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念问,“他可嘲笑你了。”

“说我是傻X来着。我们又打了一架。”

“那他可把听到的事说了出去。”

“那倒没有。”阿冽道,“他不是那样的小人,不会乱说的。”

总之,阿冽心事不少。

阿念把阿冽的事,同子衿姐姐说了。

子衿姐姐叹口气,道,“帝都人多事多,这些人,真是钻营的无处不到。”子衿姐姐都不用想,与阿念道,“褚家啊,怕是冲着朝云道长。”

阿念笑道,“不管他家是个什么打算,阿冽不过上学的孩子,难不成小孩子交往还能影响大事?”

子衿姐姐道,“怪道阿冽这几天没精打采的。”

“人早晚得有这一遭,谁还能一辈子天真下去,阿冽以后是要支撑门户的。其实这也没什么,想通了,就豁达了。”阿念未如何放在心上。

子衿姐姐是个细致人,仔细留心她弟好几天,见阿冽的精神渐渐恢复,也就放心了。倒是没几日,阿冽把先时与他干架的姚节带家来了,这俩人不知怎么回事,可能是打架打出了感情,阿冽请姚节来何家吃饭。

姚节衣饰华丽,是个有些浮夸的小子,听说他父亲在兵部武库司,官职不高,却是一等一的肥差。姚节与阿冽总是吵吵闹闹的模样,倒是跟子衿姐姐很合得来,每次来何家都要找子衿姐姐说话的,听说子衿姐姐喜欢吃八方斋的点心,还会时不时的买来,闹得阿念一时有些紧张,觉着姚节这小子是不是对子衿姐姐有所企图。但姚节虽穿戴浮夸,性子也不大稳重,但在子衿姐姐面前,是极有礼数的。后来何家才知道,姚节少时是有个嫡亲姐姐的,比他大两岁,只是这个姐姐后来生病夭折了。

姚节比阿冽大两岁,还请阿冽去吃他的喜酒,把阿冽吓一跳,以为姚节成亲了,后来才知道是纳妾。沈氏不乐意儿子跟这样的孩子来往,直说姚家不讲究,“哪里有好好儿的孩子这么早就纳小的?媳妇还没娶呢。”

阿冽道,“他要当爹了,说要给孩子他娘一个身份。”

沈氏道,“糊涂!还没娶媳妇先纳妾生庶子,以后哪个疼姑娘的人家能把姑娘嫁给他?这姚太太也忒没个算计了。”

阿冽倒是有点儿心疼自己的同窗,道,“娘你不晓得,阿节是后娘哩。”

原来姚节的生母早逝,他爹另娶继室。姚节这后娘待姚节,据说,百依百顺,要星星不给月亮,自己亲儿子身边只两个丫环,姚节身边就有四个,便是月钱,自己儿子每月二两罢了,姚节有五两,倘是不够,只要说一声,不论多少,他家后娘立刻给他送去。

沈氏生怕儿子以后不通世事,长成个呆子,便道,“要是亲娘,哪个不是管着孩子的?也只有后娘,才会纵着他,慢慢儿的就把他纵坏了,介时文不成武不就,后娘亲生的孩子出息了,哪里还有他有什么事?那傻孩子,还美呢。要是他亲娘活着,不要说让丫环生子了,根本就不能安排那些妖妖调调的妖精近儿子的身!现下出了这样的丑事,他还得以为后娘是好人,不是好人怎能让他未娶妻先纳妾呢?更不能让他嫡子未生,先生庶子!”

沈氏主要是教导自己儿子,不想阿冽这实诚的,跑去同姚节说了。

然后,姚家可是出了一场大乱子。

姚节临年下又来了何家一回,他有点儿无精打采,听阿冽说,姚节回家闹了一场,说他后娘是歹心歹意,自己挨老爹一顿胖揍,原本想纳小的丫环也不小心失足流了产。

阿冽很同情姚节,姚节才不需要人同情呢,他过来,是想跟子衿姐姐说说话。他觉着比是同窗何冽来,子衿姐姐更是个大好人。

姚节坐下就开始唉声叹气,与子衿姐姐道,“我真不是有意的,我也没想到桃花就摔了一跤。”

教育小能手子衿姐姐觉着自己虽是两生一世穿越人氏,但说来,思想还挺封建,就是子衿姐姐心下也认为,这孩子未能来到人世,未尝不是一种幸运。子衿姐姐道,“如果这孩子生下来,你打算怎么养育他呢?”

姚节道,“当然是好好养,等他大了,就去念书,考功名,长出息。”

何子衿心说,真没看出姚节是这种传统价值观的人来。何子衿道,“那会不会十三四岁就给他弄一屋子丫头,十五就给你生个孙子?”

姚节哑口无言,道,“我知道她不安好心来着,我以后,不会上她的当了。”

何子衿叹口气,“阿冽自小就热心肠,他当你是朋友,就把事都同你说了。如果是我,我会一点一点与你说,不会说的这样急。阿节,你觉着,不上继母的当,或者再闹她个没脸,便是好吗?家务事,清官都难断。你要把眼光一直放在家里那一亩三分地上,也不过是继续在你家打转罢了。真正的好,是先把自己的生活过好。你过得好的,那些看你不顺眼,对不住你的人,自然就怕了惧了,说不得,将来一日,他们还会反过来巴结你。这才是好。”

“与其想这些无可挽回的,不如想想以后该怎么做。你要有志气,就自己把日子过好。过去的,就让它过去。你要一直这样没精打采,以后活成一瘫烂泥,那才是趁了人家的意呢。”

看姚节打叠起精神的模样,何子衿觉着,自己这教育小能手也不是白当的。

当然,何子衿也没料到姚节后来会走上一条令所有人都震惊的道路就是了。

吵吵闹闹,热热闹闹的,新年就到了。

年前,阿念回家同子衿姐姐道,“宁氏来帝都了?”

“哪个宁氏?”宁家不都被处斩了么?

阿念双目灼灼,“就是那姓徐的,抛弃我娘,后来娶的宁氏女,那个宁氏。”

作者有话要说:PS:有一点晚,替换了~~~~~~~~~看到许多读者留言说,近来太平淡太水,美人记本身就是家常理短的事啊,所以波澜不大是一样的。至于觉着水,所有的人物,褚越、姚节,都是有用的。反正,美人记就是一家子过日子的事儿,一家子如何由平民,一步步科举,做官的事。

第299章 帝都行之三四

也不知老鬼如何同阿念交流的,阿念对于老鬼的心愿很是尽心,或者,这也是阿念的心愿。

阿念一直关注宁家行刑之事,终于觅到了宁氏的踪迹。

宁氏,就是那个让阿念生父抛妻弃子另娶的女人。

不知年轻时风姿如何,但,阿念看到的就是一个苍老消瘦悲怆疲惫的女人。阿念算着,这女人年纪应该比自己岳母还小一些,但看这女人的面貌,已若老妪。

是啊,谁家满门抄斩也好过不了的。

阿念并没有过去兴灾乐祸一把什么的,虽然看到这女人的模样,他心中是挺痛快的。他生父当然是个贱人,宁氏当然可以说,她什么都不知道,她嫁人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如宁家,蜀中大族,倘要为女择婿,难道不会去查一查男方的家境出身吗?

这种话,糊弄不了阿念。

阿念不想在这些事情上纠缠,他只是与这女人说了几句话。

女人很是客气,主要是看阿念穿戴气度都非常人可比。女人毕竟也是官宦人家出身,富贵了小半辈子的人,一双眼睛还是准的,她道,“小公子尾随妾身许久,可是有事?”

阿念道,“不知夫人可是徐宁之妻?”

女人有些讶意,还是问,“小公子认得家夫?”

阿念点头,“宁家遭此惨事,不知为何徐大人未同夫人一道过来?”若姓徐的来了帝都,老鬼的心愿就能了这一桩了。

“家夫任上,不敢轻离。”女人看阿念和气,想在外站着说话也不大雅观,便道,“不如小公子与我去家中一叙。”

阿念摇摇头,只是道,“我知宁家遭此结局,夫人定是痛彻肝肠的,但,事情已然如此,夫人再如何伤痛,也是无济于事的。我劝夫人安葬家人后立刻去与徐大人团聚,莫要在帝都多留了。”

女人自也是要回去夫妻团聚的,但见面前这位小公主如此说,怕觉里头另有他事,连忙问,“小公子此言何意?”

阿念叹道,“夫人莫不知徐大人何等人品吗?当年徐大人求学之时,亦不过贫寒农家出身,他的元配妻子,为他辛苦操持,供他科考,其后如何呢?”

女人脸色陡然大变,阿念何等眼力,轻声道,“看来夫人知他人品。当初宁家显贵,他便可弃元配妻子与夫人成亲,今宁家获罪被斩,夫人必要小心方是。”

阿念说完,对女人微微颔首为礼,便告辞了。

女人急呼,“请留步!”

阿念根本没理,径自去了。

阿念把这事同子衿姐姐说了,子衿姐姐道,“这女人正是心里脆弱的时候,你这一挑拨,日后定会疑神疑鬼。”觉着阿念做得好,子衿姐姐与阿念有一点是认同的,宁家对于徐宁先时旧事,不见得一无所知。不过,世间负心的男人多了去。倒是子衿姐姐倒很佩服宁家的胆量,同阿念道,“你说宁家也奇,要搁我,自己闺女宁可老在家里,也不敢叫嫁这样的人呢。”

阿念不以为然,道,“宁家只是没想到自家以后会落到满门抄斩的境地罢了。”

阿念挑拨了人家一回,不想人家隔日就找上门来了。

阿念颇有些吃惊,宁氏道,“我虽不认得江探花,但有家仆见过江探花天街夸官时的荣耀。原来江探花是蜀中人,不知江探花那日与我说的那些话是何用意?”

阿念心思极快,叹道,“我妻家表姐曾嫁你家二房六爷,我家内子当初去蜀中卖花,也多得宁家二房照应。宁家的官司,我人微力小,无能为力。但既知夫人过来帝都,安能不提醒一声。”一幅大好人的模样。

宁氏此方告辞而去。

何家人对于宁氏的到来倒没说什么,她们以为宁氏就是来帝都帮着娘家人办后事的呢。

主要也是,年下太忙了,没顾得上宁氏。

宁家对何家,当年帮也帮过,但,后来的算计也是真的。小陈氏已然回乡,宁家也满门被斩,如宁氏这般出嫁女未受牵连,已是难得的幸运。宁家落此下场,何家既没落井下石的心,也没有再与宁家人来往的心。

眼瞅着年下了,沈氏与何老娘把刚做得的年下要穿的新衣裳都理出来,沈氏笑,“这来帝都,一年衣裳上的花销就比往时多许多呢。”

何老娘道,“没事,这是头一年,咱们也带了不少料子过来,就是皮子上的采买花了不少钱。可话说回来,这不是家里兴旺了么。再说,这在帝都,衣裳上要是张罗不起来,怕有人小瞧咱家的爷们儿呢。”

沈氏也只是随口说一句罢了,想到家里日子兴旺,心下亦是喜悦。

何子衿则与三姑娘在盘账,这账盘好了,要给合伙人小唐太太铁氏一份账目过去,还有年底的分红银子,也得给小唐太太送去。何子衿与三姑娘商量,“不如叫唐太太派个账房过来也好。”

三姑娘道,“是的,你去时与唐太太提一提吧。”

何子衿不是自己去的唐家,她是与胡文一道去的,何子衿去内宅与小唐太太说话,胡文在外头自也有管事招待。主要是,大家先混个面儿熟。

第二次去唐府,小唐太太院里的两株腊梅开得正好,风中一阵冷香袭来,何子衿正也送了小唐太太四盆腊梅,小唐太太为人极是和气的,对何子衿这种小官宦人家的出身然后嫁了个小官的也一样热络,笑道,“快进来,外头冷,屋里暖暖。”命丫环上了手炉给何子衿暖手,又夸何子衿带来的两盆花儿,笑道,“好俊的花儿。”

何子衿笑道,“你也知道,我自来爱侍弄这些花花草草的,这是我家里自己养的,正对节令,给您送来赏玩。”

小唐太太道,“你就是有这方面的灵性,我家也有花匠,但养出来的花儿就是不如你这花儿有韵味儿。”

大家寒暄几句,何子衿把当年红利交给小唐太太,小唐太太笑眯眯地令丫环收了,道,“我家老爷都说咱们那铺子开得好。”

何子衿笑,“小唐大人时常去捧场,我都说,这倒是肥水不流外人田了。”听得小唐太太一乐。

何子衿又说起请小唐太太派账房一事,小唐太太却是道,“现下不也挺好的,你们做事,我信得过。”

何子衿笑道,“咱们铺子的生意,现下看也还成,但我想着,我们毕竟是刚来帝都,见识有限。要是太太手里有得用的人,一道商量着,如何能做得更加兴旺,也是两全其美。再者,太太出了那样大的铺面儿,派个账房,也是应有之义。”

小唐太太便未再推辞了,道,“那等过年我派个会管账的过去,铺子还是要你们来管,眼下生意不错,就证明你们管的好,我再派人贸贸然插手反是画蛇添足。一国还不能有二主呢,这铺子,谁管就是谁管,莫要因情面束手束脚,到时账房过去,他也只是管账。”

有这样清醒明白的合伙人,何子衿深觉幸运。

小唐太太留她用了午饭,还把其中两盆腊梅命人给婆婆送了去,唐夫人听说是江探花太太送来的,命人请何子衿过去说话。唐夫人不愧与小唐太太是婆媳,一样笑眯眯的和气人,先是夸了花一通,又夸了人一回,何子衿对唐夫人自然也只有奉承的,临了告辞,唐夫人命人拿了两样新鲜花样的料子给何子衿,笑道,“这是宫里赏的,我一把年纪,穿不了这样鲜亮的了。你们年轻人正是该打扮的年纪,这两样料子,你带回去裁衣裳穿吧。”

何子衿直说贵重,唐夫人笑,“这也是赶巧了,今儿我们刚分了料子,我这儿还有呢,这个你只管收着。”

何子衿再三谢过收下了。

何子衿从唐家告辞,还得两样新鲜料子,何老娘听说是宫里赏下的衣料子后,连忙摸了又摸看了又看,直说好看。沈氏也说,“前儿还听三丫头说现下最时兴紫色的,这烟霞紫可是好看,正好你们一人一件裁衣裳穿吧。”

三姑娘笑道,“年下已是得了新衣,我不用做了,让妹妹裁衣裳吧。”

何子衿瞧着料子倒是喜欢,只是想想自己年下也已做的新衣,道,“我也有新衣呢。”想了想道,“不若分些给舅妈,她时常出门交际的,做了衣裳也体面。剩下的娘你收着吧,咱们明年再做也一样的。”

沈家对何家帮助颇多,何子衿这样提,大家都没意见,就是何老娘有些心疼这宫里出来的好东西,可想一想自家宅子还是沈素送的呢,也就没意见了,还说,“要送这就送去,阿玄他娘说,她年下这里吃酒那里吃酒的,倒好赶着做了,年下穿出去才好哪。”

两家离得近,送东西也就是几步路的事儿。

这事儿是何子衿去的,她近来忙,已好几日没去看过外祖母了。江氏见着料子就是一顿夸,听说是宫里出来的,江氏更是喜笑颜开的与何子衿道,“这样的东西,合该你自己做衣裳穿。”

何子衿笑,“我还有呢,再说,我年下出门有限,倒是舅妈交际多,我想着,唐夫人的东西必是不差的,就给舅妈拿过来了。”

江氏与婆婆道,“子衿这孩子,自小就这样,有点儿好东西,想到了。”

沈老太太笑问,“这样不好?”

江氏笑道,“岂能不好,要不,我哪儿能得这样的好料子。”说着,自己又笑起来。

沈老太太拉着外孙女的手道,“晚上陪我和你舅妈一道吃饭,你这好几天都没过来了。”

江氏也问,“你这忙什么呢?”

何子衿笑,“也没什么,就是我们那烤鸭铺子不是头一年开么,年底盘账,分红,还有伙计们这么大老远的过来,辛苦小半年了,又都是咱老家的乡亲,过年总得给他们发点儿什么。又听我舅说,明年朝廷会开恩科,听说,许多学子来了帝都,我祖母又写了本书,刚印出来,还得去书铺子里看看卖的如何。”

江氏惊道,“唉哟,你祖母又出书了?”这亲家老太太简直就是个出书狂魔啊!

沈老太太笑道,“先前倒没听亲家提过。”

何子衿笑,“上次出的那一套,只卖了三千多册,祖母觉着不大有面子。所以,这回没到处宣传,其实,这回比上回的书卖的好。估计过几天就给外祖母送书来了。”

想到何老娘那爱显摆的性子,沈老太太江氏婆媳不由一乐。

傍晚何子衿就在沈家吃的饭,江氏又对着丈夫把何子衿一顿夸,直说何子衿孝顺,人也能干,会过日子。沈素笑眯眯地,“那是,没听说过外甥像舅么,子衿这般,都是像了我。”

阿玄跟他爹道,“爹,谦虚!谦虚!”

大家说说笑笑,晚上风凉,何子衿刚吃过饭,就见阿念来接她了,江氏见小两口这般情分,直说阿念是个会体贴人的。待晚上,江氏又拿出何子衿送她的料子瞧了一回,与丈夫道,“看这料子,以往我也见过有别家太太穿的上用的料子做的衣裳,只是都不及这个的。”

沈素道,“上用难道就一样了?美人用的,跟皇后用的,都是上用的,却肯定不一样。宫里赐给官员的,也有不同,唐相夫人拿的必是头一等。”

江氏点点头,“子衿这孩子,有眼缘儿,见了她的没有不喜欢的。”

沈素笑,“这样才好,为人处世,与人为善,总比与人交恶强。那些出门就满眼仇家的,能走多远。”

夫妻俩说回话,也就歇息了。

江氏得了这料子,立刻就让丫环给做了身裙子,年下穿着出门,果然体面非常。

何家于年下也颇是丰收,胡文与三姑娘都得了笔不小的分红,掌柜伙计大师傅的,也按先时谈好的各有所得,除此之外,年下还一人一个大红包。尤其学徒与小伙计是按理是主家管吃住却没有工钱的,熬到伙计,才开始有工钱。何家一向厚道,红包是人人都有的,只是多少不同,除此外,年下还一人一身新衣裳,掌柜大师傅账房都是大毛的,伙计、小伙计、学徒也都是上等细棉布的。

阿念何恭翁婿一人一份翰林院发的年礼,这些已是不少,但,还有两个大头,就是年下的团拜银与结印银,倘不是亲身经历,何子衿都不知道官员还有这等补贴,如阿念何恭这样刚入翰林的,俩人一年的团拜银与结印银加起来就有一百多两,比一年的俸禄只多不少的。

这还是刚当差的,如沈素,自然只有更加丰厚的。至于那些尚书级大员,数字可想而知。

何老娘眉开眼笑的表示,“唉呀,都说年关难过,也得看谁啊。这当官儿了,年关就好过了。”

有这一笔银子,年礼什么的就不成问题了。翁婿二人开始有各自的交际,同僚之间年下互为走礼什么的,也是一笔花销。好在,翁婿二人都是小官儿,同僚间彼此走礼也都是很寻常的东西,譬如果子点心酒水之类的。

且,走礼这些东西,也是有来有去,礼尚往来。

相对于团拜银与结印银,走礼所需就是小数目了。何老娘因此还悄与儿媳妇沈氏道,“怪道人人都要当官儿呢,先时我只以为当官儿就些俸禄呢。”不想俸禄之外,颇多来银子的名头。

沈氏笑,“我也以为呢。”更加决心一定要把儿子们都培养出来,只要考出功名,哪怕只如丈夫这般做个翰林,以后也是一辈子不愁的。

年下就是各种忙,各种热闹,沈家还请了戏班子到家里唱戏请同僚过来吃年酒,何家举家过去跟着听戏来着。

年前,何家还收到了陈家与江家的书信,陈家的信自是写给何老娘的,江家的信,江仁的一封是给何子衿的,另一封就是给江氏的。

何子衿收到江仁托人送来的五百两的银票,可是把何家人惊了一回,江仁信上写了,说是去岁一年卖书所得,其实这只是卖书所得的一部分,江仁说,他留下了三百两银子,已在蓉城盘了铺子,准备在州府去开书铺,还说让何子衿找些书给他,然后书的类型江仁都列出来了,大多是科举的试题例文之类的书。

何老娘直咂舌,道,“阿仁这孩子,可真是出息。”

然后,大家又看陈家书信,是陈姑妈写来的,多是说些老家的事,还有就是小陈氏再婚了,嫁给了碧水县一户中等人家,那家里男人死了媳妇,膝下只有一女,为人忠实可靠,年前就将喜事办了。

听到此处,何老娘道,“我这颗心,总算是能放下了。”

沈氏劝道,“母亲只管宽心吧,表妹此番必是顺顺利利的,过年一二年,得几个儿女,日子也就起来了。”

三姑娘也说,“就在咱们老家,娘家亲戚都在,谁也不能叫小姑妈吃了亏去。”

何子衿笑,“有陈姑祖父在,祖母还有什么不放心的。”陈姑丈精明势利,但有一样,这不是个会吃亏的人。

大家说着小陈氏以后的好日子,何老娘也就开心起来,只是对何子衿那五百两银子表示出极大的羡慕,装做不在意的对余嬷嬷道,“三丫头年下送我的那块料子,可真是好啊。阿文给我的买的那果子也好吃。唉哟,这过年哪,可不就想着儿孙们孝顺孝顺么。”

何子衿明知故问,“祖母当初可是说了,先时我送你那坠子就当年礼的。”

“是啊是啊。”何老娘也不明着说,就是见着何子衿就开始念叨三姑娘胡文夫妻送她的年礼,念叨了一千八百回,何子衿终于受不住了,也给何老娘买了两块料子两匣点心做年礼,然后,一样配置的给她娘也送了一份。

沈氏笑,“给你祖母买就行了。”

“有就是都有的。”

何老娘还悄悄同沈氏道,“咱丫头就是财运旺。”五百两银子,在帝都也能置五十亩地了。

热热闹闹的过了个年,转年出了国孝,梅家那早就定亲的姑娘终于办了喜事嫁了人,然后,接着,又一位梅家姑娘定了亲。小瑞哥急的了不得,这定亲的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心仪之人哪!

作者有话要说:替换了,大家午安~

第300章 帝都行之三五

小瑞哥倾心的这位梅姑娘吧,何子衿也只见过一回,那是何子衿跟着她娘去梅家拜访的时候,见了一回,也只这一回。记得就是个有些羞羞怯怯的姑娘,之后,何子衿也去过梅家几次,就再未见过这位梅姑娘了。但,小瑞哥每次发了俸银,都会给这位梅姑娘买些胭脂水粉钗簪花环之类的东西,何子衿也是听阿玄说过的。

甚至,小瑞哥很早就开始攒俩人成亲的银子了。

小瑞哥为这事儿还跟人换班回来两日,这事儿,小瑞哥没叫沈老太太知道,他连江氏也没说,觉着这样的私密事儿,闹大了对人家姑娘名声不好。小瑞哥是托的何子衿,小瑞哥道,“子衿妹妹,你帮我跟阿竹问问,她是不是有什么难处?是不是她家里逼她了?倘她有难处,只管跟我说。”

何子衿一口应承下来,道,“小瑞哥放心吧,我一准儿帮你问清楚。”

小瑞哥先谢何子衿,然后就坐家里眼巴巴等消息了,因为等的心神不宁,小瑞哥去柴房,把两家的柴禾都劈了个精光,你说把两家厨房的厨娘高兴的,满嘴的对小瑞哥赞个不停。

何子衿寻个由头去了梅家,其实,她不怎么赞同这样自由恋爱的事儿,虽然她跟阿念也算自由恋爱吧。但,何子衿总觉着,那位梅咏竹姑娘怪怪的。她爹她娘也是自由恋爱,听说,她爹瞧中她娘的时候,那是时不时的寻个由头就要去沈素同窗家拜访的,何老娘虽是个厉害的,却当真不是心肠复杂的人,故此,见儿子要去同窗家,虽然远些吧,她老人家也没留意,结果,她爹她娘就偷偷看对了眼,然后,她爹就跟家里商量着提亲的事了。小瑞哥这个,也是俩人看对了眼,小瑞哥是个实诚人,早有提亲的心,这位梅咏竹姑娘却几次推托,说是一旦小瑞哥开口,倘她家回绝,便没了回旋的余地。

这种说法,说有理也有理,说没理也没理。

想当初她爹她娘那会儿,她娘就是乡下一土妞,她爹勉强算是县城小地主,当时人人都说她娘是高攀,反正高不高攀吧,她爹要商量提亲的事儿,她娘可没拒绝。她娘后来与她说的话是,“男人要是真心,倘双方有意,必然先提迎娶之事。倘半句不提亲事,那必不是真心的。”

到小瑞哥和梅咏竹姑娘这里,小瑞哥现下也是良民,正经禁卫军的差使,当然,小瑞哥不是官儿,现在勉强做了个什长,没品级的那种。梅姑娘这个出身呢,梅家算是,但,梅姑娘的父亲只是庶出,梅姑娘自己也是庶出,所以,梅姑娘在梅家,是庶出的庶出。所以,甭怪何子衿说话难听,这位咏竹姑娘通身最值钱的,也就是个姓儿了。可外人不知道,整个胡同谁不知道梅家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呢?先前出嫁的那位梅姑娘晒的那几件嫁妆,说来真是有里没有面儿,远不如何子衿当日陪嫁丰厚。那还是嫡支庶出,到梅咏竹这庶支庶出,就不知如何了?

所以,何子衿还真没觉着小瑞哥哪里配不得这位梅姑娘的。

何况,小瑞哥又不是自己去提亲事,小瑞哥提亲,必会请沈素出面的。

何子衿因是已婚的妇人了,带着丫环出门也没什么,她到了梅家,就说是代家里来恭喜梅姑娘的,梅老太太笑呵呵地,“到时咏竹定亲,江太太叫着你娘你祖母都过来吃酒。”何子衿自从嫁了阿念,在外头便是人称江太太了。

何子衿笑道,“那是一定的,不请我,我都得来。我听到这大喜事儿就在家坐不住,非得过来贺一贺您老人家呢。”

梅老太太正是人逢喜事之时,笑呵呵地最爱听人说巧话。何子衿有意奉承她,她自然高兴。何子衿问,“就是不知道咏竹姑娘定的是哪家?”

梅老太太道,“是承恩公府胡家。”

何子衿“唉哟”一声,笑道,“这可是极好的亲事,胡家,可不就是太皇太后她老人家的娘家吗?唉哟,这们的好人家,连我们这刚到帝都没多会儿的都听说过呢。真是一等一的好人家,再显赫不过的。”然后又问是胡家哪房公子,何子衿听闻是胡家长房一位孙辈的公子,嫡庶便没有再问,梅家素重嫡庶,倘是嫡出的公子,简直不必何子衿问都会说的,如今梅家不提嫡庶,想来是位庶出的。

何子衿笑道,“不知可定了日子?”

梅老太太笑,“定了,这月十八下聘,下月过门儿。”

“唉哟,这可实在太快了。”

梅老太太道,“江太太有所不知,这守了一年的国孝,多少亲事都耽搁了,眼下出门儿,都是吹吹打打办亲事的。”

“这倒也是。前儿我出门,连遇着三拨成亲的,排场还者不小。”

在梅家老太太屋里说会儿话,何子衿说想去见见梅姑娘,梅老太太便让丫环带着何子衿去了。

之后的事,根本不必何子衿主动开口,何子衿也没主动开口的意思,梅咏竹就令丫环拿两盘果子带着屋里其他丫环婆子出去吃果子喝花了。梅咏竹对着何子衿就落下泪来,露出那幅羞羞怯怯的模样,抽咽了一段时间,见何子衿只吃茶不说话,梅姑娘就自发的将眼泪收了收,哽咽道,“是瑞哥哥托何姐姐过来的吧?”

何子衿点头。

梅姑娘那眼泪,刷的来了第二拨,这要是小瑞哥瞧了,必然是望之肝肠寸断啊。可惜,何子衿不是小瑞哥,她上辈子虽没什么大见识,也是见过白莲绿茶什么的。梅姑娘把眼睛都哭红了,何子衿茶也喝的差不离了,就好整以暇的看着梅姑娘哭。梅姑娘一面拭泪一面泣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又有什么法子。只得请何姐姐同小瑞哥说一声,只当是我负了他吧。”

何子衿问,“当初小瑞哥送你的东西呢?”

梅姑娘连忙从梳妆台的小抽屉里取出个漆红的匣子,何子衿打开来,见有两支银钗,一对绢花、帕子、玉环之物,何子衿见梅姑娘拿的痛快,且都是收好了的。不知人家是早整理出来就等着还给小瑞哥呢,还是从来就将小瑞哥送的东西单独存放呢。

“就这些?”何子衿问,“记得还有一支雀鸟垂珠步摇吧。”那是小瑞哥在军中大比时得了个人优胜,军中大人赏了两锭银子,小瑞哥连忙去打了一支步摇金钗送给梅姑娘的。

梅姑娘嘤嘤相求,“何姐姐,让我留些念想,好不好?”

“不好,赶紧把钗还我!不然我就把这事抖出去!到时别说胡家,看帝都城可还有人要你!”一句话把梅姑娘吓得不轻,何子衿也是心下来火,不然她不会用名声威胁一个姑娘。实在是叫人火大,就这姓梅的这点儿小心思,也就糊弄糊弄小瑞哥那样心实的人。还留些念想,一盒子的的东西,你怎么不留个绢花帕子,怎么就要留那最值钱的赤金雀鸟垂珠步摇?何子衿冷声问,“你既是自己留着,立刻交出来!”

梅姑娘继续嘤嘤嘤,又改口说自己丢了,何子衿冷笑,“是你自己丢了,还是给什么人做了定情信物,你自己知道?”

何子衿也就随口一说,不想梅姑娘脸都白了,梅姑娘轻咬唇瓣,显然也知道了何子衿的难缠,她道,“何姐姐,我想与瑞哥哥亲自说。”

“亲自说什么,说你身不由己,心里还记挂着小瑞哥?别叫我恶心。你这庶出的庶出,我就不信这亲事是你家里帮你张罗的,你用了什么手段,我不必想也知道!见小瑞哥?见他作甚!是看他心软不必你还那金步摇,还是想了结你们以前的事儿?把你那些头发指甲帕子肚兜的都要回来?你这样的人,我还真不敢给你。你要说你好富贱贫,巴高向上,这也算光明正大的无耻,我也就算了。偏你一面做深情,一面去勾搭别的男人!自己还要弄个冰清玉洁的嘴脸,真叫我恶心!”何子衿鄙夷道,“我又不是男人,少给我来这一套!”你要自由恋爱,你就恋爱。可这骑驴找马的事儿,马你是找着了,这驴也不能说扔就扔吧!

梅姑娘唇瓣抖若筛糠,好半天,才双手紧紧绞着帕子,垂眼那双沾染了湿意的眼睛问,“那姐姐打算如何?”

“你问我,我还问你呢?”

梅姑娘道,“那支步摇,的确是丢了。可那步摇,拢共也没有二两重,便是打成首饰,也不过三十两银子,我给姐姐五十两,还得劳姐姐把我放在瑞哥哥那里的东西拿回来。”

“我不是你姐,也没义务帮你去拿东西!还有,我要三百两!”何子衿也是狮子大开口。

梅姑娘脸都青了,咬牙道,“我哪里有这许多银子!”

“有没有,是你的事,我现等,你要是拿不出来,就等着给我小瑞哥做丫头做妾吧,胡奶奶什么的,你是不要想了!”何子衿还不知道梅家么,各房都是有机会就往自己屋里划落银子的主儿,这梅姑娘的娘也是他爹的一爱妾,手里段少不得东西的。就是这姓梅的,当初把小瑞哥哄得团团转,那样贵重的金步摇都给她打。今有了别个冤大头,何子衿不信她拿不出三百银子!

梅姑娘道,“那我要姐姐给我立个字据!”

“我不会给你写这个字据,你既不愿,我走就是,但你记着,那步摇的事,不算完!”何子衿起身要走,梅姑娘连忙一把拉住她,转身跪在何子衿面前,道,“姐姐也替我想想,您这今儿三百,明儿二百的,叫我怎么活?”

何子衿笑笑,“要不是你提醒我,我还真想不到,那咱们就今儿三百明儿二百,直到你嫁去做胡奶奶,如何?”

梅姑娘脸色惨然,何子衿冷笑不语。真个贱人以为世上就都是贱人了!

梅姑娘连忙道,“我自知姐姐不是这样的人。”

“那你还等什么?我没这么多功夫跟你耽搁。”

梅姑娘估计智商都用在勾引男人上头了,被何子衿威胁着,她出去一会儿,还真捧了个描金的红漆匣子过来,里头便是三百两。梅姑娘放在银匣子上的手都是抖的,可见其心疼,梅姑娘淡淡道,“何姐姐说的,我都做到了。如果以后有什么事,我也是要找何姐姐说话的?”

何子衿啧啧,“真是蠢啊,如果是我,怎么能在有把柄在人家手里时还说威胁的话?”她起身道,“罢了,你这般记恨,你这银子,我还真不敢收。”

何子衿要走,梅姑娘这种妄想症严重患者还真不敢让何子衿走,连忙又拉住她赔不是说好话,客客气气恭恭敬敬的把银子捧给了她。何子衿带着银子,带着丸子就告辞了,梅姑娘真是咬碎一口银牙也别无他法。

何子衿一回家,从里头取出个五两一锭的银子给四喜,叫他去梅家打听梅咏竹亲事的事儿,梅咏竹这亲事怎么来的,梅老太太不见得清楚,兴许这位老太太还以为是她家姑娘德容言工兼备,让胡家公主相中了呢。但,这些事,瞒上不瞒下,下面人总会知道的。

何子衿回家就把事同小瑞哥说了,还把梅姑娘那种种恶心之处,与小瑞哥学了个十成十,何子衿道,“这贱人,见我就眼泪汪汪的说自己不得已,你送她那钗,她一准儿的是给了别人,要不,也不能那般心虚。我不过诈她一诈,她脸白的跟纸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