱箭射死。临死前的那一刻,他举目四顾,才发现身边所有的亲卫已经死的一干二净。曾经赫赫有名的萧家军全部覆灭,曾经显赫风光的安国侯府也就此烟消云散。

他心有不甘的闭上了眼睛。意识弥留的最后刹那,强烈的恨意在心头翻涌不休。若有来世,他绝不会再让这一切重演!

苍天果然有眼,真的给了他重来一次的机会。

当他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自己正昏迷躺在床上。正是他十六岁那年打猎受伤的那一天…

傅氏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六郎,你怎么想了这么久?明珠郡主和文怡都是极好的,娶了谁都是好亲事。你若是犹豫不决,我就派人送信给你父亲,让他做决定。”

萧晋定定神,低声说道:“母亲,这毕竟是儿子的终身大事,你容我考虑些日子再给你答复吧!”

如果像前世一样再娶傅文怡,他打从心底里不情愿。那个高傲又任性的武秀儿,他也没多少好感。现在偏要从她们两个中选一个。他的心情可想而知。

傅氏略有些不满的看了他一眼,给出了最后时间底限:“我给你半个月的时间,正好那个时候新兵演练也结束了。你可别再用那些借口百般推搪。”

萧晋不怎么情愿的点头应了。

傅氏气头一过,见萧晋还跪在地上,心里不免有几分心疼。忙搀扶起萧晋,略有几分嗔怪的说道:“你这孩子,怎么气性这么大,跪这么久也不知道起来。”

萧晋哄起人来也是一流的。立刻一本正经的答道:“儿子任性,让母亲生了这么大的气。多跪一会儿又能算什么。”

傅氏的脸色果然好看多了。心里开始暗暗盘算起萧晋的亲事。今年定下亲事,明年就成亲。说不定到了明年年底她就能抱上孙子了…

傅氏越想越美好,顿时将之前生的那些闷气都抛到了九霄云外。至于那个夏云锦,萧晋实在喜欢,就一并纳进府来好了。只要她安安分分的,安国侯府多养一个闲人也不算什么。

夏云锦对安国侯府里发生的这一幕。却是全然不知。

回家之后,第一件事就是狠狠的睡一觉。这半天过的提心吊胆波澜起伏,别提多累了。睡了一个下午之后,身上的疲乏劳累一扫而空,整个人都精神多了。

赵妈妈忍不住在她耳边絮叨:“娘子,老奴今天总算是亲眼得见宁王殿下对你是何等的上心了。你真的半点都没动心过么?”显然对夏云锦拒绝宁王一事依然觉得惋惜。

夏云锦微微一笑,迅速的答道:“没有。我对做人小妾。半点兴趣都没有。要想娶我,必须得明媒正娶。若是连这样的诚意都没有,最好连喜欢两个字都别提。”

这样的论调不是第一次说了,每一次的效果都很明显。

赵妈妈立刻乖乖的闭上了嘴,再也不罗嗦了。

今天跟在夏云锦身边亲眼所见亲耳所闻,赵妈妈也算明白过来了。夏云锦对宁王殿下的青睐是真的没兴趣。世子爷萧晋的态度也透着几分怪异。看来,这两人都不是夏云锦的归宿。至于那位李二公子,就更不用说了。身世如此复杂,绝不是良配。夏云锦可千万别动了心思才好…

想及此,赵妈妈忍不住低声提醒:“娘子。那位李二公子你可远着一些。”

夏云锦已经不是初来乍到时只凭一己喜好行事的少女了,闻言默然片刻,然后淡淡一笑:“赵妈妈你放心,我知道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李二公子对夏家有过援手之德,我心里只有感激,却并无其他念头。”

就算是曾经有过一丝半点的遐想,也早已被抛到了脑后。夏家如今隐患重重,既有康王府这样藏在暗中的仇敌。明面上又有王周两家这样的对手。她哪里还有心情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

赵妈妈精明世故,岂能看不出夏云锦刚才刹那间的怅然代表了什么。可不管是为了夏家的未来还是为了夏云锦本身着想,都不该和李二公子扯上关系。所以,她只能硬起心肠假装没看出夏云锦的少女心思。笑着说道:“娘子能这么想,老奴也就放心了。”顿了片刻又说道:“按着日子推算,莲香姑娘应该会在明年年初临盆,若是能生个小少爷就最好了。”

若是莲香能生个儿子,夏家也就后继有人了。

一提到莲香,夏云锦的笑容便淡了下来。

虽然莲香的行为也有不得已的苦衷,可夏云锦只要一想起曾经发生过的事情,就有些气短胸闷的感觉。短期之内肯定是无法释怀,更不想提起她…

赵妈妈没留意到夏云锦的些许异样,兀自说道:“其实,就算是生了姐儿也不要紧。细心教养,等长大了招赘个女婿上门,照样能传承夏家的香火。”

这样,也就不会委屈夏云锦了。

夏云锦听出了赵妈妈的话中之意,心里着实有几分感动。赵妈妈这么说,完全是为了她着想。可她又怎么能将这副沉甸甸的担子压在一个还没出世的孩子身上?不管莲香肚中的孩子是男是女,她在几年之内都不能出嫁。说不定还得招赘上门…

不过,这些话她心中想想就好,不必诉之于口,免得赵妈妈又要长吁短叹抹眼泪。

夏云锦笑着扯开话题:“方二郎身上的伤养的怎么样了?可好些了吗?”

“杜郎中每隔几日就替他施针,又开了最好的养身方子,身子已经养的好多了。”赵妈妈欣慰的笑道:“现在已经能勉强下床走动,看这样子,不出两个月,就能行走自如了。”

有一点很可惜,方二郎的脸上留了伤疤,算是破了相,以后找媳妇不免要受些影响。

两人正随意的说着话,小茉莉笑着来禀报:“娘子,杜郎中来了。”

夏云锦有些意外:“快些请杜郎中进来。”奇怪了,杜郎中每天沉迷制药试药,今天怎么有空特地来找她了?

今天的杜郎中确实和每天不一样。一脸的激动振奋,眉宇间满是喜色,那张平凡的脸孔也散发出了几分平日没有的光彩。

夏云锦心里一动,脱口而出道:“杜郎中,你的新药研制成功了?”虽然是问句,用的却是肯定的语气。能让杜郎中如此高兴的事情,除了这个大概也没有其他的了。

杜郎中神采飞扬的应道:“差不多了,前两日试药也颇见成效。接下来我打算去找几个病患,用新制好的药丸诊治。若是能成功治好病人,这药才算真的研制成功了。”

提起治疗病患,杜郎中愣是焕发出了几分平日没有的风采。

夏云锦由衷的为杜郎中高兴:“这可真是太好了!新药研制成功,就可以治好得了痨病的病患。这种药若是能问世,杜郎中肯定立刻名噪京城!”

一听到名噪京城这几个字,杜郎中的笑容陡然僵住了。几乎是不假思索的说道:“我只想研制新药,又不是贪图虚名。这样的名声我可不要!”

若是放在眼前,夏云锦难免会觉得杜郎中的古怪脾气又发作了。可现在既是猜到了杜郎中的身份来历,他的种种怪异行为也就有了解释。如果他就是当年那个专为皇上治病的杜太医,被人陷害不得已离开了太医院,又隐姓埋名混迹市井。当然绝不愿被人知晓自己的行踪…

夏云锦立刻顺着他的话音说道:“你说的对,这样的虚名不要也罢。”顿了顿,又含蓄的提醒道:“不过,这样的药一旦出现了,那些得了痨病本来不治的病患也能被治好。这样的事情肯定会很轰动。到时候就算你不想出名,只怕都由不得你。”

杜郎中哑口无言。

是啊,他这些日子一直痴迷于熬制药丸,只想着药丸一旦研制成功就能救活许多病人。却从没认真的想过此事会带来的无穷后患。他隐姓埋名还来不及,万万不能被人发现行踪。可是,只要他真的用新药治好了病患,那些人肯定会有所察觉…

到底是治疗病患重要,还是自保更重要?

杜郎中不自觉的拧紧了眉头,许久都没说话。

夏云锦没有说话,只是安静的坐在一旁。心里却在暗暗叹息。这样的选择对杜郎中来说,实在是太艰难太残忍了。就算换了是她,也不知道该作何选择。

第一百三十一章 选择

杜郎中沉默了许久之后,才下定了决心:“先不管别的。我花了这么长的时间和心血,为的就是研制出新药治疗病患。如果我为了一己私欲就把药藏起来,那我研制新药还有何意义。”

他说这番话的时候,语气并不慷慨激昂,甚至和平时一样平静。

这一刻,夏云锦的心里涌起了真正的敬意,心里话想也不想的冲口而出:“杜郎中,我真的很敬佩你。”他这么做,可是要冒着被发现真实身份的风险啊!

杜郎中从这句话中听出了不一样的意味,直直的盯着夏云锦问道:“夏娘子,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夏云锦不答反问:“你在夏家住了这么久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名讳。你的全名叫什么?”

杜郎中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你是不是叫杜衡?”

夏云锦轻飘飘的一句话,却让杜郎中全身一震,脸色陡然变了:“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他果然就是杜太医!医院里医术最高明的太医,皇上的专属御医,被人陷害被撵出太医院的那个杜衡!

夏云锦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沉默片刻才说道:“你放心,我绝不会把你的真实身份告诉任何人。”

也就是说,她果然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

杜郎中神色复杂的看了夏云锦一眼:“你是听谁说的?”

夏云锦老老实实的答道:“今天我去了宁王府,回来的时候在半路遇见了李公子。柿子和李公子聊天的时候提到了皇上犯旧疾一事,又提起了杜衡这个名字。我一听就知道这个人是你。”

杜郎中没有反驳。算是默认了。

“怪不得你对皇室中的人知道的这么清楚。”夏云锦用轻快的语气说道:“原来你以前是这么厉害的大人物。”

杜郎中自嘲的笑了笑:“我不过是个正六品的御医,哪里算得上什么大人物。太医院里有院使和左右院判,官职都比我大多了。”

杜郎中肯提起以前的事情,总是件好事,夏云锦立刻笑着接口:“官职大小是另一回事。你的医术比他们都好,又是皇上专属的太医。这由不得他们不服气!”在皇宫里,皇上的器重和信任才是最重要的,他既然是皇上最信任的太医。在太医院里自然属于横着走的那类人物。

说起这个,杜郎中脸上的自嘲之色更浓了:“我以前也是这么想的,仗着皇上的器重,从没把太医院那些人放在眼里。得罪了一群人也不自知。没想到,他们竟合起伙来用最不入流的法子污蔑我…”

深藏在心底的往事纷拥而来。

他当年在皇宫里确实是赫赫有名的人物,依靠一手精妙的针灸秘技,成了太医院中当仁不让的第一人。皇上对他器重有加。特地钦点他为自己的专属太医。平日里定时为皇上请脉搏,余暇的时候就研制些药方。太医院的一帮太医们既羡且妒,却无人敢开罪他。就连院使和院判们对他也十分的客气。宫里的妃嫔和皇子们,若是生了病,也总想请他前去诊脉。不管是谁,见了他都礼让三分。这样的荣耀,也使得他的脾气越来越大。说是目中无人有些夸张了,可绝对说不上好脾气。

那个时候的他,春风得意,说话不给人留余地,招惹了许多人的嫉恨却不自知。终于在五年前的一天尝到了苦果。本是最平常不过的一次问诊开药方,没曾想太医院里的那些人暗中陷害,不知从哪儿找来了一个善于模仿他笔迹的人开了一张药方,将他的药方替换了下来。再后来发生的一切简直不堪回首。

皇上喝了药之后,病情非但没有好转反而加重了不少。太医院院使彻查此事,然后沉痛的向皇上禀报。是因为他的药方里开错了一味药的缘故。有药方,还有一众太医众口一声的指责,证据确凿,他百口莫辩。

皇上勃然大怒,当即便命人打了他四十板子,夺去太医之位,立刻撵出太医院。

“皇上也太糊涂了!”夏云锦听的愤怒极了:“这么明显的诬陷,难道他就看不出来吗?”

杜郎中一脸漠然的应道:“那张药方上的字迹和我的字迹一模一样。就连我看着都认不出来,更何况是别人。皇上这么处分我,其实还算是轻了。按着太医院的惯例,开错了药方的太医是要被处以死刑的。”

…原来太医是风险这么高的行业。开错一味药就会送命!

夏云锦忍不住追问道:“你离开太医院之后,就一直做走方郎中吗?怎么不回自己的家?”

杜郎中面无表情的答道:“我自小就父母双亡,教导我医术的师傅在我进宫之后的第二年就死了。我在宫里待了十年,也没成过家。从宫里出来之后,我先找了个客栈住了一个月,等到身上的伤都养好了,身上的银子也正好都用完了。之后就一直靠行医为生。住不起客栈的时候,就找破庙对付一晚。或是在病患家借宿。就这么过了五年。”

听起来怎么这么惨…

夏云锦看着杜郎中的眼神里,满满的都是同情:“这五年里,你一直都在寻找得了痨病的病患,想研制出药物治疗痨病吗?”

杜郎中嗯了一声,然后难得的说了几句还算温和的话:“还好娘子收留了我,给了我容身之处。不然,我就算是想研制药丸也没条件。”

更何况,研制新药最需要的就是银子。若不是有夏云锦慷慨支持,他根本就不可能成功。从这一点来说,他对夏云锦的感激,甚至远胜过她肯收留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