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刚说什么?!

看到他手中物件的那一瞬,伙计脸色一变,连忙说道:“公子,请稍等,小的这就去问问。”

伙计脚步匆忙地离开了。

姜妩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神思,顿时转过身,红着脸气鼓鼓地道:“陛下为何毁我声誉!”

“这只是为了得到线索,暂时委屈姜姑娘了。”沈衍回头看她一眼,唇角不着痕迹地轻勾了下,语气不甚在意地道,“况且,刚才的话只有那伙计听见了,你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

想起面前之人的身份,姜妩只好默默地把火气闷在了肚子里。

很快,刚才的伙计回来了,对沈衍的语气也恭敬了不少。

“这位公子,我们掌柜请您到里面详谈。”

第75章 郊外

“阿二随我过来,你们二人在等我。”

沈衍与白术跟着伙计进入屋中,留下姜妩和白芨二人在外等候。

气氛顿然陷入了尴尬。

“那个,姜姑娘……”白芨本想说些话来缓和气氛,但转念一想,又生怕自己露陷,索性闭嘴不言。

姜妩也不知应该与白芨说什么话,只得转过身,假装欣赏挂在墙上的字画。

走了一个来回,忽然身后有脚步声响起。

姜妩以为是沈衍回来了,一回头,却看见了一个令她意外的人。

楚衡脸色阴沉地立在她的几步之外,目光锐利逼人,仿佛她与他有深仇大恨一样。

“难怪你会拒绝本侯,原来如此。”

楚衡讥讽出声,眼中仿佛藏着寒冬腊月,“本侯还以为你与别的女子不一样,没想到你和趋炎附势、攀龙附凤的女人并无区别。”

姜妩:???

这宣平侯还真是莫名其妙,她好端端地站在这里,哪里碍着他了?

姜妩索性移开了目光,不理会他。

“怎么,心虚了?”

见姜妩将他视作无物,楚衡目光瞬间阴冷下来,心中怒意更甚,便要上前抓住姜妩的手。

白术和白芨见状,刚要动身去阻止他,忽地一道冷冷的声音传来。

“宣平侯,你要对朕的人做什么?”

姜妩趁机后退到了安全的距离。

楚衡脸色一变,立刻转头,一张冰冷的面具跃入了眼中。

他迎上了沈衍冷冽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心中油然生出一种紧迫感。

白芨眉梢一挑,狐假虎威地道:“怎么?宣平侯,你看见陛下为何还不行礼?”

楚衡攥了攥拳头,有些不甘地跪下行礼:“楚衡参见陛下。”

“我们走。”

沈衍声如寒冰。

他直接从楚衡身边绕过,走向姜妩,由此至终都没有看他一眼。

姜妩往地上扫了一眼,立刻转身跟上沈衍的脚步。

在离开臻宝斋时,她却感到有一道宛如毒蛇般的目光一直紧盯着她的后背,仿佛要把她的后背刺穿。

***

从臻宝斋出来,沈衍转头看向一旁沉默不语的姜妩,语气缓和了下来:“不必担心,有我在,宣平侯不敢对你做什么,我不会让他伤害你。”

姜妩还记着他在店中伙计面前毁她声誉的事情,不由鼓起腮帮子,撇开目光。

沈衍挑眉,抬手抚向她的乌发:“怎么,生气了?”

姜妩避开了他的手。

仿佛察觉出她的心思,沈衍收回了手,移开目光,语气也随之冷了下来:“既然我答应过你,在这段时间我便会信守承诺,不会对你做什么。”一顿,他语气生硬地道,“你大可以放心。”

未曾想他会这般说,姜妩心中顿然弥漫开一股愧疚的情绪:“陛下,民女……”

沈衍打断了她:“在我面前,不要自称民女。”

姜妩立刻改口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不太习惯和不熟悉的人相处。”

说到这里,她不由自主地低下了头。

沈衍看着她的发顶,好一会儿道:“以后你会习惯。”

“哎?”

姜妩有些疑惑地抬眸。

沈衍却已经背过身去:“走吧。”

姜妩看着沈衍的背影,微微有些失神。

真是奇怪,为何她与暴君相处的时候,丝毫没有碰见楚衡时那种诡异的不适感,反而十分自在。

暴君名声虽恶,却是面冷心热,也不是很难相处。

***

马车驶出上京城时,白芨向白术询问在臻宝斋里查探的情况。

“白……”意识到自己险些说漏嘴,他赶紧改口道,“这光天白日的,居然又碰到宣平侯那家伙,真是晦气!”

姜妩好奇地问:“阿一大人与宣平侯之间有恩怨吗?”

“当、当然!”白芨装模作样地哼了一声,用愤愤的语气道,“别看那宣平侯人模狗样的,人却又吝啬又小气,他几个月前借了我的十两银子到现在还不肯还,你说他过分不过分?”

什么?姜妩听得一呆。

沈衍不动声色地瞥向了他,白芨赶紧转移话题道:“不说这个了,阿二,你刚才打听到什么消息了?”

“刚刚臻宝斋的掌柜说,从空王府失窃的那箱珍珠,是一个姓卢的人,住在上京城外东郊的卢家村,村里的人都叫他作卢癞子。他时常会从各处搜刮来一些好货卖给臻宝斋。”

白术将刚才从掌柜口中打听而来的消息一一道来。

白芨嗤笑出声:“搜刮而来?我看是偷盗而来吧。”

白术点头道:“的确如此。”

很快,马车停了下来。

白术掀开车帘往外看了一眼,随即回过头道:“陛下,我们到了。”

卢家村虽在郊外,但距离不远。

下了马车,一行人进入到卢家村中。

微熹的晨光透过树间的缝隙,散入了雾气之中,在绿油油的叶子上凝聚起明耀的光点。与上京城的繁华不同,这里山明水秀,阡陌交通,鸡犬相闻,别有一番田园的风味。

村口的道路两旁是田地,依稀可见正在田中劳作耕地的身影。

“这村这么大,那卢癞子住在那一家?”白芨看着村中错落有致的房屋,不由问道。

白术往四处张望,正好有一名扛着锄头中年男子从田埂的小路走出。

白术立刻走上前,拦下了中年男子,问道:“这位兄台,请问你可知道卢癞子的家在哪里?”

“你们要找卢癞子?”中年男子用古怪的眼神打量了他一眼,往村中一指,“卢癞子在村末的最后一家,你们沿着这里一直走过去,过了那一座石板桥,就能看到了他们家了。”

“多谢兄台。”

道谢之后,白术折返回来,道:“陛下,卢癞子住的地方,在村的最末端。”

沈衍道:“我们过去吧。”

走过石桥,是村尾最偏僻的一块地方。那杂草丛生的其中,的确有一间破烂不堪的茅屋。这间茅屋的窗户和大门破了几处,破洞处只贴了几张薄薄的纸。

这间茅屋正大门紧闭。

白术走上前,敲了敲门,高声道:“请问可有人在?”

里面无人应答,他又重复了几声,但依然没有得到回音。

白术皱了下眉,返回到沈衍的身边,道:“陛下,看来那卢癞子不在。”

却在此时,突然听到一阵断续的哭喊声从茅屋后传来。

沈衍犹豫了片刻,道:“过去看看。”

一行人绕过茅屋,便听到那哭声逐渐清晰起来。

“我的儿啊,你怎么就这样丢下娘去了呢……”

姜妩循声望去,只见一位满头霜白的老妇人身披麻布服,头上戴着白巾,正跪在一座简陋的坟冢前。坟墓前竖着用木牌立起的简陋的墓碑,上面没有任何的字。

这老妇人脸黄肌瘦,面容憔悴,哭得极是凄惨。她颤颤巍巍地将纸钱放入墓前燃烧的火堆中。

火舌瞬间无情地将纸钱吞噬。

“我的儿,你的命真苦……”

“陛下……”

白术和白芨齐齐看向沈衍。

沈衍道:“阿二,你过去问问。”

“是。”

白术走上前,酝酿了一下语句,方才开口道:“这位老夫人,请问旁边这屋子,是卢癞子的家吗?”

老妇人一愣,回过头,道:“没错,几位是?”

白术问:“我们有些事情想要见卢癞子,那请问他在何处?”

老妇人听到这话,忽然嚎啕大哭起来,哭得呼天抢地,悲切不已。

白术吓了一跳,连忙问道:“老夫人,您这是怎么了?”

老妇人抹着泪,抽噎着道:“他……他已经不在了!”

白芨走上前,吃惊地道:“不在了?这是怎么回事?”

老夫人眼眶发红:“我儿的命真的好苦啊,前些天,他到城中偷东西的时候,被人当场抓住了,那些人不但脱掉他的衣服,拖着他游街示众,还……他就这样被活生生被打死了!”

白术回过头,与白芨交换了一个惊诧的眼神。

怎么如此不巧?那卢癞子竟然……

没了?

第76章 好奇

跪在坟前的老妇人仍在自言自语:“我儿他爹去得早,我就这么一个儿子,都怪我宠他得太过,让他染上了赌的恶习,他为了赌钱,把家中唯一的财产输得一干二净。为了赌资,他不听我的劝说,常行些小偷小摸之事……”

“我已经劝说过他金盘洗手,可是……我儿啊!你为什么要这么狠心,丢下娘而去!”

姜妩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老妇人的一举一动,视线落到坟前的祭品时,目光忽地一凝。

白术又道:“大娘,请问……”

老妇人仿若未闻,只伏在坟前哭得伤心欲绝。

白术以为她没有听清,不由得提高了声音,但唤了好几声,老妇人都没有理睬。

沈衍叫住了他:“罢了,这样也问不出什么来,我们回去吧。”

“是。”

白术只得退了回来。

转身离开时,白芨有些着急地道:“陛下,那卢癞子人没了,这线索又断了,现在该如何是好?”

沈衍道:“只能从别的方向入手了。”

白术提议道:“陛下,不如我们再去臻宝斋一趟,向那掌柜打听一下,那些鲛人之泪,他们都卖给过什么人。”

沈衍回头往老妇人拜祭的地方看了一眼,眼中神色略有深沉:“就这么办吧。”

目送姜妩一行人走远后,一名青衣少女从那件茅屋后转了出来,朝阳勾勒出她清秀可人的五官,她的一双眼睛特别清澈,宛如澄澈剔透的晶石。

又有一名黑衣男子从屋后出现,走向了她:“公主,看来那个狗皇帝比我们快了一步。”

“没关系,明日就知分晓了。”司伊人脸上的笑爬上了诡异的色彩,“我看上的人,从来没有得不到的。”

原本跪在坟前的老妇人将手中的纸钱扔在一旁,利索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小心翼翼地走到了司伊人跟前:“姑娘,我已经按照您的吩咐这么做了,您看……”

司伊人朝身后的黑衣男子使了一个眼色。

黑衣男子从袖中取出两绽银子,放到老妇人的手中,道:“拿好,这是给你的赏钱。之后该如何做,你应该晓得了吧?”

老妇人顿时眉开眼笑:“是是,多谢姑娘,我这就回去收拾东西,从这里离开。离得远远的,再也不回来。”

向司伊人再三保证,老妇人转身离开了。

目送着她远去的身影,黑衣男子不解地看了司伊人一眼,有些担忧地道:“公主,您怎么就这样放她离开了?留着这样一个人,不是等于埋下一个祸患。”

“我当然知道,但要是在这里下手,不是等于告诉那狗皇帝,此人有异吗?等她离开上京的范围后,再……”司伊人斜眼看向身后之人,无声地作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黑衣男子眼中划过一抹了然之色,随即露出了诡秘的笑容:“属下明白了。”

***

返回上京城的途中,白术和白芨一路都在同情那名老妇人的遭遇。

先前一直沉默不言的姜妩突然开口道:“刚才那个老妇人,有古怪。”

沈衍看她一眼,微微一笑:“你也看出来了吗?”

姜妩点头:“是。”

白芨却是听愣了,“等等!陛下,姜姑娘,这是怎么回事?”

姜妩道:“那个老妇人说自己死了儿子,但是她的眼中并无真正的悲痛之色。她说话时的语气,听似悲切,实际上却像是背书一样,流畅得不可思议。”

“而且,从她话中,我们可以知道,她的生活必定十分贫苦,但我无意中发现,她的手十分光滑,并不像是贫苦之人的手。”

“更重要的是,凶丧事重单忌双,那坟前却放着两只碗和两双的碗筷,若真是爱之深切的母亲,哪会犯如此大的错误?”

白术大吃一惊:“什么?那老妇人是骗我们的,那么那卢癞子难道还没……”

姜妩摇了摇头,道:“那老妇人的话虽不可信,但我猜测,卢癞子人已经不在了,未必是假的。只是他是否因为偷窃而被人打死的,还不能下定论。老妇人说的那一番话,更像是刻意说给我们听的。”

沈衍垂眼冷笑:“看来,对方将我们都当成傻子了。”

“竟然如此……”

白术和白芨均陷入了深思中。

忽然想起一事,姜妩又问:“阿二大人,我能否问你一件事?”

白术连忙道:“姜姑娘请说。”

姜妩问:“在臻宝斋的时候,那掌柜为何对陛下如此恭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