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用过饭,大家收拾妥当,主家人是必去的,小福子、翠儿年轻,也要一并去,关键,还要他们帮忙看着孩子些,灯节人多,孩子们却小,丢了或是出事故啥的,可不是小事。余嬷嬷、周婆子便留下看屋子,沈氏给她们预备了零嘴儿茶水,两人都有了年岁,正好一并说说话儿。

上元节是极热闹的节日,便是碧水县这样的小地方也办的似模似样,而且,这一夜是不宵禁的,由得人们玩乐。街上除了各式的花灯摊子,便是树上也挂上了花灯垂下来,照亮夜色,还有卖汤圆的,猜灯谜的,杂耍什么的,再加上早早换了鲜亮衣裳来逛灯会的男女老少,热闹至极。

何恭专门服侍何老娘,沈氏牵着何冽,三姑娘同翠儿看着何子衿与沈念,两人都小,因沈念总喜欢跟他子衿姐姐在一处。于是四人手牵手的走,三姑娘翠儿在两头儿,何子衿沈念在中间。小福子于后管着拿东西。

事情就出在这一夜,何子衿明明觉着自己还在看灯,忽然听到一声“子衿姐姐”的尖叫,何子衿脑子蓦然一清,发现手牵在别人手里,然后跟着腰间一紧,自己身子就腾半空去了,不对,是头朝下被人扛着走呢。也不是走,是跑!何子衿立刻一面喊救命拐孩子,一面拔下头上簪子就给了扛她飞奔的拐子一下子,然后连戳n下,那拐子纵使铁打的也架不住这种招术啊,何况灯市人多,一听有人拐孩子了,当下便有许多人去拦,那拐子能干这行,也不是善茬,只明脑子笨了些,他要丢下何子衿,自己还容易脱身。他偏生将心一横,把何子衿往怀里一拎,一只手掐脖子,一只手握着匕首,人质在手,面露凶光。

沈念第一个发现何子衿不见的人,他总喜欢跟在何子衿身边,这种时候出来,两人必定要手牵手的。哪怕被灯市的热闹所吸引,沈念有什么觉着好看的,也要跟他家子衿姐姐念叨一二的,一回头,人不见了,沈念那一声孩童的尖叫后,何恭沈氏脸都白了,正看灯着,闺女丢了!好在他们立刻听到闺女喊救命的声音,沈氏当即道,“三丫头翠儿,看紧了阿冽阿念!”提着裙子就跟丈夫去抢闺女了。

一见闺女被拐子劫持了,沈氏险厥过去。

何恭也担心的紧,连忙道,“你要多少银子,都有,别伤了孩子!”

沈氏一见拐子手里有刀,眼泪哗哗往下淌,自己都要吓厥过去了,且还提着一口气安慰闺女,直说,“子衿,别怕别怕…”

那拐子冷笑,“乖乖的让开路,不然就叫这小丫头同归于尽!”带着何子衿且往前行!

譬如上元节这样的大节下,又有灯会,最怕的就是骚乱啊,事故啊,丢小孩儿的事儿啦。故此,县太爷早有安排衙役巡逻,这会儿听到有拐子,捕头带着衙役也赶到了。

到了也没用,人家有人质在手啊。

何子衿刚拿簪子把这拐子扎个半死,拐子把她擒在手里,她倒还有些机伶,早把簪子不知是藏还是丢了,却还是给拐子抽了俩耳光,沈氏心都要碎了,哭喊,“别打我孩子!”她这刚喊一声,立刻便有神兵天降,沈氏真不知沈念是怎么从天上掉下来的,真的,还好死不死正掉到那拐子身上,小孩子份量轻些,可从上头掉来,也将那拐子砸的一歪,何子衿又不傻,拐子手一松,她一拧腰就脱了身,只是她也不能放着沈念不管哪,何子衿纵身就扑过去了,她眼尖手狠,这时候就得打要害,何子衿扑的也很是地方,摸出银簪对着那拐子胯下就是刷刷刷三下,只听那拐子一声惨嚎,这种痛楚,只要是围观的男人都忍不住双腿一软。只是拐子激痛之下蛮力附体,一下子将何子衿与沈念两个都飞了出去,何子衿好些,她大了,后退几步就有人把她接住扶起来,沈氏扑过去抱住闺女,眼泪险没流成河。沈念从半空砸那拐子时就摔了一下子,这会儿年纪小,被摔到地上,没了知觉。

衙役们早一哄而上将拐子拿住了,何家人也抱沈念抱了回来,这会儿再没了赏灯的心,直接就带着沈念去找大夫了。

何子衿脸被人打的也得上些药。

何老娘当即立断,叫小福子跟着夫妻两个带着两个孩子去看大夫,她带着三姑娘翠儿何冽回家。

何子衿是皮外伤,倒是沈念身上伤的地方不少,而且,头也撞了,脑袋后一个大包,平安堂的张大夫道,“外伤好治,就是头上这撞伤,不好说哪。”

何子衿眼前一黑,抢着问,“可是有什么不好?”难不成摔成了植物人?何子衿又特擅脑补,随便脑补下昏迷的n多后果,她自己就把自己吓个半死,眼泪就淌了下来。沈氏何恭的脸色也很差。

张大夫一瞧,把家属吓坏了,连忙道,“好不好现在不好说,我先开几幅汤药,若得不错,明日小公子便该醒了。待小公子醒了,再着人来请老夫就是。”

何恭道,“劳您开方。”

待张大夫开了方抓了药,何恭将身上带了散碎银子给他,道,“今日匆忙,不知够不够?”

张大夫道,“何相公放心,尽够的。”身后的小徒弟收了银钱,又安慰何家一家人,“放心吧,吉人自有天相。”大夫说这种话,更让人不放心了。

何恭抱着沈念,带着老婆闺女告辞。

有意绕开灯市的热闹,沈氏心力交瘁,道,“以后再不来看灯了。”

何恭宽慰妻子,“也不关灯的事,幸而孩子们都平安。今天多亏了阿念。”是沈念机伶无比,提前爬树上去,那拐子也合该受些报应,劫持何子衿步步前走,就走到那树下,沈念胆子也大,直接跳了下去把拐子砸了一下子,何子衿方脱身。

沈氏如今对沈念感激的了不得,道,“这是咱们子衿的福星呢。”要不是沈念先发现,闺女非被拐了不可。倘闺女丢了,沈氏也不想再活了。

夫妻两个说着话回了家,何老娘略问过,忙令他们安置了,说,“今晚叫阿冽跟我睡,你们看着子衿跟阿念些。”

何冽懂事的没说话,晚上悄悄问他祖母,“阿念哥没事吧?”

“别担心,我看那孩子是有福的。”

沈念岂止有福,若何子衿知晓沈念的奇遇,肯定觉着,老天爷没给她开的金手指,说不得是开沈念身上了。

沈念一下子昏迷了两天,何子衿每每摸一下他脑后的大包都担心他摔成植物人,后来沈念昏迷中会咬牙切齿的说胡话,何子衿方稍稍放心,起码不是植物人就好。又担心沈念会摔成紫薇那样,万一瞎了可怎么办?

何子衿简直吃不下睡不香,直至沈念睁开眼睛,何子衿正守在他床前脑补,一见沈念醒了,连忙将手往沈念眼前晃啊晃,问他,“阿念,看得见不?”

沈念转转眼珠,仔细打量何子衿一阵,好容易将脑中的混乱分清楚,点头,“嗯。”这是何家的丫头,待他极好的。

何子衿伸出两根手指,问,“这是几?”

沈念:…她这是以为我摔傻了么?

何子衿见沈念不言,心下一沉,眼泪都要涌出来了,想,阿念果然摔傻了。就听沈念道,“二。”

何子衿此方欢喜起来,欢天喜地的出去叫人,说沈念醒啦!沈念望着何子衿跑开的身影,张张嘴,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虚弱的说一声,“水…”他快渴死了有没有啊!

何子衿把一大家子都叫来了,此刻,何家人待沈念的态度相较先前那简直不能同日而语,倒不是说先前就待沈念差了,只是再没有今日之亲热。

连何老娘看沈念都有些看亲孙子的意思了,更别提沈氏,沈念救了她闺女,就是她的恩人,她早把沈念生母的事忘的一干二净,觉着沈念是她闺女的福星来着。这会儿见沈念醒了,沈氏念了声佛,忙打发翠儿叫小福子去请张大夫过来,又问沈念可觉着身上好,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种种殷切让沈念觉着,他两辈子也没在他亲娘身上见到过这种态度呀。

只是,他怎么会来何家呢?

在他那有些凌乱的记忆中,他先是被托付给义父,后来在江家长大的,再后面的事,不提也罢。只是,怎么如今却是到了何家呢?

大家见沈念不言语,也只当沈念是刚醒有些虚弱,还是沈氏倒了温水,何子衿自告奋勇喂沈念,沈念现在哪里要被个小丫头喂,他一手接下饮尽,说,“我没事了。”

何子衿摸摸他的额角,给他掖掖被子,擦擦嘴角,哄小孩子的口气,“阿念乖乖躺着哦,一会儿张大夫来给你把脉。”

张大夫来的很快,摸摸沈念脑后的大包,觉着消了些,张大夫痛快的宣布,“无甚大碍了,我再开些清血化淤的汤药,吃几日便能大安了。”

何家自上到下都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欢喜来,边声谢过张大夫。待送走张大夫,何子衿又道,“行啦,祖母,爹爹,娘,你们都去歇着吧,我守着阿念就行。他这刚醒,怕吵呢。”

沈氏笑,“也好,晚上我做蒸蛋给阿念吃。”

又说两句话,大人们便走了,让沈念休息。何冽留下来问东问西,问沈念头还晕不晕,身上还疼不疼,何冽小大人样的嘘了一口气,奶声奶气,“阿念哥,你可吓死我啦~”

沈念不由笑了,“我没事。”彼时他也曾期盼过有这样的一个孩子,可惜,没有,一直没有,到死都没有。望着何冽白胖圆润天真的模样,沈念心下不由轻松许多。

其实很快他便是明白,住在何家,真的没有什么不轻松的,这应该是他记忆中住的最轻松最舒心的地方了。饶是沈念用记忆中几十年的经验来衡量,也得说,这是一家子好人。只是,与好人在一起,也不是没有烦恼的。

沈念的烦恼不是身上的伤痛,反正有张大夫的药吃着,好的也很快。主要是来自何子衿的热情,简直令他吃不消。在他的记忆中,他是为了救这小丫头才受的伤,继而脑中生出那些记忆。刚清醒的前两天,沈念都有些搞不清楚,自己是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

但,这些都不是最要紧的。

最要紧的是,何子衿每天照顾他无微不致不说,还天天看他吃药,给他身上的淤伤上药,后者便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过程,沈念都宁愿再去撞回头,干脆失忆的好!

就似如今,沈念正烦恼庄周跟蝴蝶的事儿呢,何子衿就叫着他一道泡脚洗漱,这还都是很正常的过程。哪怕沈念发现自己现在与何子衿同居一室,好在何子衿是小女孩儿,沈念也无所谓。可洗漱后,事儿就来了。何子衿先拿润肤膏给他擦,沈念想自己动手都不行,何子衿说他胳膊上有伤,非得代劳。那两只细细的小手在他脸上抹啊抹的感觉,叫沈念自心底生出一些说不出的感觉来。但请大家不要误会,绝对不是大家所想那样,哪怕沈念现在心理年龄突然增大,他也不会对个小女孩儿有什么心思的。可是,就是那样一种叫他形容不清的感觉还罢了,忍忍也就过去了,关键,擦完后何子衿还要对着他的脸啾啾两下,还用一种肉麻兮兮哄孩子的口吻这样说,“阿念好香啊,阿念是姐姐的小香包包~”麻的沈念有些支持不住随时都能抽过去。

接着,何子衿叫沈念上床,脱衣裳擦化淤的药。

屋子烧的暖和,开始沈念还想使个法子支了何子衿出去自己上药,何子衿直接说了,“你自己上,屁股上,背上,够的着么!快脱!”看沈念磨蹭,她替沈念脱了。

沈,沈念,是,是,是想反抗来着…可,可,可他现在这个年岁,硬反抗不了。所以,有上这么两次,还被何子衿这丫头嘲笑为“像逼良为娼”,沈念也就自暴自弃的不反抗了。好在,他上辈子也有侍女服侍,一闭眼,把何子衿当他上辈子侍女也能凑合下去。

譬如现在,沈念脱光光趴床上装猪。

在何子衿看来,这其实没啥,小户人家孩子睡觉不比大户人家讲究,什么里衣啊啥的都有,何子衿是女孩子,沈氏养孩子精细,倒是给闺女备了里衣。但如沈念何冽都是男孩子,便泼辣着来了,冬天就是一身棉裤棉袄,年纪小,内裤都没一条,睡觉脱光光,自来如此。所以,何子衿才喜欢摸小孩儿的肥pp呢,宣软的了不得。

沈念如今的肥pp上是两块淤青,何子衿颇是心疼,说,“以后可不许这么冲动啦,那么多大人呢,拐子都给围起来了,怎么都跑不了。你晕了好几天,我好担心。”她知道沈念是个有情义的孩子,却也不想沈念这样冒险,万一真有个好歹,何子衿得内疚一辈子。

沈念:求您老人家快些把药上好行不行!

何子衿先将药膏在掌心化开,再给沈念揉屁股上,还要揉好久,一面揉一面念叨,“疼不疼啊?”

沈念烈士一般的咬牙,“不疼!”求您老行行好,别摸了成不成啊!

何子衿把沈念前后两面淤伤的地方都上好了药,给他盖好被子,还要摸他pp一把,肉麻兮兮哄小孩儿的口气,“我最喜欢阿念的肥pp了。”

沈念羞愤地:让我去死吧!

第83章 招回来了吗?

沈念在何子衿的照顾下欲生欲死,其实何子衿也疑惑呢。她自诩为教育小能手的人,最有孩子缘儿不过,以往阿念多喜欢她啾啾呀,每次她啾啾阿念,阿念都会羞红耳朵尖儿,很有些不好意思。现在她啾啾沈念,沈念那一脸羞愤的脸色哟,好像是地主恶霸在对良家妇女用强一般。还有,以往阿念多喜欢子衿姐姐拍他的肥pp啊,现在子衿姐姐给他揉pp上的淤青上药,那幅装死猪的样子暂不提,而且,身体那叫一个僵直,要说是因疼,可气氛什么的,何子衿觉着总有些不对。

她说不上哪儿不对,就是觉着不对。于是,更加卖力的照顾沈念。

结果,沈念更不对劲了。

何子衿到底不是真正的小孩子,她有一次在给沈念揉pp上药时,粉儿伤感的说了一句,“阿念是不是不喜欢姐姐了。”

沈念,“哪儿,哪儿有。”您老只要对我少些关怀就是了。

何子衿盯着沈念趴在床上的后脑勺道,“觉着阿念像变了个人似的,不似从前了。”

沈念都能听到自己心如擂鼓的动静,好在他那辈子也是活了一把年纪有些见识的人,如今不过重来,自觉糊弄个小女孩儿还是好糊弄的,沈念保持声音不变,十分迷茫的“啊”了一声,然后奶声奶气装天真,“那是因为阿念长大了啊。”又干巴巴的补充一句,“子衿,姐姐,以后可不好再摸阿念的屁股啦~”

何子衿心下已觉着不对了,想她是个胎穿,装天真的功力岂是“沈念”这几日匆匆修炼可比拟的,何况,刚刚她说话试探时,“沈念”*的僵硬她感受的真真的。再有,阿念何时叫她“子衿姐姐”打过磕巴呢?

何子衿为何此时发问试探,她就是心存疑虑,觉着沈念自醒后性情变的都不像沈念了。别人不知道,但,何子衿这与沈念同吃同睡的是知道的。细节最能反映真实,包括拿筷子的模样,睡觉的习惯,喜恶啥的,都有些细微不同。何子衿选给“沈念”揉pp时问他,就是想,哪怕是眼睛可以撒谎,身体是不会撒谎的,只当时“沈念”身体蓦然的僵硬,何子衿就认定,“沈念”果然是不对了!

何子衿自己是个胎穿,且非常擅于脑补,她在想,难不成阿念给野鬼附体了?还是说,阿念也被人给穿了?

何子衿打小装天真出身,演技比这才装几天的“沈念”高明的多,她不动声色,还延长了给“沈念”揉肥pp化淤的时间,直把“沈念”揉的恨不能再死一次时,何子衿才道,“好啦~睡吧~”睡前还啾“沈念”小脸儿一下,将“沈念”啾的超不自在后,何子衿合上眼睛入眠。

接下来几日,她还对“沈念”进行了一系列的不经意的试探,譬如,说一说她舅啊,“沈念”竟然全都知道,还露出一种名曰“怀念”的神色来。何子衿暗道:莫非这老鬼读取了她家阿念的记忆?那也不该是这种神色呀。

何子衿实在想不出“沈念”的来历,但,她还是有解决之道滴。

何子衿打算:招魂!

听着有些可怕,其实也没啥好怕的。

何子衿生活的年代,经过破四旧除四害反封建反迷信后,这种法事知道的人不多啦。何子衿也是穿来后听何老娘念叨过。

话说,甭看何子衿觉着“沈念”有鬼,如今在“沈念”眼里,何子衿比鬼还可怕。看到他,不是啾就是拉手捏脸,“沈念”想死的心都有了,只是不想伤害自己少时的身体,“沈念”方忍辱活着。不然,受何子衿这种摧残,还真不如死了痛快。

所以,“沈念”如今但有空就与何冽在一处,他喜欢何冽这种白胖蠢嫩的宝宝。“沈念”避着何子衿,何子衿才有空私下同何老娘说给沈念招魂的事儿。

“阿念总是睡不好,我想,那天可能是吓着了。晚上说胡话,叫醒他又什么都不记得了。”何子衿早想好说辞,道,“祖母,要不要给阿念招招魂,兴许能睡安稳。”不要以为招魂是什么稀罕事,在这个年代,再常见不过,哪家孩子夜里总是哭,或者受了惊吓伶俐不比从前,便有这种民间法事来作法。

故此,何子衿一说,何老娘便极富经验道,“总是睡不好啊,我看看是不是撞克着什么没?”令余嬷嬷端来半碗黄米,用张红纸盖住,也不知何老娘嘟弄了几句什么话,再揭开红纸时,黄米中间就塌了一块儿。何老娘道,“果然,小孩子魂魄不全,兴许是给惊吓着了。”

何子衿道,“咱们去给阿念招招魂吧。”

何老娘一摆手,很有经验的样子,“这个不用招魂,拜拜黄大仙就好了。”命余嬷嬷置办些祭品,去拜黄大仙。

“要是拜不好可怎么办?”何子衿很是担忧的望着何老娘。

“拜不好再招。”

何子衿叮嘱,“祖母、嬷嬷,阿念这事,你们可不许跟别人提。我怕叫阿念知道,倒吓着他自己。咱们偷偷拜了黄大仙,要是他夜里安稳了就好。要是仍不安稳,就去给他招魂。”

“成!”何老娘如今对沈念印象正好,又与余嬷嬷念叨了一回,“这是个仁义孩子。”

余嬷嬷道,“可不是么。”若不是沈念第一个发现何子衿被拐子拐走,真要出大事了。这事儿说来起因还在何老娘这儿,这几年,何子衿大些了,不再是原来的小丫头,越发漂亮。大过年的,小姑娘也会打扮,打扮起来人见人赞,何老娘就喜欢带着何子衿出去显摆。过年时没啥事,何老娘显摆孙女就显摆的有些太勤快,何子衿这个相貌,早头几天就给拐子盯上了,人家是灯会上定点儿拐她,方一拐一个准儿。亏得沈念眼尖,何子衿也算有几分傻运气,方没被拐走。

这可不是胡编,这是县太爷严审拐子审出来的证词。因何家是受害者,何恭还有秀才功名,县太爷与何恭念叨了几句。如今,家里没事都不叫何子衿出门,生怕再有拐子盯上她。何老娘也再没有出去显摆孩子的臭毛病了。

何子衿下午便同何老娘余嬷嬷挎着竹篮,带了几个馒头并香火去拜了黄大仙。

回来时,何子衿才问何老娘,“祖母,黄大仙是个什么神仙?”

“黄大仙就是黄大仙呗。”何老娘絮叨着讲起黄大仙的神通来,“我跟你说哪,黄大仙可是灵验的紧,那一年哪,你曾祖母小时候的事儿了,家里闹灾,都没吃的了,眼瞅着就要饿死了。你曾曾祖母就拜这黄大仙呀,半夜就听到厨房有动静,悄悄揭开帘子,衬着那月光一看,有许多黄大仙往厨房进进出出,你曾曾祖母没敢动,第二天一看,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

“家里见底的米缸都满了,又有了吃的,一家子人才没饿死。”何老娘感叹黄大仙之灵验。

何子衿有些不明白,问,“怎么还有许多黄大仙?这黄大仙到底是啥呀?”

余嬷嬷一笑,悄悄告诉何子衿,“就是黄鼠狼呀。”

何子衿:我擦!刚难道是去拜黄鼠狼精啦!这,这,这能管用么…再说,拜黄鼠狼精,带馒头有甚用,起码该带只*~

何老娘却是来了讲古的兴致,“还有一回哪,也是你曾祖母跟我说的。那会儿也是年景不好,咱家来了投奔的亲戚,可自家也难哪,家里没米了,怎么办哟,她老人家就去拜黄大仙啦。原本就那一浅底的米面,结果舀一碗还有一碗,舀一碗还有一碗,直做了两锅饭,把亲戚们招待饱了。”

何子衿唇角抽抽着道,“听着,好像这黄大仙只管着给送些米面的事儿哪。这,这招魂的事儿,归不归黄大仙管哪。”

何老娘道,“先拜一拜,怕什么。”

何子衿倒是不怕,她主要是担心沈念。看那人对她家不似有恶意的,且与何冽在一起时多有照看,可是,那到底是个什么人呢。

不得不承认,何子衿就有这样的胆量,她怀疑沈念的身体里住着一个不知来历的家伙,还敢把“沈念”留在房间。而且,还尤其的对“沈念”好,天天啾啾啾后摸肥pp,主要是,她瞧着“沈念”那幅羞愤的样子就心里特痛快。

第二日,何子衿与何老娘说,拜黄大仙没反应,阿念还是夜不安枕。何老娘一拍大腿,“你去拿阿念件穿过的旧衣裳,傍晚去给阿念招招魂!”

到傍晚准备招魂的时候,何子衿叫何冽去跟“沈念”看书,命翠儿瞧着他们。哪怕“沈念”对何家无恶意,可先前的阿念呢?先前的阿念哪里去了?

何子衿跟着何老娘、余嬷嬷两个挎着竹篮到了芙蓉街上沈念救她受伤的地方,何老娘先烧了黄纸,双手合什拜了两拜,嘀咕两句,然后拿出沈念穿过的小衣裳念念有词,“阿念回来吧阿念回来吧…”然后拿着衣裳在附近转了一圈儿,带着余嬷嬷何子衿两个沿着芙蓉街头也不回的回了家。

回家便到了吃饭的时候,何恭还问,“娘,你们做什么去了?”

何老娘道,“没啥,吃饭啦?洗手吃饭吧。”

倒是“沈念”深深的看了何子衿一眼,恰巧何子衿也在看他,两人四目相对,都没说话。直到晚上,洗漱后何子衿照旧给“沈念”pp上过药,两人落下帷幔躺下,何子衿在“沈念”脸上啾一下,笑眯眯的说,“阿念睡吧。”

“沈念”却是没睡意,睁开一双黑黢黢的眼睛盯着何子衿,低声问,“招回来了吗?”

第84章 噎死

何子衿险没给这家伙吓死!

她脸梢一白,心跳如鼓,手脚冰冷,竟还没晕,于是,面无表情,尽量淡定,“看来是没有的。”

“沈念”低语,“我亦惊奇。”

何子衿追问,“奇在何处?”

“沈念”微微一笑,“奇就奇在,以前我可不知道何家有个你。”

我擦!没把人家底细问出来,倒叫人家看穿了!何子衿恶狠狠道,“你给我老实着些,把阿念的身体照顾好!”

“沈念”,“你还能把他招回来?”

何子衿躺被窝里,瞥那老鬼一眼,“总得想法子试试看,招魂不行,还有庙里呢,庙里不得,还有观里呢。”

既然大家已经摊牌,“沈念”严肃声明,“以后不准再对我上下其手。”管这丫头找什么和尚道士,如今过这种倍受“摧残”的日子,他还宁愿回去做鬼呢!

何子衿眉毛一挑,凑近了这老鬼,低声道,“什么是你?这是阿念的,你以为你个野鬼附体,你就是阿念么?我亲是亲的阿念,摸也是摸的阿念!如今暂叫你附体没收你银子钱,你就念佛去吧!再敢啰嗦,别怪我不客气!”说着话,何子衿手就伸进去,朝阿念的屁股摸了一把。

“沈念”气地,“你,你,你,你这也是女人!”

何子衿冷笑,“谁说我是女人了?”

“沈念”大惊,“难不成你以前是男人?”

何子衿掀被子给他一巴掌,冷冷撂下两字,“睡觉!”

“沈念”忍着屁股上火辣辣的痛感:娘的!臭丫头比鬼还凶!

何子衿一朝把老鬼制服,便不偷偷摸摸的了,她每天用黄符纸抄一张《心经》,原本要烧成灰泡成符水给“沈念”喝的,奈何“沈念”宁死不喝,这家伙撂下狠话,敢叫他喝这种东西,他立刻自杀。宁做鬼也不受这活罪。

何子衿还不能叫他死,阿念的身体得有个人来保存哪,于是,只得作罢。就这样,何子衿转而将抄的《心经》给“沈念”压枕头底下,美其名曰:辟邪!

“沈念”:…我他妈是邪!

别看何子衿对“沈念”态度平平,她仍坚持每天对着“沈念”的那张脸念《子衿》这首诗,然后睡前对着“沈念”的脸说今天又做了什么事,如何如何想他,说完后还要啾一下,摸一把阿念的肥pp,才会睡觉。

何子衿不是一天两天这么干,自从去庙里拜了菩萨,观里拜了三清都没用后,何子衿每天这么干。“沈念”这种石头老心都有些感动,觉着虽然这丫头每天要肉麻兮兮的啾他,还要摸他pp怪叫他不好意思外,其实心肠挺不错。虽然对他不够好,但对他此生的小时候真的是一心一意哪。

“沈念”幽幽的叹口气,都准备跟何子衿解释一下他复杂的身份来历啦。

只是,他还没想好要如何同何子衿开口,沈素江氏就驾车来了。

沈素茶都顾不得喝一口,一手拉一个,先看过何子衿后,又瞧沈念,见两个孩子都面色红润,沈素堪堪放下心来,道,“我的天哪,可是吓死我了。听里正说子衿险被拐了,爹娘都坐立不安的,我连忙借了车过来。不瞧一眼,再不能放心的。”又问,“究竟怎么回事?”

一提何子衿被拐之事,何老娘这心里就有几分尴尬,恶狠狠的道,“杀千刀的拐子!还不是看我子衿生得俊,就起了贼心!”

此事说来,虽何老娘是个因,但委实怪不得何老娘,谁家孩子好不喜欢显摆哪。就是何恭出门儿听到别人夸自家孩子,也唯有高兴的。再说,拐子拐孩子,那些歪家劣枣的拐去了也卖不出好价钱,自然是捡着相貌好的拐。何恭道,“灯会上人多,我还特意着意了,也没防住。幸而阿念机伶,不然真不敢想。”

沈氏亦道,“阿念真是子衿的福星呢,怪道两人一见面便投缘。”

沈素笑赞沈念,“干得好,男子汉大丈夫就得有勇有谋!”

“沈念”见着沈素已是激动的了不得,他,他,他两眼都泛出泪光来,拉住沈素的手,吸吸鼻子道,“都是应该的。”忍不住问,“义父,您可还好?”

何子衿眼睛微瞪:这老鬼怎么叫她舅“义父”哪?你还这么一幅见甫见亲人的样子做甚?老鬼到底什么来历呀!

沈素摸摸他头,“好啊。阿念这般勇敢,义父自豪的很。”嗯,义父,这个称呼不错。

沈念立此大功,沈何两家人待他都和气的紧,何况沈素这被托孤之人呢。

“孩子们都没事就好,虚惊一场,也是个记性,以后再往这人多的地方去可得小心呢。”江氏笑,“咱家孩子都生得好。”看子衿的相貌,当真是阖县难有这样出挑的好相貌。

何老娘道,“谁说不是呢。出了这事,我跟孩子们都说了,再不准一个人出门。这世道,杀千刀的尤其多。”

江氏问,“听说子衿跟阿念都受了伤,可大好了?”

何老娘笑,“都好了。就是阿念年纪小,吓了一下子,晚上睡不安稳,我给他拜了黄大仙,又招了魂,如今都好了。”一不留神,把事儿说出来了。

反正这老鬼也早知道了,何子衿破罐子破摔,无所谓。

“沈念”朝何子衿笑笑,对江氏客气且疏离道,“是啊,我如今都大安了。义母不必挂牵。”

何子衿:这是人说的话吗?生硬的要死,谁家孩子会这样说话啊!看江氏都雷成啥样了?

何子衿还得给“沈念”打补丁,她笑嘻嘻地同江氏道,“阿念自从救了我,就觉着自己长大了,非但成天装大人,还学大人说话。我要哪天不留神说他小,他可不乐意啦。”

“沈念”暗道,某装孩子的本事果然不如这丫头啊!于是,他扭曲着一张小脸儿,结结巴巴装天真补救,“哪,哪有?”

用何子衿毒辣的眼光看,“沈念”这种表现只能打四十分,好在,大家只当小孩子别扭,并在未意。就连江氏都笑道,“阿仁也是这样,现在谁说他小,都要撅半日嘴。”

说起孩子来,大家不禁一乐。

何子衿、沈念都平安,沈素江氏便也放了心。

江氏私下同沈氏道,“是里长来县里听了信儿,特意往咱家说了一声。可是把爹娘吓坏了,虽听里长说孩子们没事,娘也一宿没睡好呢。”

沈氏仍是心有余悸,道,“我也是吓个半死,倘子衿真有个好歹,真是要了我的命。”

江氏笑,“可见子衿是个有福气的。”

沈氏叹,“以前我一直不喜阿念,不想他人虽小,却极有情义。子衿也待他好,为了救子衿,那孩子摔得浑身伤呢。”

“是啊。”江氏感叹,“不似爹又不似娘。”

“如今我也只当他与阿冽是一样的,他救了子衿,就是救了我的命呢。”沈氏膝下只此一儿一女,都是心肝宝贝。经灯会之事,她都鲜少再叫孩子们离了眼前。沈氏道,“阿念的事,就这么着吧。我养着他,你们只管把你们自己的日子过好。阿素下科春闱就要去帝都的,我再跟你说个事儿,过些时日,子衿她姑妈要归宁。”

江氏也是知道冯姐夫一家的,道,“我听相公说过,冯家大爷母孝已满,想是就要起复做官的。”

沈氏道,“开春就满了孝,临去帝都前要来瞧我们太太,到时我叫人捎信儿,你跟阿素过来,咱们彼此都见见,我大姑姐可是极好的一个人。阿素若准备下科春闱,少不得冯家姐夫指点。”

江氏笑,“那敢情好。相公说,秋闱时就没少麻烦冯家姐夫呢。”什么样的锅配什么样的盖,沈素自来八面玲珑,江氏自也是个机伶人,这便称“冯家姐夫”了。

“都是亲戚,不必外道。”亲戚间就是这样,讲究一个守望相助。将来沈素能考出些成绩,在官场上与冯姐夫也是互为助力呢。

姑嫂两下又说些家里的琐碎事,沈素何恭郎舅二人自也有许多话说,何子衿悄悄教育“沈念”,“收起那张晚娘脸!给我乐呵着些!”

“沈念”咬咬牙,憋气!

何子衿道,“要是叫人瞧出来,你还活不活啦?”

“沈念”此方面色好些,何子衿拿块糕给他,“吃吧。”

“沈念”:老子又不是小孩儿。

何子衿在他耳边嘲笑,“你以前是过得好日子吧,看你这些天饭都吃不香,除非见着鱼肉两眼放光,又摆出矜持的模样,吃个饭都要装腔作势,每次都叫阿冽把肉抢走。”嘿嘿嘿,偷笑几声,“傻要面子。”

“沈念”忍不住,捏着糕点,低声道,“女孩子要贞淑静怡为佳,当心嫁不出去。”臭丫头~

何子衿偷笑,“这就不劳您老操心了。对了,你以前给我舅叫义父呀?”

不必“沈念”跟何子衿交待底细,何子衿脑洞大开到把他底细猜出来了。她对“沈念”可不是对阿念的细心,晚上还道,“都知道点儿什么,跟姐姐说说呗。”

“沈念”不答理她,何子衿就拿出本子来,用鹅毛笔写日记,写完后对着“沈念”念。

日记如下:

阿念:

舅舅、舅妈听说我们险些被拐的消息,赶到家里来看望我们。你好久没见舅舅了吧?是不是很想他?舅舅还是老样子,俊俏的了不得?我觉着舅舅是碧水县第一俊男。当然,阿念以后长大,肯定比舅舅更加俊俏。舅妈也来了,舅舅还赞阿念勇敢呢。我也觉着阿念很勇敢,可是,也不想阿念再为救我受伤。真是,心疼又内疚。

中午吃的烧羊肉,还有炒青菜、炒白菜、山菇炖五花肉、蒸腊排骨、红烧鱼,一桌子好菜呢。还有阿念最喜欢吃的蛋羹,拌上小磨油,简直香飘十里。

下午我去花房收拾花草,天气渐渐暖和了,过些天花就能重新发绿枝了。街上的柳树已经有些绿色了,咱们屋里的水仙花还在开,香极了。今天舅舅舅妈来的突然,我送了两盆过去给他们熏屋子。我想着,过不了多久,院里墙角下的迎春就能开了。

过几天就是我的生日了,去年我们还说,今年生日,阿念要陪姐姐一起早上吃春饼,中午吃面条的,阿念还记得吗?

现在阿冽都不找我教他念书了(备注:如今阿冽同“沈念”是好朋友,都是听“沈念”教他念书。),姐姐真想念阿念哪。如果是阿念,肯定只听姐姐一个人讲功课的,对不对?

姐姐实在太想念阿念了。

最后注明日期年月。

何子衿念着念着,自己都感动了抽了一鼻子,阿念为了救她,竟被个老鬼给霸占了身子。她实在太对不起阿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