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昀立刻道,“早上我都是想起床的,就是阿晏总拖累我。”

阿晏哪里认,道,“是你赖床比较多好不好!”

俩人为谁赖床比较厉害的事,险些再干一架。何子衿问他们,“今天为什么打起来的?”

阿昀道,“还不是曹双眼红我们在班上有人缘儿么,现在班里好些同窗都愿意跟我们玩儿了,他眼气,就没事找事。今天下课跟同窗约好放学时要玩儿蹴鞠的,结果那姓曹的过来就撞翻了我的书桌,还踩我的书,我叫他赔礼他还不赔。这不就是找打么?”

阿晏道,“就是,他一人,打不过我们俩,还叫家里人过来。真没种!”

阿昀在一畔点头,“就是,特没种!”

好像说得他俩打一个多有种似的…

何子衿继续问,“你们这么跟那曹家小子打架,不是说他有许多狗腿子么,那些狗腿子没上手?”

双胞胎很自豪道,“我们也有自己的朋友啊!”

哦,原来双胞胎在班里人缘还不错,起码没被人群殴。

打架的原因很简单,何子衿问清楚后,又气那夫子拉偏架,问,“你们那先生姓什么呀?”

阿昀道,“姓朱。”

阿晏补充道,“朱先生就是这样偏心眼儿,平日里在课上,看谁家里长辈官儿大,就看谁顺眼。他以往就总夸那姓曹的,一次都没夸过我们,现在还拉偏架。”

阿昀跟在一畔点头。

何子衿听完这事倒没有直接说朱先生的不是,毕竟这是做先生的,当然,何子衿也没说朱先生的好话,她道,“可见便是尊者也不是全都自持身份的,他这般不自重,你们也就以常人待他便是。”

双胞胎能攒这一肚子怨气,本也不是对先生多敬重。

反正,娘亲替他们报了仇,找回了场子,双胞胎把事情说明白,就逗着小郎玩儿去了。

待余幸杜氏闻信过来,双胞胎已经没事人一样了。

俩人看到双胞胎脸上的伤都是面露惊色,妯娌二人原也以为双胞胎是打人的一方,没想到是被人打了的。余幸尤其见不得这个,主要是她文官家庭出身,向来是文斗不要武斗的。余幸脸色都白了,直道,“堂堂官学,竟有这样的事!”这不只是关乎双胞胎的安危,余幸直接就想到儿子们的安危,官学这样不安全,那儿子们以后是不是也可能被人这样欺负!

杜氏就好许多,杜氏家里虽也是文官,不过,杜氏的父亲杜寺卿出身北少林,一身的功夫,就是杜氏,其武功都不在俊哥儿之下。杜氏一见就问双胞胎,“有没有打回去?”

双胞胎抢着回答,“打回去了,娘亲把曹双他叔脸都打肿了!”

然后,妯娌俩看向大姑姐的眼神颇是复杂,余幸是震惊,她,她不知道大姑姐还能揍翻男人好不好!杜氏是觉着,先前收到的消息不准啊,都说大姑姐极温柔和气的人,原来身手这样好啊!

因为自家总的来说没有吃亏,妯娌俩稍稍平复了些。

何子衿让双胞胎带着小郎出去玩儿,这才与二人说起今日之事来,何子衿道,“气得我,那火压都压不住,孩子们打架是孩子间的事,不管是你打了我,还是我打了你,没见有大人上手的。他曹家这样不讲究,就别怪别人不给他家面子。”

余幸道,“这曹家也欺人太甚了。”

杜氏也说,“谢家苏家多有子弟在官学念书,从没有这样的事,自曹太后被尊太后位,这官学也没个骨气了。”她寻思一回,道,“咱们这里还需有个对策,以免被曹家反咬一口。”

余幸亦点头称是。

何子衿道,“我令阿晔出去打听这曹家小子的底细了,这事儿要没个交待,我跟他不算完!”

见大姑姐已有准备,二人就没再多说。

何子衿却是不知道,她这一出手,直接一战成名,成了官学的知名人物。

当天不知多少小学生回家跟家里说呢,双胞胎的娘把曹双跟曹双他叔打死了!什么?双胞胎是谁不知道?就是双胞胎啊,他家还有对龙凤胎的兄姐,知道了吧!

唉哟,原来是江红人江太太啊!

啥!江太太打死人啦!

好吧,当天帝都城官宦圈里的新闻是,据说当今大红人江太太把曹太后娘家侄孙打死啦!

出人命案啦!

这传闻虽有些夸张,但也不算夸张的没了边儿。

主要是,何子衿刚把双胞胎带回家,准备再跟曹家算后账的时候。先时被何子衿抽了一顿嘴巴的家伙又来了,而且不是一个人来,是带了一帮子下人打手过来的。

何子衿真是开了眼界!

杜氏反应快,立刻就组织起自家的家丁,准备迎战了。

二郎连忙道,“二舅妈你先别急,我出去看看。”

宫媛一把拽住他,道,“切不可出去,外头小厮们都将门关上了,你爬梯子看看还罢了。”

“我晓得。”二郎道,“阿晔这就快回了,我得往墙上看着些,他可别傻乎乎的撞上来叫人揍了。”

双胞胎让长辈们看好小郎和阿烽,也跟着二郎哥去观察战况了。俩人小拳头捏的紧紧的,小脸儿有些微微泛红,心下有些紧张,却又带着些微说不出口的激动。

二郎先隔墙将事与沈家说了,让沈家也关好门,还有后邻,原梅家的宅子,如今是沈丹沈朱两小家在住,二郎也跟在家的阿丹叔提了个醒,叫阿丹叔去衙门报案,好几十口子强盗围攻四品侍读的府上,可非小事。

二郎趴在墙头,指着下头围攻江家门口的一干持枪带棒的匪徒们,与双胞胎分析道,“要是知道敌人强,千万不要硬碰硬,先忍一时,待帝都府里衙差们来了,后头再想法子。”

阿昀问,“衙差来了还不将这些人都抓走么?”

二郎道,“这是太后家的亲戚么,就是抓走,怕曹家也要想法子捞人。”

“那要怎么办啊?”阿晏有些泄气道,“咱家又没人比太后官儿大。”

二郎道,“凡事离不开一个理字,再说,知己知彼,方百战不殆。这急什么,要是全凭官大官小决定,世上的事就简单了。不然,你说太后官儿大,那怎么曹家小子说话,你俩不听啊。”

双胞胎听不听得懂的,反正还跟着装点头。

要二郎说,这种光天化日之下围攻官员家宅的事,纯粹是脑子有病啊!就真是恶霸,干坏事前也得找块布蒙脸上呢,哪里有这样明晃晃持枪带棒就干的!

阿丹报案还没回来,就见一队御林军驰马而来,驰马的是带头的玄甲小将,后头跟着一队玄甲兵士,人不多,约摸三十来人。这些人,来了二话不说,直接将人揍翻,然后绑一串带走了。至于带头的曹氏男子想介绍一下自己的出身来历,直接就有人卸了下巴,而后,此人立刻口水流了一襟,话都没说得出一句就被绑走了。御林军行动之迅速,动作之俐落,看得二郎与双胞胎都瞪大了六只眼睛,看傻了。

三个人六只眼睛瞪着人家,人家根本看都没看他们一眼,干完差使就直接走人。

待阿丹这报案的带着帝都府的衙役们回来,一看,家门口的人呢?二郎跑出来与阿丹道,“丹叔,刚刚来了御林军,把围攻咱家的强人都逮了去!”

阿丹有些惊讶,“御林军?”

“是啊。”二郎道,“穿黑甲的,当头的是一位十**岁或是二十出头的年轻小将,就带了二三十人,就将那些歹人都带走了。”

御林军一向是皇室专用,如何会来这里抓些打架斗殴之人?但,既然说是御林军将人抓走,帝都府的人也便告辞了。阿丹没让人白跑一趟,奉上丰厚的茶水费,那衙门捕头道,“四爷折煞小的了。”

阿丹笑道,“给兄弟们喝茶。”

那捕头方道谢收了,说打明日起加强周围巡逻,也提醒阿丹家里人出行要小心一些。阿丹自然领情,那捕头就告辞了,心下十分庆幸。这一片都是官宦人家的府邸,故而,一听说这片出事,帝都府没有半分迟疑,立刻派出人手,但心里也知道,敢在这等地界闹事的,那也不是寻常人。如今,事给御林军解决了,又白得了茶水钱,捕头着实觉自己运道不错。

阿丹问门房,门房也不认得那玄甲小将是哪个,不过,甲衣都是御林军的。

阿丹没问出什么来,也不急着问了,先过去看看子衿姐姐还有一位表嫂一位表弟妹,家里都是女人孩子,哎,这事儿闹的。那曹家简直不是个人哪,哪里有这样办事儿的,啥血海深仇的你就纠集一帮子人过来恐吓女人孩子啊!阖帝都都没这样儿的!

阿丹还没进去呢,他娘也出来了,江氏没敢告诉家里老太太、太爷,怕老人家担心,这是听说歹人被抓起来了,她带着大儿媳出来看看。待一行人进去,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江氏道,“就孩子在学里打架,这曹家怎么闹得跟咱家与他家血海深仇似的。”

何子衿道,“不必理那一帮子浑人,我自有计较!”安抚好家里人,待江氏带着儿子、媳妇回了自家,阿晔这才施施然回来,还是阿晔把御林军的事给解开的,阿晔私下与他娘说的,阿晔道,“自从祖父回帝都,就有御林军时常在这一块儿巡视了。”

何子衿问,“你去与你祖父说了官学的事?”

阿晔道,“没,我打听消息回来就看到咱们门外围着好些人,没敢过来,五喜往近了一瞧才知道是有人打上门来了。我就去跟御林军的巡逻队说了一声,这一看就是歹人。倘今日来咱家打砸不拿人,明日就得有人往别人打砸抢了。治安问题,可忽视不得。”难得阿晔说得这般一本正经。

何子衿笑,“你倒是机伶。”

阿晔道,“也就双胞胎实在,官学里多少显贵子弟,不说别人家,谢家苏家两家子弟看着曹家人在官学做老大,心里能痛快才有鬼。双胞胎还以为他俩在同窗里多有人缘儿呢,说不得不知多少人就等着有双胞胎这样的愣子出头给曹家小子个没脸!要不,双胞胎那蹴鞠队给组建的那般顺利?城里看曹家不顺眼的人家不少,他家还真当曹太后上位自家就能效仿太宗皇帝的外家胡家当年呢。要是个明白人家,就是看看胡家主支如今的落败,也该谨言慎行,倒是他家,浑不将别人放在眼里。”

何子衿听着阿晔絮絮叨叨,心下颇是惊讶,好像在自己都没察觉的时候,长子就长出了一肚子心眼儿来哪。

这事既惊动御林军,那就不是能善了的了。

阿念与他娘说起曹双与另一个曹氏子的底细,阿念道,“曹双是曹家嫡系,算是曹太后侄孙辈了,另一个叫曹重,不过曹家旁支。”

何子衿点头,道,“行了,去念书吧。”

“我去瞧瞧双胞胎。”阿晔叹,“可怜见的,本就长得不怎么样,别给人打破相,以后媳妇都难娶。”把何子衿听得哭笑不得,“胡说,我们英俊着呢!”

阿晔主要是去给弟弟们长长心眼儿,说一说这事的利弊。弊端眼下已是不言而喻,毕竟,都给人打上门了,双胞胎在学里也被揍了,但也不是没有好处,那些权贵家小孩儿不提,那些孩子不是身上浑身心眼儿的,就是受家里提点过的,都不肯出头得罪曹家。双胞胎既然出了这个头,就得得到相应的好处。别个不提,双胞胎起码得弄个“不惧权贵”的美名吧。这就足够让双胞胎以后在官学有一席之地了,毕竟,官学里可不尽是权贵,大部分人还是些中低阶官员的子弟。

看双胞胎的性子也不是能去巴结人的,那就得在中低阶官员子弟里占个尖儿,得靠人品行事来拢住这些人,如此,不必他们去与顶尖门第的子弟结交,那些人就会主动与双胞胎交好。

别以为愣子没出头,在阿晔看来,古来能成就大事者,多有些双胞胎这种愣的精神。

阿晔因自身开智较早,故而,遇事更趋于利弊权衡,再进行应对。阿晔自身不具备这样的品质,故而,还挺喜欢双胞胎这种愣的精神,但也不能真叫弟弟们长成俩愣子。

阿晔一面走一面想,对待笨蛋,就得多用心啊。

待家里男人们回家,基本上就都太平了,只是,这事儿再不能这样算了的。就是江家想算了,曹家想是也不能答应,不然,就不会事情发生这许久,曹家也未登门赔礼了。

曹家人不来,阿念也不稀罕!

阿念是谁啊,别看现在做着人人欣羡的帝师,在阿念心里,啥也没有家庭来得重要!心爱的双胞胎小儿子被人打了,趁自己不在家,曹家人竟敢欺上门来!要不是门房机伶闭门求救,万一打进来,伤了妻儿要如何是好!

竟敢打上家门来!

阿念第二天就上书,说帝都匪类横行,竟有人冒充曹太后娘家子弟,率歹人围攻他家老小!把一条街坊的人都吓坏了!而后,阿念又上了第二本,说是官学竟有小学生勒索同窗之事,该小学生因姓曹,就冒充曹太后娘家侄孙,这还了得,这不是给太后娘娘抹黑吗?

其实,大家在帝都城,谁的消息都不慢,基本上该知道的都知道了,知道江侍读的媳妇把曹太后娘家人抽个半死,曹家人围攻江家,还惊动了御林军。

这事儿,大家都不大看好江家,不过,大家心里也都清楚,曹家干的这事儿,委实有些不讲究。只是,在诸人看来,曹家不追究江家也就罢了,谁也没想到,江侍读竟然直接拿出来说了!

而且,说得这般正大光明!

虽然大臣们消息不慢,显然,皇帝陛下就属于消息慢的那一类人。阿念是皇帝陛下的史学先生,陛下对江先生观感虽觉着江先生有些古板,但这也是他的先生。尤其,江先生探花出身,竟将两篇叙事奏章写得花团锦簇,感人至深!小皇帝先是被江先生的奏章感动了一鼻子,继而想到,竟然有人冒充外戚,还打到他家先生家里去,这还了得!小皇帝立刻要有司严查此事。

小皇帝下旨下得这般痛快,还尤其慰问了江先生几句,委实出乎江先生意料之外。江先生恨曹家是真恨,但对小皇帝,还真有些香火情,心下暗自思量:看来陛下尚不知晓此事,而且,陛下还这般关怀自己。

阿念心里的火就消了三分,温声道,“臣只愿帝都太平,臣身为朝廷命官,尚不能保全家小安危。臣只怕,今日有人敢围攻大臣之家,明日就有人敢围攻陛下的皇城。官学更是孩子们念书的地方,若官学都不得清静,叫孩子们学会欺下媚上,而不能专心念书,岂不辜负了陛下对官学的期望。”

江家遭遇这事,都知道错不在江家,可敢上前与阿念说话的人都少,唯小唐总管不管这些,拉了阿念,宽慰他道,“你这事,我也听说了,你莫太过气恼,看陛下心里,都是明白的。”

满朝人都说小唐总管人缘最好,在阿念看来,这真不是没有道理的。只看小唐总管完全不避曹家人上前与他说话,就知这是个义气人。

小唐总管很是劝了阿念一番话,主要是,小唐总管知道,这事往深里一查,怕陛下就不肯再查了。说来说去,到底是陛下外家。小唐总管觉着,阿念恐怕要吃下这个亏了。他主要是觉着,自己年长阿念几岁,两家这些年的交情,而且,小唐总管与沈素也是相识多年,故而劝阿念宽心。

结果,阿念这心还没宽起来呢。然后,没过几日,小唐总管就找到江家,直接大骂起曹太后不知所谓!

要说小唐总管怎么找到江家来说曹太后不是,倒不是因为他与江家关系最好,小唐总管交情好的人家有的是,他来江家,主要是,他与江家都受了姓曹的气,有同理心啊!

作者有话要说:PS:今天非常累,还没改错字,大家先看吧,石头之后就改,晚安!

第459章 帝都风云之十一

第459章

这事儿吧, 小唐大人说来就一肚子气。

他身居内务司总管, 当差对象就是皇室了, 皇家一些生活上的事, 多是自内务司走,别看这差使瞧着不比六部权重,但要论亲近, 内务司与皇室关系最近。小唐总管他爹做过今上祖父仁宗皇帝的首辅,小唐总管本人就是仁宗皇帝与谢太皇太后看着长大的,可见唐家与皇室的渊源。小唐总管做了内务司总管后,当差更是兢兢业业、认认真真, 极是用心, 他也不是那势利眼的脾气, 皇室一应供给,太皇太后、太后、皇帝、公主、皇弟们,自然都是好的,就是那些无儿无女的妃嫔, 一应份例内, 小唐总管也从不会去克扣, 故而,小唐总管一向风评极佳。

结果, 就出了一件让小唐总管火冒三丈之事。

这事, 还得从给两宫太后修建宫室说起。

今上有两个娘,一位嫡母苏太后,一位就是生母曹太后。按例, 太后都是居于慈恩宫,但因现在住慈恩宫的是太皇太后,谁都不敢让这位老人家搬离慈恩宫啊!再说,你叫太皇太后搬哪儿去?就是太皇太后搬了,一个慈恩宫也住不下俩太后是不是?

现如今,苏太后还是暂居做皇后时的凤仪宫,曹太后也是住自己做妃子时的宫室。

今上是个孝顺孩子,就想给两位母亲营建适宜太后居住的宫殿。这原是好事,今上为不使劳民伤财,就将此事交给了内务司,一应花用都从内库出,小唐总管自不会耽搁太后们的事,当天就去听两位太后吩咐。苏太后早有主意,她在太皇太后慈恩宫旁边选了一处未有人居的朝霞宫,准备修缮改建为永寿宫。曹太后不知是怎么想的,兴许是做妃子时住的不大宽敞,曹太后是选了熙和宫、玉琼宫两处相连宫室,准备打通了,建为寿康宫。

俩太后都有主意,按理,内务司照着办就行。

小唐总管真是好心,他在内务司时间长了,颇知皇室规矩,无他:现在后宫,论辈份尊位自然以太皇太后为尊,太皇太后非位辈份高,朝政也是她与内阁同理。太皇太后之下,就是苏太后,这是今上嫡母,先帝发妻,就是曹太后是今上生母,论仪制地位,她也要逊苏太后三分。在天下人看来,这很正常啊,你毕竟是妃妾出身,当然,你生了皇帝,所以,咱们把你尊为太后,但礼不可废,你在嫡室面前,自然是要矮上半头的。

这道理,人人明白。

小唐总管管内务司这些年,只有更明白的。

小唐总管一听曹太后是这样的改建寿康宫,就私下提醒曹太后了,你这宫室弄得太大了,论规格大小,比慈恩宫寿康宫都大些这不大好。

小唐总管真是好心,他道,“太皇太后与苏娘娘自不会多心,唯恐朝中大臣多事,于娘娘声名有误。”不说礼部,就是御史台的御史,那可不是摆设。小唐总管曾在御史台任职,御史是做什么的,就是管着挑毛病的,你谁家哪里有个不对付的地方,御史必要上本。尤其皇家,有个风吹草动的,大家都盯着呢,倘是就事论事还好,倘有那就为了搏己之美名之人,那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你星点儿小事,他就能说得天一样大。小唐总管完全是认为曹太后这宫修的有些逾制,担心曹太后被人挑毛病,这才好心提个醒儿。

曹太后当时见小唐总管说她这寿康宫逾制,当时就不大痛快,不过,曹太后也知道小唐总管是太皇太后跟前的红人,说一声“知道了”。这事吧,要是遇到个虚怀若谷的,还不得趁机拉拢一下小唐总管,哪怕不拉拢,你他得知人家的情吧。结果,不知曹太后是刚做太后还有些不大适应这身份还是怎地,一声“知道了”之后,她,她竟然阴阳怪气了好几句。

小唐总管这人吧,其实不大会看人脸色,因出身缘故,多是别人看他脸色,但,曹太后表现太明显,只要不是瞎子,小唐总管也看出曹太后老大不高兴来了。小唐总管一片好心,结果人家不领情,小唐总管也就不大高兴了。

不过,人家是太后,他也惹不起,只得不理。

小唐总管一肚子气,回家跟媳妇说,媳妇也唯有劝他宽心。小唐夫人叹道,“这有什么法子,只得不与之计较罢了。你想想,当初胡家,不就仗着太宗皇帝吗?以后,她怎么吩咐,你就怎么做,省得好心没好报。”

小唐总管气,“真是狗咬吕洞宾。”

小唐夫人道,“这话家里说说也罢了,莫要在外头说。”心里也很不满曹太后,自己丈夫还不是好心。

小唐总管在家说一回,也不能总絮叨,显得碎嘴。可这事,他这一片好心,结果人家硬是不领情。要是别个人不领情也就罢了,小唐总管不见得会当一回事。

偏生是曹太后!

小唐总管这样的出身这样的年纪,他自太宗年间就开始做官,现在也是四朝老臣,他看得清楚,曹太后再不识好人心,人家到底是皇帝亲娘。而年轻的皇帝陛下,对这位生母十分孝顺。

小唐总管不是为自己,他是想到唐家以后的前景,不禁担忧。

可担忧半日,他本身并非才绝超群之人,越担忧吧,还想不出法子,于是,又心烦起来。就溜溜达达的来了江家,小唐总管想到江家正跟曹家打官司,他亦看曹家不顺眼,就把这事同阿念说了,小唐总管道,“我还不是好心,你说说,世上哪里有这样的事。不说皇家,就单论咱们自家,谁家不是把家里最好最大的院子给家里老太太住,她倒好,把个寿康宫修的比慈恩宫和永寿宫加起来都大,我在内务司当差多年,从未见过这样的荒唐之事!我们家,深受皇家三代大恩,就是先帝在位时,也从没说过我哪里不好!我要是明知不妥而不言,岂不辜负仁宗皇帝与先帝的恩情!结果,硬叫我只管按着吩咐做,这差使真是没法儿干了!”小唐总管气得想辞官!

阿念给小唐总管递上温茶,劝他道,“唐叔你也莫生这样大的气,免得气坏身子,要不是忠耿之臣,谁会忠言逆耳呢?”

“你不晓得,这可不是小事。”

阿念自知此间利害,道,“不如问一问陛下?”他不是为了曹太后,他是觉着,陛下应该与他愚蠢的母亲有一个切割才好。

小唐总管摇头,呷口茶道,“焉有以疏间亲之理?”

阿念沉思半晌,也没什么好主意。小唐总管这句话说得对,世上没有以疏间亲的,你不能在人家儿子面前说人家娘的不是。就是阿念,这做帝王师的,也不能说。

阿念道,“那不妨先等一等。”

“两宫太后的差使,这如何等得呢?”

阿念解释,“我是说,唐叔你不妨就将两宫太后的意思写成奏章上呈陛下,看陛下是个什么意思,别的话自然不要说。”

小唐总管叹,“也只得如此了。”

阿念陪小唐总管一宽心怀,待送走小唐总管,阿念晚上与子衿姐姐说到此事,道,“小唐叔这样的老臣都心寒,真不晓得那位曹娘娘当年是如何进宫为妃的。”

何子衿坐在妆镜前梳头,道,“选后妃又不是选皇后,就如同大户人家给儿子娶媳妇自然样样慎重,要是给儿子纳妾,就随意多了。说来,这或者也是命里该有的,说来,都说当年太宗皇帝生母胡娘娘糊涂,我倒觉着胡娘的做派倒比这位娘娘的强的多。”

阿念取走子衿姐姐手里的桃木梳,亲自为子衿姐姐梳理着一头长发,一面道,“太宗皇帝手握大权多少年,就是胡家耀武扬威也是太宗皇帝亲政以后了。如今陛下尚未亲政,曹家就这般迫不及待。连小唐叔这样的四朝老臣都不放在眼里,不晓得这位娘娘是怎么想的。”

何子衿镜中看阿念面露忧色,问他,“你是不是担心陛下?”

阿念皱眉,“陛下性子温和,很能体谅人,这原不是坏事。可同样的,陛下能体谅别人,自然也能体谅曹家。曹太后要是个聪明人,就当知道收敛的道理。可观她行事,非但不能成为陛下的助力,反是因她之故,让陛下颇为难堪。且,如今陛下尚未亲政,她就要想压太皇太后与苏太后一头,一旦陛下亲政,她的手恐怕就不只在后宫了,还不得伸到前朝来?”

好吧,文人的脑洞就是这样大~从曹太后兴建寿康宫一事,江探花就联想到这许多,就如同自家受了曹家围攻,江探花当朝上的那封奏章一般,“今日能来围攻大臣之家,明天恐怕就要围攻皇城了。”

江探花得出一结论,曹太后就是皇帝身边的祸害啊!

阿念不由自主琢磨着,要是没这祸害就好了。

想到此时此地之间,阿念不由打了个寒噤,何子衿忙问他,“怎么了?”

阿念摇头,“没什么。”悄悄附在子衿姐姐耳际才敢把自己刚刚所想说了出来,阿念自言自语,“我是不是疯了。”一个小小四品侍读就敢想太后是祸害,还想着,要是没这祸害就好了。

何子衿悄声道,“这么想的,怕非你一个呢。”小唐总管都能来江家吐槽一下曹太后,可见心中对曹太后的不满。不是何子衿多想,何子衿认为,恐怕除了曹家及其同党,就曹太后之所作所为,没人能对这位太后有什么好感。

江家对曹太后没好感,曹太后对江家的印象也好不到哪儿去。

自曹家那一伙子被御林军抓走之后,曹家是上上下下的走了不少关系,也没能将人给捞出来。曹太后之母曹夫人进宫就跟闺女念叨呢,“这事儿,原也不是什么大事。那江家小崽子,两个人打阿双一个,把阿双脸都打破了。阿华那孩子,一向是个心实的,见阿双被人欺负,他哪儿能不急?也没怎么着。那江太太,哪里是个女人,二话不说就打了阿华,阿华一个大男人,不好会同女人动手,结果就这么一时的善念,那江太太非但不知阿华是让着她呢的,反是得寸进尺,把阿华的脸都打肿了。后来就说往江家去评评理,没有这样儿的,啊,他家孩子先打了咱家孩子,他家女人又打了咱家人,还唆使御林军把咱们的人抓走,至今没有放出来。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

曹太后一听就不禁皱眉,这跟她听到的不一样啊,曹太后道,“我怎么听说是阿双在学里勒索小学生跟人家银钱?才跟江家小子动手的?”

“咱家何时缺过孩子银钱使?要说别个事我信,要说这事,娘娘信吗?堂堂太后家的侄孙,没钱用!这事儿可能吗?”曹太太道,“咱家虽是寒门出身,可你爹也是官至江浙总督,娘娘想想,就娘娘小时候,咱家可缺过吃穿花用?咱们家的孩子要去跟别人勒索银钱?这样的谎话,叫谁谁信哪?就是江家想诬蔑咱家,也该寻个好理由!”

曹太后问,“那围攻江家是怎么回事?总不能好端端的去讲理,御林军就跑江家去抓人吧?”

曹夫人叹道,“都是误会,娘娘也想想,阿华正年轻气盛,乍吃了亏,气性就略大了些。哎,不说别个,当初他爷爷可是为救你爹死的啊,他又是为了阿双才…我看他,从来就跟看自家孩子一般,这样实心的孩子,如今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倘有个好歹,咱家怎么跟阿华他娘交待啊!”说着,曹夫人就一韵三叹的哭将起来。

曹太后也是无奈,只得先劝母亲收了泪,又道,“罢了,待我与陛下说一声,只是再不可如此。江侍郎是陛下的史学先生,还是先帝生前钦点的。江太太也很得太皇太后喜欢,本就是孩子间的一点儿事,倒闹得这样沸反盈天,惊动朝廷。”

曹夫人拭一拭眼角,道,“我也说呢,江侍读既是陛下的先生,怎么他家孩子倒不与咱家孩子亲近?反生出嫌隙来?不说别个,就是看着陛下和娘娘的面子,也不该叫御林军拿人的。那江侍郎还在朝上大放厥词,将咱们曹家脸面置于何地!”

这话简直正中曹太后心坎儿,是的,要说曹太后对江家哪里不满,就是这里了。竟将屁大点事儿闹上朝廷去,置曹家脸面于何地?曹家人失了面子,她这位太后娘娘脸上怎能好睦!曹太后听得这话,心下对江家不满顿时由五分升为十分,曹太后淡淡地,“他一个乡下地方来的外任官,可懂得什么呢。”

曹夫人又劝闺女,“娘娘也莫与这等人一般见识,叫我说,江家在北昌府那偏僻之地一呆多年。我听说,他家孩子也是个土鳖样,刚来帝都,官话都不会讲的。以往在小地方任官还罢了,乍来帝都又做了帝师,那江太太也不知走了什么运道,竟得了太皇太后青眼。这人哪,一时得志,便不知进退,也是常见。暴发之家,多是如此。”

要说曹太后待娘家,那真是照顾。

曹夫人走后,曹太后待傍晚皇帝儿子过来说话时就与儿子说起此事,小皇帝还说呢,“母后问一问外祖母,倘是家里银钱不凑手,母后这里适当赏赐些也是好的。”想着外祖家定是没钱,家里孩子才做出这样没脸的事。哪里有勒索同窗的,小皇帝都因有这样的外祖家觉着脸面上不大好看。

曹太后连忙一番解释,必说此事是江家诬蔑,小皇帝道,“刑部都去查了,就是江先生说的那般。”

曹太后为人亦有几分小聪明,不然也不能得先帝宠爱,进而为先帝生下长子。曹太后立刻道,“要是别的衙门查,我也是信的,皇帝想一想,那苏家与江家,可是正经姻亲。就是查证此事,刑部也该避嫌吧。”刑部尚书苏不语,正是阿晔的太丈人。

小皇帝道,“苏尚书怎会在这样的事情上扯谎?”

“你年纪尚小,哪里知道这人心都是偏的呢。再者,你外祖父先时也官至一地总督,就是家里不富裕,也不缺孩子吃穿的,哪里就至于功索同窗?这也太荒唐了。”总之,曹太后是不信的。曹太后继而与儿子说了曹华被抓走之事,曹太后道,“就这么点儿小事,曹家还不是欺负人,而是被人欺负了。如今,打了曹家人还不算,还要把人抓起来!我就奇怪,这江家不过刚来帝都,怎么就能使得动御林军?”话间,曹太后对江家愈发不满。

小皇帝道,“围攻大臣府邸,本就是重罪。”

曹太后道,“就是看在你外家面子上,也不该这么把人抓进去?”

小皇帝有些不高兴,“那以后要打到朕跟前来,朕也不理?”

曹太后看儿子不高兴,便缓一缓口气,拉了儿子的手,语重心长道,“我岂是这个意思,原本只是两家孩子间仨瓜俩枣的事,十来岁的孩子,在一处打个架拌个嘴,本是常事。这样的小事,如何闹得这般闹哄哄的沸反盈天。要是曹家真欺了江家的孩子,也值江家一闹。可明明是江家打了人,他们还不依不饶不罢手了。皇帝不看我的面子,就事论事的说,你想想,是不是江家仗着江侍读就欺人太甚!”

小皇帝逻辑还是不错的,他道,“那照母后说,曹家怎么带一大帮子人打上江家去?要是江家欺负人,该是反着来的。”

曹太后叹道,“那不过是小孩子行事,头脑一热,没轻没重的。依皇帝你说,他们门儿也没进,就被御林军抓了起来,这要怎么判?”

皇帝又不是管判案的,不过,小皇帝想想,也觉着事情不大,母亲又这样为外家说情,小皇帝便道,“好在江先生家眷没伤着,罢了,我与刑部说一声,只是母后也当告诫外家人,以后行事,切不可如此鲁莽。那曹华,身无功名的白身,竟敢带人去围堵四品侍郎府上,江侍郎还是朕的史学先生,倘换个官儿小的,没有江家这样机伶的,岂不是就要吃亏了?再者,他并不是母后嫡亲便如此跋扈,叫别人如何想外家呢?”

曹太后也叫儿子问的挺没面子,曹太后辩白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外祖为人,曹家家风,最是清正不过。只是这阿华不同,他祖父是救过你外祖父性命的,故而,我得在你跟前为他求一求情面。要是换了你外家嫡系,他们犯错,凭国法家规,该如何就如何,你看我可为谁说过情?”

有曹太后当面说情,皇帝就想着,让曹华过去江家赔礼,此事便罢了。

皇帝因尚未亲政,有事就先与内阁韦相商量,韦相也是先帝临终前的托孤大臣了。皇帝这样一说,韦相也想着,虽曹家跋扈,好在没伤着人,江家也不算吃亏,再者,曹太后为人虽不聪明,毕竟是皇帝生母。韦相亦是四朝老臣,不同于唐家与太皇太后的亲近,韦相原是教导先帝读书的先生,先帝登基后,对这位师傅很是尊敬,提携韦相做了首辅。先帝过逝,对自己有知遇之恩的学生走了,韦相是真正伤心,原本只是花白的头发如今都是半白了。韦相为江山亦是尽心尽力,绝对是属于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类型,与阿念那种但凡有事先顾自家的人绝对不是同一个境界。

韦相得先帝临终前托付大事,韦相对今上也绝对忠贞,正因为这份忠贞,让韦相心里有一件不可说之事。这事,便是关于太皇太后的。

要说太皇太后此人,韦相也得说,这是个能人。但,对于韦相而言,这位娘娘的问题就是太过能干了。在仁宗皇帝年间,彼时这位娘娘还是皇后,仁宗皇帝对这位发妻信任非常,但凡国事,必然与之相协相商。看仁宗皇帝的年号,昭明。当时就有人说,明字就代表仁宗皇帝要和自己的发妻皇后并立之意。反正,仁宗皇帝是给予了这位发妻超乎寻常的信任与宠爱,临终前,都不忘要先帝生母凌贵妃殉葬,对这位发妻的维护之情可见一斑。

及至仁宗皇帝过逝,先帝登基,先帝甫下生就由这位娘娘养在身边,虽非生母,母子之情亦不是假的。韦相凭良心说,先帝能登至尊之位,与这位娘娘悉悉相关。

先帝待嫡母至孝,但有国事,亦时常请教。

整整两代帝王的执政生涯,都有这位娘娘的影子。可仁宗皇帝登基时已近不惑之年,先帝登基时亦是冠礼之后,而今上年不过十二,还是个半大孩子。韦相就担心啊,太皇太后并没有自己亲生的骨肉,先帝毕竟是她一手养大,很有些母子之情。今上却是有自己的生母…

韦相担心啊!

担心的不仅是今上太过年少无法亲政,更担心这东穆江山!

故而,韦相哪怕也不喜曹氏,却需要曹太后这位今上生母于后宫之中对谢太皇太后产生制衡。韦盯哪怕同样不喜曹家,这个时候,却不能让曹家因此事太伤颜面。

于是,小皇帝的话,韦相是听进去的。

韦相道,“陛下的话也在理,老臣同御林军那里说一声,把那胆大包天的曹华放了,让他给江大人赔个礼。陛下看如此处置,可还妥当?”

小皇帝点点头,与韦相道,“官学里的事也要查清楚,问一问那曹双是不是真收了别人银钱?不论收多少,都叫退回去。”

韦相遵旨。心下觉着陛下年纪虽小,却是有仁爱之人。同时,韦相也更笃定自己用曹太后制衡谢太皇太后的决定没有错!

韦相亲自出面,找了御林军大将军李宣,李宣有些为难,道,“倘是别事,相爷吩咐,自然听从。只是这事有些麻烦。”

韦相打发了屋里打下手的司直郎,问李宣,“大将军可是有什么难处?”

李宣道,“此事我怕是说不上话。”

韦相不解了,这人不是御林军抓的吗?李宣就跟韦相说了那队御林军为何会去通济大街附近巡逻的缘故,李宣道,“方先生自回帝都,太皇太后就吩咐我要留意方先生的安危。那一条街,非但有御林军的人,还有帝都府、五城兵马司,都会加强巡视。你说曹家也是,到哪儿生事不行啊,怎么非要往方先生住的地方闹腾。”

韦相开始还没想到是哪位“方先生”,待李宣提起“太皇太后”,韦相就明白了,必是太皇太后唯一的舅舅方昭云方先生。这位先生的出身辈份都不必提,韦相皆要避让三舍的,可韦相就不明白了,“这里头怎么还有方先生的事?”

李宣道,“这也是人想不到的机缘,谁就晓得江太太就入了方先生的眼呢?方先生拿江家孩子当自家孙子一般,御林军抓人,原是为了那块儿治安,不然,倘真有人寻出这样的主意,打着围攻别家的名义对方先生不利,介时我们都要吃不了兜着走。御林军刚抓了人,方先生就着侍卫去御林军,说是看看这胆大包天打他家孙子的人长什么样。现在要放人,我这里得去跟方先生说一声吧。”你这上嘴皮一碰下嘴皮,说得容易,我就这么过去说,方先生会怎么想啊!

韦相与李宣道,“你与方先生不是外人,不如就去问问方先生的意思。我听说方先生已超脱俗事,神仙一般的人物,向来懒怠红尘。”方先生论起来是李宣正经的长辈,李宣的娘是太宗皇帝的姑妈文康大长公主,方先生的娘是文康大长公主嫡亲的姑妈,故而,方先生与文康大长公主算是嫡亲的姑舅姐弟。论起亲缘来,李宣得叫方先生一声表舅。正因知道这一层亲戚关系,韦相方欲让李宣出面。

李宣道,“我倒是奉我娘的命令给方先生送过东西,人没进得去,东西也没进得去。”

韦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