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珍也觉着胎动很稀奇,不过,在知道何姐姐肚子里是小臭外甥时,他就完全没了兴趣。每次阿曦妹妹摸了,他还要闻闻阿曦妹妹的手,看有没有被小臭外甥们薰臭。种种行为,很令阿念郁闷,阿念忍不住念叨孩子们,“不许说弟弟臭,弟弟香着呢。”

孩子们已经手拉手出门去了。

何子衿靠着大引枕,笑道,“你不在家时,阿晔阿曦都过来陪我送呢。”

阿念道,“他们睡觉不老实,没挤到姐姐吧。”

“现在好多了,没事儿。”何子衿笑道,“说是你不在家,他们要守着小弟弟们。”

阿念一笑,“真是人小鬼大。”又细与妻子说了些岳父岳母的事,夫妻二人便早些歇了。

三姑娘是八月的产期,两家都商量好了,何子衿命人提前收拾出了院子,让三姑娘一家子搬县衙来住,这样好坐月子。毕竟,胡文得忙生意的事。再者,他就是不忙,一个大男人,也伺候不了月子。

阿念就把岳母要过来的事说了,道,“三姐姐搬过来也好,岳母也说过来。”

三姑娘忙道,“婶子过来做什么,咱们这里人有的是,怎么坐不了个月子。婶子一来,叔父怎么办呢?”

阿念劝道,“三姐姐放心吧,岳母都料理好了的。再说,你这生孩子,就是不叫岳母来,岳母反而更惦记。还不若过来,亲眼看看,反是放心。”

何老娘也说,“就是坐月子时才用人呢,没事儿,你叔叔那里也没什么事,就他与俊哥儿,做饭有周婆子呢,又饿不着。”

三姑娘既觉着婶子过来不放心叔叔,心里又觉着暖暖的。

胡文也私下说,“要不以前祖母总说我有福气,我果然就是有福气的。”真的,胡文娶三姑娘了,除了当时胡家给的聘礼在碧水县算体面外,其他的,都是岳家帮衬了。但其实就是那一注聘礼,也是按着胡氏子孙的份例来的。

三姑娘笑道,“既是一家子,就莫说这外道话。”

胡文一笑,“也是。”

沈氏是七月末到的,何恭俊哥儿也一道来了,何恭笑眯眯地,“明年秋闱在即,学政大人让我过来看看县学的情况。不独沙河县,北昌府底下八个县都要走一遭的。”

何老娘笑道,“这差使好,正赶个巧,多住几天,三丫头快到日子了。”

何恭自然应下。

何恭不是一个人来的,身边跟了好几个得用书吏,何恭自然是与媳妇住一处,那几个书吏,阿念也都安排在县衙住下了,一日三餐连带夜宵皆有照应,当然,他们出外差该有的油水,也没少了一分。有知道学差大人与江县尊乃翁婿关系的书吏心下不由暗想,非但何学差是个宽和人,就是江县尊也是个好的。

三姑娘这孩子生得颇为准时,八月初一早上发动,中午就生了个五斤六两的大胖小子。余幸尤其道,“唉哟,这生辰生得可真好,皇后娘娘的千秋就是八月初一呢。”

这话一说,人人欢喜。

就是胡文也多瞅了儿子好几眼,直说儿子一脸福相。

三姑娘看过孩子就睡了过去。

何恭待过了洗三礼,便离了沙河县,带着书吏与随从们往下一个县城去了。如今天寒地冻,眼瞅要下雪的天气,沈氏很是给丈夫预备了些防寒的衣裳以及路上吃食。阿冽不放心父亲这么大冷天的出外差,干脆随在父亲身畔服侍,余幸也给阿冽周全的收拾了一份衣物药材,让他路上带着。阿冽又叮嘱了妻子一番,“家里老的老,姐姐们都有了身孕,就得你多替我操心了。”

余幸虽有些舍不得丈夫,但她这样的出身,对于孝行自然是看重的,尤其丈夫以后要科举走仕途,名声更是要紧。再者,跟着公公各去县学走一走,北昌府虽是个穷地方,丈夫明年也是要下场的,多看看总没坏处。余幸自有一番自己的小算盘,道,“放心吧,老太太、太太、姐姐这里有我呢。我虽帮不上大忙,帮着打个下手还是成的。”又嘱咐丈夫路上别冻着累着,遇着有才学的举人进士多结交。

阿冽心下觉着媳妇贤惠,难免也有些不舍,小两口很是腻歪了一回,阿冽这才随着父亲去了。

沈氏开始伺候月子,其实,伺候月子也并不劳累,主要是现在家里都过得不错,家里丫环婆子有的是使唤的,沈氏主要是晚上陪着三姑娘一屋睡,三姑娘有什么动静儿听得到。三姑娘这是第三胎了,生得很顺利,恢复起来就快。待三姑娘出月子时,那身条儿,也就比做姑娘时稍稍圆润了一些罢了。江太太都说,“这也忒瘦了。”又问三姑娘奶可够吃。

三姑娘笑,“月子里每天喝下奶的汤,三郎现在小,有时吃不了,我都要挤出一些来。”

江太太这才放心了,她儿媳妇也不胖,倒不是担心儿媳妇,主要是担心孙子的口粮,怕母体瘦了,喂奶时不够,将来孩子吃不饱。

三姑娘刚出了月子,何琪就发动了,连接生婆子都说,“府上真是人丁兴旺。”那满嘴的好话简直没个完,主要也是胡文江仁打赏起来十分大方,这婆子很是发了一笔小财,打自三姑娘生产前她就被接到县衙住着,如今何琪都生产完了,婆子还得住着,等着为县尊太太接生。啧,为县尊太太接生哩,这体面,纵一分赏银不得,白叫她做,她也愿意的。主要是,体面啊!当然,县尊大人不可能委屈了她,待江仕家三宝洗三礼结束,仍住这婆子继续在县衙住着,等着给子衿姐姐接生。

何子衿生产时,孩子们对于新生儿的期盼基本上就等同于零啦,因为,重阳抱弟弟三郎,结果,被尿一手。大宝见重阳事故了,自己就长了心眼儿,对他弟三宝是只可远观,用江仁的话说,“说句话离三宝一尺远,就怕三宝尿他身上。也不知事儿怎么就那么巧,媳妇晚上给三宝换包被,二宝过去逗三宝,三宝咯咯一笑就尿了。不知怎么那么准,正泚大宝一脸。把大宝难受坏了,险把个脸洗破了。”

何老娘哈哈直乐,“童子尿还是药哩,大宝不懂行。”

何子衿扶着肚子笑道,“有什么不懂的,人家大宝的尿一样的童子尿。”

屋里人又是一阵大笑。

最惨的是二郎,他被他弟拉身上了一回,二郎据说都发下狠话,再不抱他弟了。

大家正说着孩子们的趣事,何子衿觉着兴许是自己笑得太厉害,一下子把羊水笑破了,亏得她有经验,扶到产房时,住府里的接生婆子也到了,热水什么的,厨下就有,只是还得再烧,于是,厨下自有一番忙乱。

阿念得了信儿跑回来,在屋外头等了半个时辰,子衿姐姐就生了。何琪还在坐月子,余幸三姑娘江赢进去瞧了瞧孩子,这双生子虽好,只是个头儿大小都无法与一胎的相比了。个头儿就偏小,好在两个孩子哭的十分带劲儿。三姑娘就笑了,“这嗓子可真亮堂。”

何老娘把刚洗过,裹了小包被的小家伙接了一个抱着,细细端量一回重外孙的眉眼,点头,“堂音好,一看就是个精神抖擞的小伙子啊。”

沈氏抱了另一个,笑与婆婆道,“老太太看,这眉眼真是生得一模一样。”

余幸不敢抱,站在旁边儿瞧了瞧,对于新生儿的小丑样儿,余幸经过三姑娘家的三郎以及何琪家的三宝都有心理准备,大姑姐这对双生子,比三郎三宝强不到哪儿去。不过,余娘也知道,孩子生下来基本上都是皱皱丑丑的样子,待褪了这层奶皮,就圆润饱满了。余幸笑道,“眉眼生得像姐姐。”

何老娘说,“儿子多是像母亲的,一般闺女像父亲。”

沈氏又开始给闺女伺候月子,两个小家伙的洗三礼刚过,何恭阿冽就带着书吏随从们回了沙河县,何恭见着俩外孙,自是喜不自禁。就是阿冽,也是把俩小外甥看了又看,看得余幸更加心焦自己肚子了。

家里一下子添了四个孩子,不过,余幸最喜欢的就是大姑姐家的双生子,大姑姐在月子里,她也每天都会过来看一看。她不大敢抱,但,每次都要看好久。换尿片什么的都爱看,沈氏看她这样喜欢,现在婆媳关系好了,也会教媳妇,怎么给小娃娃换尿片,裹包被。余幸很乐意帮忙,简直就是三流小说中的情节,余幸抱着老三要给老三把尿,把半天,没动静,余幸还说呢,“兴许是没尿。”抱起来要把老三搁回炕上,老三就尿了。虽包了尿布,裹着包被,也尿湿了余幸的衣裙。沈氏眼睛一亮,连声道,“吉兆吉兆!”

不管吉不吉兆的,余幸得先去换裙子了,回了房,田嬷嬷也是满面喜色,笑道,“姑娘,这可真是好兆头。”

余幸脸上微微一红,她能说她抢着抱孩子就是等孩子什么时候撒尿给她个吉兆的么,余幸在丫环的服侍下换了衣裙,笑道,“这也是人们说说的,哪里就准了。”

“如何就不准呢?”田嬷嬷道,“以前听庄子上的人说,时常有刚成亲的小媳妇被孩子尿身上,转过头就有了身子的。还有,我听说,当初咱家老爷太太刚来北昌府时,那会儿咱们三爷还小,太太带着三爷去张大人府上,他家大奶奶成亲好几年没动静儿,见着咱们三爷那样聪明漂亮的孩子很是喜欢,就抱了抱,这一抱,接着就有了身子,你说奇不奇?都说是三爷带给何家大奶奶的好运道呢。”

佛手道,“这事儿我也听说过。何大奶奶为着这个,咱们三爷过生辰时,还找了个金项圈送给三爷。”

听二人这话,余幸自是高兴,笑道,“那就盼着应了你们的吉言。”

沈氏对两个小外孙喜的爱不过来,连何老娘也是每日都要过去看的,三姑娘过去时都会抱着三郎,何琪出了月子就抱着他们三宝,四个孩子差不多大,放在一处甭提多招人喜欢了。

只是,阿念想给孩子们取名的事又泡汤了,因为何子衿出月子后,吃过满月酒,择了个中午太阳暖和的时候,把孩子围严实了,与阿念一道抱了孩子过去给朝云师傅看一看,朝云师傅房间暖若三春,一见两个小家伙,朝云师傅就笑了,笑,“阿曦阿晔生得眼睛像你,鼻子嘴巴都像阿念。这两个,鼻子嘴巴都像你。”

何子衿笑道,“祖母也这样说。儿子一般多像母亲的。”

朝云师傅颌首,“正好阿晔阿曦都大了,该正式念书了。”意思是,有这两个宝宝,朝云师傅又可以养了。

何子衿:是她意会错了朝云师傅的意思么?

朝云师傅:完全没有意会错!

阿念:又要抢我家孩子!朝云师傅你上辈子不会是人贩子投的胎吧!

然后,朝云师傅给了两块玉,一则刻以昀字,一则刻以晏字。

于是,两个宝宝的名字就定了,老三大名江昀,老四大名江晏。

然后,可想而知阿念爸爸看到这两块玉佩的感觉了。阿念那怨念之深,回家都憋不住,直接就同子衿姐姐抱怨出来了,阿念道,“朝云师傅也是,阿晔阿曦的名字就是他取的。老三老四,起码留一个给我啊!”

何子衿道,“名字谁取不都一样么。”

“这怎么一样。”他儿子!他闺女!取名权应该是他的!总有人越俎代庖是怎么一回事啊!

不过,阿念取的名字也没浪费,胡文在三姑娘刚有了三郎时就说把孩子们的大名儿都取出来。如今三郎满月酒都过了,眼瞅快年了,名儿还没取好呢。尤其看到人家江昀江晏的名字,胡文觉着,还是阿念这探花郎取的名字有意境,就托了阿念。

阿念问,“阿文哥,重阳他们从哪个字的?”大户人家一般规矩多,如阿念,他反正没亲族,故而,给孩子取名自己就能做主。如胡家,名子颇是有讲究。

胡文道,“这个你看着取就是,无所谓,我们家嫡出的按家里辈份取,庶出的随便,按不按都没关系。”这话也就是胡文现在也算事业小成了,说起来才觉着不苦逼,以前胡文每想到此事就苦逼的不得了哩。

阿念现成就有好名字啊,阿念道,“那不若就从日字上取,日为太阳星,有正大光明之像,最好不过了。”

胡文很是愿意,想着阿晔阿曦他们都是从日字上取的,孩子们自小在一处,比亲生的兄弟姐妹也不差什么的。便道,“你有学问,给我想几个好字来。”

阿念简直信手拈来,把先时给自家老三老四取的名字就送给胡文了,然后,又添了一个明字。于是,重阳、二郎、三郎的名字就分别为:胡曜,胡晓,胡明。阿念还给解释了一回,“日、月、星,均称为曜,重阳是大哥,取这个名字,最为稳重。这个晓字,有破晓黎明之意,又有明晓事理的意思,希望二郎以后成为明晓事理的孩子,不管做什么,以后纵有坎坷,都能否极泰来,顺顺当当的。明字,就取光明,明白之意。三郎是小儿子,上有大哥二哥,他只要做个明明白白的孩子就行了。”

胡文觉着,自己这兄弟真不愧是探花,就是有学问啊。胡文还特意谢了阿念一席酒,回头把孩子们取大名的事同三姑娘说了,三姑娘道,“阿念学问深,这名字必是不错的。”什么好啊赖的,重要的是,儿子们终于有大名了。

何子衿生孩子生得顺顺当当,坐月子也坐得顺顺当当,就是生产过后腰间的赘肉就得靠以后慢慢减下去了。当然,脸也圆了一圈儿,何子衿每每揽镜,总埋怨她娘把她营养太过。沈氏笑道,“别不知好歹了,你一生就是两个,营养差了奶水就供应不上,岂不是要饿着孩子。这会儿急什么,待孩子断了奶再减些肉就成了。你现在也不胖。”又说,“现在真是日子好了,我生你的时候,身边就一个翠儿,你祖母身边一个余嬷嬷,周婆子既要管着做饭打扫院子收拾杂物,那会儿是你外祖母过来给我伺候的月子。每天你那尿布是洗了一盆又是一盆,你外祖母和余嬷嬷轮替着才洗的过来。现在多好,有的是丫头婆子,要吃什么,虽说山珍海味没有,鸡鱼肘肉也是管够的,你倒还嫌弃上了?”

余幸笑道,“要是姐姐顾不过来,不妨寻两个可靠的奶娘。”

何子衿笑,“当时生阿晔阿曦的时候,就怕是两个,奶水不够吃,当时你姐夫就想寻奶娘。他们俩那时还好,初时是够的,到五六个月的时候,就有些不够了,不过,那会儿就能添一些辅食,吃奶便少了,就没用奶娘。”

余幸点点头。

何子衿出了月子,沈氏再不多留,就同丈夫回了北昌府,丈夫还有公差要交呢。

俊哥儿因明年要雄心勃勃的考案首,也一并回去用功了。

何子衿已是把年礼都预备了出来,就让父母一并带回去。还有三姑娘给预备了,足足两车。沈氏道,“这么些,可怎么带回去?”

何子衿笑,“余镖头他们要去州府的胭脂铺子送货,索性多着几人,也就是了。”

也是天意使然,不然,何恭出门顶多是多带几个家仆,何况这次有好几个书吏相随,就是家仆也没多带。因着有闺女和三姑娘给的年货,东西多,便同余镖头几个一道了。

不过两日,余镖头就护着何恭沈氏夫妇回来了,连带着几个书吏,瘸的瘸,拐的拐,基本上身上都带了伤的。阿念不由脸色大变!

第374章 北昌行之六十二

第374章

何恭与沈氏形容还好,几个书吏身上有些伤,余镖头胳膊挨了一刀,另有诸护卫府兵也都有些挂彩,可见当时都是尽了心的。如今相携扶靠的重回到县衙,余镖头这等惯常在外行镖的还好,如何恭沈氏及几位书吏,脸色都十分不好。倒是俊哥儿,虽额角有个大青包,倒仍是神彩奕奕,腰间还挎着把短刀,半个袖子削没了,俊哥儿却是昂首阔步,扬头挺胸,仿佛不是落难归来,而是得胜还家。

何恭是个细心人,不忘与阿念道,“先不要让人进去传信,莫要惊吓着老太太。”生怕吓着老娘。

俊哥儿在一畔道,“爹,你与我娘先去里头歇一歇吧。姐夫,还是着人读窦大夫过来,咱们这里伤的伤,吓得吓,得诊一诊才好。”然后,俊哥儿对着大家伙道,“你们歇着,我把路上的情形与姐夫说一说。”

大家本是被追杀的险丢了性命,给俊哥儿小大人似的这么一通吩咐,倒叫人好笑。不要说余镖头等这些素来悍勇之人,便是几位年轻的书吏也心下觉着,学差大人家十五六岁的公子都能如此谈笑风声,咱们这把年岁,就是装,也得装出个体面来。于是,纷纷也挺直了身子,拿出了读书人的斯文淡定宠辱不惊来。因回到县衙,沈氏这心总算是放了下来,嗔道,“你头又不疼了,越发作怪。”

俊哥儿正色道,“当然得先说正事,娘,你去后头歇着吧。”

沈氏自认为不算个胆小的,但也没想到次子这般胆色足,沈氏原想携小儿子一并去后宅将息的,不想小儿子死活不去,丈夫自然也不能丢下手下与自己去,沈氏便道,“你们把路上的事与阿念说一说,我去老太太那里坐坐,以免她老人家担心。”

何恭拍拍妻子的手,见闺女出来了,便让闺女扶妻子进去了。

沈氏低声同女儿道,“我先梳洗再去老太太房里。”

何子衿自是晓得,她这里本就有沈氏的衣裳,命丫环找出来,沈氏里里外外都换过,重洗漱梳洗好。何子衿命把这身烧了,时人都有这风俗,倘是经了凶事,身上衣裳烧了,去去晦气。丸子端上一盏桂圆茶,何子衿捧给母亲吃了,让丸子下去安排诸人的住宿饮食,以及这身上带伤的,汤药煎服,还有饮食注意之类。丸子领命去了,何子衿这才问起路上之事。沈氏呷口热茶,这才定了心神,叹道,“真真是吓死我了。以往来去都无事,我们走到半路,就遇上了强盗,亏得有余镖头他们勇武,带的几个府兵也敢拼命,后头又有行商经过,那强盗见路上来人,这才跑了。”

何子衿道,“我爹既是公差,出门都会打出官府的旗子来,就是有强盗,一般也不敢抢官府的。”这其实算是强盗界不成文的规定了,因为,除非是末代乱世,不然,抢官府的风险远远比抢富商的风险大的多。一般来说,如果强盗敢对官府下手,那么,整个官僚系统都不会姑息这件事的。沙河县前任许县尊遇刺便是一例。

何况,他爹有什么好抢的,一个文官,几车年货,又不是押官银的银差。

沈氏道,“要不说也奇怪呢,从府里到县里,常来常往的,从没出过这样的事。”

何子衿道,“这几年,尤其是自先许县尊遇刺之后,治内安稳,强盗其实少见了。就是有强盗,打劫富商也比打劫娘你们有赚头。”

沈氏道,“那两车年货不值什么,你那一车的胭脂水粉可是值大价钱的。”说着一叹,“估计得糟蹋些。”

“只要人没事,东西就是全毁了也无妨。”何子衿又担心她娘胆小,很是安慰了她娘几句,沈氏笑道,“虽先时有些怕,可想着,俊哥儿才多大个人,都一点儿不怕,我这心里也就不大怕了。”说着又夸起儿子来,“以往我总说他臭美爱讲究,不想遇事半点儿不怯,还挡在我跟你爹的面前,砍伤了一个强盗。你说,平日里可看不出俊哥儿是这样勇武的性子呢。”

“还真是人不可貌相。”何子衿也笑,“就那刀,还是阿涵哥送阿冽的,给他死缠烂打的得了去。我还以为他就做个摆设呢,不想倒是有些胆量。”

“可不是么。”沈氏很有些骄傲,道,“起码不是个窝囊孩子。”虽然受了惊吓,但遇到危险,有丈夫儿子护着,对于一个女人,这自然是值得骄傲的一件事。

“看娘你说的,这要叫窝囊,那就没不窝囊的了。”何子衿很知道她娘这毛病,想夸谁不直接说,反是非要说不好,然后引得你说好,她便欢喜了。叫何子衿说,她娘跟她祖母这婆媳做久了,俩人某些地方也越发有些像了。

何子衿说着话,窦大夫来了,请窦大夫先给她娘诊了脉,无非就是有些受惊,开了两剂安神的汤药。何子衿又请窦大夫去前头给她爹几人看看,送窦大夫出门,何子衿方道,“这强盗来得有些稀奇,眼下我这里离不得,您一会儿回去,同闻道师兄说一声。”

窦大夫出身太医世家,其伯父就是上任太医院院使,窦大夫又被宫里派给朝云道长,对于朝云道长的身份,自然是心中有数的。窦大夫虽不知强盗事件到底因何而起,但想着方先生住在这里,附近竟有强盗,而且,胆大包天的还敢来抢学差大人的车队,这事,自然要知会方先生身边的侍卫一声的。

窦大夫郑重应了,又去前头给何恭几人诊治。

何恭只是有些受惊,眼下也无妨了,毕竟身边妻儿都没伤着,而且,己方这些人,纵有些伤着的,好在没有出人命,也是幸事中的幸事。

余镖头的伤有些厉害,好在他是个常出门的,身边习惯性的会带些创伤药,已做过简单处理。窦大夫另给开些外敷内服的药。余者,大伤小伤的,窦大夫都给看了看。俊哥儿额角那大包,别人都让他先瞧,他还摆着手让人,硬是最后一个看的,还央窦大夫,“窦叔你可得给我开些好药啊,万不能留疤,我还没娶媳妇呢。”逗得人又是一乐。

还有书吏道,“二爷这般英勇,想要什么样的闺秀,说出来,要是有配得上二爷的,给二爷做个大媒。”

俊哥儿道,“要求也不高,长得好看就成。”

何恭笑斥儿子,“真轻狂也。”

大家都说,“大人这般说就不对了,咱们二爷要才有才,要貌有貌的,娶妻自然也要才貌双全的。”大家哈哈大笑,纷纷说要给俊哥儿做媒,这一说笑,便把先前遇袭之事都丢开了。主要也是,这些书吏大都是北昌府当地人,北昌府民风彪悍,便是文人,也是有几分胆色的。何况,这遇着强盗,也是多赖学差大人家的护卫相护,就是学差大人的公子都能挺身杀贼,并不是怂货。道义未失,人心犹在,故而,很快就缓了过来。何况,经此盗匪之事,待得回了府里,还能多上一笔谈资。

沈氏喝了几口茶,厨下便送了汤面过来,鸡汤香蕈的银丝面,汤头上还飘着几根碧绿青菜,在这隆冬季节,很是勾人食欲。沈氏今已心安,闻着面香便有些饿了,就一面吃着面,一面寻思着这件事情如何说,才能不把老太太吓着。

待吃过面,沈氏道,“这事要瞒过老太太也不是很难,只是,路上既有强盗,我想着,还是把强盗的事说出来,以后家里人都多份小心才好。一径瞒着不说,倘再出事,岂不后悔。”

“是这个理。”何子衿道,“就与祖母说是路上不小心遇着强盗,这走远路,也是难免的。”

沈氏点点头,先叮嘱闺女,“以后没事不要出门,阿念也是一样。”

何子衿细与她娘打听,“娘,强盗有多少人?”

“总有二十来个的。”沈氏道,“要不是身边有府兵,有余镖头他们,怕是性命难保。”

何子衿道,“二十个强盗,爹也就带了十来个府兵,余镖头他们也不过十来个人,要不是遇着那家商队,怕是真要出事的。”

“可不是么。”沈氏道,“说来也是咱们有命,余镖头他们身上带着功夫,那些府兵也还顶用,大家拿命相搏,故而,一时强盗未曾得手。后来,有商队经过,那些强盗一看咱们这里不好对付,后头又来了人,连忙跑了。不然,真不晓得是怎么个了局?”

何子衿又问,“不晓得是哪家商队,怎么着也得谢一谢人家?”

沈氏道,“说是金家的。”

何子衿想了想,“金家原是阎家姻亲,后来阎家倒了,他家跟着也就不成了,今不过守着几亩田地过日子。倒是他家族里一个旁支行十五的,生意越发兴旺。那遇到的就应该是这位金十五郎了。”

沈氏道,“今天忙忙叨叨的,已是迟了,明儿个勿必备份礼送去。”

“娘放心,我晓得。”

母女俩说会儿话,这才去何老娘屋里,何老娘听说遇到了强盗,也是吓一跳,立刻问儿孙情形。当知道人没事,货也没折损,此方放下心来,又让自家丫头明儿个给金家备份礼,她老人家要亲自去道谢。何老娘道,“眼瞅就要过年了,咱们过年,强盗们也想过个肥年呢。以后再出远门,提前打听了,多找几家一并走才好。人多,强盗便不敢来了。”然后,何老娘还说了些她老人家小时候乱世打仗的事,何老娘道,“这会儿就算天下太平啦,以前我小时候,灾荒不说,今儿个姓李的带兵来了,明儿个又换了姓张的,出门不要说强盗,那兵们比强盗可厉害多了。乡下庄子送东西进城,一经城门就能少上三成,恨得人牙根儿痒。”又与有些担忧的女眷们道,“遇到强盗也不要怕,一般强盗就是抢东西,除非是丧心病狂的,不然,杀人的少。像出门,一定得多带些人,带足了人手,强盗一见你人多,自己就不敢抢。要是真倒霉遇着强盗,打也打不过,就先丢开财物,立刻逃命。倘被强盗追上,千万不要装好汉,立码投降,再许下他们钱财叫家里来赎。总之,保命要紧。”

何老娘这套理论,当真令何子衿刮目相看。倘这话是别人说的,不以为奇,但这话是她祖母说的,她祖母是谁啊,一个铜板都要揣肋条骨的人哪竟然能说出,许下钱财,保命要紧的话来!所以说,人都是会变的,要是以前,估计她祖母肯定是舍财不舍命的主。

不想,她祖母继续道,“反正有阿幸她祖父,啥强盗抓不着啊。待把强盗抓了,银子照样能一分不差的拿回来。”说着,还很是满意的看大孙媳妇一眼,深觉是给孙子结了门有权有势的好亲!当然,这会儿何老娘已是将先时被大孙媳妇从北昌府气到沙河县来的事了!

何子衿表示:…她祖母果然是算计长远啊!连有权有势的亲家都想到了!

余幸则是笑道,“是老太太说的这个理。”又问大姑姐,“姐夫那里人手够不够使,要不去州府调些人手过来。”

“眼下估计已派人去搜寻那起子强盗的下落去了,倘力有不逮,阿念会同府里求援的。”何子衿道,“好几年都是太太平平的,如今出现匪类,以后咱们出门也都要小心一些。”

三姑娘也说,“这倒是,小心无大错。”

沈氏也这般说,何老娘道,“不论谁出门,都多带几个人。”又说,“孩子们上学放学,多派几个侍卫去接。”

大家商量着如何出门要小心的话题,何恭将前头事情料理好,就到老太太屋里来了,老太太见儿子也是个囫囵个儿,身上并没有伤着,便问,“我俊哥儿呢。”二孙子呢?

何恭道,“跟着庄典史阿冽他们查强盗去了。”

沈氏忙道,“如何让他出门,他脑袋上肿个包,该先把伤养好。”

何老娘立刻问沈氏,“不是说都没事么,怎么俊哥儿伤了脑袋?”

何恭道,“脑门儿撞了一下,没什么大碍,我让他与我一道过来,他还说查案要紧。他懂什么查案,跟着凑热闹罢了。”

见孙子还能查案,可见的确不要紧的。何老娘并不是太娇惯孩子的性子,只是,听儿子这样说,也有些不爱听,道,“俊哥儿那孩子,机伶着呢。”

一说这个,沈氏就来了精神头儿,立刻把当时来了强盗,二儿子如何勇武的事儿说了一遍。沈氏道,“我一见有强盗就吓的了不得,俊哥儿刷就把刀抽出来了,还护着我跟他爹呢。”

何老娘很是担心,道,“如何这般胆子足,以后可得告诉他,别强出头,万一碰着伤着,可如何是好?”二孙子咋这实诚啊,这打强盗的事,交给别人就好,自己当先藏起来才是。哎,真是太实诚啦!待二孙子回来,她可得好生同二孙子说一说这保命之道啊!

何恭则不认同他娘的话,道,“男子汉大丈夫,若实在不能则罢了,倘身负勇武而不出头,或胆小瑟缩,或漠视旁观,这成什么人了。”

何老娘气地,“我是胆小瑟缩的。”

何恭不知道他娘刚刚发表的保命守则,不过,听口气也知道这一番言论显然是得罪了老太太。何子衿笑道,“祖母,我爹跟你说的又不是一码事,你说的是咱们这样的妇孺,遇着强盗,不必以卵击石,保命为先。我爹说的是男子汉大丈夫,自当奋勇凶贼。”说着,何子衿念叨老太太,“这可真是有了孙子就忘了儿子,我爹这受了惊,也没得您老怜惜一二啊,光顾着孙子了。唉哟,您老这眼里除了孙子还有谁呀!”

何老娘傲娇滴表示,“我们胆小瑟缩人就这样儿,眼里单只有孙子。”

何恭连忙拱手赔笑。

何老娘虽则有一套保命守则,但对于很勇武的二孙子,也是极得意的。只是,俊哥儿这除了勇武,也不知怎地又添了这好吹牛的毛病。或者是遗传自祖母的吹牛基因作祟,俊哥儿傍晚与兄长回家时,额角顶着个大青包,也半点儿不耽搁他在祖母屋里将如何勇斗强盗的事说了十遍有余。最后,把一家人都听困倦了,俊哥儿这才有些遗憾的闭了嘴,深觉家里人老的老弱的弱,以至于精神头儿有限,这不,他还没把勇斗强盗的事儿说过瘾呢,他们就先撑不住啦!

不过,俊哥儿也收获了一帮子小弟,以兴哥儿为首的重阳啊、二郎啊、二宝啊、阿曦啊,都对俊哥儿祟拜的了不得。成天介找俊哥儿吃饭,巴结俊哥儿巴结的唯俊哥儿之命是从,只要俊哥儿在家,这几人必是围着俊哥儿转的。你说把阿珍急的,他觉着,他的阿曦妹妹要移情别恋啦!

至于一向心眼儿密的大宝和阿晔,现在有事没事的就爱腰上挂一把木头刀去街上瞎转,只恨不能再遇到一拨强盗,好让他们也出一出锋头啊!

最忙的人,除了过去金家致谢与烧香拜佛的何老娘沈氏,就是阿念何子衿夫妇了。辖内出现强盗,阿念自不会轻忽,这几天都在忙着搜捕强盗之事。而何子衿,在闻道师兄与阿念确认那拨人不是冲着朝云师傅,而十之*是冲着她爹娘来的情形下,心下不禁迷惑起来:她爹她娘祖上三代清清白白,既不富,也不贵,更没得罪过什么人,这些人要对她爹娘下手,图得什么呀!

第375章 北昌府之六十三

第375章

完全没理由遭遇强盗的人,遭遇了强盗!

当然,也有最大的一种可能性,就是,何恭沈氏运道不好,遇着了强盗!

这种可能性么…

反正,阿念与子衿姐姐连这种是不是金家人自导自演的比较忘恩负义的想法也有过的,但查过去,并没有查出金家有什么不对劲。

而且,阿念真不是没本事的,他一路摸到那伙山匪的老巢,直接向府里调兵,年前竟还立了个缫匪的军功。也正是因此,才确定,此事当真与金家无干,是有人出钱让山匪绑票何恭与沈氏。原本那伙子山匪真没当回事,想着,纵是个官儿,也不是高官,也没什么深厚背景,这种人,不难抓,打个闷棍直接一装麻袋就能扛出城了。所以,真得说何老娘与沈氏这些年的菩萨真没白拜,倘何恭与沈氏在北昌府,估计早就被绑票了。今年不是三姑娘何子衿都生孩子么,沈氏为了伺候月子,直接到沙河县住了三个月。何恭自学政大人那里也领了外差,开始巡视下面各县的教学情况,甭看北昌府穷,地方委实不小。这一个县一个县的,绑匪们也不晓得何恭去哪个县了啊。沈氏伺候月子又不出门儿,何恭找不到人,连俊哥儿都到了沙河县,北昌府的何家就剩下周嬷嬷主事,周嬷嬷一个做饭的,一把年岁了,抓她也没用啊。客人催的急,绑匪实在没法,只得在沙河县是准备守株待兔来着,好在没白守,守了仨月,何恭沈氏这终于要回北昌府了。然后,他们原是打算路上下手的,谁料得余镖头等都还有些功夫,就是那些府兵,因着余巡抚向来严明,府兵这种一般来说作战能力不强的兵种,也很帮了些忙。以至于,山匪一时竟不能得手。然后,何家又很有运道的遇上了金家的商队,这伙子山匪也称得上时运不济了。

把山匪来回拷问,也就拷问出了这点子有用的。至于买匪绑票的人,按山匪头子的招供画了影像,但搜遍整个北昌府也没找着。

余巡抚直接派了一队府兵保护何家,原本余巡抚还想邀请何恭夫妇来家里居住呢,但,何恭想着,那样有些着眼了,就婉言谢绝了余巡抚的好意。

至于其他的,纪大将军在临年下也着了一队百人护卫队过来接了继女与长子回北靖关。当时,时已入腊月,也就让何老娘带着阿冽余幸夫妻以及兴哥儿,一并跟着百人护卫队回了北昌府过年。

何老娘见着余巡抚给自家派的府兵,很是得意的同沈氏道,“余亲家当真是个好人,多顾着咱家哪。知道路上险出事,还给咱们派了府兵,这要搁别人家,再没这样体面的。”

沈氏,沈氏光担心会不会是因着强盗的事没完,所以巡抚大人才能派的兵呢。主要是,出门一见这些兵,她,她这心里就有些紧张。何老娘完全无此担忧,何老娘与儿媳道,“你呀,素来心小,这都看不明白,这是老亲家给咱家作脸哪!老亲家把府兵一派,意思就是说,谁要再敢打咱家主意,那就是与巡抚大人做对!你就放心吧!”

沈氏道,“我就是担心那案子还没结,要不,怎么老大人还派兵过来。”

“哪里没结了,山匪都抓起来了。阿幸与我说,阿念临任期满得这么一个缫匪的功劳,明年定要升官儿的。”何老娘喜滋滋道,“咱丫头就是旺阿念,先时一定亲,阿念立刻就中了解元,后来生了阿曦阿晔,立刻就谋了外放,正经实缺,虽地方比不得帝都,但做县尊老爷可比做翰林老爷风光一千倍不止。如今这生了阿昀阿晏,你说说,这又立一大功。唉哟喂,咱丫头咋这么旺哩。”

何老娘都琢磨着阿念明年要升啥官儿以及她老人家如何跟着一道风光啥啥啥滴啦~

有婆婆这么插科打诨的一解释,沈氏也不禁想,是不是自己真的想多了。反正,何老娘是乐观的了不得,尤其是余幸在年前诊出了身孕,何老娘更是手舞足蹈,直道,“明儿就去庙里上香还愿。”

沈氏见家里有了大喜事,再顾不得多想强盗的事,一颗心全在儿媳妇肚子上了,沈氏笑道,“那天阿幸抱着阿昀把尿,那小子一泡就尿阿幸身上了,我就说是大大的吉兆。”又笑眯眯的说儿媳妇,“你这孩子,先时竟无所觉么?”

余幸极是欣喜,不自觉的抚上平坦的小腹,又有些不好意思,道,“上月身上没来,我又怕不准,白令婆婆跟老太太空欢喜,就没说。不竟是真的。”

何老娘道,“一定是的,唉哟喂,我的重孙儿哟。”盯着孙媳妇的肚子就拔不开眼了。余幸给太婆婆那火辣辣的目光都看羞了,沈氏担心儿媳妇有压力,笑道,“孙子孙女都好,咱家男孩子太多了,我就盼着头一胎是闺女,我想要个孙女。”

何老娘忙道,“先生儿子,再生闺女,也无妨的。”直觉着儿媳不会说个吉利话,哪里有头一胎就盼闺女的。

沈氏笑道,“头一胎是闺女,闺女贴心,跟咱们子衿一样,能照顾底下的弟弟妹妹,多好。”

何老娘一想到自家丫头片子,也不能昧着良心说闺女不好了,于是,何老娘就勉勉强强的道,“那也成吧。反正又不是生一个,头一个是闺女也不错,闺女贴娘的心。”

余幸这刚有了身孕,婆婆太婆婆的就对于是生闺女好还是生儿子好进行了一番辩论,辩论的余幸到了巡抚府,与祖母说起来都是,“我们家老太太喜欢重孙子,我们太太就盼孙女。”

余太太笑,“要是跟你大姑姐似的,生对龙凤胎最好。”

余幸笑道,“谁不想生龙凤胎啊,我长这么大,就见大姑姐生过,她真是有双生的命,这又生了阿昀阿晏,长得可好看了,特像我大姑姐。”

余太太道,“一般来说,养女随姑,你要是生了女儿,多会像你大姑姐的。”

“大姑姐相貌是没的说,我们大姐夫,唉哟,祖母你不知道,大姑姐说句话,比圣旨还管用呢。”余幸笑的直摇头,“要是我生个小闺女像大姑姐,一准儿是个美人儿。”

余太太道,“就是性子像,以后也没你愁的,你大姑姐多能干哪。”

“这倒是。”余幸也很承认这一点,悄与祖母道,”我大姑姐那人,非但能干,说来真是个敞亮人,她那胭脂水粉的铺子,初时我觉着没啥,不就是自己配了些红参润肤膏么,现在卖的可好了。西凉那边儿,连带着比西凉更远的蛮国,每年不知道要买去多少。连带咱们府里,但凡有些家私的太太奶奶们,多有用这个的。先时我就是胡乱给出了几个主意,大姑姐说照着我说的那般改进还不赖,今年大姑姐给了我一千两分红。我没想要,大姑姐非要给。”

余太太笑,“看吧,先时你还说婆家清贫,人家清贫,可人家一点儿不小器。”

“婆家的宅子也的确是小了一点儿么。”余幸想到刚刚成亲在婆家的事,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撒娇道,“其实婆婆不是没钱置大宅子,以前我不明白婆婆的苦心,现在明白了。下头毕竟还有两个小叔子呢,自然要精打细算的过日子。主要是相公家底子薄,不然,要搁个底子厚的人家,一家子都是过日子的人,婆婆也精明能干,不知如何兴旺呢。就是现在,也是越来越好,我想着,等我生了孩子,也把铺子收回一间,做个生意什么的。”孩子还没生,余幸就开始琢磨着给孩子揽家业的事了,也就能理解婆婆精细的缘故了。做父母的,哪个不想多给儿孙留下一些。

余太太笑道,“那就看你了,眼下不急。眼下先顾着你的肚子,平平安安养好胎,再者,服侍好孙女婿,让孙女婿用心念书,明年就是秋闱的年头儿了,你祖父说孙女婿的文章,问题不大。但也不能松懈,秋闱之后还有春闱呢。”说到科考,余太太脸上多发几分郑重。

余幸连忙道,“我晓得。就是一百个铺子,也没有相公秋闱要紧。”

余太太一笑,“明白就好。”

余幸有了身孕,两家都极尽欢喜。

尤其是即将当爹的阿冽,孩子还没影儿呢,就弄了一堆玩具回家,每天必说,“我闺女如何如何。”

余幸第一胎是比较想要儿子的,听丈夫不停的叨咕闺女,余幸道,“怎么这么喜欢闺女啊,这要是儿子,你不不乐意是怎地?”

“哪儿能不乐意啊。”阿冽摸着媳妇的肚子道,“只是,我已与阿念哥说好了,咱们有了闺女,就与阿念哥做个儿女亲家。阿昀阿晏是今年生的,咱闺女是明年的日子,正好大一年,同年般配。要是配阿晔的话,阿晔明年就七岁了,有些大了。当然,如果孩子们实在投缘,也不是不行。反正阿念哥仨儿子,随咱们闺女挑。”

余幸都不晓得此事,狠捶了丈夫一记,“你怎么不与我说!”

“这不是说了么。”阿冽道,“是去岁说定的了,那会儿你还没怀上呢。我担心说了,你再急怀孕的事。你不常夸阿晔他们吗?”

余幸哼一声,算是领了丈夫体贴的情,还是有些不满道,“孩子好是一回事,亲事是一回事,万一以后脾气不相投如何?”

“我就不信,难道阿晔他们兄弟三个都与咱闺女不相投?”阿冽很是看好这桩亲事的,道,“你不是常夸阿昀是福星么。”说着,阿冽搔搔没毛的下巴,道,“其实我比较喜欢阿晔,这小子念书上十分伶俐,阿念哥就是探花出身,以后说不得阿晔得考个状元呢。要是阿晔中状元,你说这亲事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