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老娘抚着锦缎道,“裁什么衣裳啊,我这把年岁了,箱子里的那些衣裳都是崭崭新地,这个且留着,等俊哥儿成亲时我再裁新衣裳穿。”

何子衿道,“那得猴儿年马月啊。”

“胡说八道,我俊哥儿今年就三岁了,再过十二年也就成亲了。”什么猴年马月,这不是诅咒我俊哥儿娶不上媳妇么。何老娘颇为丫头片子的话不满,叮嘱她,“你舅舅给你的衣料子也搁我这屋儿吧,要你收着,非得全糟蹋了不成。”

“我可不存着,我要做衣裳的。”

“知道知道,你做衣裳时我再给你,你那屋儿窄巴,你哪里会存东西哩。”

沈氏与何子衿道,“各剪上几尺给你三姐姐留着,也叫她好生做两身衣裳穿。”胡大老爷这罢官回家,胡家虽产业多,家中子弟也多呢,开销便大。如今胡家也是要节省着过日子,官中衣裳都做得少了,三姑娘又是个精细的,只面儿上那一两身好衣裳罢了。三姑娘自己倒没什么,沈氏就觉着,人谁不势利呢,三姑娘穿戴不比妯娌,就怕下人们小瞧。只是,何家平日里穿戴远比不了胡家,好料子什么的更是有限,如今有了,沈氏也想补贴三姑娘一些。

何老娘嚅动下嘴,心里想拦,到底没拦着,她虽心里更偏着自家丫头些,但媳妇这样说,委实难得。何老娘道,“慢慢日子就好了,还年轻呢。”

沈氏笑,“我也这样说,咱家当年也寻常,日子都是慢慢过的。”当然,沈氏这般大方也是沈瑞这次来还私下带了五百两银票给她收着,说是书院的分红,沈氏原是不想要,不过弟弟信上都说了,叫她攒着给闺女做嫁妆。沈氏觉着这话有理,便收了。如今荷包丰盈,自家日子好了,三姑娘夫妻都是过日子的人,能帮衬,沈氏是极愿意帮衬他们的。

何子衿的及笄礼很是热闹,虽然一般人都先及笄后定亲的,但你家非要反着来,别人也说不出什么。何老娘沈氏婆媳早对张罗这样的酒席很有心得了。提前一天就得开始张罗,菜蔬鱼肉的都得到位,该料理出来的提前料理出来,该做半成品的做半成品。何子衿自厨下端来个白瓷大碗,里面是新从锅里捞出来的红烧肉,热腾腾的正冒热气,上面横放一双筷子,筷子上搭着个白面饼。何老娘一见就乐了,先找俊哥儿,叫孙子来吃肉,见俊哥儿忠哥儿手里一人一块卤猪肝,丸子瞧着,两个小家伙正啃的欢。何子衿道,“祖母吃吧,落不下他们,这是刚从锅里捞出来的,吃着正香。”

何老娘就拿了饼撕成两张皮,里面夹上两块冒油烫嘴的红烧肉,咬在嘴里,那滋味儿,就甭提了。何老娘一面吃一面夸呢,“咱丫头生的日子就好,二月二,天儿还冷呢,提前一天杀猪宰羊,不用担心肉会坏。”要是生在五六月的就惨了,正热的时候,什么席面儿都不好办。

沈氏自也称是。

何老娘现今是全无烦恼啦,尤其她家丫头去岁也把亲事给定了,这过了及笄礼,再等几年大些出嫁就成啦!出嫁也无妨,两家只隔一堵墙,到时根本不用丫头和阿念开火,过来吃饭就行,还是一家人的过日子。何老娘正乐呵呢,忽又想到一事,心说,不成!丫头出嫁就是别人家的人啦,过来吃饭是没问题啦,但她要向丫头收伙食费。这收多少为宜呢?唉哟,丫头片子这般刁钻,得想个好法子,不能叫她挑出不是来才好呢!

何老娘一面想一面乐呵,当天跟着一众帮衬的亲眷把东西都理清楚,晚上叫丫头帮自己参谋明天的穿戴,就早早睡下了。

第二日一大早,何老娘怀里投着金首饰就去了何子衿屋里,见何子衿正梳头,何老娘笑,“来来,正好儿,你不早臭美想戴这新首饰么,戴吧。今儿是正日子。”很大方的把一套金首饰都拿出来了。

乡下人过及笄礼没有城里人讲究,城里人是正经有个及笄仪式,乡下无非就是摆几桌酒,请亲戚朋友的过来热闹一日也就是了。何子衿捡了几样首饰对镜插戴上,何老娘见她发间别一只赤金牡丹步摇,一支半含半放的迎春花,腕间一对金镯,两只金戒子,余都并未再戴。何老娘在一畔指导,道,“再多插戴几个,显着富贵。”

“这就行啦,弄一脑袋金银,多暴发呀。”

“屁!暴发!多少人想暴发还没这好东西哪!”何子衿死活不肯再多插戴,何老娘便把暴发概念运用到自己脑袋上去了。何子衿自己梳妆好也给何老娘画个相宜的妆容,就是瞧着何老娘一脑袋金银不大好,偏生何老娘不听,何子衿也就没法子随她去啦。

何老娘还出去悄与沈氏说呢,“我说叫她多戴几支金钗,咱家又不是没有,平日里臭美的了不得,这会儿又不肯戴了。唉呀,关键时候不顶用啊!”

何老娘正絮叨着,何子衿在她背后,“说我什么坏话呢?”

何老娘吓一跳,立刻改口,“哪里说什么坏话,说你好看!”幸而没让丫头片子听到,不然又得犟嘴。

何子衿挑眉抛个媚眼,“主要是像祖母您哪。”

何老娘笑,“这话很是。”瞧着自家丫头这一身大红衣裙,何老娘笑,“这身条像我年轻的时候,柳枝儿似的,脸庞儿也像,眼睛像你娘,会长。”自己也承认自己的眯眯眼,不如儿媳妇的大杏眼了。

俊哥儿跑过来,说他姐,“像新娘子。”

何子衿问他,“你还知道什么是新娘子啊!”

俊哥儿甭看年纪小,逻辑很清楚,道,“知道!穿红衣裳的就是!”因何家日子兴旺,这年头儿成亲都要找些小小子压床,比较吉祥,俊哥儿三岁的人生还真没少干这差使。

沈瑞阿念阿冽都在前头忙活,用过早饭,胡文夫妻江仁夫妻也过来了,还有族中一些嫂子亲眷的过来帮衬预备席面儿,亲戚朋友的过来除了送及笄礼,主要就是夸何子衿,人家何小仙儿本也是优点多多,禁得起夸。

大家在一处说笑,分外热闹,还有人打趣何老娘,“我说大娘,咱们小仙儿过及笄礼,怎么大娘你这么满头金银一身富贵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您老的宴席呢。”

何老娘笑的见牙不见眼的,拍拍膝上的湖绸衣裙道,“还不是我们这丫头,我说这是你大好的日子该多打扮,她偏好打扮我这老婆子,非叫我穿这一身,还给我这么涂脂抹粉、穿金戴银的,我就说了,一把年岁的,瞧着也不像啊!”家里有啥隆重场合,一向都是何子衿给何老娘梳妆打扮,不过何老娘这口气,您老这显摆的也忒明显了吧!

“哪里不像啦!这样的好衣裳好首饰,正该您老穿戴哪!咱们阖族,您跟刘大娘最是有福气。”刘大娘说的是族长太太刘氏。

何老娘一向敬重刘氏,虽然她时常有些爱显摆的脾气,听这话急忙连连摆手,“可不敢这么比的,大嫂子的见识脾性,哪里是我能及的?咱们族里我这一辈儿的,没人及得上大嫂子。”

刘太太也过来了,正坐在一处说话,闻言笑道,“哪里就及不得了,我看妹妹就很好,心直实诚,人品上乘,所以儿孙皆孝顺,家业兴旺,福气自生。”

何老娘笑嘻嘻地,“嫂子夸得我这老脸都**辣的,别个我也不懂,就盼着儿孙们好就行啦。”又与刘太太打听,“阿洛明年得春闱了吧?”

刘太太笑,“是啊,正说呢,看了个好日子,三月三启程往帝都去。”

何老娘道,“我家小舅爷在帝都呢,如今专门有开书院,给准备考进士的举人老爷们讲课,讲的十分好,上一科五百多学生,中了一百多人呢。嫂子想想,我听说这进士拢共才录取三百人,小舅爷这书院很是不错吧?”

刘太太也是吃惊,道,“唉呀,厉害呀!早看沈大人就是个有本领的,既是如此,沈大人的书院可有地址,我回家告诉阿洛,待他去了帝都,也去听一听书院的课程。”五百举人中一百多,听着上榜率只有百分之二十,但要知道,每年春闱,三千举人也只取三百进士呢。

沈氏笑,“小瑞前几天刚带了阿素的信回来,要是阿洛三月三出发,我叫小瑞也晚一些启程,与阿洛一道,路上也有个照应。要是大娘在帝都那头儿还没安排好,干脆叫阿洛住阿素那里是一样的。书院不书院的,起码去了样样都熟。”

刘太太笑,“他们还有两三个举人约好了一道,我就担心太麻烦沈大人呢。”

“这有什么麻烦的,到底是有个熟人好,不然这一去,明年三月才春闱呢。大娘只管放心,咱们可不是外人。”沈氏说着就与刘太太把事儿定下来了,何洛之母孙氏也是心下欢喜,笑同婆婆道,“我就说阿洛是有运道的,处处有贵人照应。”

刘太太笑,“是啊。这孩子该是个有福的。”原也想过来问问沈素的住址,不为别个,孙子这千里一去,帝都并无亲眷,不要说刘太太孙氏婆媳这妇道人家,便是家里男人们也不放心呢。不想还没开口,何老娘婆媳先打听了,两家一向亲近,倒正好凑成此事。

大家便由何子衿的及笄礼打听起何洛春闱的事来,屋里百分百的都没去过帝都,何老娘也没去过,不过她是听小瑞哥说过的。如此,何老娘就噼里啪啦的显摆起来了,“小瑞说,唉哟喂,帝都的街宽哪,那正街,并排十六辆马车可以通过的!帝都的东西贵啊,四两银子才得一头羊!帝都的气派足啊!唉哟喂,贵人多的,三品官儿在咱们这儿算是稀罕的,寻常不得见,在帝都那就不算个啥!就是帝都的树也不一样啊!透着天子气派!咱们山上那些个杜鹃,高的也就长个一人高,唉哟,这杜鹃到了帝都就不是花了,就长成树啦!那树粗的三四个人抱不住!那树冠大的,能遮住半个帝都城!那花儿开时,如同一朵云霞拢在天空!”

何老娘说的,仿佛她亲眼所见似的,把一屋子人听得一愣一愣的。

就有人说了,“先前我听说三姑娘婆家胡老爷家的茶树也是极大极有名的,茶花开时,也不得了咧。”

何老娘将手一挥,扬着下巴,一幅“你们这群土鳖”的高傲模样,摆着手,“不能比!不能比!”

七奶奶就说了,“是吧?难不成是帝都风水好,这花啊树的受了这天子气派,也就格外长得气派啦!”

何老娘重重一点头,“就是这样!”

何子衿简直是听不下去,肚子里都笑抽了!

作者有话要说:PS:晚安~~~~~~~~~~~~~~~~~~~~~~~~~~~~~

第249章 琐事~

何子衿的及笄宴上,何老娘真正成名啦!在小小碧水县,能有一个老太太竟然知道帝都气派,这是一件多么了不起的事啊!

在何老娘成了碧水县的名人后,竟还时不时的就有乡亲们或是遇上何老娘,或是在何家来说话时,必要问上一两句帝都如何如何的?然后,听何老娘大大的吹嘘一番后,各自心足意满的离去。

且何老娘吃水不忘挖井人,在何老娘的宣传中,小瑞哥也成了碧水县名人。毕竟,何老娘嘴里帝都如何气派,她老人家毕竟没亲自去过,倒是人家小瑞哥是真真正正的从帝都回来的。

有着何老娘的宣传,还有人打听小瑞哥亲事的,何老娘将手一挥,嘴角恨不能撇到天上去,道,“甭妄想啦!人家小瑞哥可是从帝都回来滴!开过大眼界滴!能看得来咱们这里的土妞儿!”

小瑞哥是个老实人,听到这话都能羞红脸,私下同何子衿道,“子衿姑娘,可别叫亲家老太太这么夸俺,可羞死俺咧。”

何子衿抿嘴乐,“这还不算啥!小瑞哥,这不是特意夸你,这是随口夸,祖母特意夸你的那回,把小瑞哥说的跟天上的二郎神一般。”

小瑞哥:…我了个妈呀~

小瑞哥虽人高马大,脸皮还是太薄了。

不过何老娘那些吹牛皮的话,大家也就是听个稀罕罢了,稳重人想一想,也知道老太太里头有不少吹嘘成分。像何洛的父亲何恒就借着给何恭家送羊腿的机会,过来同小瑞哥打起帝都城。何恒笑,“昨儿他们去山上,得了两头野羊,我们分了分,你这边儿正热闹,家里厨子也会庖制,给你送些来。”

何恭并不是个拘泥人,何况两家时有来往的,他家里有什么稀罕东西也要往族长家送的。何恭瞧了一回,命小福子接了,道,“阿恒哥还说是羊腿,这都半拉羊了,你也夸我家的厨子好,今儿可别走了,弟弟这里有好酒,咱们兄弟吃几盅。”

何恒笑,“那我就不客气啦。”

“客套就疏远啦。”何恭命小福子把羊送厨下去好生烧几个菜,请何恒去屋里说话。

里头女人们见了何恒送来的半拉羊,何老娘就说,“这羊好,倒是剁些肋排给江亲家送去方好。”

沈氏笑,“是啊,要不是阿仁他们成亲置了宅子,江大伯江大娘他们可不常来县里。”同小福子道,“一会儿你过去送羊肉,同江大伯和江大娘说,今儿晚上有好吃的,请他们一家子过来吃羊肉。”

何老娘并不反对,倒不是她老人家突然大方起来,主要是小瑞哥这遭回来,也有不少东西是给江家的。这也很简单,江家是沈素的老丈人家么,江仁正经要给沈素叫姑丈的。就是沈素不准备,江氏也得给娘家预备东西。而且,何子衿这及笄礼,江家一家子都来了,还送了不少山货给何家。何老娘如今便也大方起来。

沈氏又命翠儿去胡家叫三姑娘回家吃羊肉,三姑娘抱着孩子一道来的,如今天也暖和了,孩子这也五个月,会坐了。这如今家里有了婆婆,三姑娘颇觉不自在,就时常回娘家,说到婆家的事,三姑娘道,“我们姑太太给悦姐儿相看婆家就能愁死,不是嫌这儿就是嫌那儿,悦姐儿眼瞅着十八了,这婆家再定不下来,可就真耽搁了。”

何老娘道,“要是别人家闺女婆家难寻我倒还信,你婆家姑太太的闺女还不好寻婆家?胡山长管着这么大的一个书院,别个不说,念书上有出息的孩子选一个做外孙女婿不就成了!再者说,咱们县里好后生多了。不说别个,隔壁阿灿,今年就要下场考秀才,听说十拿九稳的。冯家说来是你姑妈的婆家,也有些家资,孩子也通情理,如何?你婆家姑太太乐意,我去帮着问问。”人有了年纪,就爱做些扯媒拉奷儿的活。

何子衿道,“胡姑太太如今靠着娘家过活,怕是想给姑娘寻个碧水县的婆家吧?冯大娘她家虽好,到底不是咱们县的人,到碧水县也只是陪读暂住,以后还要回芙蓉县的。胡姑太太能乐意?”

三姑娘长叹,“我有件事也只在咱们自己家里说了,重阳他爹这几天正为姑太太生气,连太爷都不大痛快。我们姑太太不知听谁的谎言挑拨,看上了芙蓉楼的赵掌柜。”

沈氏禁不住道,“这算什么亲事!那赵家什么名声,谁还不知道!如何能把亲闺女许给他家!”

三姑娘哪里是不知胡姑太太受了什么人的挑拨呢,三姑娘只是一时间不好说罢了,如今开了头,委实直抒胸意,三姑娘道,“这几年都说赵家宫里有娘娘发达了,原本我也不知道什么娘娘不娘娘的事,只是听重阳他爹说,我们老爷说的,赵家娘娘在宫里的确说得上话。老爷自从回家,心里一直不受用,也不知起了什么心,想走赵家的门路,再活动个差使。我家太太不知听谁说的一套话,在姑太太跟前把赵掌柜夸得一朵花儿去。姑太太那人,耳朵软的很,这不就动了心。只是此话怎么能提,刚一提就把我们老太太气着了,老太爷也骂了我们老爷一顿。”

何子衿听此新闻也觉诧异,她道,“要是赵娘娘能在御前说上话儿,能给人活动个官儿,那怎么他自家老子兄弟还是白身呢?我看胡老爷没把事打听清楚吧。哪家娘娘若得体面,就是抬举也是先抬举自家人哪,没的不抬举自家人,反是抬举别人的理。”

“这个道理,重阳他爹也与我说过,我想着也是呢,赵家娘娘真要手眼通天,早封赵财主个大官儿呢,怎么还叫赵家这一家子在咱们这小县城窝憋着。想是老爷病急乱抬医,我近些天总是心惊肉跳,听重阳他爹说,我们老爷心大的很,说什么现在还不趁个热灶赶个功劳,以后就晚了。”三姑娘自己说着都揉胸口,在婆家憋闷的。

何子衿不解,问,“趁什么热灶?赶什么功劳?”

“我也不大清楚呢。”三姑娘的出身在这儿摆着,尽管人聪明,到底见识有限,叹道,“只是我想着,这世上的聪明人多了。要是有什么热灶功劳的,怕也不是好趁的?何况老爷刚刚因事罢了官,就是想再谋官职,也得等这事儿先冷一冷,才好说呢。我也不知是不是这个理,就是没事自己个瞎寻思。”

何子衿道,“可不就是三姐姐说的理,官场咱们虽不懂,到底胡老爷是犯了过错回的乡。不说官场,就是咱们办事,一次办砸了,往后人家这事儿就不找咱们了。想来是同样的道理。且胡老爷罢黜回乡,他这会儿又要谋官,要是遇上皇帝脑子好使,一看他这人名儿籍贯,就先得生气。想着,前儿刚罢你回乡,还如此不老实又来谋官,说不得要怎么想呢。”

何子衿说的好像他跟皇帝多熟似的,沈氏听了好笑,道,“你个丫头知道什么,县太爷都没见过几遭,就说起万岁爷来。”

何子衿道,“娘,我是说这个道理。”

三姑娘小声道,“婶子,按理咱们乡下人不敢这样揣度,可我有时也是同妹妹这样想的,咱们虽是乡下人家,没见过皇上,我就拿我手下使人法子的忖度,大致也同妹妹想的差不多。犯了错回来还不着紧的猫几年,这么上蹦下跳的,求的又是赵家这样的人家,真宁可在家赋闲度日了。”

何老娘恨恨道,“最可恨的是那胡姑太太可是你们老爷的亲妹子,如何能这样坑妹子!禽兽一样的东西!要知道阿文他爹是这等人,当初你们的亲事我就得再斟酌!”

沈氏劝道,“咱们当初看得是阿文,阿文这样的好少年,可是不多见的。”

何老娘想了想,道,“这倒是。”接着她老人家长叹一声,“歹竹出好笋哪!”

沈氏道,“好在胡山长事事明白,定会拦了胡家老爷的。”

“可不是么。要不是有太爷,我们家的日子,还不知会过成什么样呢。”三姑娘感叹,“这日子过好不容易,想过坏再容易不过的。”

何老娘忍不住道,“胡山长和阿文都是再明白正经不过的人,怎么就有这样的儿子这样的爹,真是上辈子的冤孽。”她老人家忽就想到一事,问沈氏,“那赵掌柜啥的,是不是王媒婆来给咱们丫头说过的。”

也就是乡下人家,没什么忌讳,才当着女孩儿说起亲事来。不过,在何老娘眼里,那也算不得什么亲事,是赵二那杀千刀的弄出的事,要不也不会这么急着给丫头和阿念定下亲事来。何老娘这样一提,沈氏就大致与三姑娘说了此事,道,“你知道就罢了,这原是赵二那王八羔子托媒人来提的,说是应着个赵掌柜的名儿给子衿说亲。可想一想,也知道赵掌柜同赵二是什么关系了。不过是赵二手下一条狗,这样的人家,断不能嫁的。你们姑太太守寡这些年不容易,就这一个闺女,真嫁了这等人家,岂不害了闺女一辈子。就是你们姑太太,以后连个倚靠都没有呢。”生过一回气,沈氏说的都是实在话。没儿子就得靠闺女了,这么一个闺女,守寡拉扯大不容易,这要挑女婿,且先放下贫富,倒是先看人品,不然女婿再豪富,若是个浑人,纵有千万金,你也指望不上哪。

三姑娘深以为沈氏的话有理。

在娘家吐槽了一回自己的极品公婆,三姑娘又有事同何子衿商量,三姑娘道,“我们家,看着大家大业,其实人口多,以后分家还不知怎么着哪。如今又有了重阳,他现在也大些了,我想着倒是要寻些事业做,不求赚多少银钱,占着手有些事做也好。”

沈氏自己就开有酱菜铺的,而且随着酱菜铺做的年头儿长了,沈氏在芙蓉县都有了自己的分店,不为别个,大姑姐的婆家就是芙蓉县的,冯家在芙蓉县是数得着的人家,何家与冯家交好,沈氏的酱菜这些年也算小有名声,与沈山商量着,就往芙蓉县开了个分店。这事儿知道的人不多,沈氏一向低调,并未往外说过。

故而,沈氏一听三姑娘这话,便道,“这很是。”

三姑娘笑,“还要与子衿妹妹商量。”

何子衿想了想,“三姐姐不是要开卦摊子吧?”

三姑娘笑,“你又打趣我。开什么卦摊子,今年五月你也就不算了。我是想着,你做的那烤鸭忒好吃,琢磨着你拿方子入股,咱们合开个烤鸭铺子倒是好的。”

胡家以前有名的饭庄子碧水楼在碧水县开了多少年的,何子衿道,“烤鸭也不算稀奇,我也不入股,三姐姐打发人来,我教他做就是了。”

“一码归一码,非但要你入股,还得借妹妹的名头儿才好。”三姑娘道,“不是我多心,要是以我的名头儿,用婆家的人,怕别的房头儿有话说,到时又是一番掰扯不清。”

何子衿道,“那就说我开的吧,只是也不用非要给我股分吧?”

三姑娘笑,“你不要,我就算给姑祖母。”

何老娘立刻响亮表态,“我要!”

何子衿也便不推辞了。

何老娘再三与三姑娘道,“有了红利,只管交给我,丫头片子最不存财的。”

一时江家一家子也过来了,大家一道说起话,更是热闹。尤其小瑞哥这次回来,带回了好消息,也带回了不少闺女女婿给备的礼,江老爷江太太还是老样子,无非就是脸上喜色多些罢了,江大舅也是个寡言的,倒是王氏,嗓门儿亮堂不少。

这一到何家,彼此说起话来,王氏便道,“当初瞧着阿素就不凡,果然就是有大造化的。”

江太太道,“我听亲家太太说,帝都的东西贵的很,怎么还叫小瑞捎那些东西回来,咱家里什么都有哪。”

何老娘笑,“开始是艰难,现在阿素富裕啦,还开了书院,专给举人老爷讲书,比咱们县里的书院还了不起。阿素实诚,孝顺你,才叫小瑞带那么些东西回来的。”

江太太笑,“只要他们好,咱们这里就好。”

何老娘与江太太年纪相仿,俩人就比较有共同语言,尤其江太太话少脾气好,就听着何老娘发现演说了,“叫我说帝都风水好,看阿素,现在都四个儿子了。多子多孙,您闺女也旺家,他们老沈家好几代单传的,这一下子得四个小子,人丁兴旺咧。”想着自家要能有四个大孙子,那得乐得半宿睡不着觉。

江太太笑呵呵地,“亲家太太说的是。”

说到旺家上头,王氏都忍不住了,咯咯咯笑几声,拿眼瞅一眼媳妇,脸上有一种极想显摆却又不能显摆的窃喜神色,何子衿多机伶啊,她道,“唉哟,阿琪姐是有身孕了吧?”

王氏吓一跳,问,“子衿你如何知道的?我可谁都没说过?”问儿子江仁,“是不是你说的?”唉哟,这多嘴的小子,啥事儿都存不住啊!

江仁举手投降状,“娘你不是不叫我说么,我都憋着没说。”

何子衿笑,“我刚掐指一算,算出来的。”

江氏着实惊叹,认真道,“大姑娘,别人都说你是神仙,可我总想,我看你长大的,你洗三儿时我还来吃过洗三酒,如今我方是信了,你真有神通啊!”

江氏又问,“可能算出是男是女来?”

何子衿道,“此乃天机,不敢轻泄。我与大娘说一句,看阿仁哥和阿琪姐都是多子多孙的面相,您以后啊,不用羡慕我舅舅舅妈了。”

江氏立即喜上眉梢,江家一家子闻此言都欢喜的了不得。

待傍晚,胡文来了,阿念也过来了,与长辈同辈的打了招呼,江氏问,“阿念今年也考举人么?”

阿念笑,“想下场试试,也不知大娘你来了,要不我早过来了。”

江氏正色道,“我什么时候不能见呢,你用功念书才是正理。咱们家这些人,就你、你姑丈、你义父是读书种子,你们好生用功,将来考取功名,咱们再教导晚辈,就以你们为楷模。”自从家里出了沈素这么个官老爷妹夫,江氏就特别的对读书人另眼相待。虽然自己儿子江仁不是读书的胚子,但依江氏的主意,还是越多读书人越好呢。儿子不是这块料,她还有孙子呢。亲戚们发达了,孙子以后也能受些提携哩。

说一会儿话,便到了吃饭的时辰,因人口多,便按男女分席而座,小瑞哥也在男席上吃了。何恒今日过来,主要是同小瑞哥打听些帝都赴考的事,这个话题大家也喜欢听。小瑞哥道,“春闱啥的,要我说,别的都不打紧,就一样,身子得好。”

江仁道,“还得会念书才成。”

小瑞哥道,“会念书是一定的,得举人老爷才能参加春闱,能考到举人的,都是有才学的。可就说咱们外地的去帝都春闱,我陪我们大爷去的时候,按理大爷的身子算是不错的了,路上还病了几日。要是身子骨单薄的,像咱们这路远山遥的,去帝都就不容易。春闱时更是九天都要在贡院里答题,贡院那地方,我侥幸去过一遭,春闱的号舍也就三尺宽四尺深,幸而我不用春闱,要不我这个子,进去怕是伸不开腿。而且,进去时只着单衣,夹的都不行,怕你夹带。”

江仁道,“三月天还冷的很,只着单衣还不得冻坏了啊。”

“可以多穿几层。”小瑞哥道,“而且,一进去就是九天,得自带干粮。我们大爷会点儿厨艺,他带的是干面条,饿了用葱花爆香,煮个汤面或是做个拌面的都好吃。要是不会的,就得吃些冷食。春闱结束,我去接大爷时,大爷样子还好,可大爷考试时,我每日去贡院外等着,就怕出什么事,那时听说每届春闱都有身子不中用了被抬出来的,初时我以为是讹传,想着不就进去做九日文章,又不是下地种田做力气活,如何也不能要了命去,自己亲去了就知道,真的有还没考完就发了急病给抬出来的。还有些能撑到九天结束,一出贡院门就厥过去的,也是寻常了。我们大爷现在给举人讲文章,这也好几科春闱了,每次都有身子不成中途退出的。与大爷交好的一位欧举人,文章好的了不得,但欧举人身子不好,一直未能下场呢。所以我说,考好考赖的,得身子骨儿好。身子骨儿好了,就是一年未成,苦读三年再行来过就是!不然,哪怕文章天成,如欧举人这般,也是可惜。”

胡文见何恒听的入神,笑道,“别人担心,阿洛兄弟我是不担心的。见他走山路,明明一个书生,走起来比我还快。”

何恒笑,“他在青城山是走惯了的。”又道,“听小瑞这样说,我还得庆幸阿洛去青城山这几年呢,壮实不少,平日里一些琐事倒不用人服侍。”想着妻子还总是说儿子在山上苦,何恒这会儿得庆幸儿子在青城山历练这几年哪。

小瑞哥道,“阿洛身子骨肯定没问题,他虽瞧着瘦,其实是个结实人。”知道何洛明年的科举,小瑞哥虽然一向实诚,也知道宽解何恒。

何恒笑,“做父母的,一辈子操不完的心,以后你们就知道了。”

何恭一向热心,知道何洛这要去帝都,族兄不放心呢,便又引着小瑞哥说了些帝都事,直待天色已晚,诸人方兴尽告辞。

作者有话要说:PS:果然不该半夜更文,总是放错地方!!!!

第250章 烤鸭铺子

三姑娘会动心弄个烤鸭店,一则自己生了儿子,在婆家站住了脚跟;二则公公胡大老爷被罢了官回来,家中用度也有些紧张,三姑娘琢磨着,并不是家里就没银钱了,只是房头多,孩子多,各有各的心思,都是为自己房头考虑,官中用度自然就紧巴了。尤其,各房头都有积累,哪怕是他们大房,大老爷外放这些年,也未必没有私房,可胡文是庶出,大房的私房能落到胡文三姑娘头上有多少,三姑娘都不敢想。

不过,三姑娘也没想着去盘算长房的私房,她自己有手有脚的,丈夫也是正经过日子的人,当年三姑娘不是没过过苦日子,那会儿央着族人来碧水县投奔姑祖母何老娘时,哪里敢想有现在呢。三姑娘手里田地收益一年也有几十两银子,再加上平日里积攒下来的,还有胡文的私房,两人还是有些身家的,当然,这是跟外头比,不能与胡家其他房头比。主要是,胡文就是个穷的,好在他为人机伶,知道靠着祖父,帮着府里管些事情,他的私房都是自己有心攒下来的。三姑娘自己也不富,何家不是刻薄人家,养三姑娘一场,因三姑娘嫁的体面,何家把胡家给的聘礼尽陪送了她,连带三姑娘这些年自己做活计挣下的银钱,沈氏何老娘又贴补一些,陪嫁的三姑娘。只是,何家家境摆在这里,三姑娘的嫁妆依旧是没法子与妯娌们相比的。

现实摆在眼前,三姑娘自然得想法子,她也不想挣什么大钱,也没何子衿神神叨叨的本事,索性学着沈氏,开家铺子,哪怕是家小铺子,每月有些进项就成。

三姑娘拉着何子衿入伙,一则是这方子是何子衿的,她们姐妹情分好,所以更不能叫何子衿亏了;二则,拉上自己娘家人,省得婆家有话说。

三姑娘与丈夫商量着,胡文道,“这倒是便宜,不说别个,咱家以前就干过饭庄子,就是先时的□□傅有了年岁,回老家了。这要是饭庄子,别个往后放,先得厨艺好才行。饭菜烧得好坏,客人一尝就知道。”

三姑娘道,“我看子衿妹妹的烤鸭不算太麻烦,□□傅回老家了,他可有儿子徒弟的。”

“他家儿子是不学这个的,倒是有俩徒弟,不过都给赵家重金挖走了。”倒不是人家忘恩负义,是胡家这饭庄子歇业,人家也得另谋生路,胡文道,“先时管着饭庄子的是咱们府上的冯管事,他是三太太的陪房,最是个滑溜的,其实饭庄子的烦难事都是他手下的李适办的,明儿我问问李适,他自从庄子上回了府里,也不大如意,倒不若让他给你跑跑腿。”

三姑娘忙道,“就是个小铺子,也不值当单叫个人为我跑腿。”

“你还不知咱们府里的,吃闲饭的人不少。要我说,闲饭这会儿好吃,以后还不知怎么着呢。李适是个能干的,只是他老子娘不过是府里的粗使下人,没个靠山,哪里轮得到他出头儿。冯管事倒想把闺女说给他,冯姑娘心高,却是不乐意,他也不愿意屈就府里的粗使丫环,好在年岁还不大。我问问他去,他不乐意也就算了。”

胡家因是碧水县大户,府中下人也多有些高人一等的感觉的,三姑娘道,“你与他说明白了,就是个小铺子,怕是赚不了多少钱,断不能跟以前咱家的饭庄子比的。”

胡文笑,“只管放心,丑话自然说在前头。要我说,什么大的小的,大的也是从小的做起来的,看婶子的酱菜铺子,就知道这个理了。咱家也不指望发财,先试一试水罢了。”

三姑娘抿嘴笑,“可不就是这个理。”

胡文没空管铺子的事,三姑娘也没让他管,家族都有规矩,未分家不可置私产,当然,这是说的家中子弟,媳妇的私房是不算在内的。故此,三姑娘让胡文帮她找好人,就自己忙叨起来。

李适二十出头,个子有些矮,面皮微黑,眼神明亮,模样生得平凡无奇,不过,一说话就能感觉出,这是个实诚人。李适道,“我那会儿在饭庄里帮忙,先是在厨下做打杂的伙计,后来做外头的伙计,帮着进货,记账,杂务什么的,都干过。奶奶的事,四爷已经与我说过了。我现在在府里也没什么事做,奶奶有什么要跑跑颠颠儿的,只管吩咐我。”

三姑娘道,“我也是刚起这念头,既然你知道饭庄子的事,我这想着,先开个小铺子,除了秘方,什么都没预备呢。”

李适笑,“有了秘方,余下的都好预备。奶奶看,是先找做生意的铺子,还是怎么着?”

三姑娘干脆道,“你与我过去一道商量商量。”

李适原想着四少奶奶三姑娘不过是借娘家的名头儿用私房开个铺子,不想竟是真的与娘家妹妹合伙,李适对何小仙的名头也是颇为敬仰的,见三姑娘要带他一道去,自然欢喜的应了。

因天气渐暖,三姑娘抱着儿子过去与何子衿商议,何子衿看了看李适,点点头,粉儿有神叨样的来了句,“嗯,阿文哥的眼光果然是不错的。”

李适忙道,“不敢当仙姑的赞,都是我的本分,四奶奶和仙姑肯用我,我定用心做事。”

何子衿笑,“李管事坐吧,咱们一道商量商量。”

李适是胡家出来的,胡家规矩自然多的很,但看何家,仙姑叫他坐了,四少奶奶也没意见,李适谢了座就坐下了。

何子衿先说了烤鸭,做法儿其实不难,何子衿这乡下把式自己捣鼓几回,味儿也不赖。但鸭子得是肥鸭才好吃,想做烤鸭铺子,鸭从何来,碧水县临水,但河鸭烤出来的味儿其实不大好吃,如何子衿做烤鸭前必是买几只鸭子搁笼子里增肥一个月再烤,那味儿才香呢。

李适道,“这做饭铺子,别的好说,厨子得有合适的。”

何子衿道,“周嬷嬷是会做的,只是她有了年岁,饭铺子忒忙,她怕是不成。”

三姑娘问李适,“李管事你可有合适的人推荐?”

李适道,“以前咱们饭庄子厨下有个帮厨的叫小六子的,忒是个机伶孩子,他很有几分手艺,当初赵家是想连他一道挖过去的,只是小六子不乐意,现下他在城南开了个小饭馆子,他手艺好,支撑起来却是艰难,就光县里的衙役大爷们也招待不起,他想着好关了铺子回老家。要是奶奶和仙姑觉着合适,我找他问问。”

何子衿是知道这个的,在县里倘没个背景,什么人都来欺负,再好的手艺也做不了生意的,何子衿看向三姑娘,三姑娘道,“这倒是可以,只是不知他愿不愿意跟着咱们干,再者,还有一样,他若是最终愿意自己做东家还是怎么着,要问清楚才好。”

李适道,“经了自己开铺子的事,他是再不会有自己做东家的想法了。不过,为求稳妥,我还是问他一问,要是他愿意,我叫他过来见过奶奶和仙姑。”

何子衿道,“最重要的是人品,尤其是开铺子,卖的是入口的东西,更得是谨慎人才好。”

李适道,“仙姑说的是,我与小六子认识非一日,他在厨下已有十来年的时间,这些规矩都懂的。何况,咱们这里有秘方教他,更得签好合约才好。”李适明显也是极有经验的,合约是一方面,胡家在碧水县数一数二的人家,轻易也不是有人敢惹的。

三人商量半日,最后李适去寻合适的铺面儿,还要与小六子去谈一谈主厨的事儿,何子衿这里令周嬷嬷买了六只鸭子回来增肥,打算把鸭子养好了,正式做一回烤鸭给大家尝尝。其实主要是烤鸭麻烦,所以何子衿不常做,但实际连沈氏一向不爱吃肉的都喜欢吃何子衿做的烤鸭。

何子衿这里预备着做烤鸭,李适颇为能干,已把小六子叫了来,大家彼此见了面,何家胡家在碧水县都有些年头,这小六子瞧着也是个老实人,何子衿喂鸭子烤鸭子时也没避着他,待鸭子烤出来,那一院子的香气哟,隔壁冯太太家的下人都过来了,还说,“一闻这味儿就知道是仙姑在烤鸭子了。”又拍何子衿马屁,“仙姑烤的鸭子也带着仙气儿哪。”

何子衿实在忍不住,笑道,“进喜你别招我笑。”

进喜道,“我说的都是实话。”

何子衿笑,“一会儿请冯大娘过来帮着试吃,看这味儿还要不要改进。”

进喜应了,道一句,“仙姑,你这鸭子得是咱们碧水县第一香了。”就去请他家太太过来了。

何子衿这里折腾着烤鸭的事,小六子在边儿上跟着学,道,“以前李师傅就想让东家买您家的烤鸭秘方。”

何子衿笑,“那会儿卖了,可就没有现在了。”

小六子笑笑,也不说什么,他本就是个话不多的人,但专业技艺精湛,何子衿说些注意事项后,他的火侯控制明显比何子衿要好。不过,何小仙理论知识够丰富,小六子每天过来,他们还就其他菜色做些讨论,譬如碗豆苗用鸭油炒更为鲜香,肥肠非但能红烧,小六子基本功到家,用大火爆来做脆皮肥肠脆皮豆腐亦是极佳。有何子衿这位理论家做指点,小六子每日过来学本事,顺便料理何家的一日三餐,闹得胡文每天傍晚都过来何家与媳妇儿子一道用饭,还有江仁,也是带着家属来,媳妇一枚。江家夫妻看何琪身子安稳,因家中春天田里要料理的事情多,又给何琪买了个年岁大些的妇女服侍,夫妻二人便回了老家料理农事。

江仁觉着他媳妇有身孕要滋补,他家里人少吃饭无趣,索性就过来一道吃。

小六子家里也有媳妇孩子,他家媳妇怯人,不大来,每天何子衿都叫人打包好了叫人给小六子家送去。连小瑞哥都说,“以前可不知道子衿姑娘这样的好手艺,比帝都府的厨子还强哩。”

只是,这么些个人来家里吃饭,把何老娘心疼的,都打算按人头收伙食费啦。不过,碍于从帝都回来的有大见识的小瑞哥在,何老娘才咬牙忍住了收伙食费的冲动。

好在,三月三,小瑞哥与何洛几个秀才一并与商队踏上去帝都的行程,虽然这次没能给小瑞哥说个好媳妇,让何老娘很有些遗憾,但知道沈素一家子在帝都安好,何家也便放心了。小瑞哥走的时候,何江两家安排了两车东西,让他一并带去帝都,都是给沈素一家子的礼物。小瑞哥推辞,“这哪里带得走哟。”

何老娘道,“反正你们是跟着商队一道走的,就是阿洛他们几个举人,也走不快的,路上别急,慢些走,注意身体。”很是叮嘱了小瑞哥一番,还有何洛等人,这么离乡千里去帝都赶考,知道的都来送了,自有一番离愁别绪,连素来很稳得住的族长太太刘氏也强忍着才没掉下泪来,孙子多不容易啊,为了功名前程,这般千里迢迢的辛苦。

待送走小瑞哥何洛一行,何子衿与三姑娘的饭店算是开张了,何子衿、三姑娘、李适、小六子一并商议的,铺面儿不用太大,更不必与先时胡家的饭庄相比,就租了一处碧水街二层楼的临街地界儿,开张那天的场面之热闹,何老娘心里筹算了一番,觉着照着饭店的火爆程度,勉强算是没白叫这些家伙们来家吃白食。这烤鸭铺之火爆,连县太爷都闻了风声,过来一尝,还给烤鸭铺题了词,李适连忙命人裱了高挂在中堂。不过,何子衿觉着,她家烤鸭好吃是一方面,但县太爷这般抬举,恐怕也是先前受赵家的气受的狠了,如今碧水县有了这以胡家为靠山的烤鸭铺子,县太爷就想抬举起来与赵家的芙蓉楼一争高下。

当然,这是何子衿的阴暗小心思作祟。

不过,反正烤鸭铺子是火爆的了不得,就是三姑娘在胡家也得了胡大太太一问,三姑娘恭谨答道,“媳妇出身清寒,这几年攒了几个银钱,就跟娘家妹妹合股,开的这铺子,赚几个脂粉钱。”

连胡文都不入胡大太太的眼,就更不必提三姑娘这庶子媳妇了,尤其三姑娘口口声声“银钱”“脂粉钱”的,在胡大太太听来,仿佛上辈子穷死,这辈子穷鬼,就知道钱啊钱的,叫人瞧不上。胡大太太皱眉,问,“你的银子不够使?”

三姑娘深知婆婆出身书香,最是个口不言财的,遂摆出一幅市侩样,“银子谁还嫌多呢,我想着,咱家以前也有饭庄的营生,就跟着有样学样的也开了一个。”

胡大太太见三姑娘这财迷样,不耐烦道,“不管干什么,记得咱家的体统。”

三姑娘应了声“是”,胡大太太觉着这庶子媳妇简直从头到脚的透出一股子寒酸铜臭味儿,摆摆手打发她下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PS:晋江抽的哟~夜深无人,悄悄上来更新~~~~

第251章 婆媳

三姑娘很有法子对付婆婆,知道她婆婆清高,于是,讨了婆婆的嫌后,她也省得再往前凑了,让大房的妯娌们羡慕不已。无他,胡大太太虽是个清高的,却是不比胡老太太宽厚,胡老太太每日不过媳妇们过去请安则罢,并不要媳妇们在她身边立规矩的,对孙媳辈更是照顾关爱,胡大太太却是个极重规矩的人。三姑娘这个庶子媳妇因市侩财迷,很令她看不上,她便不叫三姑娘去她眼前。而胡大奶奶胡二奶奶这两个嫡子媳妇,因是亲的,所以胡大太太对两个儿媳妇要求严格,每日必要晨昏定醒,然后服侍茶饭,立足一整日规矩的。相较之下,三姑娘的日子自然轻松。

尤其三姑娘的烤鸭铺子十分火爆,好在其他妯娌身家都较三姑娘丰厚,也不会去眼红她一个饭铺子。倒是胡老太太先时私下问了三姑娘银钱可凑手的事,三姑娘要是个贪财的,这会儿定是打蛇随棍上的。只是,三姑娘少时艰难,后来嫁给胡文,自尊反是更强。再说,她原本有了开铺子的念头儿,第一先考虑的就是银钱上的事。胡老太太还特意问了她一回,三姑娘很是感动,连忙道,“也就是个小铺子,用不了多少银钱,我这里还够,要是哪天短了,我可得来跟老太太开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