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闺女回娘家,何老娘心情大好,笑呵呵地,“一个丫头片子,什么好看难看的,还是奶娃子呢。”

何氏不同意老娘的话,道,“娘,看你说的,丫头就没好看难看了?要小时候跟丑八怪似的,长大能好看到哪儿去?你看子衿,这眉眼,多俊俏,不是我赞自家侄女,我也见过不少孩子,像子衿这样俊俏的,一百个里头也没一个。”

沈氏笑,“孩子都是自家的好,姐姐也太赞她了。”

何氏笑,“本就是实话。”命丫环取出个漆红的匣子来,与沈氏道,“子衿周岁,我也没能来。我心里就喜欢小闺女,如今一见子衿,只恨不能她是我生的才好。这是我早就让人打好的,给子衿带吧。”

沈氏连忙道了谢,何子衿也谢过何氏,沈氏是做舅妈的人,自然也有见面礼给冯翼。何氏又赞何子衿懂事,连沈氏一道夸了一遭,“我听说为着母亲过寿,弟妹早早操持不说,还特意抄了经书供在贤姑妈那边。弟妹孝顺,也教导的子衿懂事。”

沈氏笑,“都是我们该做的。相公常说,母亲辛苦这些年不容易。”沈氏素来会说话,知道姐弟感情好,自己不居功,连忙将丈夫拿出来说。

何氏果然笑意更深,道,“贤姑妈等闲人都不见的,这也是弟妹投了贤姑妈的眼缘。”

沈氏笑,“拜佛时都说‘心诚则灵’,我想着,约摸是缘分。就是子衿,我也常带她去,她虽懵懂,受些薰陶也是好的。”

“唉哟,这可是好,咱们子衿的福气。”何氏是个明白人,何子衿常去贤姑太太那里,若能坚持下来,以后名声就格外好。何氏只在弟弟何恭与沈氏成亲时见过沈氏一面,当时只觉着是个机灵人,如今看来,沈氏不光是机灵,聪明也是尽有的。婆婆面前亦是礼数周全,再看弟弟身上,从头到脚的齐整,就是何子衿,也教的有礼貌。这样的媳妇,哪怕娘家略差一分,也是无妨的。

何氏既喜沈氏,说起话来自然更加投机。

第二天是正日子,亲戚朋友的来了大半,沈氏既要忙着招呼客人,又请了个本家嫂子帮着照看厨房,才堪堪周旋开来。倒是陈姑妈也回来给何老娘贺寿,何老娘问小陈氏怎么没来,陈姑妈唇角不自禁的往上一翘,又连忙抿了抿唇,抚着腕间翠绿欲滴的翡翠镯子,做出淡定模样,仿佛很随意的说了一句,“刚说定了人家,不好再到处走动。”

何老娘连忙问定的哪家,陈姑妈道,“州府宁家。”

何老娘不大清楚州府宁家是哪家,何氏却是个懂眼的,连忙问,“姑妈说的,可是族中出过首辅的宁家?”

陈姑妈极力想低调一下,却发现自己怎么都低调不起来,下巴不自觉抬高,唇角浮起,眉开眼笑,“可不是么,就是那个宁家。本家嫡系排行第六的公子,身上有秀才功名。唉,可图什么呢,就图孩子上进。”

一听说陈姑妈家闺女小陈表妹定了宁氏嫡支的公子,周围的人知不知道的都纷纷奉承起陈姑妈来。何氏也跟着诸人说了几句小陈表妹有福之类的话,又问,“是谁给表妹说的亲事,这可真是一门好亲。”

陈姑妈笑,“倒不是外人,你姑丈在州府做生意,与你姑丈相熟的一位宁三爷,因是实在交情,他对咱也知根知底,方托媒人定了亲事。”

何氏再三道,“表妹好福气。”先前母亲的心思,何氏不是不知。只是,弟弟一意相中了沈氏。何况,那时只是两家长辈有意,亲事却是未定的。后来弟弟与沈氏成亲,听说小陈表妹很是伤心了一场,何氏也叹了几回气。如今听说小陈表妹有了好姻缘,何氏也为小陈表妹高兴来着。

何老娘的寿宴,沈氏早半月前就开始预备,何家虽只是小富之家,起码鸡鱼肘肉还吃的起,鲜果茶点也都齐备,请了相熟的亲戚族人过来,很是热闹了一日。

沈氏早给何氏一家预备了屋子,何氏难得回娘家一趟,让丈夫带着儿子住,她自与老娘一屋,也是有些自己的心思。

热闹了一整天,何老娘有儿女奉迎,极是开怀,只是到底有了年纪,晚上便有些倦了。母女两个靠着凉榻说私房话儿,何氏道,“我在婆家,有时遇着族人过去,时常打听着家里。常听人说弟妇贤良,我没亲眼见,到底不信。如今见了,才算是信了真。”

何老娘将嘴一撇,“你也就看个面儿罢了,知道什么。”

何氏之所以提起沈氏,就是见老娘对沈氏似是不喜,才出言试探,也是想着劝一劝老娘的意思。听老娘这样说,何氏道,“娘你这又是想左了,看个面儿怎么了,能看个面儿的媳妇便是百里挑一了。不说别人,就是我在婆家,难不成能将婆婆似娘似的那样待么?我在婆婆面前,也就是弟妹这样了。”

许多话,何老娘是没法跟儿子说的,却是想同女儿念叨一二。何老娘道,“你是不知道,仗着那幅狐媚子模样,把你弟弟迷的晕头转向。你弟弟,哼,我就不乐意说他,真是有了媳妇忘了娘。只拿着那狐媚子当心肝宝贝,他眼里还有谁!”

何氏笑劝,“娘这是哪里的话啊。弟弟弟妹情分好,难不成是坏事?就是谁家成亲,那大门口对联上还得写一句‘百年好合’以示吉利呢。”

何老娘愤愤,“难不成你不知道,当初我都跟你姑妈说好了你表妹的。你表妹多老实,又是我看着长大。咱家艰难的时候,你姑妈也没少帮咱家,可你弟弟这不争气的,偏叫狐狸精给迷住了!我一想起这事,便觉着对不住你姑妈,也对不住芳姐儿!”

何氏叹口气,“人家都说,十年修的同船渡,百年修的共枕眠。要我说,这也不怪弟妹,怪只能怪弟弟跟芳表妹没缘份。娘听我一句,人都得往前看,弟妹既嫁进来,就是咱家的人。她到底品性如何,不在人说,要看她怎么做。娘只看弟弟身上多么周全妥帖,便明白弟妹是用心的服侍弟弟,只要她把弟弟服侍好了,咱就不用挑剔她别的。”

“再者,娘总是想着姑妈如何,可之前到底没把事定下来。如今弟弟这都成亲两年多了,娘还说那些陈谷子烂芝麻做甚。你没见姑妈说芳表妹的亲事也定了么,还是州府有名望的人家儿,这也不算委屈芳表妹了。”何氏苦口婆心,“芳表妹有了好前程,娘也略宽一宽心。只看着子衿,也该给弟妹些面子。”

何老娘嘀咕,“丫头片子罢了,咱家可是三代单传。”

何氏立刻拉下脸来,道,“娘说这话当真没良心,我也是丫头片子!”

何老娘笑,对闺女却是要低头的,软了口气道,“我就随便一说,瞧你这丫头,还生气不成?你娘我待你如何,你心里没数还是咋地?今天可是我的大寿,不说奉承你老娘几句,倒跟我摆起脸子来!”

何氏嗔,“谁叫娘你当着丫头的面儿就瞧不起丫头呢。娘怎么这样,子衿可是姓何,咱们何家的骨肉,娘你倒歪着眼睛看她。瞧子衿长得多俊哪,我都恨不能带回家去。”

何老娘嘀咕,“就像她那个娘。”

“像她娘怎么了,要我说,像她娘才生得俊呢。要是像她祖母,那可就惨了。”何氏刚说完就被老娘拍了一记,何氏笑,“我这是实话,我就是像了娘你,才长成这样。”

何老娘骂,“像我怎么了像我怎么了像我怎么了!你就是像我,方有这样的福气!”她家女婿可是举人出身。

何氏直笑出声来,母女两个极是欢乐。

沈氏看着家下人将宴席上剩的东西收拾完,因今日宴请,何家桌椅不足,有许多是借来的,都令人擦洗干净还了回去。直至收拾停当,沈氏方拖着疲惫的身子去休息。

何恭给沈氏捏捏肩,“累了吧?快躺躺。”

沈氏斜靠着床头,道,“就是腿有些酸。我命翠儿送的醒酒汤,你喝了没?”这种场合,何恭再没有不应酬的。

何恭抬起沈氏一条腿放在自己腿上,沈氏想将腿抽回,被何恭按住,给她轻轻揉着,道,“喝了。”

沈氏又问,“丫头呢?”

“跟翼儿玩去了,没事,有余嬷嬷瞧着呢。”何恭道,“这些天,真是累了你。”

沈氏笑,“母亲一年只过这一次大寿,老人家年纪大了,看重这个,咱们纵使累些,只要老人家心里高兴了,这也值得。倒是你,很该去姐夫那边瞧瞧,姐姐姐夫难得回来一次。”

妻子这般贤良孝顺,何恭眼神愈发柔和,“这还用你说,我看姐夫有了酒,方辞出来。素弟也喝的不少,令人送了醒酒汤,他已睡了。”这说的沈素,沈素生了个俊美聪明相,念书上,还不如何恭呢,更不必说与冯姐夫相比。沈氏是个机灵人,沈父一辈子也只是个秀才,为了科举,家业都填进去大半,也没考出个一二三来。沈氏想得明白,这世上,如冯姐夫这样青年中举的百里无一,这得是家里祖坟风水好,命里应了文曲星的贵人,世间大部分人还是寻常人。沈素念书天分平平,倒是喜与人交际,故此,但有机会,沈氏都叫了弟弟来,不说别的,多认识几个人也没坏处。

“阿素就是这样,说他有酒量吧,每次喝了酒必然要睡觉。说他没酒量吧,他还能喝一点。”沈氏笑,“这也是我的私心,我想着,姐夫难得来一趟,又是举人功名,科举上的门道肯定更熟一些,正好,咱们都不是外人,阿素念书远不及你,你带着他好好跟姐夫请教一二才是。沈氏也只一说,待何恭应了,她又道,“我听说,姐夫为了下科春闱,想着早些去帝都准备着,可是真的?”

何恭道,“自然是真的。许多人都是一中了举便去帝都的,不为别的,帝都里有学问的先生多,就是请教起文章来也更方便。”当然,这得是家里有钱的,不然,似他们这离帝都远的,路费便是不小开销。

“那姐姐呢,是不是也跟着一道去?”沈氏有些口渴,端起手边几上的白底蓝花瓷盏喝几口,问。

“自然是一道去的,不然谁照顾姐夫呢。”何恭道,“就是翼儿,姐姐也打算带着去帝都长些见识。”

沈氏点头,“这是应当的。不论夫妻父子,终要守在一处才是亲。”

何恭笑,“很是。”

夫妻两个说了几句话,沈氏委实太累,不知不觉便沉沉的睡了去。何恭握住妻子的手,低头落下一吻。

作者有话要说:

偏心眼儿

何氏在娘家几日,没少替沈氏说好话,意图缓和一下何老娘同沈氏的婆媳关系。

沈氏知何氏的情,与何氏道,“上次见姐姐还是成亲的时候,那会儿脸嫩,也没与姐姐多说几句话。若是早与姐姐相熟,这几年,我得少走许多弯路。”可惜何氏嫁得远,若嫁得近,有这样的大姑子,何愁婆婆刁钻呢。

何氏笑,“你这样聪明,怎么都能把日子过好。”

沈氏谦道,“也就是母亲相公不嫌我愚钝,肯教我。”

姑嫂两个说话投机,何氏与丈夫道,“以前总担心弟弟性子太好,如今瞧着,真是各人有各人的福气,看来很不必咱们再操心。”

冯姐夫笑,“弟弟性子好便有性子好的好处。”

何氏同丈夫道,“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你学问是比弟弟好的,他考秀才也两年了,总是运道不大好,你帮阿恭瞧一瞧文章,可好?”

冯姐夫笑,“这有什么难的,哪里还用你特特说一回。这两天阿恭忙些,待他闲了吧,咱们也不是明儿就走的。还有弟弟的小舅子,叫阿素的,阿素文章虽是平平,人却是个妙人。”

何氏自知沈氏的心思,抿嘴一笑,道,“反正都不是外人。”都是亲戚,沈氏娘家虽家境寻常些,其父却是正经秀才,勉强也算读书人家。因这个,沈氏自幼读过几本书,颇认得几个字,算账理事也更明白。沈家好了,对自家也没坏处。

大人联络大人之间的感情,孩子也有自己的交际,譬如,何子衿就在陪冯翼玩儿,当然,在别人眼里,是冯翼大表哥带着何子衿小表妹玩儿。

冯翼大表哥骑着竹马满院子乱跑,跑累了便把胯下当马的竹竿递给何子衿,装模作样的说,“子衿妹妹,把马儿牵去马槽系好,多多饮水,马儿累了。”

何子衿无聊的直翻白眼,“你自己又不是没长脚,干嘛总叫我去!又没辛苦钱,我才不去。”

冯翼从兜里摸出一块梅子糖递过去,“给,辛苦钱。去吧。”

何子衿伸出一只肉肉的小巴掌,“给我五块梅子糖,我就去。”

冯翼装模作样长嘘短叹,“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数出五块梅子糖给何表妹,软了口语哄她,“赶紧去吧。”

何子衿一手接糖,一手接竹竿,转身把竹竿放在一畔,剥了糖含嘴里,看冯翼一脑门子汗,问他,“你累不累啊?看热的,脸都花了。”拿小帕子给冯翼擦汗。

一畔服侍冯翼的丫环叫绿檀的连忙端了温开水来,服侍着冯翼喝了,道,“天渐热了,大爷不如在屋子里歇歇。表姑娘年纪小,怕晒呢。”

冯翼看何子衿小小嫩嫩白白的样子,虽然很想在院子里玩儿,心里又觉着绿檀说的有理,便拉着何子衿的手进屋了,又有新鲜主意,“子衿妹妹,你做学生,我做夫子,我教你念书吧。”

何子衿故意鄙视,“你才认得几个字,就能教我念书了?”

冯翼不服,“我何止认得几个字,妹妹名字的出处,我便知道。”不待何子衿追问,冯翼便显摆起来,“妹妹名字是出自三国时曹孟德的一首诗,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妹妹说,是不是?”

何子衿装出一幅惊奇的样子来,“唉哟,你还真知道啊?那你知道是什么意思么?”熊孩子,你安安分分的在屋里坐一会儿吧。

果然,何子衿这样一问,冯翼便迫不及待的当起了小先生。

中午,冯翼还硬拉了何子衿坐在一起吃午饭。当然,自何氏归宁,女眷都是带着孩子在何老娘这里用饭。只是,冯翼与何子衿年纪都小,各人跟各人的妈一道坐,方便照看。如今,冯翼坚持要何子衿坐自己身边,他捏着小筷子给何子衿夹菜,还很会反客为主的招呼“子衿妹妹,你吃这个鱼,你吃这个虾”啥的。

何氏道,“你妹妹年纪小,还不能吃鱼,小心卡着。”儿子这样大吃鱼她都要把刺择净,不然再不能放心的。又道,“让你妹妹去你舅母身边坐,吃过饭你们在一起玩儿。”

冯翼很舍不得跟子衿妹妹分开,沈氏笑,“无妨,咱们没外人,我挪过去跟子衿坐就是。”何家人少,也没什么琐碎规矩,原是何老娘坐主位,沈氏何氏各带着孩子分别坐在何老娘左右下首。如今冯翼非要让何子衿坐自己旁边,沈氏便跟着坐了过去,方便照看何子衿。何子衿满一周后就要求自己用勺子吃饭,待勺子熟练了,她就用起小筷子。吃饭什么的,熟练的很,而且,什么都会吃一点。尤其吃鱼的时候,何子衿自己也知道要小心。

何氏留心,深觉娘家侄女能干,这才多大,就吃得这般熟练,而且不似别的小孩子,饭菜洒满身的邋遢样。

倒是冯翼,吃过午饭又叫着何子衿一道午睡。

何子衿道,“我得睡自己的床,才能睡得着。”

冯翼说,“那我去给你做伴,好不好?”

凭良心讲,冯翼虽是个小胖子,长的也不赖,年纪又不大,何子衿毕竟嫩壳老心,想了想道,“那你可得老实一点儿,你要不老实,我就不让你睡我的床。”

何老娘脸一板,训何子衿,“这死丫头,哪有跟你表哥这般讲话的,没礼貌!”又说沈氏,“你也不管管她!”

何氏连忙抱起何子衿,对老娘道,“孩子间的玩笑话,娘你倒当真了。子衿要再不好,我看这世上就没好闺女了。”又托沈氏,“在家里,我们长房三房都有姐妹,也没见翼儿这么稀罕谁,可见是跟子衿投了缘。中午就麻烦弟妹了。”

沈氏的脸早在何老娘训斥她闺女时沉了下来,见何氏打圆场也只勉强笑一笑,自何氏怀里接过闺女,对何氏道,“这有什么,姐姐也太客气了。”便带着两个孩子去午睡了。

沈氏对付何老娘的办法便是视而不见,根本不拿这人当回事,纵使一时不悦,沈氏也不会与这等浑人生气。她将两个孩子安排在隔间儿何子衿常睡的小床上,自己正好偷空歇一歇。为了方便照看闺女,何子衿睡的隔间儿就与沈氏何恭的卧室隔了一道纱帘,有点动静沈氏就能听到。

如今两个小的正在嘀嘀咕咕的说话,冯翼拿了糖给何子衿,哄她道,“吃糖不?”

何子衿道,“我才不吃,吃了糖睡觉会蛀牙的。”

冯表兄别别扭扭地硬塞给何表妹,“吃吧吃吧,你吃了糖,就别生气了。”

何表妹道,“我才没生气。”

“还说没气呢,看你嘴都撅的,脸蛋还鼓鼓的,跟青蛙似的。”冯表兄说着,还拿手戳了何表妹的苹果脸一下子。

何子衿拍掉冯表兄的胖手指,道,“你才像青蛙。”

冯翼呱呱两声,努力逗何子衿开心,何子衿唇角一翘,不想为难这孩子,道,“我不是生你的气。”

“那你生谁的气?你是不是生气外祖母骂你啊。”

何子衿可不是沈氏,她自有性格,闻言立刻道,“就是!在她眼里,我好像就该低你一等似的!真是好笑!”

冯翼年纪小,还不大明白何子衿的意思,不过,他是知道何子衿在气外祖母训她的事的。思量片刻,冯翼道,“外祖母那么大年纪了,子衿妹妹,你就别跟她生气了吧。”

“我才不理她。”何子衿道,“我想睡觉了,你困不困?”

“嗯,那我拍拍你吧。”冯翼学他娘哄他睡觉的模样,小手拍拍何子衿的脊背。

何子衿:…

何氏难免又跟何老娘念叨了一回家和万事兴的道理,何老娘坚持道,“你哪里知道那丫头的德行,一个丫头片子,不说教她些礼法规矩,让她学些个稳重,反是变着法儿的惯着。前儿给那丫头收拾屋子,我都懒得理。”

“你看看今天,翼儿比她大好几岁,做她表哥的,难道不该敬着些?”何老娘抱怨闺女,“你倒还说我的不是。”

何氏道,“小孩子家,随便说两句玩笑的话,哪能就认了真?子衿才多大,别的孩子在子衿这么大时饭都不会自己吃呢。还什么礼义孝悌,也是以后大了的事,谁家会跟小孩子较真儿?我本就嫁的远,兄弟姐妹间想走动也不容易,两个孩子投缘,喜欢一处玩儿,就一处玩儿去。便是小孩子说话玩耍,也得想一想他们的年纪,什么叫童言无忌呢?”

何老娘给闺女说的也来了脾气,道,“你这不是回家给我贺寿,你是嫌我命长,专门来气我的。”

何氏说的口干,道,“我气您?这世上恐怕也只有我跟你这样说几句明白话呢。”

人心哪,生就是偏着来的,不论闺女说多么直接的话,何老娘都不会放在心上,非但不会放心上,还满腹冤屈,“我外孙子好几年才来一回,我偏点心怎么了?也就你这当娘的,真个里外不分。”

何氏无奈,“我怎能不知娘偏着我偏着翼儿,可到底是一家子,子衿又是闺女,原该多疼些的。倒是翼儿,他是做哥哥的,又是男孩子,让着妹妹本是应该。娘你别心里存偏见就这样的看不上子衿,要我说,那孩子年纪虽小,却比寻常小人儿家都能干,说不得娘你以后得享了孙女的福。”何氏不似沈氏这般自来守着何子衿的人,要沈氏说,她闺女是比同龄的小朋友能干些,学说话学走路都早,渐渐长大,尿床的频率也在降低。却没有何氏看得更清楚,何氏是拿儿子跟侄女对比的,在儿子像侄女这般大时,从哪方面比也不及侄女做得更好了。故此,何氏坚信是弟妹把侄女教导的好。当然,侄女自己也聪明。何氏是个明白人,她是远嫁的,回娘家的次数有限,以后这家,还得弟弟弟媳来当,一家人,何必非要争个你高我下,消消停停的过日子不好?何况,沈氏并不是不讲理或是难相处的人,跟弟媳搞好关系,对于一个远嫁的大姑子来说,有什么坏处呢?再者,母亲年纪越来越大,弟弟又要念书考功名,家里的事,早晚得落在弟媳手里。一个能为婆婆尽心的媳妇,和一个只大面儿上过得去的媳妇,对婆婆来说绝对是天差地别。何氏不喜母亲为难弟媳,也是为了母亲着想。

奈何老娘天生一根筋,撇嘴,“我享也是享儿女的福。眼珠子都指望不上,还指望眼眶子呢。”

何氏叹,“您就嘴硬吧。”

何老娘又道,“你刚没瞧见那脸色,我不过说子衿几句,还不是为了教她懂事,结果呢,母女两个便给我摆个死人脸,明摆着没把我放眼里。”

何氏不为所动,“要是有谁敢那样骂我儿子,我脸色更得难看。”

何老娘知音观觅,深觉闺女亦受了狐媚子的迷惑,一时也没好法子让闺女认清狐媚子的真面子,只得一声长叹,“你这孩子,自来心眼儿好,只将人往好里想,殊知别人难不成就都与你一样呢?”

何氏瞧老娘油盐不进的样子,当真是无语了。

作者有话要说:PS:准时更新~~~~~~~

娘舅

何氏在娘家足足住了十天,要走的时候,老娘眼泪都下来了,尽管知道闺女如今过得好,可于内心深处仍十分后悔将闺女远嫁,以至不能时时守在眼前。

沈素一直住在何家向冯姐夫请教功课并搞好关系,如今冯家要走,沈素昨儿回家弄了两口袋土产给冯家做仪程。何老娘向来看不上沈家,抹眼泪道,“哪里还带得这些东西?阿素的好意,你冯家姐夫是知道的,只是车都满了,也装不下。”沈家阖家家业也只三五十亩水田,能有什么好东西不成?送些不像样的东西,倒叫冯家人笑话,闺女脸上也不好看。

沈素笑,“不用伯母操心,我都给冯家姐夫放车上了,包管带的走。”又对冯姐夫道,“不是值钱的东西,就是家里一些土物,礼轻情意重,姐夫可别跟我客气。”

冯姐夫觉着沈素不错,笑,“我哪里会跟你客气,若是觉着好,少不得再开口的。”

诸人俱都笑了。

何老娘拉着闺女絮叨良久,因道上路远,不敢耽搁,何恭劝着老娘,“让姐姐、姐夫早些动身,别误了中间投宿的时辰。”

冯氏夫妇拜别了老娘,还有冯翼,再三想把何子衿带回家一道玩儿,得知妹妹不能带走,还委实伤心了一阵,把自己最喜欢的一匹红木雕的小木马送给何子衿做念想,并给何子衿留了许多“课业”,说明年来了检查。何子衿深以为,冯翼扮小夫子上瘾,得了“小夫子综合症”。

冯氏夫妇回了家,何老娘很是委靡了一阵,沈氏倒轻松不少。家里人多,仆佣有限,何老娘素来只管挑剔不管事的,一应家事都是落在沈氏肩上。如今冯氏夫妇走了,人少事少,沈氏可是狠狠的歇了几日才算解乏。

沈素在送走冯氏夫妇后也告辞回家,他家里比不得何家在县城,不过,沈家日子却也过得。

梨子成熟时,沈素特意带了两筐梨桃过来看望姐姐,沈氏还有些吃惊,笑,“怎么说来就来了,也没事先让人带个信儿。”

沈素笑,“我来自己姐姐家,哪里还专用人带信。姐姐在家时最爱吃梨子,这都是树上熟好的,这会儿吃正甜。有岳父家的车,来往也便宜,就给姐姐送些来。”

何子衿原在隔间儿腆着小肚子午睡,听到动静也醒了,爬起来穿上鞋顺一顺头发就出来了,见着沈素很是高兴,喊人,“舅舅,你来啦。”是人便有些以貌取人的毛病,沈素生得俊,性子也活泼,很对何子衿的胃口啊。

沈素先笑话何子衿,“哟,看这鸡窝头哟。”说着便将何子衿抱在膝上,给她顺顺头上飞毛,“这是刚醒?”

何子衿道,“嗯,舅舅,你吃饭没?”如今,何子衿的话说的很流利了。因她时常说些大人话,沈氏是听惯了的,闻言只管笑,递了盏凉茶给弟弟。

沈素接了茶,脸上却露出可怜相,“一心想来看我家子衿,哪里顾得上吃饭。”长水村离碧水县有些路程,何况自村里到县里,进县城门时得有凭证,可不是随便就能进的。似沈素这样驾车来的,一大早出家门,却也走到过了晌午才到县城。这也是沈素不常来的原因。如今沈素似是改了性子,刚送走冯氏夫妇没几日,便又来了。沈氏当他是有什么事,听说弟弟还没用午饭,一时又顾不得问,忙叫翠儿去厨下看看,有凉面拌一碗来。

沈氏道,“如今天热,我们中午吃的凉面,正消一消暑。这大热的天赶路,我这里有给你姐夫做的衣裳,还没上过身,你先洗一洗,去一去暑气再吃饭吧。”

沈素并不客气,“也好。”

沈素简单的洗了个澡,换了衣裳,又吃过凉面,打听着何老娘午睡醒了,方过去说话。沈素同何恭关系不错,原也乐意来何家,只是何老娘每次都是那幅势利眼相,沈素年轻,心里也有些傲气,嘴上不说,心里却是不愿意多来。

不过,这些想法如今有了变化,于是,沈素便又来的勤了。

何老娘同沈素是相看两相厌,每见到沈素那张俊美的过分的脸,何老娘便觉着此人必是花花公子无疑,天生的不可靠。再加上,沈素是沈氏的弟弟,何老娘便更看他不顺眼了。

沈素对何老娘更只是面子情,大家寒暄两句,何老娘谢过沈素带来的瓜果梨桃,便让他们姐弟回屋自去说话了,其间,何老娘还不忘点一句,“小舅爷也没让人提前捎个信儿,你姐夫也不在家,怠慢你了。”什么叫恶客,这才叫恶客!不请自来,哼!

沈素笑眯眯地,“要是去别人家,断不敢这样不请自到的,只是想一想,这不是外处,姐姐姐夫自不必说,就是伯母,看我也似自家子侄,我便来了。”那口气亲热的,直恶心的何老娘一抖,并内心嘀咕:谁把你当自家子侄了,也不去照照镜子,哼,老娘跟你可不熟!

应付了何老娘,沈家姐弟自去说话。沈氏再三问弟弟来县城可是有事,沈素笑,“看姐姐说的,没事我就不能来的。我就不能特特的来看看姐姐?”

沈氏道,“我乐不得你来呢。我是担心你有事不说,自己藏心里。”

沈素笑,“能有什么事?前儿冯姐夫指点了我文章,回家爹爹就逼我苦读,简直不给人活路。我正好趁这个空出来走动走动,也松散一二。”

沈氏这才放了心,又道,“爹爹也是为你好,考中了秀才,出去走动名声也好听不是。”她娘家就这一个兄弟,自是盼着兄弟能有出息的。

沈素自果碟中拿个梨给何子衿吃,何子衿刚伸手接,沈素转手塞自己嘴里咬一口,看着何子衿郁闷的模样直乐。沈氏笑,“眼瞅着年底就成亲了,还跟个孩子似的。”

沈素另拿了个梨子,俐落的削了皮,切成小块插上竹签子让何子衿自己拿了吃。沈素接过沈氏递的帕子擦擦手,“我也盼着早些成亲呢。”

沈氏笑,“看你这脸皮,说到娶媳妇也顾不得了。”

沈素瞅着何子衿,后者正巴嗒着小嘴吃梨子,沈素颇是爱怜的笑一笑,啥也没说。以往他是不喜来何家的,省得看何老娘那张势利老脸,还是上次冯氏夫妇来给何老娘贺寿,沈素叫了沈氏过来,原是想着沈素与冯姐夫请教功课啥的。正赶上何老娘那死偏心眼儿惹恼了何子衿,何子衿一肚子火便偷偷的告诉了她素,气鼓鼓地,“天天念叨孙子,总是看我跟我娘不顺眼,舅舅你也不常来,叫我有苦没地儿说。”

沈素当时就想过去给何老娘好看,不过,他毕竟不是冲动人,这个时节,真闹翻了脸,于姐姐也没好处,毕竟姐姐是嫁给了姓何的。沈素想了想,又问何子衿是不是在何家受了很多苦。何子衿捏着小拳头,继续气鼓鼓道,“娘说叫我不要理她,当没这个人就是。可要一只苍蝇总往你耳边飞,嗡嗡嗡,嗡嗡嗡,你能当看不到啊!我就是生气!快气死了!舅舅,你可得替我出头!”

沈素想,这也不能冲过去揍那老刁婆子一顿…就听何子衿状似天真无邪的问,“舅舅,你怎么总是不来啊?是不是也讨厌祖母啊?你要讨厌她,才该多来呢,你一来,正恶心了她,我就痛快了。我觉着,祖母也不喜欢你,像不喜欢我跟我娘一样。”

何外甥女给沈舅舅提了醒,沈舅舅也转圜过来了,观念就此转变,:是啊,我为什么不去啊?我去看自己姐姐,又不是去看那刁婆子的。姐姐总被那刁婆子为难,说不得就是那刁婆子看他总不去的缘故。娘家有了人,婆家才不敢欺负媳妇啊。

沈素想通了这个理,便时常寻个理由来看姐姐,顺带恶心何老娘。甚至,沈素觉着,他外甥女说的不错,瞧着何老娘被恶心不轻的样子,是挺解气的。

甚至,沈素觉着,他家外甥女不愧是遗传了他沈家的血脉啊,这样的能干,小小年纪就知道怎样不动声色的恶心人了。而且,还遗传了他们沈家人的美貌,唉呀,这样能干漂亮的丫头,以后生个儿子给儿子娶回家做媳妇才好。

沈素胡思乱想着,总之是越看何子衿越发顺眼。

沈素来了,何恭也挺高兴,还道,“素弟来的正好,明儿子衿搬新屋子,你多留一日,也贺一贺咱们子衿的乔迁之喜。”他是个老好人,沈素纵使与何老娘不对付,对这个姐夫却是挑不出毛病的。

沈素道,“子衿还小呢,怎么这么早就要自己住一屋了?”

何恭笑,“早三四个月前就跟我和你姐姐嘟囔,非说自己大了,要自己睡。哪里拗她的过,只得随她了,好在如今也不大尿床了,让翠儿跟她一道,夜里也好照看。”

翠儿原是沈家买给沈氏的陪嫁丫头,也是知根底的孩子。沈素闻言道,“很是,翠儿是个老实的,又素可靠。”

郎舅二人说了一回闲话,何恭便拉着沈素说起文章来,沈素于科举一道天分平平,不及何恭。晚间何恭同妻子说起来,“素弟本是极聪明的人,以往在学馆中没有不与他好的,只是文章上不大用心。”

“如今他且是好多了,小时候,为他这念书不专心,我爹不知打折过多少根戒尺。”沈氏也发愁,“只是,我看他于科举上没什么太大的进取心呢。”

何恭悄声道,“你可别同岳父说,以往听素弟的意思,倒是喜商贾事。”商贾贱业,当然,商人有钱,有钱的人,怎么也与“贱”字搭不上边。而且,陈姑妈也是嫁的商户,何恭倒不至于瞧不起商人。不过,仕农工商,商排最末。从律法上讲,商人再有钱,也穿不得绸缎。当然,这种限制如今也不大严,寻常官府也没人去管。可是,一个商字,不要说己身前程是定了的,就是儿孙,若入了商籍,也是不能科举的。

沈家的家境,比起何家是差了一些,但吃穿也不愁。尤其沈素精明,善理家事,沈家种出的粮食瓜蔬,总能卖得比村里其他人家好。故此,村里许多人家的东西都托沈素一并卖,沈素虽要在里头抽一些抽头,可也比他们自己更卖得上价。一来一往,沈素在村里挣了不错的人缘,于县城里那些买卖的商贩,也有些面子情。若非如此,凭沈家三五十亩的家业,如何能给沈氏陪嫁得起小丫环。

只是,这些都是小打小闹,一个村子能有多大,便是沈素,也不是那等黑心死赚钱的人,不过使沈家日子稍稍宽裕些,就是沈素提出买个丫环分担家事,沈母都没同意。

这里何恭说的商贾事,绝不是指当中人帮乡亲们卖一卖田里出产这样简单。沈氏微一皱眉,“这如何是好,可千万不能叫爹爹知道,不然还不打死阿素。”

何恭道,“我给你提个醒儿,阿素并未直说,这也只是我的猜测,做不得真。如今咱们也别提,只是若他在你面前露出这个意思,你要劝一劝他才好。”何老娘一直嫌沈家贫寒,何恭却没半点嫌弃沈家的意思。要何恭说,沈父是正经秀才出身,在长水村也是个体面人。就是沈素,虽无科举天分,但郎舅二人素来亲近,何恭却是不希望内弟真的走了商贾的路。

何恭说沈素如今没这个意思,沈氏却是不信的,追问丈夫,“是不是阿素在你面前提做生意的事了?”沈氏与沈素是同胞姐弟,两个年纪也只差一岁,沈氏最了解弟弟的,当初沈父一意要考功名,家业都被折腾的差不多了。沈素便常说,秀才空有功名,倒不若商贾有钱来得实惠。

何恭道,“没有,他要说了,我早劝了她。是素弟说起今秋水果的行情,真个头头是道。不是我说,他若能把这心思用在文章上,秀才早考出来了。”

沈氏稍稍放心,道,“这话都是白说,我爹不知念叨多少遭。”

沈素不是念书的料,却是交际的好材料。他这次进城,除了给姐姐送些当季水果吃,连带着以前在县城里念书的先生家,交好的同窗家,都走了一趟。

沈氏则开始准备给小陈表妹定亲的添妆礼,小陈表妹说了个好人家,陈姑妈是一刻都不想等的,恨不能闺女立刻嫁到宁家,好做稳宁氏少奶奶的宝座。沈氏对外头的事知道的不多,同弟弟念叨起来,“听说宁家十分有名的。”

沈素长眉一挑,“那是自然,如今宁家还有人在帝都做着翰林,我以往听同穿说,便是府尹大人也要对他家客气几分。不过,要我说,这门亲事,陈家还是细打听打听比较好。”后面这几句,沈素刻意压低了声音。

沈氏不解,“这是为何?宁家既是体面,也是陈家表妹的福气。”嫁过来后,她也听说了以往小陈表妹似是中意丈夫的事,就是她嫁进何家门,见了小陈表妹几回,每次小陈表妹那浑身的哀怨哟,简直能酸倒沈氏的牙。沈氏绝对是盼着小陈表妹嫁的如意的。小陈表妹如意了,也省得再时不时的哀怨一二。

沈素冷笑,“人们只瞧见这桩亲事的好处,姐姐细想,凭宁家的家世,不说一等大家闺秀,起码里的小家碧玉娶一个不难,又怎会寻亲到商贾家去?那陈家,说是有几两银子,不过是在碧水县,到了州府,谁又知道他家是哪棵葱?那位宁六公子还是嫡系嫡子出身,等闲怎么会寻亲寻到碧水县来。天上哪里会掉馅饼,仔细别烫了嘴才好。”

沈氏生于小村长于小户,人虽聪明,于外头的人却知之甚少,小陈表妹未定下这桩亲事时,她连宁家是何等样人家也不大清楚。弟弟这样一说,沈氏亦是警醒,道,“先时我也存了疑问,只是,听姑妈说这亲事还是姑丈亲自应的,最是知根知底…再说,陈姑妈极珍爱表妹,怎能不打听清楚便叫表妹嫁人呢?”

陈家事与己家无干,沈素剥个葡萄给何子衿吃,问,“子衿,你说呢?”

何子衿嘴里含着葡萄,口齿不清地做裁判,“舅舅对。”

沈素笑,“果然我家子衿最有眼光哪。”反常既为妖,哪里平白有这样的好事。小陈表妹那相貌沈素是见过的,凭良心讲,撑死就是个清粥小菜级别的,给人一见钟情的机率太低。

沈氏道,“那我给你姐夫提个醒。”

沈素一哂,“陈家姑妈不是常寻姐姐的不是,何苦多这个嘴,反叫人说姐姐不安好心了。”

沈氏嗔,“怎地这般碎嘴,若没这疑虑还罢了,既知道,怎能不说一声?女子不比男人,真嫁错了人,一辈子就完了。这可不是,小心无大错。”

沈素一哂,“随姐姐吧,只盼陈家别狗咬吕洞宾。”

“你这张嘴。”沈氏笑,问何子衿,“怎么又不吐葡萄籽?”何子衿天生一桩怪癖,听葡萄不嚼,去了皮一吞便进了肚,更不必说吐籽了。沈氏时常担心她闺女啥时候给葡萄噎着。

何子衿脆声道,“不浪费啊!”

沈氏直发愁,同沈素抱怨,“这个贫嘴病真不知要怎么才治得过来。”

沈素笑着安慰姐姐,“孩子这样才有趣,我看子衿就好,谁也比不上。”

何子衿学舌,“我也瞧着舅舅好,谁都比不上。”

沈素哈哈大笑。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