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在户部做事,与郭大人关系不错,谢澜月每年都会去郭家做客几次,因此对郭家很熟悉。

“我怎么听说晋南跟他玩的挺好?”谢澜音打趣地问。

谢晋南是三房的长子,今年十二岁。

提到自己那个不学好的弟弟谢澜月就来气,哼道:“是啊,所以爹爹才天天训斥他,结果一点用都不管,幸好祖父来了,他才收敛了些。我跟你说,以后你可不能惯着晋北,我弟弟就是因为我们都太惯着他了,长大了他才不害怕。”

从提防外男,姐妹俩很快又聊到了如何管教弟弟上。

转眼就到了腊月十六。

用过早饭,谢澜音跟在母亲身边走到侯府门口,就见二夫人从东院那边走来了,谢澜薇已经定亲,不再适合出门,但是二夫人带了八岁的方菱,小姑娘一身粉色衣裙,头上顶着两个可爱的丫髻,脖子上套着赤金项圈,很是漂亮。

看到谢澜音母女,方菱小声唤人,始终跟在二夫人身旁。

很快三夫人也领着谢澜月姐妹来了,谢澜音暗暗瞧着,发现方菱对三房的人也不怎么热络。

简单寒暄几句,三房人分别上了马车。

郭家。

老太太做六十整寿,郭府宾客满堂,厅堂里郭老太太穿身绛红新衣,红光满面地与女眷们说笑,好不容易得了点空闲,惦记着那个调皮捣蛋的孙子,郭老太太问身边的大丫鬟春桔,“派人去瞧瞧,二公子现在在做什么。”

春桔马上去了,过了会儿快步回来,有些不安地道:“老太太,二公子不知道去哪儿了,都没找到。”

郭老太太暗道糟糕,每次家里宴请孙子都会整点事出来,这次她可不会异想天开认为孙子变乖了,眼瞧着外面又有客人来,赶紧打发丫鬟再派人去找,找到了务必盯紧了。孙子已经到了娶媳妇的年纪,未来媳妇说不定就在今日宴请的小姑娘们里,可不能让他自己给搅黄了。

“呦,这是哪家的姑娘这么俊啊,跟仙女似的。”注意力回到新来的客人身上,郭老太太愣了愣,微微眯着眼睛端详谢澜音。

老太太生的慈眉善目平易近人,谢澜音笑盈盈上前,乖巧行礼道:“老太太万福,我叫澜音,是澜月的堂妹,上个月才进京,听澜月夸了您那么多次始终没机会给您请安,今日终于见着了,澜音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一年比一年更精神。”

小姑娘声音好听,连串说起来更叫人身心舒服。

郭老太太唯一的孙女已经嫁人了,如今大着肚子不能回来,她就更喜欢旁人家的小姑娘们,现在来了个貌美如花声如天籁还嘴甜会说话的,郭老太太忍不住喜欢,接过谢澜音送的礼物一瞧,笑得更欢了,“这寿桃,我活了大半辈子都没瞧过比这更水灵的,澜音快过来,让我仔细瞧瞧。”

谢澜音大大方方走了过去,任由老人家握住手打量。

“明堂媳妇,听说你家里有三朵花啊,怎么只带了澜音来?”稀罕完小姑娘,郭老太太一点都不认生地同蒋氏道,谢家也算是京城的新贵了,家里都有什么人她这个常在贵夫人圈里走动的当然有所耳闻。

蒋氏笑着将早就准备好的说辞搬了出来,郭老太太点点头,叮嘱她下次把谢澜桥也带来,再同二夫人等熟客说说话,就让身边一个二等丫鬟夏桃引路,请谢澜音姐妹几个去东暖阁里玩,今日来的小姐妹都在那边。

今日日头好,姐妹几个跟在小丫鬟身后走,偶尔晒到暖融融的阳光,很是舒服。沿着走廊拐个弯后,忽见前面一处长椅上坐了一个红衣小丫鬟,手里拿着帕子挡着半张脸,似是咳嗽一般,见她们走过来,小丫鬟怔了会儿才低下了头,却依然稳稳坐着。

夏桃皱了皱眉,看着那丫鬟露在外面的眉眼,觉得眼熟,但又想不到是哪个院里见过的,暗暗决定送完谢家几位姑娘回来再训斥她,躲懒也要挑对地方,竟然敢明晃晃来这边碍眼,真是没眼力。

想先给对方个警告,夏桃故意挨着她那边走的,结果眼睛光顾警告人家了,快经过时没留意那人将腿伸了出来,一个前扑就摔到了地上,好巧不巧的,那里还有滩水,夏桃狼狈地站起来时,就见衣服上脏了好大一片。

“啊,夏桃姐姐我不是故意的,你,你快回去换身衣裳,我领姑娘们过去。”小丫鬟慌忙站了起来,像是知道自己闯了祸般,缩着肩膀,脑袋垂得低低的。

当着客人的面夏桃不好生气,憋着火让她将客人带到暖阁,她告罪一声先走了。

小丫鬟这才抬起头,露出一张精心打扮过的脸庞,眉如新月唇若涂脂,一双漆黑的眸子顾盼生辉,就是脸上的粉厚了些。怯弱地扫了一眼谢澜月跟两个小女娃,她微微低着头绕到了谢澜音一侧,示意几人继续前行。

谢澜月牵着妹妹走,怕她不小心踩到水摔了,还没留意她。

谢澜音却惊讶这丫鬟的身高,比她高半头,跟长姐差不多了,但也正是因为有长姐的例子,她也没觉得多奇怪。

“这位姑娘,你为何一直看我?”就在谢澜音准备收回视线时,小丫鬟转头与她说话了,现在是谢澜音与她并肩走在前面,最右边是方菱,谢澜月牵着澜宝走在后面。

她声音有些粗,娇滴滴地说话特别古怪,谢澜音皱皱眉,敷衍道:“看你个子挺高的。”

小丫鬟笑了,瞄了瞄她头顶,目光又落到了她脸上,“姑娘个子也不矮,你是谢家五姑娘吧?听说谢家五姑娘最好看,确实实至名归……”

“郭澄!”

他越说越没规矩,后面谢澜月狠狠盯着他瞧了两眼,终于认出来了,立即松开妹妹,作势要推他。郭澄敏捷地跳到了前面,没有一点被抓住的慌乱,反而吊儿郎当的抱着胳膊,眼睛盯着谢澜音,“五姑娘是吧,我看你长得不错,给我当媳妇如何?我告诉你,我眼光高着呢,一般的,譬如她那样的我都看不上。”

说话时特意指了指谢澜月。

谢澜月恼羞成怒,早忘了她叮嘱堂妹的,气得就要上前打他,两人也算熟了,谢澜月没少教训郭澄。郭澄猴子一样侧身躲开她,再次凑到了谢澜音跟前,明明穿着女装,却目光轻佻,风流纨绔似的。

“不许你欺负五姐姐!”跟躲到一旁的方菱不同,澜宝气鼓鼓挡在了堂姐身前。

郭澄摸了摸她脑袋算作回应,眼睛依然盯着谢澜音,“怎么样,你好好考虑考虑?”

谢澜音在杭州时遇到过几个自负风流的公子哥儿,但最多只是直白地赞她两句,初见就谈及婚嫁的,眼前的少年是第一个。看着他脸上厚厚的脂粉,谢澜音嫌弃地别开眼:“我眼光也高,看不上你这么丑的,更不会嫁给一个不男不女的人,澜宝别管他,咱们走。”

牵着澜宝就要绕过去。

郭澄还没从那句嫌他丑的话里回神,本能地要拦,不想后背被人狠狠砸了一拳,疼得他半边身子发麻。他呲着牙回头,就对上谢澜月警告的拳头,“再敢追上来,回头我告诉我大姐姐去!”

郭澄怎会因为她一句话就退下,只是没等他回嘴或追上去,身后突然传来夏桃的声音,分明是后知后觉认出他领着人过来了。郭澄懊恼地往那边看了眼,再看看已经走出一段距离的谢家姐妹,咬咬牙,先跳出走廊逃了。

他动静不小,谢澜月回头瞅瞅,扭头安抚堂妹,“澜音别听他胡说,他一向口没遮拦。”

谢澜音摇摇头,她只是奇怪一件事情,“我进京后还没怎么出过门,他从哪听来的那种话?”

其实论美貌,谢澜音觉得自己与长姐不相上下,只是长姐好男装且过于冷漠,才显得她更美些。

谢澜月早在郭澄说出那话时就想到了罪魁祸首,有些自责地道:“肯定是晋南,他们俩好着呢,臭小子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他!”

谢澜音愕然,随即笑了。

原来在那个看着乖巧实则淘气的堂弟眼里,她这个五姐姐是最美的啊……

☆、第73章

年前年后宴请多,谢澜亭谢澜桥姐妹俩十次有九次里都推了,谢澜音就变成了大忙人,母亲去哪儿她去哪儿,光是正月里就去了十来户官员家里做客,忙归忙,倒也认识了几个谈得来的闺秀。

进了二月,天气渐渐暖和了起来,杨柳新绿。

“娘,大姐的嫁衣快绣好了啊。”谢澜音脚步轻快地走进母亲的屋子,见榻上铺着一袭大红的嫁衣,眼睛一亮,立即凑到跟前摸。

一般嫁衣都是新娘子自己绣的,但谢澜亭不会针线,只能蒋氏这个当娘的代劳。

蒋氏也是心甘情愿,笑着打量昨日黄昏才绣好的嫁衣,点头道:“是啊,下午你大姐回来了,让她试试,应该没差的。”

谢澜音摸着精致柔滑的嫁衣,想象长姐穿上嫁衣的样子,忍不住替她高兴。薛九催的急,去年腊月里终于正式将亲事定了下来,正好长姐年纪也不小了,大婚的日子就选在了五月。年后一家人都替长姐忙活,只有长姐没事人似的,整天不着家,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蒋氏知道,摸摸小女儿脑袋,轻轻叹了口气。

长女生来就闲不住,但京城规矩严,兵部文职武职都不可能授给一个女子,长女又不喜闷在后宅,丈夫就偷偷给她安排了些跑腿的差事,然后跟她说了,女儿与薛九大婚后会安排薛九外放,到了天高皇帝远的地方,薛九当了一地的守备,反而可以纵容妻子继续参与军队里的各种事宜。

之前那十几年,外人都说她没儿子,现在想想,长女跟儿子有什么区别?

恭房里传来晋北咿咿呀呀的声音,蒋氏连忙将嫁衣收了起来,迅速交给玉盏藏好,低声嘱咐小女儿:“今天还是你哄弟弟,我还得抓紧时间将盖头缝好,你看好他,别让他过来给我捣乱。”

儿子九个月了,走路不稳当,爬的飞快,还不喜欢跟乳母玩,若不是有小女儿帮忙哄着,蒋氏根本没有多少时间绣嫁衣。

谢澜音笑着应了下来,一转身,就见乳母抱着刚刚方便完的弟弟走出来了,晋北瞧见姐姐,高兴地朝姐姐伸手,谢澜音熟练地接过弟弟,帮小家伙穿好外衣,再放进小木车,推着出门了。

走到院门口,碰巧遇见谢澜月姐妹俩,众人就去花园玩。

梅花已经有早开的了,姐妹几个去了那边。

到了地方,谢澜音牵着弟弟陪他练习走路,累了就让小家伙扶着学步小木车,有澜宝在旁边盯着,她与谢澜月坐在丫鬟们事先擦好的长椅上休息。澜宝懂事,走远一点就哄晋北绕过来,两个大姑娘一眼就能瞧见。

“澜宝天天帮你哄晋北,是不是得给我们工钱啊?”谢澜月瞅瞅妹妹红扑扑的小脸,打趣问道。

谢澜音笑着顶嘴,“晋北天天逗澜宝高兴,真要工钱,也是你给我们吧?”

“小气鬼!”谢澜月作势要弹她爆栗,扭头的时候却见那边小丫鬟领着一个华服少年走了过来,脸不禁一热,立即转了过去,假装在看弟弟妹妹。

谢澜音察觉到不对,疑惑地往后看,就见表哥唐展来了,一身白色圆领长袍,腰间系着一枚碧绿玉佩,行走时面带笑容,俊朗清雅。

“展表哥怎么来了?”谢澜音笑着站了起来,远远跟表哥打招呼。

“我娘说好几日没见到你们姐仨了,让我过来接你们,刚刚听舅母说澜音来了花园,我就过来这边找了。”唐展声音清朗,走到跟前,仿佛才瞧见谢澜月一般,笑着道:“原来四妹妹也在。”

谢澜月早在堂妹起身时就跟着站了起来,飞快看唐展一眼,微微红着脸道:“展表哥有事与澜音说,我先走了。”

说着扭头唤妹妹。

澜宝还没玩够,跟晋北一起慢悠悠走了过来,小声嘟囔道:“我要跟晋北玩,姐姐自己回去。”

谢澜月还想再劝劝妹妹,唐展抱起小表弟颠了颠,黑眸看着她道:“我与澜音就是随便聊聊,四妹妹如果不忙的话,留下来一起赏花吧,难得今日阳光这么好。”

少年目光似水,谢澜月攥攥手里的帕子,重新坐了下去。

唐展还是盯着她,难得见一面,他舍不得移开。

他越这样盯着,谢澜月就越不自在,忽的又站了起来,牵着妹妹道:“那你们先聊,我给澜宝摘几朵花去。”这回不给澜宝拒绝的机会,强拉着妹妹走了,澜宝也喜欢梅花,没有反对,只回头朝晋北晃了晃手。

谢澜音慢悠悠坐到了椅子上,见表哥目不转睛地盯着远走的谢澜月,她轻轻嗤了声,故意酸溜溜地道:“我还奇怪呢,之前都跟姑母说好了,等大姐出嫁了再过去住几日,怎么姑母这会儿又让表哥来接我,敢情是表哥找的借口啊。”

唐展有求于小表妹,根本没打算瞒她,抱着晋北坐到谢澜音旁边,低声夸道:“澜音真聪明,什么都瞒不过你,那以后你到了我娘跟前,多说几句澜月好话?”

母亲仇视陈氏与她的三个孩子,唐展知道,若是二夫人所生的谢澜薇,他肯定不会喜欢,但他喜欢三房活泼俏皮的澜月,两年前就动心了,情不自禁。偷偷跟父亲提,父亲不反对,只让他哄好母亲,唐展便委婉地暗示过一次,却被母亲一口回绝。如今澜月都十五了,跟她母亲也不好再拖,他现在唯有寄希望于擅长哄长辈开心的小表妹了。

“那你先跟我说说,你们俩是怎么在一起的?”想要她帮忙,当然得跟她坦白交代。

小表妹好说话,唐展咧着嘴笑了,“我先抱晋北去摘花,改日再告诉你。”

他见小表妹的机会多,跟澜月在一起就难了,唐展不想浪费今日的大好机会,说完抱起懵懂无知的小表弟去林子里找心上人了,澜宝傻乎乎的更好骗,澜月仔细叮嘱两句,小丫头肯定不会去三夫人跟前告密。

弟弟被人抱跑了,谢澜音望着表兄弟俩的身影,好笑地摇摇头,自己坐了会儿,嘱咐鹦哥留在这边,她从另一个方向缓步进了梅林。

她想单独散散心。

原来澜月与表哥两情相悦了,以姑母对陈氏的心结,表哥这桩婚事确实让人发愁。

但两人也算门当户对,只要哄好姑母,婚后应该没什么烦恼,不像她……

谢澜音很清楚,自己是真的喜欢他,但在京城住了几个月,她控制不住地烦躁,她想象不出当她要嫁给他的消息传出去后,那些新认识的闺秀们会怎么看她,有时候她甚至不确定自己的选择到底对不对,然后或许时太长时间见不到面,谢澜音原本很盼着三月快点到来的,眼下,她隐隐希望他晚点来,给她时间想个明白。

视线从树梢掠过,谢澜音漫不经心地往前走,正出神,后脑勺突然被什么砸了一下。

有点疼,谢澜音捂着脑袋转过去,就见一个穿浅蓝色锦袍的少年从一颗梅树后走了出来,双手抱胸懒懒地靠着树,什么都不说,就那样微微扬着下巴盯着她,眼眸微眯,不知是瞧不起人,还是单纯地观察她。

谢澜音不认得他,取下陷入发髻里的小石子,皱眉道:“你是何人?为何无缘无故扔我?”

“谁让你说我丑?”听她不认得自己了,郭澄好心提醒道。

谢澜音进京后只遇到他一个怪人,马上就想起来了,再瞧瞧对面的少年,不得不说,郭澄生的十分俊俏,肤白唇红,一双大眼睛水汪汪的,下巴有点尖,怪不得扮成姑娘那么像。

从澜月那里知道这个少年不好惹,谢澜音不想与他多做纠缠,朝来路高声喊鹦哥,随即平静地劝道:“你若是来找晋南的,最好早点走,否则事情传出去害晋南挨罚,相信他也会怪你胡闹。”

郭澄确实是以谢晋南为借口溜过来的,他也知道分寸,瞅瞅鹦哥过来的方向,毫不在乎地道:“我来赏花,偶遇五姑娘,又没欺负你,晋南怎么会挨罚?”

谢澜音哼了声,往回走。

“等等,”郭澄跳过来挡到她跟前,依然扬着下巴,趾高气扬地道:“你不是嫌我丑吗?现在你再看看,我配不配得上你。”

这位五姑娘比他见过的所有姑娘都好看,脸白嫩嫩的,桃花眼水灵灵的,声音娇娇好听,笑起来特别好看,他确实有点喜欢她,都没有想过捉弄她。

“你自己回家照照镜子不就行了?”谢澜音真不知道郭澄哪里来的自信,盯着他道:“我大姐喜欢穿男装,你先去看看她,我喜欢的男子肯定要强过我大姐。若你觉得你不如我大姐,以后休要再来我跟前胡说八道,若你觉得你比我大姐好看,说明你眼睛瞎,我更不会喜欢你。”

一口气说下来,说得眼前少年气红了脸,谢澜音十分畅快,也扬着下巴朝鹦哥走了过去。

顾忌好兄弟的安危,郭澄没再追上去,过会儿见到寻过来的谢晋南,他不服气地道:“你五姐姐真够奇怪的,竟然让我跟她大姐比谁好看,男人跟女人能一样吗?”

提到大堂姐,谢晋南心头一跳,盯着郭澄瞧了瞧,拍拍他肩膀道:“你还是算了吧,被我大姐知道我帮你追五姐姐,我怕她打我。”

“连女人都怕,没出息!”郭澄鄙夷了他一句,故意在谢家赖到了谢澜亭回来的时候,谢澜亭往里走,他假装刚刚要离开。

转过影壁,却只看到有个俊公子冷着脸走了进来。因为对方生的太过俊美,郭澄忍不住多看了一眼,才要低声问谢晋南这人是谁,怎么从来没见过,谢晋南已经十分老实地走上前,恭恭敬敬地喊了声“大姐”。

谢澜亭点点头,扫了眼郭澄,难得提醒道:“天色已晚,晋南送完朋友就回来吧。”

这个堂弟贪玩,谢澜亭怕他傍晚出门。

谢晋南赶紧应下。

目送大堂姐离去,谢晋南长长地呼了口气,回头,对上郭澄目瞪口呆的傻模样。

“怎么样,见识到了吧?”谢晋南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好言劝道:“我大姐从小跟我祖父习武,功夫可厉害了,咱们一起上都打不过她,你还是趁早死心吧,真让五姐姐去大姐跟前告一状,有你好果子吃,对了,我大姐夫也是武将……”

郭澄根本没听清他都说了什么,脑海里全是谢澜亭冷若冰霜的脸庞。

有点怕,可是想到谢澜音娇俏的笑脸,两相对比就越发显得谢澜音温柔了。

又美又温柔的媳妇,他怎么能轻易放弃?

☆、第74章

好好的赏花突然被郭澄搀和了一脚,唐展怕心上人被外人说闲话,不得不先走了。

澜宝继续陪晋北玩,谢澜音抓空审问谢澜月,这才知道两人是在两年前的上元节认识的,当时谢澜月与谢晋南一起赏灯,人来人往不小心被人撞上,碰巧唐展就走在她身后,扶了她一把。

“哪有那么巧的事,我表哥肯定先被你的美貌吸引,故意跟在你后头,这才能及时扶住你。”谢澜音低声分析道。男人们狡猾着呢,就像她,刚开始也以为与萧元那些相遇都是偶遇,后来两人在一起了,偶尔谈及过去,谢澜音才清楚有些是巧遇,有些根本就是他专门找她去的。

但这种耍心眼,知道真相后反而会欢喜。

看着谢澜月若有所悟随后羞涩脸红的样子,谢澜音忍不住有点羡慕。

长辈们再反对,好歹都在京城,总有见面的机会,哪像她……

赏完花,与谢澜月姐妹告辞,谢澜音推着弟弟回了自己的院子。

晋北玩累了,谢澜音哄弟弟睡觉,她在旁边躺着,翻出上一封信看,目光落到了最后几行字,说是三月里进京,具体哪天还没个准日子。

“姑娘,袁公子又来信了。”鹦哥快步走了进来,笑嘻嘻地将一封信递给了她。

谢澜音不自觉地笑,依然是等鹦哥走了,她才展开信封。

熟悉的字迹,霸道有力,称他三月初六进京,但那日有事走不开,他会另找机会与她见面。

三月初就回来,谢澜音松了口气,如今已经是月中,再等半个月就能见到他了。

像是吃了定心丸,那些与身份有关的烦躁暂且都被谢澜音压到了心底。

黄昏谢澜亭回来的时候,谢澜音正在陪母亲说话,听说长姐过来了,谢澜音窃笑着将嫁衣准备好,谢澜亭一进来她就扑了过去,“大姐快试试,娘刚给你做好的!”

在谢澜音的印象里,长姐穿女装的次数屈指可数,她当然迫不及待想看看长姐新娘扮相了。

小晋北在榻里面看着,以为两个姐姐在玩什么,也蹭蹭地爬到了榻沿前,被娘亲抱了起来,他兴奋地跟着拍手。

谢澜亭是真的不想穿。

谢澜音不依,将人往内室里面推,“这次说什么都不行,不试试怎么知道嫁衣合不合身,娘你们在外面等着,我帮大姐换,换好了娘你抱着晋北进来,免得人多了大姐害羞。”

蒋氏笑眯眯地看着两个女儿进了屋。

谢澜亭打得过十来个身强体壮的将士,却敌不过小妹妹的缠功,无奈地走到屏风后去换衣裳。

谢澜音跟二姐一起泡过温泉,却从来没见过长姐里面是什么样,忍不住好奇,悄悄往屏风那边挪了过去,鬼鬼祟祟地探出脑袋瞧。那么大一颗脑袋,谢澜亭余光里瞥见了,但她不觉得这有什么,外袍一脱,露出白色中衣,跟着转过去,朝妹妹伸手。

谢澜音维持刚刚的姿势站了会儿,走出来时瞅瞅长姐平整的胸口,笑道:“既然要穿嫁衣,大姐把束胸解了吧,那个,穿女装,还是……鼓点好看。”

谢澜亭目光不由挪到了妹妹胸前。

十五岁的小姑娘穿了身白底绣海棠花的褙子,春衫已经薄了,鼓鼓的胸脯将衣襟高高撑了起来,显得那里的海棠刺绣都比别处好看。

再看看自己……

沉默片刻,谢澜亭才淡淡道:“我没束胸。”

谢澜音傻了眼,难以置信地盯着姐姐胸口,“怎么可能……”

谢澜亭被妹妹的傻模样逗笑了一下,背转过去,将中衣退到腰处,大大方方道:“现在信了?”

谢澜音盯着长姐羊脂白玉般的美丽脊背,目光在那肚.兜带子上多停了会儿,本能地往前面转,谢澜亭并不介意,在妹妹震惊的注视下不紧不慢系好中衣,再接过妹妹手里的一套嫁衣,抖擞开瞧瞧,重新递给了妹妹,“澜音帮我穿。”

谢澜音终于回神了,一边帮笨拙的长姐穿,一边纳闷问道:“大姐一直都没束胸?我怎么记得有次母亲提醒你晚上解开束胸睡觉,你还答应了?”

谢澜亭看着镜子道:“跟起居有关的,母亲说什么我都答应。”

不答应或是反问,母亲肯定有更多的话说。

谢澜音也明白了长姐的心思,额头抵着长姐胳膊笑,“大姐你真是……回头我去厨房要个调理的方子,大姐按着方子吃,会鼓起来的。”怕长姐也拿对付母亲的那套敷衍她,谢澜音小声提醒道:“大姐你别阴奉阳违,要是一直这么平,将来饿了我外甥怎么办?我听娘说过,小了奶水就不足。”

“请乳母照看。”谢澜亭从未想过自己会像母亲那样照顾孩子。

谢澜音急了,转过去盯着长姐道:“那怎么行,都说亲娘喂的最好,大姐忙的时候没办法,空闲时还是自己喂喂吧,别欺负我外甥,而且,而且这里鼓了,穿衣裳也好看啊。”

“我不穿女装。”谢澜亭无动于衷。

她油盐不进,谢澜音抿抿唇,垂着眼帘哼道:“我还听说,男人,都喜欢鼓的,大姐小心姐夫哪天变心了。”

谢澜亭眼神终于有了些许变化,然而转瞬即逝,也没对妹妹的话回应什么。

翌日她出门办事,离开京城不久,薛九就从后面追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