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姑娘再对何老娘谢过,何老娘扬下巴哼一声,瞥那花一眼,道,“花还不错。”这两个手快的死丫头片子,明明这支是老娘看中的好不好。一时没来得及簪,就能丫头片子抢了先!何老娘深怒丫头片子手快,又自恃身份辈份,也不能从三姑娘头上抢回来啊。

何子衿看出些许猫腻,一指开得正好的一支,笑,“这支最好,就是给祖母留着呢。祖母坐下,叫孙女我也表表孝心,如何?”

何老娘再哼一声,坐下,“也还罢了。”

三姑娘素有眼力,忙用花剪剪了递给何子衿,何子衿手小,不过却是俐落,直接给何老娘簪在圆髻畔,然后猛夸何老娘簪菊好看,总之将何老娘从头赞到脚,何老娘对镜子照照,倒还满意,“行啦,走吧,你姑祖母该等急了。”何家离陈家不远,走着就能到。

何恭沈氏出来相送,叮嘱三姑娘何子衿好生听何老娘的话,余嬷嬷提着给陈姑妈的东西,一行人遛遛哒哒的去了陈家。

对陈家人,何子衿最熟的就是陈姑妈和小陈氏了,后者嫁去州府无需再提,陈姑妈常去何家走动,见得多,也熟悉。余者陈家女眷,竟没咋见过,不得不说也算一桩奇事了。

甭管先时种种原因吧,反正这是她头一次去陈家。

还没到陈家呢,就见巷子里挺热闹,外头停着车马,待走近了看,是陈大郎要出门。何老娘是正经舅妈,陈大郎自然要打招呼。何老娘笑问,“大郎这是去哪儿?”

陈大郎笑,“我去州府。母亲早上就盼着舅妈呢。”

何老娘点点头,叮嘱陈大郎两句,“去吧,路上小心些,铺子里生意忙,也要注意身体。”

陈大郎吩咐妻子道,“你陪舅妈进去,好生服侍舅妈,让大妞二妞三妞她们别上课了,跟姐妹们儿玩会儿。”

陈大奶奶应了声“是”。

何老娘笑,“我这就进去了,你们小夫妻再说会儿话,无妨的,我又不是不认得路。”

陈大郎还是让妻子去给何老娘带路了,亲舅家,情分不同别个,若不是因幼妹亲事,陈大郎与何家还是极亲近的。自何恭对沈氏一见钟情再见倾心三见便非卿不娶了,自从何恭与沈氏的亲事成了,陈大郎便没去过何家。后来还是陈姑丈鬼迷心窍,何恭二话不说为何姑妈出头,陈大郎对舅家方回转了些。如今陈家生意越做越大,家兴业旺,妹妹在宁家也站住了脚,陈大郎对何家已芥蒂全消,见着何老娘也深为恭敬。

何老娘一进陈家的门便道,“唉哟,院子里大变样啊。”院中正轴线一溜儿大水缸,里头养着的荷花已有些枯萎,透出九月肃杀之气来。但若是赶在夏日,可想而知这院中景致了。

陈大奶奶笑,“这是五弟自芙蓉潭弄来的荷花,养在缸里,夏天格外好看。”

何老娘四下瞧着,道,“花草也不一样了。”

陈大奶奶笑,“父亲找了朝云观的大师来,给看的风水。”

何老娘不懂装懂的点头,“好,更好了。”心中却对陈姑丈不以为然,卖闺女的混账东西,老天有眼哪天一个雷霹了这老贼才算痛快!

何家不是有啥大见识的人家,何老娘见陈家大变样,便四下扫量,何子衿跟三姑娘也跟着四下看看开眼界。

陈大奶奶肚子里却觉着这位舅妈还是老样子,连带家中女孩儿也养得这般土头土脑的没见识。

土头土脑的何子衿却觉着,陈大妞那一脑袋光华璀璨的金银可算是找到了出处,看陈大奶奶如今的脑袋就知道了。俄了个神哪,一看就是亲母女。

及至她在陈姑妈屋里见到陈大妞、陈二妞、陈三妞三只光华璀璨的脑袋时,何子衿真接…

陈姑妈与何老娘多少年的交情,两人一见面都是笑呵呵的,晚辈们各见了礼,陈大奶奶粉有陈大妞风范的给了何子衿与三姑娘见面礼,两人推辞一番,还是收了。

老姑嫂两个说的开心,中午又在陈姑妈这里吃了一顿大餐,用过饭,何老娘就带着何子衿与三姑娘告辞了。

陈姑妈劝何老娘歇一歇再走,何老娘笑,“正好遛遛饭食,姐姐是知道我的,出来这半日,我惦记着阿冽。咱们离得这般近,过不过片刻的事,还怕见不着怎地。”

陈姑妈一笑便不再留何老娘了,让人装些好果子给何老娘带着。何老娘也没推辞,与陈姑妈约好下次见面的时间,就笑呵呵的走了。

及至归家,何老娘茶都顾不得喝一口,屁股刚挨榻板,就对两人道,“来,你陈家大伯娘给的东西呢,拿出来,我帮你们存着。”

何子衿:难道就因这个,何老娘才带她们出门的么。

三姑娘的东西惯例上交,何子衿是要自己收着的,何老娘拗不过她,也不再理这财迷丫头。收缴了东西,何老娘就打发三姑娘何子衿自发去玩儿了,她老人家由余嬷嬷服侍着去换衣裳,一面换衣裳,何老娘心里盘算:这大郎媳妇可真不会过日子啊,出手就是金的,这傻东西,有钱也不能这般撒漫哪~

若得知何老娘做此想的话,何子衿肯定会说:得了便宜还卖乖。

何老娘可是半点儿不觉着自己“得便宜卖乖”的,她是觉着,大郎媳妇反正是傻大方,她不得,也是叫不相干的人得了。与其如此,还不如她得了呢,哼~

因为这些日子比较有财运,何老娘心情大好,过几日对何子衿宣布:“给你找了个念书的好地方,以后不用总去跟阿洛学认字啦!”

第49章 笑出声来

何老娘一宣布这消息,阖家都吓一跳。这年头,念书是个稀罕事,也是个极烧钱的差使,如何恭多年念书花销,何子衿偷偷听何老娘嘀咕过,这花销都可以再置一二百亩田地了。

在这个年代,念书就是这样烧钱的事。

何家连富户都算不上,顶多是吃喝不愁罢了。

就从何恭这里算,何恭是念书的,何氏却从未念过书,认识的字还是弟弟何恭教何氏的。而沈家,沈父是老秀才出身,他自己给儿女启蒙,这也是沈素念书、沈氏识字的由来了。

像何家现在,以后念书的人定是何冽。不是不想何子衿念,是真的供不起。当然,何子衿这个,她天赋异禀外壳老心是一码事,不过,沈氏同意她每天去何洛的学前班,也是打着让闺女借此机会多认些字的主意。沈氏自己也识字,只是她与丈夫都忙,哪怕给闺女启蒙,恐怕也是有一天没一天。见闺女跟何洛学的不错,沈氏嘴上不说,心里是高兴的。都是族兄族妹,何况年纪都小,也不必忌讳什么。

如今何老娘一说要何子衿去念书,沈氏就有些发懵,难不成是哪里的学堂?可这恐怕要花许多钱的。

沈氏正思量婆婆话中意,何恭这做儿子的没这许多顾虑,问,“娘,你是说让子衿出去上学么?”

“是啊。”何老娘喜滋滋的,也没卖关子,“你姑妈给大妞她们姐妹请了个女先生,我瞧着大妞她们知礼多了,跟以前的乡下丫头的模样都不一样了。我就问你姑妈了,能不能让咱家的丫头片子去一道听听,学些道理。你姑妈跟我的交情,哪儿有不应的。”何老娘喜气洋洋,念书的花销,没人比她更清楚,如今能叫何子衿念上不花钱的书,在何老娘心里,这就是赚大发了。

不想,还有个不知足的,何子衿对去陈家念书没半点兴趣,完全不理解何老娘的苦心,一翘嘴巴,道,“我不去!我跟洛哥哥念的好好儿的,干什么去姑祖母家啊!我跟洛哥哥学了好多字,一本书都能念下来。”

“你知道个屁!”何老娘一见何子衿生在福中不知福,也不乐呵呵了,板个脸对何子衿道,“我都跟你姑祖母打听清楚了,不只是学认字,还要学琴棋书画啥的,总之是大学问。还有穿衣打扮,别总穿的跟土包子似的。嗯,以后还能学绣花。”何老娘已经把事定下来了,道,“你给我老实点儿,明天我就带你过去,你给我好好学着些,不求你像大妞她们那样出息,也得学出些样子来。不然,白叫我在你姑祖母面前替你说项了。”

何子衿道,“琴棋书画,咱家没琴没棋也没画,买这些要花很多钱的。我也是为祖母省钱来着。”

“个笨东西。”何老娘教何子衿,“你就不会捡着能学的学,那些学不来的,不学也没事儿。再说了,咱家没有,大妞她们姐妹都有的,你借着她们的使使不就成了。笨死!”鄙视孙女的智商。

何子衿实在找不出理由不去了,沈氏刚从巨大的欣喜中恢复过来,忙对闺女道,“还不谢你祖母,你祖母可是疼你。你去跟大妞她们学一学,哪怕学个皮毛也是好的。”

何子衿又不是真正的小孩子,她也明白何老娘是疼她,才会跟陈姑妈开口,叫她去陈家学习。可是,她真的不觉着她有去学那个的必要啊,陈大妞她们明显是家里有钱了,以后想嫁个好人家,现在跟着女先生加强自身文化素养。可她家就是个小康人家,跟陈家没的比,以后暴发的可能性也小,她以后大约就是嫁个跟自家门当户对的人家,学那些个琴棋书画有什么用啊!

何子衿弱弱的粉圣母的说一句,“就我去,表姐不去么?”

何老娘道,“你一个,我就得豁出脸去了。人家不要钱,我还得要脸!”别说她跟三姑娘的父祖没啥交情,就是有,她也得先顾亲孙女!

沈氏柔声道,“你去了好好学,等你学会了,回来再教你表姐也是一样的。”

三姑娘是个通透人,她道,“我年纪大了,要跟着姑祖母学针线。念书什么的,女孩子会不会的不打紧,针线是必得会的。妹妹去了好生学一学绣花,等回来教我,以后咱们自己做衣裳就能绣花了。”对琴棋书画啥的,三姑娘早看透了。别人不知她的成长,她自己是知道的。那些东西,不当吃不当穿。子衿表妹是家里人疼她,也有这个机缘,让她去学。如今就是姑祖母真的给她个名额让她一并去学,她也是不打算去的。那些东西,于她将来无甚益处,倒是学些针线女红,反是实惠。

听三姑娘这样说,倒不是出自勉强,何子衿就点了点头,“那就去吧。”

何老娘一千个看不上的瞥何子衿一眼,哂,“看跟求你似的,整个碧水县的丫头片子们,谁有这个福气哟。身在福中不知福的死丫头!”

何子衿道,“我跟洛哥哥念了好几年的书,洛哥哥涵哥哥对我可好了。我就是不再去跟洛哥哥念书,也得去谢一谢他们才成。”

沈氏笑,“你说怎么着,我替你置办。”

何老娘翻白眼,“屁大一点儿,事儿还挺多。”

何子衿全当没听到何老娘的话,她说,“一会儿我去写帖子,过几天洛哥哥学里休息,我想请他们来家里吃饭。”

何老娘一惊一乍,“你还要请客吃饭!”

何子衿理所当然,“我跟着洛哥哥学了好几年的书,吃个饭怎么了?别人跟着先生学认字都要花钱的,洛哥哥可没收过我的束休,还常给我好点心吃。祖母,你怎么这么抠!”

“个不知好歹的死丫头,我抠!要不是我,你能去跟着女先生正尔八经的上学!”何老娘自觉办成一件天大好事,不想却没人赞扬拍马屁,心下失落的很!失落就容易暴躁啦!这不知好歹的死丫头!

何子衿笑嘻嘻地,“你是我祖母,当然要对我好啦。我有一盆绿菊,快开花了,爹爹看的眼馋的不行,我都不给他。我孝顺祖母,放祖母这里摆两天如何?”

何老娘嘴一撇,“给就给,不给就不给,什么叫摆两天?是不是摆过两天你还要搬回去?小眉子小眼的,叫我哪个看得上!”哼!别说,以前何子衿真办过这事儿!翻脸就把送何老娘的花草搬走啥的…

何子衿道,“您老别不懂眼了,您见过绿色的菊花么?我爹说,这花拿到集市上能卖二两银子一盆呢。你说金贵不金贵?”

何老娘立刻来了精神,问,“一盆花能值二两?”她不是问的何子衿,而是问的儿子。

何恭笑,“子衿这花养两年多了,原是阿素不知哪儿弄来给她的,很小一株,如今养的很不错了。”

何老娘马上一脸笑眯眯的对何子衿道,“唉哟,往日里只看你叽叽喳喳没个消停,不想是真正有孝心,那啥,一会儿就把花儿给我抱来吧。我也瞧瞧,这也怪,叶子是绿的我信,花儿也有绿的。真怪!”看何子衿一眼,“怪人养怪花!”

何子衿脸一臭,“不给了!”

何老娘顿时急了,“如何说话不算?”

“我是怪人呗。”

何老娘一笑,“逗你呢,一会儿记得给我抱过来啊。”又一想,“算了,你毛手毛脚的,让阿余去抱吧。”

何子衿当天就送了何老娘一盆绿菊,还跟余嬷嬷介绍这花多么名贵,多么不得了。余嬷嬷回去同何老娘一说,何老娘愈发觉着这是一盆好花,赏了又赏,赏了又赏,也没赏出个一二三来。不过,她老人家仍觉着这花漂亮,值钱!

第二日,沈氏送穿戴一新的何子衿过来,何老娘就带着何子衿去陈家念书了。

其实陈家念书也没啥,陈家三妞年纪不大,最大的陈大妞才十岁,陈二妞八岁,陈三妞只大何子衿一岁,今年六岁。

陈大妞见着何子衿还点了点头,一幅老大看小弟的模样,“祖母说了,叫我照顾着你些。一道学吧,你不会的就问我。”

何子衿点头,“谢大妞姐,我知道了。”

教课的女先生姓薛,据说在前任知府家做过女先生,因知府离任,薛先生才辞了去,后被陈家花大价钱请了来教导陈氏三姐妹。薛先生四十岁上下的年纪,生得眉目舒展,但绝不说不上是美人。何子衿初到,薛先生问她以前学过什么,知道她识字,且诗经都能背一些,满意的点点头,问,“贵府上可是读书人家?”这么小的孩子,千字文会一些不足为奇,时下人多用此启蒙,但能背诗经就很不简单了。如陈家这几位姑娘,她教导这些时日,也不过千字文刚学完而已。

何子衿道,“家父去岁刚中了秀才。”

这就是门第了。

如陈家,再有钱,别人提起也是商贾之家。

如何家,家境较陈家相差不知多少。而秀才,已是仕的起点了。

薛先生再从何子衿的穿戴上看,也就心里有数了,便命何子衿坐下,一道上起课来。

启蒙的课程都是很基础的,何子衿学着也不难,陈家女孩儿上课是上午一个时辰,下午一个时辰,到中午翠儿来接她,何子衿就跟陈姑妈告辞回家了。陈姑妈本想留她吃饭,何子衿还学着红楼梦里林妹妹初进荣国府时婉拒邢夫人的话,道,“姑祖母爱惜赐饭,原不当辞。只是我头一天来上学,祖母定是记挂的,我早些回家与祖母说些课堂上的事,祖母便放心了。”

陈姑妈笑,“好,那就回去吧。”待何子衿走了,陈姑妈同身边的丫环阿财道,“这上学就是不一样啊,以前子衿丫头哪里会说这种文绉绉的话,还什么‘赐饭’啥的。这才来一天,就学会了。”

阿财也不过乡下丫头一个,更没见过世面,不过,身为奴婢,奉承主人是惯性,于是,阿财笑道,“可见薛先生的确是请的值的,一年五十两的束休,等闲人哪里敢想呢,比个举人老爷都挣的多。”

陈姑妈表示,“这都是小钱,只要大妞她们能学个出息,再多出些我也乐意。”

陈姑妈在想自家请的女先生得力,何子衿这里同翠儿回了家,何老娘很是问了一番好歹,上课的情形啥的。沈氏也笑眯眯的听着,极是喜悦,先前同婆婆再多的芥蒂也因何子衿去陈家学习的事消了。婆婆对她如何有甚要紧,待孩子好就行。何况,婆婆现在对她正经很不错。

沈氏儿女双全,夫妻恩爱,婆婆也转了脾性,此刻说的上是顺心顺意。

何子衿说了一番在陈家上课的话,扭头瞧着四周问,“祖母,我送你的绿菊花呢?”

何老娘道,“我在里屋摆着呢。”

何子衿问,“浇水没?”

“你别管,我让阿余伺候它就成了。”

“我去瞧瞧吧,余嬷嬷没养过绿菊,可能不大知道。”何子衿就要去看,何老娘一把拽她过来搂怀里,道,“看个甚!这就吃午饭了!吃饭要紧!”

何子衿怀疑的瞅着何老娘,“祖母不会把我的花卖了钱吧?”

何老娘道,“你不是送我了,送我就是我的,你管我怎么着!”

何子衿叹了又叹,竟没跟何老娘计较,反是道,“我能怎么着啊。不怎么着呗,就是等祖母卖了银子分我一半就好。”

“财迷,财迷!”何老娘训何子衿两声,只当没听到何子衿要分银子的话,反正只要何子衿不跟她闹腾就好。至于银子,叫这财迷精做梦去吧!

其实何子衿根本没介意何老娘拿花卖钱的事,她喜欢养花,多是跟贤姑太太学的,但也没养到多清高的境界。花能卖个好价钱,她也高兴。

而且,何老娘应该是卖了个好价钱的,因为接下来几天何老娘瞧着何子衿都是笑眯眯笑眯眯滴。及至重阳节,何子衿又抱出一盆绿菊给大家欣赏,何老娘眼珠子险些绿了,问,“怎么还有一盆?”莫不是落网之鱼!

何子衿笑,“舅舅当时送我两株小苗儿,要是都给祖母,今天可就见不到我这绿菊啦!”

何老娘先是一怒,暗道丫头狡猾,竟私藏一盆。接着又是一喜,何老娘笑眯眯地,“嗯,这盆留着吧。待打了籽,明年多养几分这种绿色儿菊花,这东西还怪有价的。”虽然想一下子卖了钱,但若留下一盆做种,以后岂不是年年有绿菊卖了…

何老娘畅想着绿菊银光闪闪的明天,禁不住笑出声来。

何恭&沈氏&三姑娘:…

何子衿:打籽啥的,菊花都是扦插的好不好…

第50章 听娘的话有糖吃

何老娘罕见的表示出对何子衿养花事业的支持,何子衿没忘借此机会敲何老娘一笔。而且,何子衿理由是很充足滴,“祖母不知道这养花多费神哪,浇水施肥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可难了。什么样的花用什么样的肥,什么样的土,这都是有讲究的。哪些花该多浇水喜阴,哪些花该少浇水喜阳,还有既不能多浇水也不能少浇水的名贵品种,就更不用提了。祖母说的容易,做起来难的很。要是祖母想以后多卖出些花去,少不得要投入一点哩。”

一听何子衿要钱,何老娘立刻板了脸,“投入?投入啥?”

“钱呗。”何子衿无视何老娘的黑脸,摊开小肉手与何老娘分析,“寻常的花草一抓一大把,谁会花钱买呢?会花钱买的,都是名贵花草。名花贵草的价钱我就不跟祖母你说了,说了能吓着你。听我舅说,以前州府,有人一株春兰卖了五百两银子,你说,名不名贵?”

何老娘咂舌,还不是信,“怎么可能?就一棵破花,能卖五百两?”这买花的是个傻子吧?

何子衿斜着眼,哼一声,道,“还破花?我那绿菊,祖母卖了多少?叫祖母说,那也是破花?破花您倒是给我养一个来着。”

何老娘给何子衿堵了嘴,她老人家有个好处,事关银钱上的事,绝不会不懂装懂,不懂的也会问清楚,何老娘就问何子衿了,“你说也是,怎么这花草倒比鱼肉还贵哩?”

何子衿道,“祖母也不想想,你叫小福子拿去卖的时节,正好重阳前了。寻常人家哪儿会买这么贵的花呢?有人买也鲜少自己用的,多是用来送礼,所以节前才有行市,你才能卖出大价钱来。要是换了现在试试,肯定不好买。”

“唉哟!”何老娘啧啧两声,瞧着何子衿,“真是成精啦,这都知道。”小孩子家脑袋的确灵光。

“我要不知道,祖母你能发了财?”何子衿与何老娘道,“要是祖母你想再继续发财,就得投入一点啦。您老卖了银子一分不出,我这花养着也没劲。再说了,这盆绿菊是舅舅给我的小苗,以后可没这样好的事了。要是祖母分我点儿银子,我再去买些别的花苗来,明年祖母就能多卖几盆,得的银子也比今年多,是不?”

一听要给何子衿银子,何老娘就肉疼,含糊道,“你那盆破花也没卖多少钱。”

“积少成多。只要祖母别克扣,我不嫌少。”有钱拿就行。何子衿知足常乐。

“不是还有盆绿色儿花么,等这花打了籽,就能多种几盆了,哪里还用再给你银子?”总而言之一句话,何老娘是不想出钱滴~

何子衿不得不给投资人普及一点育花知识,“菊花不打籽,是要扦插的。我这盆花还小,扦插得等明年了,祖母要想卖花,可得等后年了。就是后年,怕花还养不好,得等大后年。要是祖母愿意等,我是没啥意见的。”

何老娘想了想,问,“要是给你钱,明年能有几盆好花卖啊!说的跟真的一样。”

“看祖母给我多少银钱吧,起码能翻倍,这我是可以跟祖母做保滴。”

何老娘犹不大信,“真的假的?”

“不信就算了。”何子衿拍拍手,无所谓的样子,“我原是想祖母这样疼我,还叫我去姑祖母家里念书,我才把绿菊送您的。您卖了钱,我也没说啥吧。您要是不信,我不养这些贵花就是,养些大陆货,不卖钱,自己家里瞧着呗。祖母您也不用给我钱,我用不着买花啦。”

何老娘的脸,一时红一时绿,没理会何子衿的激将法。她老人家活了这把年纪,别的事不慎重,唯独银钱上的事,慎之又慎,绝不可能被何子衿三言两语就说定的。

何子衿也不急,她照常去陈家上课学习,并且很聪明的把自己的成绩控制在末尾却又离陈三妞很近的地方。

沈氏很关心闺女的学业,问闺女是不是很难学,何子衿道,“不难学。薛先生讲的诗经我早跟洛哥哥学过了。琴棋书画还早的很,先生只让大妞姐二妞姐学字,我们小,先生说等过了八岁再摸笔。棋教了一点,乐谱教了一些,针线五天学一回。”

沈氏还问的很委婉,“是不是表姐们学的太好了。”闺女脑袋不笨哪,自小就比同龄孩子强,说话走路早不说,平日里小嘴巴啦巴啦的也会说,就是跟何洛念这一二年的书,也学会了不少字,背了不少诗经。丈夫有时问闺女一些浅显的书本,都答得上来。丈夫私下时时感叹以后儿子有闺女这种灵性,老何家的举人可期啦!(石头:那啥,何秀才你也对自己忒没自信了吧?)

闺女如今在陈家念书,薛先生为了表示自己教学上的进度,每十天都要考较一次,闺女回回最末。沈氏是个好强的性子,平日里虽不大显,心下很担心闺女跟不上功课。她直接问,又担心伤闺女自尊,故此问的很委婉。

何子衿可不是个委婉人,听出她娘的意思,何子衿道,“我是刚去嘛。有时先生课上提问,大妞姐答出来,我答出来,大妞姐就脸很臭。先生考的我都会,就是低调一些,省得她们嫉妒我。不然,像我这样的美貌,又有过人的聪明,得多招人恨哪。“

听着前半句,沈氏还想着,陈大妞她们可真没涵养,不如自家闺女,就该好好学习多用心。难道臭着脸就能把功课学好了?当然,沈氏也挺高兴闺女心眼儿多,本就是旁听生,让一让人家正式生,这也没啥。但,听到后半句,沈氏心里啥想法都没了,再一次揪着闺女的耳朵训她,“你出去千万别说这些丢脸的话,知道不!”有好处是叫别人夸的,哪有自己这般大言不惭夸自己的!有这么个自信过头的闺女,沈氏真是愁死!

沈氏纠正闺女三观后,又细细问了闺女的功课,看她小小人儿的确心里有数。沈氏又教导闺女,“你知道让着表姐们些也是对的,可也不能一直这么让着她们,不然你回回考最差,她们不知你是让着她们的,该笑话你笨了。”

何子衿问,“那怎么着?难道一会儿让一会儿不让?多累啊!”她原是打算一直装鹌鹑的。

“等先生考你们的时候,你偶尔考个第二第三的,非但先生觉着你学习努力,就是大妞她们瞧见你有进步,也不会小瞧你的。”沈氏道,“外头受欺负的,都是无能的人。表现出一定的能为,才没人敢欺负你。但也不要总次次出头,薛先生是你姑祖母请来教大妞她们姐妹的,你次次抢她们的风头也不好。你得心里有数,让人觉着你聪明,却不是最聪明的,但也不是最笨的。这样才最安稳,自己也学到了东西。”

何子衿感叹:哪怕她不是穿的,有这样的亲娘,她也傻不了啊!

何子衿在沈氏这里学了一肚子的“如何在课堂上保持中上游水准”的人生经验之谈后,继续自己的学习旅程。

何子衿想着,自己好歹也是个穿的。可是,于人情世故上,她显然是不及沈氏的。因为自从她考了两次倒第一后,连陈大奶奶见着她都是,“子衿念书不要急,你年纪小,慢慢来就跟上了。”话里是安慰何子衿,但眼神里未尝没有“这丫头真笨,还是他们陈家丫头更聪明”的意思。

何子衿点头,“伯娘,我会努力的。”

“也不用急。”陈大奶奶摸摸她的包子脑袋,交待闺女陈大妞,笑,“大妞,多教教你妹妹。”

陈大妞道,“我日常哪有少教她,是她自己笨,都一样跟着先生学。三妞也只大她两个月,功课就比她强。”这里要说一下陈三妞,这位小朋友六岁,比何子衿大一岁。但由于陈三妞生在腊月三十,真的没有比这个更小的生辰了。何子衿生在次年龙抬头二月二。这年头,人们论虚岁,生下来就算一岁的。所以,陈三妞虽然名义上大何子衿一岁,实际只大何子衿两个月啦。

陈大奶奶说闺女,“你做姐姐,多照顾妹妹是应当的。”

陈大妞这才应了。

相对于陈大妞,八岁的陈二妞显然心眼儿多些,陈二妞道,“上课时看子衿学的也挺好,怎么一考试就不行了?有时你课上答的比大姐姐都好,先生还赞过你哩。”

何子衿慢吞吞道,“我以前也念过书啊,我念了好久好久的书啊。”比划一下,“非常久非常久。”

陈大奶奶笑,“你们何家表叔是秀才,家里肯定教过子衿的。”

何子衿点头,奶声奶气的装嫩,“爹爹说我下次就能考好了!”

陈二妞便不说啥了。

陈三妞年纪还小,她又不似何子衿是穿的,向来话少。

何子衿觉着,她娘的话还是有礼的,她不过考了两个倒第一,就给人当成白痴似的。何子衿就稍稍留心一下何大妞等人的功课进度,然后时不是在薛先生的课堂上表现一下自己,倒是赢得了陈大妞陈二妞的一些诧异,陈三妞尚小,只觉着何子衿聪明。

何子衿没想到,跟这么一群小屁孩儿上课还要费这许多心思,真是人生无处不江湖啊!还好,听娘的话有糖吃。

稳固自己在学堂的地位之后,何子衿宴请何洛何涵等小伙伴的时间到了。

第51章 就是这样拉仇恨~

何子衿宴请自己的小朋友,对沈氏提出了n多要求,自拟了菜单不说,还有烧烤可以吃。在何子衿的央求下,沈氏还拿了私房交待周婆子在集市上买了二斤羊肉,中秋时沈素送来的兔子还剩一个在家里养着呢,也杀了剥皮。

此时瓜蔬尚丰,何子衿命人将藕、玉米、洋芋、茄子、小瓜、豆腐都切好了,羊肉兔肉亦切了片,还有五花肉,一并用酱菜提前腌了,烧烤了吃。

何老娘用自己尚还结实的牙一面撸着羊肉串吃的香甜,一面跟余嬷嬷抱怨,“个丫头片子,成天就知道败家。天天花老娘的钱,小小年纪就这么大吃大喝,以后也不是个会过日子的。”

沈氏喜素,洋芋、豆腐略尝一二,余嬷嬷笑,“也就咱们大姑娘会捣鼓这些吃的,别人家想这么着,也不会啊。”余嬷嬷是极喜欢何子衿的,一来家里孩子少,何子衿是第一个;二来,何子衿这丫头嘴甜,连何老娘都哄得乐,余嬷嬷更不在话下。

何恭看老娘吃的香,笑,“娘喜欢,以后咱们常吃就是。”

何老娘一撇嘴,捏着帕子擦擦嘴角的油脂,不忘教导儿子,“不许说这败家的话!给丫头片子偶尔这样折腾一回,我都得心疼好几日。要常吃,日子还过不过了!”

何恭素来好脾气,“行,都听娘的。”

何老娘一面巴唧着烤羊肉,一面絮叨儿子,“都是你惯的,给丫头片子弄那些个烧烤家什来!”

何恭笑着听老娘埋怨。

三姑娘低头吃自己的那一份,何子衿原叫她一起的,三姑娘想着自己年纪大些,还在是屋里陪长辈们。

这些是特意先烤好了拿进来孝敬长辈们的,何子衿他们一干小伙伴在何子衿的花房里自己烤着玩儿。

有不爱烧烤的,也有汤菜可用。

不过,这个年纪的孩子,大都是爱烧烤的。连何洛这样的斯文人,瞧着也喜欢。

何洛与三姑娘同龄,他可不是命途坎坷的三姑娘,这家伙会念书,能在家里开补习班,人缘儿定也不差的。尤其这几年,何洛拔高不少,瞧着斯文又俊秀,他自觉已经大人,看何子衿都是俯视。关键是,两人身高差距比较大。

何洛跟何子衿认识不是一年两年了,何子衿启蒙都是他教的,他自觉是何子衿的老师兼兄长,还因这个族妹不能再来自己的补习班还有些遗憾来着。他与何子衿交情好,何子衿下帖子请吃饭,何洛还带了一只小小的砚台做礼物。

何洛为人,非但彬彬有礼,还十分会照顾人。尤其何子衿年纪小,何洛烤了肉,自己不吃,先给何子衿吃。

相对于何洛这样极有兄长样子的,何涵就是半大少年的样子,以前何涵是很喜欢跟何子衿一道玩儿的,如今年岁渐长,何涵就渐渐喜欢跟同龄的少年一道玩儿啦。何涵的兴趣非常广泛,下河捞鳖、上山打猎、色子牌九、琴棋书画,没他不喜欢的。前些天,他还偷偷的跑去朝云观想拜师学艺,被其父揪回来打肿了屁股。

此刻何涵正在跟族兄弟们说自己在朝云观拜师学艺的事,“道长师父一见我,立刻便道‘此子根骨不凡,若习我门中武艺,将来必定一代宗师’,就要收我做入门弟子。只是当天时间晚了,就说第二日叫我拜师。谁晓得,当晚我爹就找了去,可把我一顿揍!拜师的事儿也黄了!”

何涵一面吃烧烤一面说自己的历险记,何洛问何子衿,“女先生都教你什么啊?”

何子衿道,“女诫女德之类的。还有学一学乐谱、围棋、针线,见长辈的规矩什么的。”

何洛点头,“那还是应该去学一学的。”女孩子家,这些东西是要懂。

何洛问,“与你一道上课的都有谁?”

何子衿说了陈家三妞,何洛又问年纪多大,有没有人欺负何子衿,何子衿道,“没人欺负我,就是不如听你讲课有意思。”她在何洛家学习多自在啊,因她年纪小,生得也讨喜,何洛等人也大些,都知道照顾她。有什么好东西也会先给她吃,何子衿很是享受这种“小公主”的待遇啊!哪似在陈家,这个要留意,那个要留心,连她超群的智商,也要隐藏一二啦!

何洛笑,“我可不懂女诫女德。”又哄她,“你好生学着,等有空我带你去芙蓉潭玩儿。”

“现在芙蓉潭也没荷花了,有什么好玩儿的。”芙蓉潭是碧水县除芙蓉寺以外的唯二景点之一,听名字也知道芙蓉寺就建在芙蓉潭的旁边,离的很近。

何洛笑,“真是个笨的,难道芙蓉潭只有荷花可看?等你下回休息,我带你去走走,秋天也有好景致啊。再冷一些,芙蓉寺的梅花就开了,就是芙蓉潭旁边儿也有很多梅树。”

“那好吧。”何子衿勉强应了。她又不是真正的小孩子,虽然宅得住,也喜欢偶尔出去玩儿。

何子衿问,“何沧怎么没来,我也请他了。”何沧也是何洛的同窗来着,曾在何洛那里一道做功课,后来就渐渐见得少了。

“别理他。这小子不知怎地,道学得不行,嫌你是丫头请客,还说什么‘男女七岁不同席’,你才五岁,又不是七岁。再说,我们是族兄妹,又不是外人。”何洛很是看不上何沧的死脑筋,道,“还念书呢,脑子都念坏了。”

何子衿笑,“原也是看在洛哥哥面子上请他的。”像何子衿说的,这年头念书的人本就少,何氏族中也不过七八人,与何洛同龄一道念书上补习班的也就四五个而已。

相处日久了,小孩子也有自己情分,又是同族,大家住的也近,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故此,何子衿请吃饭,家长们也都没拦着,都还小呢。倒是何沧这样的,只此一家,别无分号。何沧不来,何子衿也不去理他。

大家在何子衿这里吃得尽兴,只是一样,何涵与何子衿提议,“子衿妹妹,就是肉少些!下回多弄些肉!”何涵与何洛同龄,何洛就不矮,但何涵的个子称得上威猛了,也胖许多。其母深为儿子身材发愁,偏生何涵最喜吃肉,无肉不欢型。

何子衿道,“下回把你身上的肥肉割了拿来烤。”这年头,肉是很贵的,何家也不见得天天能吃得上肉。像何子衿请客,不可能肉管够的,能弄到这许多肉,已是家里宠她了。

大家说笑一回,临走前,何子衿还一人送了一盆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