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后见寿婉大长公主面有惭色,也没再多说什么。

何子衿来得及时,在慈恩宫截了寿婉大长公主的和,自然见好就收。想着,回家还告诉闺女,有礼光自己知道没用,还得叫别人知道才行。像纪珍这事,要是凭寿婉大长公主一人去说,合着全成纪珍不是了。江家,是断不能坐视女婿吃这亏的!

寿婉大长公主实未料到何子衿这般口齿,且这般敢说,寿婉大长公主叹道,“既是误会,也便罢了。只是,此事毕竟事关令千金名节,何恭人还是不要再到处说了。不然,反叫人误会。”

何子衿笑道,“这与名节有何相干,不过是有鬼祟之人罢了,我家孩子出门,身边没十个八个壮仆,我都不放心的。再者,为名节二字,咱们女人数千年来忍气吞声的还少了。我看史书,就凤武帝年间,当时有一位名臣,史书中称文妙舍人的沈拙言沈舍人,沈舍人娶妻吴氏。这位吴氏有一桩案子是载入正史的,就是吴氏初入帝都城,为南丰伯之子所玷污。吴氏就是忍不下这口气,怒而上告,最后,南丰伯府除爵去官。吴氏出身不过商户女,最后嫁给沈舍人,夫妻二人一样白头到老,子孙绵延。可见,世间自有公道。”

作者有话要说:PS:今天比昨天早,大家晚安~~~~~~~~~~~~~~~~~~~~~~~~~~看过皇帝难为的亲们,还记得沈拙言和吴婉的故事吗?发现越来越喜欢写系列文的原因之一,就是,故事会有传承感~

第480章 帝都风云之三二

第480章

要说以往还有人对何子衿做了大公主与嘉纯郡主武先生之事有所不服, 今听何子衿这一席话, 当下就有人觉着,太皇太后当初点这位何恭人给大公主、嘉纯郡主做武先生,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啊。

文妙舍人沈拙言与吴氏之事,的确是史书所载,可见此事在当时影响之大。这件事, 一般喜读史书的人大都知道。但,何恭人此时提及此事, 显然是另有深意的。因为, 此事还有一个背景,那就是, 当年吴氏所状告南丰伯府, 当时南丰伯就有一子, 尚长公主为驸马。但,哪怕是驸马家族, 有此不肖子弟,亦难免衰落。与今时今日之薛家, 何其相似也。

故而, 何恭人以古讽今, 真真是讽到了骨子里。

这人非但口才好, 还真是个博古通今的人物啊。

不怪太皇太后对她另眼相待, 一向与慈恩宫交好的长泰大长公主如是想。

寿婉大长公主有没有听明白何恭人的话中深意,长泰大长公主不晓得,但, 寿婉大长公主脸上的优雅几乎维持不住也是真的。

当然,何恭人脸上的和气也浮的很,一看就是咬牙强撑出来的和气。

也是,叫谁家闺女被个流氓盯上,谁也不能再和气的。尤其,倘不是在慈恩宫,寿婉大长公主这等身份,还真不是江家能惹得起的。想来,江家早吃过亏,如今已是再不愿忍了的。

长泰大长公主如此思量着,她本想打个圆场,但看双方形容,都不似气平的,那么,这个圆场就有些不好打。

好在,何恭人识趣,把事情说明白后,并没有不依不饶。寿婉大长公主原是想来慈恩宫告状,请太皇太后拉个偏架的,不想,偏架没拉着,自己个儿孙子那些事反是叫何恭人悉数抖擞了出来。寿婉大长公主好个没脸,她也不是不识趣的,太皇太后什么性子,大家心里都有数,适当的照应下宗室,太皇太后很愿意给诸公主个面子。但要是是非不分拉偏架,太皇太后不是这样的人。

果然,太皇太后叹道,“要说太宗皇帝,治国上且不论,治家其实很有一手。当年太宗六子,何其昏馈不识好歹之人,你们也是眼见过的。可太宗皇帝呢,不过一年半载就将人□□明白了。虽大事上仍糊涂,好歹小事上有了些分寸。在这一点上,我是极佩服太宗皇帝的。寿婉,你呀,有太宗皇帝一半的心思,也能把阿显调教成才了。”太皇太后从来不是会和稀泥之人,她虽然关照宗室,但这样是非明白之事,太皇太后不会为了寿婉大长公主的脸面就含混而过的。

寿婉大长公主愧道,“我哪里敢与父皇相比。”

太皇太后看她这模样,也就不再多说,与何子衿道,“咱们女人,立世不易啊。”说着,不由一笑,“上遭见阿曦就觉着那丫头机伶,我还真是没看错。可惜她就要与纪侍卫成亲了,不然,进宫给大公主做个伴读是极好的。正好我这里有几匹鲜亮的料子,给她们这样年轻的女孩子穿正好。”赏了阿曦几匹料子。

起码,这事在慈恩宫,太皇太后很鲜明的表明了立场:帮理不帮亲。

寿婉大长公主往姐姐永福大长公主那里哭了一回,寿婉大长公主的理论是,“阿显再不争气,也是咱家的人。”

永福大长公主一向是个直性子,没什么心眼儿,而且,对公主们的利益向来维护。在慈恩宫,话里话外的,永福大长公主都是偏着寿婉大长公主的。所以,寿婉大长公主到长姐这里来哭,试图再博些同情分数。可谁料得,永福大长公主因出身之故,很有些强横性子,驸马叫她管的,再不敢沾染二色的。就永福大长公主本身,也最厌沾花惹草的男人。而且,永福大长公主不是双重标准,她自家子孙于女色上也一向节制。永福大长公主如何瞧得上薛显,与妹妹道,“你还有脸哭呢!看你办的这事儿!阿显,也是定了亲的人了,你还不叫他收收心,以后好生过日子。这么大个人,办这些鬼鬼祟祟的事,你还好去慈恩宫告状!你以为太皇太后是傻子啊!她可不好糊弄,怎么样,状没告成,闹个没脸!”

永福大长公主年岁长些,这上了年纪,性子柔和许多,故而,没一气把寿婉大长公主轰死,她老人家喝了半盏茶,润一润喉,方继续说的,“你就知足吧!这还是看着你的面子呢,不然,就阿显这样儿的,敢打发人跟踪人家没过门儿的媳妇,别说挨一拳,他要不是有你这么个祖母,人家不揍死他!”

寿婉大长公主原是找同情来的,不想到挨长姐一顿埋怨,寿婉大长公主心下颇悔,深觉找错了人。

带着太皇太后赏赐回家的何恭人则颇有些打了胜仗的洋洋得意,尤其今天寿婉大长公主那难堪的脸色,何子衿想想就觉着解气。

至于是不是把寿婉大长公主彻底得罪之类的事,何子衿已经不打算考虑了。切,她家可不是来帝都受气的!何况,她有朝云师傅这座靠山,何子衿才不怕寿婉大长公主。她只是平日里不想多惹是非罢了,但事到临头,难道还任人欺负不成。

何子衿把衣料子给了阿曦,又将事情细细与阿曦说了一遍,叫闺女也长些经验教训,以免以后再遇到这类事抓瞎。阿曦就问了,“娘你猜到寿婉大长公主要进宫告状的啊?”

“除了进宫告状,无非就是暗地里用些阴招,要不然就是在阿珍的差使上做文章。我早打听过了,那薛显先时也是御前侍卫,就是叫巾帼侯撵回家的。如今侍卫内大臣是巾帼侯,寿婉大长公主要是与巾帼侯有交情,也不能孙子叫撵回家去。巾帼侯这条路走不通,她也只有进宫告状一条路走。”那薛家小子如此大胆,江家自然是做过调查的。

阿曦给她娘端上一盏桂圆茶润喉,道,“娘,你今天在太皇太后面前肯定特威风吧?”

“一般一般啦。”何子衿假假谦着,正色道,“主要是咱家占理,要是不占理,你以为谁能糊弄得了太皇太后去?”说着,何子衿感慨道,“太皇太后当真是个公道人,谁是谁非,在她老人家跟前,那是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的,别看寿婉大长公主算起来是太皇太后的小姑子,她老人家断事,不偏不倚,极是公道。只是,这事虽争到了慈恩宫,说到底也不是什么大事,便给了你这些料子安抚于你。”

阿曦道,“这料子就很好,我原也没事。”

然后,阿曦又颇觉解气道,“这回姓薛的在慈恩宫现眼,前程算是完了!”阿曦很知道些官场上的门道,如她家,是书香传家,故而家里兄弟以后都是走科举之路的。如薛显,侯门出身,家时还有位大长公主做祖母,当然,薛显也可以走科举,但想也知道他没这个本事。贵族豪门子弟,多走恩荫入仕之路,就像薛显先时的御前侍卫,哪怕阿曦不晓得他怎么得来的,随便猜一猜也晓得定是家里帮他谋的缺。这恩荫入仕其实常见,可关键是,名声坏到薛显这样的,起码,家族不可能在太皇太后这里给他谋到上等差使了。

阿曦秉性十分现实,她觉着,就是揍薛显十回,也不如这一遭让他在慈恩宫挂个私德有亏的名号来得解气。此方是阿曦气平的缘故。

讨厌的家伙得了报应,阿曦心情很是不错,欢欢喜喜的跟她娘一道看起衣料子来。何子衿顺手把这几匹料子给阿曦添在嫁妆单子里,母女俩顺便又算了回嫁妆单子。

宫媛听闻干娘回家,也过来问候了一回,得知这事儿在太皇太后跟前儿了的,宫媛总算放了心。

何子衿笑道,“你日子近了,出入必要小心。产婆我已是接家来了,就是以前给阿晔阿曦接生的那产婆,她手艺最是老道不过的。”

宫媛已是生产过一回的人了,多少总有些经验,先谢过干娘的安排,宫媛道,“干娘放心,我晓得,我也就是在咱们家里走一走。”

何子衿见宫媛心中有数,也便放下心来。

纪珍揍薛显之事,因薛显在帝都纨绔届也算知名人士,没几日就传的沸沸扬扬。何家自然也知道了,那天阿灿他们回家就说了,薛显其人,何家原还不大清楚,是余幸跟长辈们略说了说,何老娘沈氏听说是个纨绔不着调之人,且打架啥的,自家孩子又没吃亏,婆媳俩都没当回事。

不料,这才没几日,这事就传开了,婆媳俩就有些坐不住了,毕竟薛显家是侯府呢,这事闹大,她俩担心纪珍被人报复,故而过来问一问。

何子衿道,“没事,早防着他家呢。寿婉大长公主去宫里告状,我那天也进宫请安,当着太皇太后的面儿把事情说清楚了,太皇太后还赏了咱们阿曦好几匹料子。”

何老娘就不明白了,“这与阿曦有何相干?”

何子衿便将此事起源说了,何老娘不知还有这事,顿时气大了,骂道,“这小王八羔子,活该挨揍!”

“就是,什么东西!”沈氏只恨外孙女婿打得轻了,沈氏道,“我就说阿珍一向好性子,要不是真令他恼了,那孩子不至于打架的。”

“可不是么。”何老娘恨恨道,“我还说帝都风水好呢,你说,怎么风水这样好的地方还有这样的混账东西!”

“林子大了,什么鸟儿没有。”何子衿道。

金哥儿听不懂大人们的话,他忍不住问,“姐,曦曦不在家?”

何子衿笑道,“去朝云师傅那里了。”

金哥儿有些失落,他是特意过来寻外甥女的,结果,外甥女不在家,于是,只得退而求其次的去找侄孙小郎玩儿了。

祖孙三人正说着话,宫媛那里丫环跑来报信儿,说她家奶奶发动了。祖孙三人再顾不得话家常,连忙去了宫媛院里。好在产婆就在家住着呢,这会儿产婆指挥着,厨下烧热水做准备,宫媛这胎挺顺利,自发动到将孩子生下,不过两个时辰,刚过未时,产下一女。

这会儿重阳早得信回来了,一直在院子里转圈儿等信儿呢。听闻是生了闺女,重阳大喜,自袖中摸了块大银锭就塞给了产婆,抬脚往屋里看妻女了。

产婆得了重赏,照顾起产妇孩子更是尽心。

一时,带孩子的二郎就带着小郎和金哥儿自前院过来了,二郎打听了一回,知道嫂子小侄女都好,也便放心了。他一个做小叔子的,不好进产房。金哥儿小郎年岁都小,无此避讳,二人都吵吵着,一个要看侄孙女一个要看妹妹,二郎便让他们去看了。

待过一时,两个小的才随长辈们出来了,金哥儿的评价是,“不如曦曦好看。”

沈氏笑,“过几天囡囡就好看了。”

小郎连忙问,“祖母,可是真的?”他也很担心妹妹会长得丑。

“自然是真的。小孩子,都是一天一个样儿的。”沈氏就随口一句,谁晓得小郎就当了真,然后,每天都盯着妹妹看个没完,第二天一回忆,就又有些不解,问他娘,“娘,妹妹没变啊?”

“变啥?”

“姨祖母说,妹妹一天一个样儿,越长越好看。”

看儿子认真的小模样,宫媛笑着指给儿子看正呼呼大睡的闺女,低声道,“你看,妹妹昨儿还有些皱皱的,今天儿是不是不太皱了。”

小郎其实不大看得出来,不过,他还是点了点头。

看了妹妹两日,小郎就去何家找阿烽炫耀了一回自己的妹妹,小郎的原话是,“现在还稍微有些皱,过几天就是仙女啦。”

大人们听了,皆忍俊不禁。

囡囡的洗三礼刚过,阿晔就自考场回来了,还是重阳亲去接的。重阳那满面喜色哟,阿晔将考箱等物交由小厮接着,都有些奇怪,打趣道,“我这还没中状元呢,重阳哥你咋就这么高兴哩?”

“你这口气大的,当心闪了舌头。”重阳忍不住显摆了回自己闺女,笑道,“你又做叔叔了。”

“唉哟,宫嫂子生啦!”别看在贡院里呆了九天,阿晔精神头儿硬是不差,他连忙打听,“是小侄子还是小侄女?”

重阳满口白牙都咧了出来,真正笑的见牙不见眼的,响亮亮的俩字那叫一个掷地有声,“闺女!”

然后,不必阿念打听,重阳便迫不及待的说起自己闺女来,“小名儿暂叫囡囡,长得可俊了,你是没见,我们囡囡那大眼睛,那高鼻梁。刚下生时还是单眼皮,我就奇怪呢,说我跟你嫂子都是双眼皮,我们囡囡怎么就是单眼皮,你猜怎么着?嘿!这才三天,就长出双眼皮啦!”

一路上,重阳把闺女是从头夸到脚,还没夸完,把个赶车的小厮憋笑憋的,险走错了路。重阳笑骂那小厮,“笑什么,你这没当过爹,等你当爹,就知道是啥滋味儿了!”

阿晔亦是替重阳哥高兴,道,“咱们几家,儿子倒不稀奇,就是缺闺女。三姨妈没见过闺女面儿,这要知道重阳哥你给生了个孙女,三姨妈不晓得多高兴呢。”

“是啊!我已是写信叫二郎带回家去了。”

阿晔一惊,“二郎哥回北昌府去了?”

“他原是要等你的,我想你也没什么事,就让他先回了。反正他今年也要准备北昌府的秋闱,早些回去报喜,要是他秋闱能中,今年就是双喜临门。”重阳笑眯眯地,这才问阿晔,“考得如何?要是状元没把握,榜眼咱也不嫌啊!”

阿晔显然也很有自信,道,“我觉着答得不错,就不晓得名次如何了。”

“那应该问题不大。”

俩人说着话回了家,阿晔精神状态体力都好,就是一样,在贡院是没法子洗澡的。虽则现在不过暮春,天儿并不热,阿晔还是要求先洗个澡,再吃了些米粥,过去瞧了回小侄女,便回屋歇着去了。

待傍晚,阿晔就精神完足的同家人在一处吃晚饭了。

双胞胎一见大哥回家甭提多高兴,纷纷问着大哥考的如何。也就江家氛围轻松,不然,换个心理素质差的,给家人这么轮番问也能问崩溃了。阿晔一幅自信满满、十拿九稳的模样,双胞胎很是欣慰,齐声道,“果然及第粥是极灵的,没白喝这好几天。”跟大哥说他们足足喝了九天及第粥的事。

大哥阿晔表示:弟弟们都好实诚啊~

可以说,全家人里对阿晔的期待,双胞胎是最高的。他俩为了大哥的春闱,那真是尽心尽力的喝了九天的及第粥,而且,他俩已经确定大哥必然榜上有名了。

可想而知,得知贡士榜的名次后,双胞胎受的打击有多大了。

阿晔并没有名落孙山,但是吧,这名次比孙山也强不了多少,二百八十七名,比孙山强十二名。

阿晔一看这名次,哪怕素来淡定,也不禁变了脸色。好在,他头一次春闱,便是榜上无名,在别人看来了也没什么稀奇。天底下这么些举子,考到白头的都有的是,阿晔今年多大,不过十七岁。

贡士榜这样的排名,当然可以参加殿试,但,除非奇迹出现,不然,阿晔殿试名次二百名之内的可能性都不高。而二百名开外的殿试名次,将来仍可登杏榜,也可以称为进士,只是进士前头还要加个同字,同进士。

阿晔这样的心气,真是宁可弃考,也不能去做同进士。

于是,阿晔决定弃考殿试,三年后从头再来。

阿晔还没咋地,倒是双胞胎,听闻大哥不考殿试,今科等同于落榜后,双胞胎哭的那叫个伤心哦。阿晔劝他们道,“我都没哭,你们哭啥啊!”

双胞胎之一阿昀抽抽咽咽,“粥,白喝啦!”

双胸胎之二阿晏哭的那叫情真意切,埋怨大哥道,“你以为你是为你一人考的吗?你考不好,做不了大官,以后我俩沾谁光去啊!”

“是啊!你咋这么不可靠哩!”阿昀一想到大哥落榜,以后做不了大官,做不了大官,谁给他们做靠山哟。这么一想,更是悲从中来,于是,双胞胎抱头痛哭。

阿晔…

阿晔望着抱头痛哭的双胞胎,气的:这俩小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PS:谁都没有料到阿晔会落榜吧~~~~~~~~~~~~~~~~~~~~~~~~~~~~晚安~~~~~~~~~~~~~~~

第481章 帝都风云之三三

第481章

阿晔这成绩实在是出乎家人意料之外, 因为, 不论阿晔考完后的态度,还是阿晔自己将考试的文章默给父亲看后,便是一惯爱打击儿子的阿念都说,“二甲应该没什么问题。”觉着儿子的文章虽未到浑然天成的境界,但今次考个二甲应该问题不大。

当然, 二甲上殿试后杏榜的说法。

但在贡士榜上,阿念认为, 起码也在百名以内, 结果,是这么个名次。

阿晔自然难免受些打击, 不过, 再看苏二郎的名次, 嗬,还不如阿晔呢, 苏二郎就是那个孙山。

姐夫小舅子这叫个晦气哟,不参加殿试的决定, 就是俩人商量后做出了决定。实在太丢脸了, 考这么个名次, 还不如落榜呢。

这话真不是气话, 完全是俩人的真心话。

但, 事已至此,名次就这样,也没啥好法子。好在, 虽未金榜题名,也能先洞房花烛的。

苏二郎收拾收拾就准备迎接太岳丈太岳母了,苏二郎太岳丈李巡抚任期已满,奉诏回帝都述职,再谋新缺。当然,这回也打算把大孙女与三孙女的亲事给办了。

何家也打听了李巡抚夫妇过来帝都的时间,准备着让兴哥儿过去迎一迎。

沈氏还特意叫了闺女回娘家,帮着看看给兴哥儿准备的新房。在这上头,沈氏这都是娶三儿媳了,自然经验丰富。沈氏主要是劝一劝闺女,阿晔此次春闱失利,虽有些可惜,不过,阿晔还年轻呢。沈氏就是想寻个由头劝一劝闺女,让闺女放宽心,别钻了牛角尖。

何子衿道,“我并没什么,阿晔我看也还好,虽则春闱没中,他与阿冰的亲事就在眼前,他这会儿净忙成亲的事了。”

沈氏笑,“那就好。”

何子衿道,“先时在北昌府,阿曦常约阿冰到家里玩儿,我看阿晔也没什么特别上心的地方,这俩人亲事一定吧,阿晔那叫个上心,有什么好吃的好玩儿的,先得给阿冰送一份儿去。”

沈氏欣慰道,“这才好呢。先时咱们与苏家只能算同僚,阿冰是阿曦的朋友,阿晔做哥哥的,又是男孩子,自然不好多亲近。这既做了亲,以后要过一辈子的,他们能性情相投,再好不过。”

“是,阿冰也很会心疼阿晔,给阿晔做的荷包,精致的了不得。阿晔这回落榜,阿冰还过来瞧他了,俩人不晓得说了些什么,阿晔第二天就没事了。”何子衿笑,“他们俩和睦,可见这亲事结得对,我也就放心了。”这个年代,除了何子衿与阿念这自小在一处的,许多亲事都是父母之命,如阿晔的亲事,何子衿问过阿晔的意思。可毕竟俩人先时没有相处过,何子衿就担心亲事定了,俩人突然发现相处不来。好在,阿晔运道不错,与苏冰性子相投。阿晔亲事和顺,在何子衿心里,倒比阿晔中了状元更叫何子衿高兴。毕竟,状元只是一时的荣耀,婚姻却是一世的相处。

说一回阿晔的亲事,何子衿难免说起兴哥儿来,何子衿笑道,“今年咱家喜事多,兴哥儿阿晔都要成亲,家里阿媛添了闺女,阿幸阿杜都是今年的日子。添丁进口,都赶这一年了。”

“我就盼着她们俩不论谁也给我添个小孙女呢。”沈氏现在真不差孙子了,在这个年代,大多数人都是重儿子的,可儿子多了,就开始盼闺女,何家亦是如此。

何子衿笑道,“孙子有孙子的好,孙女有孙女的好,关键是得把孩子教导好。”

母女俩说着话,看了一回兴哥儿的新房,就到何老娘屋里说话去了,说的还是兴哥儿的亲事,何老娘提前跟自家丫头定下,“你俩弟妹都有身子,我跟你娘上了年纪,到时兴哥儿成亲,女眷这里就得你挑大梁了。”

何子衿笑道,“这有何难,不叫我来我也得来。”

何老娘就爱听这话,笑呵呵道,“到时阿李进门儿,叫她给你这做大姑子的好生敬茶。”

大家均是一乐。

阿晔春闱失利之事就这样平平淡淡的过去了,虽然阿念时常私下同子衿姐姐念叨,“阿晔的文章,纵不比我当年,也不该出百名以外的,我看了贡士榜头名的文章,要论稳健,的确胜咱们阿晔两分,可要论文采,阿晔绝不输他。何况,阿晔的文章,也未一意求新。竟然二百名开外,也不知是哪个瞎子判的!”好吧,这事儿在阿晔那里都过去了,一向爱打击长子的阿念这里却一时半会儿过不去,觉着儿子此番失利实属稀奇。阿念为长子鸣不平,偏生他这不平没处说去,只得见天的跟子衿姐姐叨咕。

何子衿听阿念絮叨都大半个月了,听得耳朵里长茧子,何子衿道,“这兴许就是阿晔运道不好,遇着个不会欣赏他文章的考官。”

阿念再三,“委实可惜,阿晔这次答得挺好。”

何子衿道,“没准儿下回考一状元呢。”

阿念更加郁闷,“就是有状元的文采,他出身官宦之家,怕也得不了状元。状元一向是给寒门子弟的。”

何子衿不过随口一说,不想阿念竟当真了,可见阿念嘴上常打击阿晔,心下对长子的冀望不可谓不深。何子衿心下好笑,宽慰阿念道,“自来哪里有一帆风顺的,多少有才之人,就绊在这科举上。要我说,阿晔这遭春闱不利,也不是没好处,你看,双胞胎读书倒格外用功了。”

阿念一想到自家这对奇特双胞胎就好气又好笑,“俩小东西说大哥指望不上了,得指望自己个儿了,这不玩儿命念书呢。”

何子衿也是笑,“你说双胞胎这是聪明还是笨哪。”

阿念笑,“他俩是俊杰投的胎,太识时务了。”

双胞胎时不时就闹些笑话出来,不过,虽然,大家都笑,双胞胎可不觉着自己好笑。

而且,双胞胎也到了懂事的年纪,见家人都笑他们,双胞胎还有些生气来着,觉着家里人都不理解他们。还好,双胞胎自己挺能理解自己,阿昀道,“要不屈原都说呢,众人皆醉我独醒,举世皆浊我独清,自古圣贤皆寂寞,唯有饮者留其名。”

阿晏给他做校正,“后头两句是李太白说的。”

阿昀,“我就是这么个意思。”

阿晏感慨道,“幸亏咱俩是双胞胎,心灵相通,志向相同,要不,倘世间只有咱俩当中的一个,那不得寂寞死。”

“可不是么。”

于是,从这一刻起,他俩非但是双胞胎,还成敢彼此的知己。

双胞胎正谈心呢,冷不防听到一声笑,俩人回头,见小唐大人正眯着眼睛憋笑呢。小唐大人与江家交情不错,尤其喜欢双胞胎,再加上小唐大人出向豪门,出手阔绰,时常给双胞胎些小玩意儿。故而,在双胞胎心里,小唐大人是位很不错的长辈。

尤其,长辈里能做了偷听人谈话的,也就是小唐大人啦。

双胞胎嘴巴很甜,起身喊,“小唐爷爷,你怎么来啦。”

“我过来听你们吟诗呗。”小唐大人笑着过去与他俩一道坐亭子里,“好久没见你们过去我那里玩儿,阿吉说你们现在念书可用功了,都没空玩儿了。咋这么忙啊?”阿吉是小唐大人的长孙,与双胞胎是同窗。

阿昀道,“我们也不想忙啊,念书可累了,不念又不行,以后没饭吃。”

小唐大人笑,“你俩原不是说靠山吃山,靠海吃海,这会儿靠爹,将来靠哥吗?”小唐大人喜欢双胞胎就是觉着这俩小孩儿有趣的紧,有时小唐大人还会专门过来看他们,与双胞胎说话。

阿晏惆怅道,“我哥春闱没中,以后怕是靠不上了,我姐是丫头家,还得指望着我们呢,哎,可不就得靠我们自己个儿了嘛。”

“不是还有你们爹嘛。”

“爹现在就一把年纪了,现在勉强靠一靠,再过个几十年,还得靠我们孝顺呢。”

小唐大人感慨道,“你俩比我强啊,我是在我爹死后才明白这个道理的,你俩现在就明白了,以后定是前途无量。”好吧,小唐大人之所以看双胞胎顺眼,大概也有这位大人自小就立志啃老的原因所在。

阿昀道,“小唐爷爷你不是有好几个哥哥吗?”他俩只有一个哥哥,选择性唯一,哥哥春闱失利,双胞胎这才担心起自己以后前程。像小唐爷爷这样的,家里兄弟数人,哪里还用担心哟。

小唐大人惆怅道,“不行啊,哥哥们养我倒是没啥,难道还能叫哥哥们帮我养媳妇?那可不是咱们男子汉大丈夫该做的事。何况,我还生了好几个儿女,现在孙子就有四个,孙女有三个,总不能都叫哥哥们帮我养吧。”

双胞胎听了小唐爷爷的话,道,“我们倒是没媳妇,就是哥哥太少。”

小唐大人忍笑,“阿晔不是要成亲了么,待你俩大了,难不成不娶媳妇?”

阿昀道,“我有阿晏呢,娶媳妇干嘛。”

阿晏也说,“我跟阿昀娘胎时就在一处了,娶媳妇不就是找个人在一张床上睡觉么,我跟阿昀一直在一张床上睡觉啊。”

小唐大人道,“不对不对,兄弟是兄弟,媳妇是媳妇。阿晔阿曦也是娘胎里就在一块儿,他俩到了年纪就该娶的娶该嫁的嫁了,是不是?”

江家环境单纯,故而,双胞胎在这上头有些懵懂。小唐大人叨叨一通,他俩也没有太明白,阿念就过来了,阿念笑道,“小唐叔要给我家双胞胎说亲啊?”老远就听到娶啊嫁啊的,小唐叔你不要乱教我家孩子啊。

小唐大人道,“待双胞胎大些,一准儿给他们说门好亲。”

小唐大人显然心情不错,不过,他管着内务司,一向忙碌,如今过来,自然是有事的。阿念请小唐大人书房说话,小唐大人笑眯眯的,自怀里摸出张大红烫金帖子来递给阿念,笑道,“我娘九十五大寿,到时你带着孩子们过来吃杯寿酒。”

阿念连忙双手接过,笑道,“老寿星的好日子,一定去一定去。”又说,“小唐叔你打发个人送就是,怎么还亲自来,倒折煞小侄了。”主要是,小唐大人这身份,官职品阶高阿念四级,亲自送请帖,的确是大礼了。

小唐大人道,“这如何是一样,我娘九十五大寿呢!再说,也不是家家都我送,得我瞧着顺眼的我才亲送呢。阿素那里我已是送过了,这帖子你收着,我今儿还有三家要去。”

阿念亲自送小唐大人到大门口,回头将请帖拿给子衿姐姐道,“小唐叔真是至情至性之人。”

何子衿听闻小唐大人这等身份亲送请帖,想一想小唐大人的性子,的确当得起“至情至性”四字。

凭小唐大人今时今日之地位,还有他在帝都的人缘儿,唐老太太九十五寿辰那日,唐家当真是车水马龙、热闹暄嚣,就是太皇太后也很给唐家面子,除了惯常赏赐,还写了个寿字赐下,此等体面荣耀,便是帝都的世族豪门都是少见的。

不过,大家各种羡慕的同时想一想,倒也觉着这事儿不算稀奇。无他,唐家与慈恩宫关系不一般哪。小唐大人乃太皇太后心腹,便是已过逝的老唐大人也曾任仁宗皇帝的首辅数年。所以,太皇太后对唐家格外恩典,亦是情理之中了。

太皇太后此等厚赐,于唐老夫人寿宴自然是锦上添花。

唐老夫人别看这把年纪,精神头儿也很不错,陪着诸宾客坐了大半个时辰,方让孙媳妇扶她回屋歇着了。她老人家这等寿数,就是回去歇着,也没人说什么,都说老人家有福气,出身官宦之家,嫁入世族豪门,丈夫在时,是一品相辅。丈夫去了,几个儿子都有出息,尤其小儿子,深得慈恩宫信重。

唐老夫人寿宴开五日,江家虽官职不高,却是被当排在了正日子。只是一样,正日子来的多是显贵之家,江家这四品侍读之家,就着实有些不大显眼了。来唐家贺寿的人极多,阿念带着儿子们在前院,阿念与同僚八方交际,阿晔与双胞胎去少年们呆的轩馆。至于内宅,就是何子衿与其他贺寿的太太奶奶们在一处,阿曦去了姑娘们的聚集地。

阿曦很快就见到了苏冰,苏冰与苏家女孩子们在一处,一见阿曦就拉她与自己同坐,还有女孩子打趣,“可见是姑嫂亲,这就离不得了。”

苏冰落落大方,笑道,“我们自小在一处,惯了的。”

原本,人唐家大喜的日子,小姑娘们大都是跟着长辈一道来的。个个打扮的喜庆,过来说的也都是吉祥好话。偏生,阿曦就听到了几句不中听的,且,她根本不认识那姑娘,倘不是那姑娘瞟她一眼,她都不知道那是说她的。因为,那姑娘说的话委实不与她相干,那姑娘说的是,“看到老夫人这样的端庄慈和,我才晓得咱们做女孩儿的该是什么样的规矩法度。只可惜,现在的世道,多以柔媚惑人为美,视端庄贤淑为愚,长此以往,岂不礼法崩坏,人心不古。”

阿曦听着就觉好笑,要这话是六七十岁的老夫子说出的,倒不算稀奇。如今,这话是与她年纪相仿的女孩子说的,阿曦就觉着这话委实矫情了些。不过,人家愿意说什么就说什么呗,不与她相干。阿曦原不欲理会,只是,那女孩子说着这话,还一个劲儿瞟她,这是什么意思?

阿曦悄悄问苏冰,“那是谁啊?”

苏冰回帝都的时间比阿曦还短,她也不大认得,倒是一畔的苏凝悄声道,“曹家姑娘。”看阿曦还懵懂着,苏凝道,“就是薛显的未婚妻。”

阿曦立时就明白曹姑娘的话是什么意思了。

这曹姑娘装模作样的说了一番“高论”后,立刻就有狗腿子接话道,“可不是这样么,要不说,现下是狐媚当道。”狗腿子也朝阿曦看,种种眼神暗示,只要不瞎的都看出来是说阿曦的了。

阿曦摇一摇手中那蝶恋花的团扇,转头与苏冰道,“前儿我读庄子,看庄子写的一则趣事,特有意思。说的是,南方有一种鸟,叫凤凰。这凤凰鸟振翅于南海,要飞去北海,一路上,非梧桐树不栖息,非竹食不吃,非甘甜的泉水不喝。然后,一只正在吃腐臭老鼠的乌鸦见凤凰飞过,就以为凤凰要跟它抢这臭老鼠,便仰头朝凤凰大叫起来。姐姐你说,这乌鸦好不好笑。”

苏冰笑,“委实可笑。”

阿曦瞥那曹氏女一眼,笑与苏冰道,“初看此书时,我还不信世间有此蠢人,如今见着活的了,才觉庄子智慧,千年不破啊。”

显然,曹氏女也不是好缠的,那曹氏女道,“我也听说过一个故事,说有一家子闺秀,平日里开口说自己,闭口说自己清净洁白,可一出门哪,既不乘车也不坐轿,非露出脸来引得人争相瞧看,艳名远播,方得心满意足。”

“其实,这露脸啊,也不是人人都有这脸可露的,像有些人,倒是想露一露,奈何那脸上不得台面儿,露出去也是一张狭隘嫉妒的脸孔,何其丑陋。”阿曦浅浅一笑,“我也听得一则趣事,说是有一户豪门公子,定下一户人家千金,两家商量聘礼时,女方贪财,必要男方重金为聘。男方问女方要多少聘金,女方答,非千金不可。那豪门公子掐指一算,笑道,我在青楼梳拢个清倌人也不过千金之数。遂许两千金为聘,不为别个,总不能让未婚妻子与青楼女一个价码,是不是?”

曹氏女顿时脸都气白了,冷笑道,“江姑娘真不愧大家闺秀出身,连青楼、梳拢这样的事都晓得?”

“我原是不晓得的,前些天听帝都笑话时方晓得。倒是曹姑娘,你若不晓得这是什么,如何就知道我晓得?”阿曦淡淡道,“我与未婚夫青梅竹马,自小相识,还是先帝赐婚。我家阿珍哥,有玉树之美名,我劝曹姑娘还是擦亮自己的眼,我难道放着阿珍哥这样的玉树不嫁,看得上那臭老鼠。你是太高看自己那臭老鼠,还是太低看我了?”

作者有话要说:PS:深更半夜的,鼠标右键坏了,郁闷~~~~~~~~~~~~~~大家晚安~~~~~~~~~~~~~~

第482章 帝都风云之三四

第482章

要知道, 江家初来帝都时, 因为蜀中寒门出身,外放也是北昌府那等在帝都人看来十分荒蛮之地,故,纵江念曾是一甲探花,江家也没少被些高低眼的帝都人家讽刺为土鳖家族。

便是阿曦这样的小美女, 就因生得貌美,亲事定的还是闻名帝都的纪玉树, 出外交际难免遇到些看她不顺眼的姑娘。因阿曦在外一向端庄, 鲜少与人说笑,故而, 人待她亦多客气。今天阿曦突然发飙, 把一干子帝都闺秀们吓得不轻, 谁也没料到这土鳖地方来的土鳖姑娘这般口齿锋利、毫不让人,尤其曹姑娘, 更是给阿曦噎的浑身哆嗦,阿曦看她那模样, 觉着一个不好就要厥过去。

阿曦才不会同情这种人, 简直脑子有病, 自己定了个纨绔, 不说纨绔无礼轻薄, 反怪别人生得好叫纨绔瞧见了。这就好比,一个女人嫁了男人,男人花心, 左一个侍妾右一个通房的折腾,于是,花心的男人没错,错的都是狐狸精。就这种脑子,还好意思拿出来显摆,只怕人不知道她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