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子衿说起弟媳妇也都是好话,“阿幸可是帮了我胭脂铺子很多忙,她在这上头极有见识的,还给祖母做了好几样针线呢。”何子衿有一样好处,当初整余幸是也是她给她娘出的坏主意,用余幸的话说,大姑姐手伸的太长,出嫁了还把手伸到娘家来。其实,这是天底下所有大姑姐的通病好不好。做母亲的,有些私房话不愿意同儿子说,尤其是关于儿媳的话,守着闺女的,可不就同闺女说么。所以,许多出嫁的闺女爱管家里事,这是感情使得。何子衿也这样儿,她总不能看着她娘天天憋气,憋久了还得憋出毛病呢。但,何子衿本身是盼着弟弟夫妻和睦的,她一向是有事说事,而不是刻意挑拨啥的。只要俩人好了,何子衿乐得说余幸好话。

沈氏笑的舒心,眼尾的细纹都飞扬了起来,“可见当初让阿幸过去是对的。”

“是啊,夫妻两个,哪里有不在成块儿的。”何子衿也是笑眯眯地。

沈氏没想到,第二天她竟也收到儿媳妇给做的针线,余幸道,“与姐姐在一处,姐姐给母亲做的衣裙,我就把做鞋的事包下来了。针线不大好,也是我的一番孝心。”

把沈氏感动的,眼泪险没飙出来,想着真是自己在菩萨面前许的愿灵验了啊!沈氏接了鞋,仔细看了,见是秾紫的缎子面儿,上面绣了蝙蝠连云的花样儿,虽不是上等绣活,也是针脚细致,可见是用了心了。沈氏笑道,“这还针线不好,比你姐姐强多了。”这话沈氏完全是真心话,她闺女那针线,唉,就一个快。

何子衿道,“我做活儿多快啊。”

沈氏笑,“也就剩一个快了。”

沈氏忍不住私下还问闺女,儿媳妇如何变得这般好了,这变化也忒大了。何子衿道,“成亲前,他俩又没在一处过,见都没见过一面。就是再性子好的俩陌生在一处,彼此不知对方脾性,也是要有些摩擦的。俩人也都不是什么好性子,阿幸在家娇惯,阿冽在家难道就不娇惯了?先时就他一根独苗的时候,祖母拿他当个活宝贝,一样是娇惯长大的。他们相处时间长了,知道了彼此性情,时间久了,熟悉了,也就好了。”悄同沈氏说了俩人打架的事,何子衿道,“这事儿娘只作不知,别看打那一回,从此他俩倒愈发亲密了。”

沈氏道,“我说阿冽脸上怎么三道发白的地方呢。”瞧着就像被什么挠的,如今确定了,媳妇下的手。

“你儿子也没吃亏,把阿幸打的在床上趴好几天。”

沈氏好笑又好叹,道,“她哪里知道阿冽的性子,只当阿冽好欺负呢。这也是个笨的,女人跟男人动手,除非男人让着你,不然哪里有女人占便宜的。”从此不提此事。只要小两口好,沈氏就高兴。

晚上一大家子可是热闹了,吃饭都分了两席。至睡觉的时候,阿曦还不同爹娘睡,她要同外公外婆睡,外公外婆简直是双手双脚的欢迎。何子衿还特意叮嘱她娘,“娘你晚上不要跟阿曦说话,不然睡不了觉的。”

“看你说的,你小时候也话痨一般,我跟你爹都不跟你说话了?”沈氏笑,“放心吧,我就喜欢听阿曦说话,这孩子多好啊。”要是别个孩子,好几个月不见外公外婆,估计会认生啥的。阿曦绝对不会,她热情的了不得。相较之下,阿晔就是个斯文的孩子了。阿晔不跟外公外婆睡,他跟爹娘睡。阿曦这个,简直不必别人找话题,晚上一直把她外公外婆由兴致盎然说到两眼蚊香,由两眼蚊香,说到昏然入睡。

沈氏第二天都说,“我都不晓得什么时候睡过去的。”问丈夫,“你什么时候睡的?”

何恭笑,“我睡的时候,阿曦还精神着跟我说她缝小荷包的事儿呢。”

丫环小多道,“约莫一更天了,我听里头没动静,就进去熄了灯。那会儿见小小姐就睡了。”

沈氏看在床上还睡的呼呼的胖外孙女,心中很是怜爱,笑道,“我与老爷过去老太太那里,你就瞧着阿曦,一会儿醒了要发小丫头子去叫我。”

小多应了。

沈氏原是要外孙女多睡一会儿,哪里还睡得住,阿晔那小子一听说妹妹还睡呢,拦都拦不住,带着二郎就跑去找妹妹了,不到半个时辰,就把阿曦从床上闹起来了。几个孩子们吃过早饭,阿曦听阿晔二郎说舅妈的花园子可大可好看,就要求去舅妈的花园子参观,余幸自从同阿冽关系和睦以来,一颗心都系在生孩子上了。余幸笑,“跟阿田去玩儿吧,梅花儿正开的好,折几枝来给老太太、太太插瓶儿。”还给孩子们交待了任务。

孩子们就跑去玩儿了。

这个新年,何家过得无比舒畅。

何老娘的话,“过日子穷啊富的,高兴就是好日子。”

余家也很不错,孙女与孙女婿感情好,而且,余巡抚抽空看一回孙女婿的文章,觉着进益颇大,还格外叮嘱了一回老妻,“同阿幸说,别叫她总撺掇着孙女婿出去玩乐,叫孙女婿好生用功。照这般下去,春闱可期。”

余太太问,“这么说,阿冽的书已是不错了。”

“不错不错。”余巡抚拈着颌下整齐有致的山羊胡道,“罗家原就是搞学问的,虽败落了,可在这上头,也自有过人之处。”看,孙女婿跟着罗大儒,就被调理出来了。

何家正一家子和乐呢,就有人上门,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姚节。姚节过来,一为送年礼,而且是两家年礼,有他的一份儿,有何涵的一份儿;二则是看望自己的好友阿冽;三则是何涵托他一事,现在暂不好说。。

姚节素来八面玲珑,先拜见何老娘与沈氏、子衿姐姐,然后很客气的问候了兄弟媳妇余幸,再同孩子们打了招呼,尤其赞美了一番阿曦姑娘,还道,“因着我过来,阿珍还托我带礼物给你们。都收在箱子里,一会儿我拿出来。”

孩子们一听纪珍还记挂着自己,都很高兴。

姚节说阿冽,道,“唉哟,可见真是娶了媳妇忘了我这兄弟,往年都要去北靖关的,这一成亲,就把我忘脑后头去了吧。我左等不来右等不到,望眼欲穿,只得自己来了。”

姚节一向说话可乐,逗得大家都笑了。

余幸也是抿嘴直笑。

姚节还同余幸道,“唉哟,弟妹,我这话,你可别见怪啊。阿冽啊,一直是这么个货,去还没成亲时就跟我念叨了半宿媳妇。”

余幸笑,“姚大哥真是风趣。”心下就美滋滋的,想着原来丈夫婚前这般爱慕自己啊。

“他不是风趣,是疯魔。”阿冽见着好友也极是开心,与媳妇道,“去厨下张罗几个好菜,晚上我同阿节好生喝几杯。”

余幸应了,下去吩咐不提。

姚节只是在阿冽成亲时见过余幸几面,并不知俩人后来闹别扭的事,见余幸真要下去张罗了,连忙拦道,“弟妹只管安坐,哪里就真要弟妹安排,吩咐厨下随便治几个菜就是。”

余幸还很有些小伶俐,男人可不就要个面子么,因着先时姚节的话听得高兴,故而,在外人面前,余幸很给丈夫面子,一笑道,“时常听相公说起姚大哥,相公还说,原本我们成亲后想请姚大哥吃酒来着,偏生你公务忙,也没来得及。如今可算是来了,大哥只管坐着,我去去就来。”

待余幸去了,姚节认真道,“弟妹真不愧大家大族出身,这般贤惠,阿冽,这是你的福气,可得好生待弟妹。”

阿冽也觉着媳妇很给自己面子,笑道,“那是自然。”

何老娘笑呵呵地,“都好,都好。”

何子衿怕余幸一人在厨下忙不过来,也跟着过去看了看。余幸还真的会厨艺,只是平日里不大做罢了。她先问了厨下食材,就开始拟宴席的菜单,大丫环佛手在一畔听着。然后,有两道菜余幸是要亲自做的,一道八宝鸭,一道狮子头。当然,食材啥的,肯定是丫环们先准备好,最后她来做。但就这样,也很难得了。

余幸让厨下准备着,请何子衿到自己屋里吃茶,道,“姚大哥还真如相公所说,是个风趣人。”

“阿节就是这般,当年阿冽在官学上学时,与阿节经常一道蹴鞠。”

“姚大人的继室,以往还见过呢,说话很是个和气人,只是不晓得是那般坏心眼儿。要不是相公与我说,还真叫人想不到呢。”

“我虽在帝都住了几年,倒是没见过姚太太。只是听阿节说,他家老太太是极护着他的。”

余幸道,“要我说,亏得他出来了,要不,他家老太太怕也难护他了?”

“这话怎么说?”

“他家老太太出身卫国公府旁支,原本卫国公府也是帝都显赫府邸,纵是旁支,也是不错的人家。可后来,卫国公府不知道发什么昏,娶了承恩公府胡家的一位姑娘,就是宁荣大长公主的幺女。这位胡姑娘,出身是没的说,却委实是个祸头子。”叫余幸都说是祸头子,可见真是个祸头子。何子衿继续听余幸说,余幸道,“具体怎么着我也不晓得,那会儿还没我,我也是听我娘说的。那个胡姑娘,在闺中时就同皇后娘娘不睦,到了夫家,到处说皇后娘娘的坏话,后来把皇后娘娘惹火了,就在先寿安夫人的寿宴上,当着那么多诰命夫人的面儿,给了她俩耳光。寿安夫人,那是先帝的外祖母,也就是这胡氏的祖母。这事儿当时闹的,整个官宦圈子,没有不晓得的。这卫家,也是没个主意,别人吃此教训都不敢了,他家就由着这祸头子胡闹,那会儿娘娘就嫁给陛下了,乃亲王正妃,她也不过是公府的一位少奶奶罢了。反正,她惹出不少祸事,连累得婆家把爵位也丢了。卫国公府失了国公爵,整个家族就没落了。姚家老太太出嫁时,家族正是兴旺,陪嫁也丰厚,就是后来娘家衰败,她老人家在夫家的日子也很是不错。就是姚大人,听说他发妻出身褚国公府旁支小姐,就是命短,后来续娶了继室程氏。程氏原寒门小户人家出身,自是底气不足的,便是卫家没落,她也不敢要姚家老太太的强啊。只是程氏有一兄长,近年来官运享通,如今已官至从三品晋中参政。娘家兄长为高官,这位程氏自然就底气足了。就是姚大人,也不比这位舅兄官高,姚大哥出来,这是他明白。他要在家,还不晓得要如何呢。”姚家之事,甭看何子衿不大清楚,余幸自小在帝都长大,这些事,她很知道一些。

何子衿才知道这其间还有这等缘故,不禁道,“就是程氏娘家再厉害,她也不敢对阿节下手吧?”

“不用下手,就像她以前干的,坏了姚大哥的名声,他就说不着一门好亲。他念书又不成,跟父亲关系也不大好。姚大人又不只他一个儿子,他这一走,倒也合程氏的意,姚大人同大儿子疏远了,自然就看小儿子顺眼。”知道丈夫同姚节关系好,余幸不禁念叨几句,“要是我,我就不走,就像姐姐说的,程氏再厉害,她也不敢对姚大哥下手呢。姚大哥这一般,将来恐怕除了生母那注嫁妆,别个都得成了他那异母弟的。”

何子衿道,“要是我,我就走。不为别个,成天在那家里,争来争去,也不过家里那点子产业,跟继母斗,斗到最后,能不能得着还两说呢。就是到手,也不过是祖产。阿节,就像你说的,他念书不成,在帝都也是寻的武官的差使,还是低阶武官。要是把生命浪费到跟继母斗法争祖产上,每天回家先要想着继母今天会不会害我,明天会不会给我下套,这样的环境,哪里还有心思谋前程。男人为何总说,成家立业,就是因为成了家,家里有媳妇打理内闱,家里的事不必他操心,男人就能把心思放到前程上去了。像他这种情况,家里就不能消停。而且,不是一时不消停,怕是只要继母在,就一刻不能松心。如今还是他自己,以后娶了媳妇,事情更多,生了孩子,敢叫孩子给继母碰吗?继母会不会害我的孩子?这样在家,才是一辈了都毁了。还不如出来,这北靖关,贵胄子弟都不稀罕来的地方,豁出命去挣一份儿前程,就是真有意外,也会想,这些年我是努力过的,我对自己的人生尽了力。倘有命有运,自己把前程挣出来,男人有了本事,还怕没好亲事?就是他那继母,不过妇道人家那点子目光短浅的算计,真乃鼠目寸光。听说当年平国公柳家的那位老姨太太几能要了老平国公夫人的强,我们到帝都的时候,有关这位老姨太太的事,也只是偶听人提及过。那时就听人说,十几年前,那一支庶出子弟便因罪被斩,如今已是血脉断绝。现在人们说起来,都是靖南公如何如何的话了。倘当年不是靖南公离了家,出去自挣了爵位前程,如今又如何呢?”

余幸听都听得心跳加快,道,“还是姐姐比我有见识。”

何子衿笑,“我是最烦这些嫡啊庶啊的事,咱家向来清明,没这些乱七八糟的。阿节家里这些事,我先时还真不大清楚,也是听妹妹说起来,有感而发罢了。我最见不得这等歹毒心肠之人,要是觉着做继室不好,可以不嫁。有本事,是把本事使到过日子上头,把日子过好,这才是本事。似这等心肠,天天算计这个算计那个的,瞧着聪明,其实再蠢笨不过。”

姑嫂二人说一回八卦,见时辰不早,便去厨下看饭菜了。

第370章 北昌行之五十八

第370章

阿冽与姚节一向情分极好,当晚姚节就歇在花园子里的客院,兄弟俩晚上一道说话,就一道睡的,阿冽也没回房,第二日余幸抱怨,“回不回来你也早说一声,叫人家等你半宿。”

“实在是有些要紧事,我以为你早睡了呢,就没回来,怕扰了你,你睡觉又轻。”

“哪里睡了,一直等你呢。”

阿冽免不了同媳妇赔了一回礼,余幸又问他什么要紧事,阿冽道,“真是一言难尽,这回祖母怕要跟着阿节去一趟北靖关了。”

余幸不解,“祖母过去做甚?”

阿冽把丫环打发下去,方同媳妇说了缘故,“还不是阿涵哥他娘,自来就是个刁钻的,就怕过痛快日子,这日子一痛快,她就得寻衅些事情。”

余幸是知道何涵的,问,“就是在纪大将军身边做亲卫长的那位族兄吧。”

阿冽点点头,“可不是么,阿涵哥极好的一个人,就是运道不佳,摊上这么个娘。”遂连先时何涵曾与三姐姐定亲而后其母王氏悔婚的事,一并同媳妇说了,道,“这事你晓得就是了,莫往外说去。就是没缘分,三姐姐跟阿文哥现在多好。”

余幸道,“亏得三姐姐没嫁到他家,不然守着这么个刁钻婆婆,可如何过日子呢。”又问,“现在是怎么了?”

“李嫂子去岁年下就有了身子,今年生了三郎,原是喜事,这王大娘也不知道发了什么颠,非要把孩子抱自己屋里养。”

“老太太要抱养孙子,这也正常。”余幸道。

“要只这一件事,阿涵哥不至于托阿节请祖母过去。阿涵在北靖关时同李嫂子的兄长情分极好,两人是生死之交,那一年,北靖关为匪类所破,李大哥不幸战死。李家就这么一个儿子,儿子一死,天塌一半,阿涵哥因着先时与李大哥的交情,时常过去看看,买些东西,帮着做些活什么的。一来二去的,李家就相中了阿涵哥。他家失了儿子,就剩李嫂子一个闺女,李家是想招赘阿涵哥,阿涵哥在家也是独子,哪里乐意。毕竟招赘也得两厢情愿,阿涵哥不愿,李家也就没提。后来,阿涵哥同李嫂子成亲,李家聘礼都说不要,就一个条件,以后阿涵哥的二儿子得过继到儿子膝下,也是给儿子把香火续上。”

余幸听到这里道,“亲外甥过继到亲舅舅膝下,按礼法说,应当优先过继族人,不过,许多人家也没这么些讲究,这事也算合情理。”

“是啊,原本王大娘不来时好好儿的,李家老两口就跟着女婿过,每次我们去北靖,阿涵哥因着差使,假都不能请的,我们过去,李大伯李大娘招呼起我们都是热热乎乎的,李嫂子也是个贤良人,很是周全。后来念大伯王大娘找了去,原也挺好,结果,过了半年,李家老两口就买了旁边的院子搬了出去。那会儿还没什么,这也不知怎地,过着过着,因二郎姓了李,王大娘就心下不痛快,听阿节说,成天教二郎说他原是姓何的,还说姓李不好。说姓了李,你爹就不是你爹,你娘也不是你娘了。你说多可恨,孩子知道什么,那怎么就爹不是爹娘不是娘了,无非就是承李家宗嗣,李家大哥已是过逝了,二郎也是跟着父母过,你说说,王大娘这不是无是生非么。二郎年纪小,生怕父母不要他,夜里睡觉都不安稳,为着这个,再加上生气,李嫂子还险动了胎气,生三郎时就有些艰难。生下三郎来,王大娘就说李嫂子身子虚,她帮着带,结果,她带着三郎,不叫李大娘看,还说什么,三郎姓何不姓李的话。平日里过去送军粮,倒看不出竟生出这么些事来,阿节也说,要不是不得已,阿涵哥也不会自暴家丑。这是想请祖母过去说一说王大娘。”阿冽说着话也是来火,道,“世间竟有这般刁钻妇人,这还是阿涵哥亲娘呢,净给阿涵哥找事了。”

余幸道,“事虽可恨,只是,这毕竟是人家的家事,祖母能劝过来么?”有些怀疑太婆婆的战斗力,余幸道,“这样的刁钻性子,不是一天两天的。”

阿冽道,“王大娘以前做过亏心事,要是说谁还能压制住她,也就是祖母了。”

阿冽与媳妇道,“帮我收拾几件厚衣裳,要是祖母过去,我得一道去。”

余幸道,“我要不要一起去?”

“你别去了,往北走更冷,你禁不起是其一,再者,到阿涵哥那里,就是带了咱自家被褥,你也住不惯。我们当去当回,你在家陪咱娘预备下过年的东西,进门儿头一年,年三十咱们还得祭祖。”

“老太太这把年纪,身边没个服侍的也不成。”余幸就没把丈夫放在服侍人里头去,余幸是觉着,老太太起卧行走,起码得有个丫环才行哪。

阿冽想了想,道,“让姐姐陪着吧。”

余幸并未勉强,她也的确有些好洁,便带着丫环给丈夫预备衣物了。既是当去当回,就穿一身带一身就行。

这事儿,阿冽是叫了姚节,秉退了丫环,私下同家里说的,何老娘一听就眉毛冒火,骂道,“这该死的贱妇,没一天的消停日子,她是不是烧得慌!连带何念那也是个没卵蛋的货,无能无才的东西,怎么连个婆子也管不住,容她作耗!”当下就要过去骂王氏一顿。

何老娘这动身,果然何恭沈氏都不放心,沈氏就说,“要不是阿涵实在没法子了,也不会这会儿请母亲过去。只是母亲这把年纪,我不在身边着实不能放心,我陪母亲一道去吧。”

何老娘道,“眼瞅要过年,家里的事哪样能离了你?叫咱们丫头陪我一道就成,丫头认识江夫人,她再不老实,求一求江夫人,叫江夫人训斥她一顿,吓死她!”

何子衿听祖母这法子,实在是哭笑不得,不过,要是何老娘过去,也就是她陪着了,家里这一摊子离不得她娘。何子衿道,“我陪祖母一道吧,也用不了几天,就看阿涵哥如何安排了。”又说,“王大娘实在糊涂,上回就叫阿涵哥与她离了心,她越这般,阿涵哥无非离她越远罢了。”

沈氏道,“早就不是个明白的。”

当天收拾好,第二天就动身了。

亏得今年回北昌府的时间早,刚进腊月,就回来了。如此,便是到了北靖关,也不过是腊月初八,正好赶上喝腊八粥的日子。何老娘一去,先把王氏吓了个半死,直道,“唉哟,婶子怎么来了?”

“我怎么来了?我看你造反来了。”何老娘一手扶着自家丫头,一手扶着自家孙子,身上一件狐皮大褂直通脚面,头上戴着毛葺葺的狐皮帽子,脖了里围着狐狸尾巴的大围脖,耳朵上还有俩毛耳扣。基本上,这要不是王氏眼神儿好,都得以为是狐狸奶奶下山了。

王氏一听就有些讪讪,道,“看婶子说的,这大过年的,不说给婶子拜年送年货,倒把婶子千里迢迢的请来。”

何老娘白眼道,“还拜年,你消停些,我们老何家就谢天谢地了!”说着就进了屋,自己寻把椅子坐了,把帽子啥的脱了去,王氏招呼着小丫头上茶上点心。何老娘喝口茶则罢了,又觉着这茶味儿不好,十分怀疑的看王氏一眼,道,“你没给我下药吧?”

王氏真是冤死了,直接端起何老娘喝剩的残茶,一口喝干,道,“有药也连我一并药死。”又说,“婶子信了吧?”

“你死不死的有啥要紧,你以后母子离心的日子看得见的,儿子对你寒了心,媳妇被你搅和散了,家里也完了。要我说,你这样儿的,你死都是为民除害。我不一样,我儿子正做官做的稳,三个大孙子,阿冽你还认得吧?”拿手一指身边儿的大孙子,何老娘翘着下巴,极是自豪,“十六上就中了秀才,娶的是侍郎大人家的千金,侍郎你不晓得是啥官儿吧?帝都里三品大官儿!人家就相中咱阿冽了,今年刚成的亲,明年就给我生小曾孙了。我这丫头。”说着又拉过自家丫头的手,与王氏道,“嫁的阿念,阿念你一定晓得,探花哩,县里还为他造了座探花儿牌坊,咱们县,一千年都没这么出息的人哩!我这丫头,给我生了一对龙凤胎的重外孙重外孙女,见天儿的到我跟前儿孝敬,你说说,我这大福才开个头儿,我跟你一样么,我家里儿子孝顺媳妇贤良孙子孙女都没的说,眼瞅着再过几年就享重孙的福了。你能跟我比?你哪儿跟我比得起哟!”

不要说王氏这当事人了,姚节听到何老娘这套话,都不知做何反应了,心说,真不愧何祖母啊,这杀人不见血啊!

何老娘问王氏,“阿涵呢?媳妇呢?孙子呢?”三个呢就把王氏问哭了,王氏哭呢,“我死了算了。”说着就要撞墙。

姚节与阿冽连忙去拦,何老娘冷哼一声,根本不将这撞墙把戏看在眼里,道,“叫她死,她要不死,早晚得把阿涵逼死。孩子原在家里好好儿的,就你干那不要脸的事,寒了阿涵的心。你以为阿涵为何要离家出走,就是受不了有你这种见利忘义的娘,那孩子正直,要脸!在家呆不下去,这才走的!好容易熬出个前程,要知你这个德行,当初在帝都我就不能劝阿涵给你写信!你个天生贱才的短命婆子,你是不是过两天好日子你就烧得慌啊你!你是不是不把阿涵逼死你不算完啊你!祸害儿子还不够,还要祸害孙子!你上辈子跟我们老何家有什么仇什么怨,你要这么祸害阿念啊!”何涵他爹,名何念!

正赶何念过来,一听这话,何念就想退出去,何老娘唤住他,“阿念你过来,我看你长大,你也听听,我这话有没有理!你们两口子怎么想的!说说!是不是不想过了!”

何念气色也很是不好,原本他不过较何恭大上两岁罢了,如今瞅着,倒似比何恭年长十岁不止。何念叹道,“也是我大意了,没留神。婶子放心,如今已是将三郎交给媳妇带了。”

王氏哭道,“我要知道她不愿意,我何苦费这个心力。我也是好意,帮着带孩子。”

“你要是好心,与二郎说的都是什么话!”

王氏苦道,“婶子也是做祖母的,要是把阿冽或是俊哥儿过继出去,婶子舍不舍得?”

“你懂个屁!就是生恩也不如养恩,二郎虽是过继出去,可生他养他的都是他亲爹亲娘,恩情在这儿,他不过是替舅舅家传宗嗣,名分变了,骨血不变!我!哼!要是我儿子早答应好人家了,我就更得心疼二郎,叫他知道,家里虽过继了他,可自祖父母到父母到兄弟,都是一样的待他,他替舅家承宗嗣,礼法上虽不姓何,可在咱们心里,也一样是咱们老何家的人!更是他舅舅这支的恩人,因为有他,他舅舅血脉不至断绝!”何老娘气得,指着王氏道,“也就是你婆婆不在这里,要是你婆婆在,她非一巴掌抽死你不可!你个混帐媳妇!你干的都是什么事!”

何老娘这口才,就是没理也能搅出三分,何况是占足了理,待何涵回家,何老娘已把王氏骂得躺炕上去了,何念在陪着何老娘说话。见着何涵,何老娘也不说什么客套话,先问何涵打算怎么着。

何涵将手里的短刀放在桌间,道,“近年来跟着在将军身边,我亦有些积蓄,约两千两之数。培培、丽丽成亲,我都没赶上,也是我这个大哥的失职。这两千两银子,给她们各五百两,另外一千两,想请爹娘回乡置些田地产业,以做祖产。一则供爹娘花销,二则,也是请爹娘帮我料理。”

何涵的意思是,请他爹他娘回老家。。

何念当下就愣怔了,不可置信的望着儿子,不可置信的喊一声,“阿涵?”

何涵淡淡道,“老家是我们的根,我早晚也得回去,家里的产业,不能没人照看。爹,你与娘就回去吧。”

何老娘事后都私下同自家丫头道,“阿涵的心,是真的冷了。”

何子衿轻声一叹,“王大娘全无长进,阿涵哥想过顺畅日子,必得远着她的。”

何涵做了决定,甭管王氏怎么要死要活,何涵就一句话,“娘你是上吊是吃药,你一闭眼,儿子不孝,定随你去,算还你生养恩情。倘娘你想通了,明年可随阿文哥的商队一道回老家。”意思是,死了,我偿命。不死,你就回去。

有许多人,错了,会改。

有许多人,错了,悔了,然后,依旧如故。

其实,有许多情分,经不起挥霍。夫妻之情如此,父子母子之情,亦是如此。

第371章 北昌行之五十九

第371章

说真的,王氏虽可恨,可当看到何涵决绝的要求父母回老家时,大家心里的滋味儿都是五味陈杂。就是何老娘这一向厌恶王氏的,亦是如此。

何老娘还私下劝了何涵一回,道,“要不,再给你娘一次机会,她要改了,一家子过日子,到底和乐。”

何涵沉默片刻,“就算我死了,估计,她也不会改。”

相对于招人厌的王氏,何老娘当然更喜欢何涵,连忙啐道,“这是说的什么胡话!你这孩子,刚烈。哎,总这么也不成,让他们回去也好,培培丽丽都是在咱们县里找的人家,离得也近。我给你出个主意,住一处,你们是不成的,你娘这个性子,不搅事她难受。要不,在北昌府置处宅子,你给他们买些地,叫他们管着。隔一两个月,他们过来看看孙子,也便宜。”何老娘的想法,一向是有儿子必要跟着儿子过的。

何涵的侧脸像一块北风里的石头,道,“我知道祖母是为我好,但,不必了。”

何老娘也就没法了,王氏不论怎么闹,被何念两记耳光下去,夫妻俩干了一仗,回老家的事,何念就定下来了。何念在何老娘面前眼睛都湿了,哽咽道,“不能给阿涵帮忙倒罢了,又搅得家不像个家,我这算什么当爹的。其实,早该回了。”

何老娘长叹,“你们哪,真是把阿涵的心伤透了。哎,放心吧,儿子还是儿子,孙子还是孙子,待过几年,那婆子改了性子,你们再来。过日子,哪里有不磕碰的?只是,孩子们不容易,咱们也得体谅。做长辈的,图什么,还不就图孩子们个痛快吗?孩子痛快,咱们也就痛快了。你呀,就是太心软哪你,阿念,我看你长大,你呀,唉。”看何念这颓靡样儿,何老娘也不好再说他,又怕他想不开,便劝道,“你可得好好儿的啊,也别不吃不喝的。阿涵刚做了官,你们俩要是有个万一,他就得丁忧。一丁忧,现在的差使就保不住了。别个帮不上忙,活可得好好活着,不然,你们有个好歹,纯粹扯后腿儿。”

何老娘这劝人的话,也是世间独一份儿了。

阿冽倒是陪着何涵说了不少话,何老娘又去李家说话,李氏一听何涵要把公婆送回家去,眼泪就下来了,心里自是愿意将公婆送回老家,只是,又担心因此事与丈夫生了嫌隙。何老娘与她道,“你公公心软,婆婆糊涂,你呀,是个明白孩子。这个时候,难不成叫你公婆泪眼巴啦的回老家,那你在咱们老家得是个什么名声。不为现在想,得为将来想。阿涵已是把事定下来了,明春就走。眼瞅就是年了,阿涵是个爷们儿,大事,自有他拿主意。你们结发夫妻,你得心疼他呀,他是跟你过一辈子的男人哪。”说得李氏又哭起来,道,“老太太,我心里难受。”

李太太也跟着抹眼泪,场面话还是要说两句的,道,“倘亲家太太回转了,在一起过还是热闹的。”

“我也劝过阿涵了,阿涵心意已定。”何老娘道,“赶紧都把泪都收了,他们虽是回去,也是一家子。把年热热闹闹的过了,以后虽离得远,也得孝敬公婆。这不单是做人的品格,也是给孩子们立个榜样。”

李氏都点头应了。

李太太私下都与丈夫说,“以前我就说子衿姑奶奶极明理的人,看阿冽也是好小伙,今儿见了老太太,更是说话说得人心里都暖和了。也不知咱们阿囡咋这般没运道,遇到亲家太太这样的婆婆。”

李老爷轻声道,“莫提这个。女婿好就行了。女婿是个清明人,又不是没主意,这事既已定下,就莫再提前事,好好儿的过几个月,同亲家也有说有笑的才好。亲家高高兴兴的回去,总比伤心流泪着回去叫女婿放心。”

“我晓得。以后甭管亲家同我说什么,我都应着就是。”

只是,儿子亲口叫他们回老家,何念与王氏哪里痛快的起来哟,强忍着不哭罢了。

何涵家这事定了,何老娘就打算回北昌府过年了。

何涵心里很有些过意不去,寒天腊月的把何老娘请来,老太太也一把年岁了呢。何老娘倒没觉什么,道,“你有事,不找我找谁?多余的话我不说了,阿涵你不是个没主意的,就一句话,这主意是你定的,以后便是想起来,也得记着,是你定的,跟你媳妇无干。咱们过日子,不管做啥,都是为了把日子过好。你呢,把日子过好,心疼你的人就放心了。”

何涵正色应了。

何老娘要走,这刚上车,就被将军府的人拦下了,将军夫人请何子衿过去说话。何子衿这次来的匆忙,就没往江夫人那里去,不想江夫人来请,何子衿道,“兴许是夫人有事,我去看看,阿冽你陪祖母再歇一歇。”

何老娘道,“我在阿涵这里,有的是人陪着,叫阿冽同你一道去。”

阿冽就陪他姐去了,他在二门外的待客厅里,有管事客客气气的陪着说话。何子衿去见江夫人,江夫人见到何子衿,就打发了丫环下去,开门见山道,“知道你来了,有一件事,也不晓得问谁去,只好问你了,兴许你晓得?”

见江夫人不是闲聊天的意思,还把丫环秉退,何子衿连忙郑重了,问,“夫人说的是什么事?”

江夫人指尖儿无意识的敲击了桌案两下,道,“有个叫姚节的小子,据说同你家很有交情,如今在军中任个百户。前年阿赢在你那里去时认识的,你知道他吗?”

“知道,阿节是我弟弟在官学的同学,他父亲在兵部任事,前年阿冽去帝都,他跟着一道出来谋个前程。”何子衿简单的说了说姚节的情况。

江夫人一叹,“这小子,前些天同将军提亲了,想娶阿赢。”

何子衿的嘴巴微张,一时震惊的说不出话。江夫人看何子衿的神色就知她不是装的,叹道,“看来你也不晓得此事。”

何子衿两条长眉微拧,猛然醒过神,道,“倒是今年冬天他托人往沙河县送了两车皮货两车山货,一半是给我的,一半是给阿赢的。当时我没多想,以为是因着他在北靖关当差,知道阿赢在我这里,所以殷勤了些呢。”何子衿有些歉意,道,“我实在没多想。”

江夫人道,“我知此事与你无干,你倘知道,没有不与我说一声的理。”

“正是。阿节因少时与阿冽相识,我待他也如个弟弟一般,他前年来北昌府,特意去沙河县看我,如此认识的阿赢。阿节倒也在娶亲的年纪上,只是,这亲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定不能叫他这般唐突的。”何子衿道。

江夫人面儿上没什么喜色,但也没什么恼色,江夫人道,“与我说说这小子吧。你知道的,都与我说说。”

好吧,难得前几天刚听余幸说过姚家八卦,何子衿便一股脑的都同江夫人说了。何子衿道,“他与阿冽认识的时候,有些纨绔模样。说实在的,倘家里亲娘,定不能那样纵着他。阿节,难得是个明白的。人过日子,向来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难得他愿意到北靖关打拼,要说他这人如何,我知道的都与夫人讲了。有一些是我听说的,有一些是我眼见的,其他再细致的,就是得夫人自己看了。毕竟,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江夫人叹道,“实在令人烦恼。阿赢的亲事屡次不顺,这小子,哎,不瞒你说,你既与他相熟,就给他带句话吧,这亲事先不说他提合不合规矩,阿赢自己不愿意。”

这既是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何子衿道,“北靖关人才不少,另给阿赢妹妹寻一俊杰之才就是。”

“不是那么回事。”江夫人摆摆手,“我并不是嫌这小子职位低什么的,打仗,最是容易累积军功的。这小子颇有几分悍勇,今年又升了半级。就是他这家世,他那继母,我还不至于放在眼里。是阿赢,亲事不顺,她这孩子,没经过风雨,竟也如那些愚妇愚夫一般认为自己命硬克夫什么。什么命硬,要我说,这是她命贵,寻常人难以消受。”

“先时不说跟夫人说这事,其实,这也是赢妹妹想不开了。倘她是信命的,就当知道,人的命既有定数,那么,有些人就是生来就命短,那便是这般命数,生死簿上这要记的。同她定不定亲,那二位大人的命也长不了。倘她不信命,更不必听那些闲话。多少男人一辈子娶三五回媳妇的,怎么就没人说克妻了?”说着,何子衿道,“赢妹妹是年纪小,一时想不通罢了。”

“是啊。”江夫人道,“你多开导她才好。”

何子衿正色应了,道,“先时并不知她钻了牛角尖,倘是知晓,我定早劝了她的。”

江夫人把要打听的事打听明白了,笑道,“知道你要回家的,便不多留你了。”

何子衿起身告辞。

在路上,何子衿就抓了阿冽就问知不知道姚节心仪江赢之事,阿冽奇怪道,“姐你怎么知道了,哎,甭提了,这事儿没成,阿节可是伤心哪。”

何子衿道,“你怎么不与我说一声。”

“先时不是江姐姐在守孝么,这事怎么好提。后来我要与姐你说的,没想到阿节去了,与我说,纪将军回绝了他。”阿冽道,“其实,我看着阿节挺好的。”

何子衿是个机敏人,就琢磨起江夫人找她的用意,毕竟姚节到北靖关,还认识江赢阿珍,依江夫人纪将军为人,怕是早把姚节家祖宗三代摸清楚了。那么,江夫人找她所为何事呢?何子衿与阿冽道,“今天江夫人找我过去问此事了。”

“啊?”阿冽忙道,“夫人都问啥了?”

“就问了问阿节的事。”

“姐姐如何说的?”

“照实说呗。”

“是不是将军与夫人,那啥,看不上阿节啊?”

“不是。阿节出身不算高门,也是官宦之家了。”何子衿道,“是阿赢,阿赢是个死心眼儿,听了那些个闲言闲语,因着她接连两番亲事未成,就对终身大事灰了心,故而,回绝了阿节。”

阿冽一听就听出了问题所在,连忙问,“难道是江姐姐不愿?不是江夫人与纪将军不愿?”

“江夫人又不是要把阿赢嫁到高门大户,先时也是在纪将军麾下为阿赢择婿,只要人品好,江夫人自然会为阿赢考虑。奈何阿赢现在没这个心。”

阿冽扼腕道,“我该早些同姐姐你说的,还是姐姐你有用,打听了这么要紧的事情来。”他一到何涵家就拉了姚节到僻静处把这事儿三言两语的同姚节说了,姚节深受失恋打击的童鞋,听此言仿佛打了鸡血一般就重新复活了,道,“当真?夫人与将军不是嫌我不够出众?”

“这是哪里的话,我姐明明说是江姐姐不乐意你的,怕克着你。”

“傻话,我要是怕克,还会跟将军提亲么。”姚节简直一刻都等不得,立时就要去将军府找江赢一诉衷情的。忙忙的送走好友一行,姚节就去告白了。

结果,大年下,姚节接连碰壁,脸都碰肿了。

何子衿一行回到北昌府就腊月十五了,略说了说何涵家的事,何念胡文一行就得回北昌府去了。

知道是这个结果,沈氏叹道,“也是王嫂子自找的,哪里有这样过日子的。”

何恭私下则道,“阿念哥真是不顶用,大事上一点儿主意都不拿。”

“哪里是他不拿主意。”沈氏道,“阿涵他爹素来如此,王嫂子打头阵,他在后头装好人。当初咱们三丫头的事就是这般,他要是个能拿主意的,他是一家之主,他说句话,凭王嫂子怎么作,亲事也不至于黄了。结果呢?就摆出一张可怜巴巴的脸来,啥都不说,他做不得主!哼!要说王嫂子可恨在外头,他就可恨在里头,难怪阿涵寒心。阿涵是看透了他们两公母!”

余幸私下同丈夫道,“阿涵族兄真不是一般的决断人。”

“是啊。这也是没法子,要是王大娘这么搅和下去,阿涵哥的日子是没法儿过的。到底是阿涵哥同李氏嫂子过一辈子的人,哪里总叫王大娘搅的鸡犬不宁。”阿冽道,“如此,便清明了。”

余幸道,“是啊,阿涵族兄就明白,也心疼族嫂。”

“我也疼你啊。”阿冽捏捏媳妇的小手,问,“想我没?”

“没想。”

“真的?”

“真的,一点儿没想。”余幸陡然变了音,轻捶丈夫,“青天白日的,给我规矩点儿。”

“哪里不规矩了。”阿冽的手就粘在媳妇屁股上,拍一下,再拍一下,道,“竟然不知道想你男人,说,该打不?”

余幸给他闹的脸上一层薄红,两眼水汪汪的,羞的都说不出话了。阿冽原就开玩笑,见媳妇羞成这样,委实有些意动,又是新婚小夫妻,阿冽这当童男子十几年的人,一时,就轻狂了。

余幸很是骂了丈夫一回,只是就那眉眼含春的模样,再加上软绵绵的声音,不大有说服力罢了。阿冽听着媳妇念叨,然后,就又轻狂了一回。最后,阿冽做出总结,“白天也很不错,以后咱晚上不熄灯了,点着灯。”

“真个没脸没皮的,亏你还是秀才。”

“秀才怎么了,秀才更得听从周公他老人家的教导。”

俩人就在房里腻歪了一下午。

阿念闻知阿涵之事,沉默半晌道,“阿涵哥有此决断,日后前程可期。”在阿念看来,人就得活个明白。父母恩情啥的,没有人比阿念看得更透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