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澜亭,今日我不用当差,我陪你一起去。”在杭州时两人就常常见面,薛九面对未婚妻可没有旁的未婚夫那样扭捏,除了眼里全是情意,说话什么的都与往常无异。

谢澜亭看他一眼,默不作声。

薛九习惯了,与她并肩而行,主动找话说,哪怕说了十句她才回一句。

离京城越远,路上行人就越少,待到只剩两人,谢澜亭突然勒住缰绳,转身问薛九:“你确定真的要娶我?”

薛九心头一跳,以为婚事有变故,肃容问道:“为何这样说?我若不想娶你,何必跟你一起跳海?”

谢澜亭直视他道:“如果咱们成亲,以后让我知道你有旁的女人,我肯定会杀了你,所以有些事我也该先跟你交代清楚,免得你婚后才后悔。”

薛九茫然地摸摸脑袋,疑道:“你要交代什么?”

两人就差一个被窝没睡过了,她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秘密?

谢澜亭面不改色道:“听说男人都喜欢大.胸,我这里平的很,你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薛九不受控制地瞄向了她胸口,看着看着,脑海里忽然浮现那年他们奉命去剿匪,大战一场后众人筋疲力尽,她突然单独离开,不许人跟着。他放心不下跟过去,追到河边,却发现她想沐浴。他心砰砰地跳,躲在草丛里不敢现身,挠心挠肺地忍着,忍到她上岸时终于没能忍住,悄悄往岸边看了一眼。

他只看到了一个背影,正好她披上衣袍,白皙脊背眨眼间就被褶皱的中衣遮掩,唯有一双腿完完整整露在了外面,修长笔直……

记忆太深刻,如再临其境,薛九只觉得鼻头一热,伸手一抹,又流鼻血了。

见对面未婚妻皱眉看他,薛九心虚,匆忙转了过去,一边摸出帕子捂鼻子一边道:“那个,我,我就喜欢你这样的,你不用乱想,大了有什么用,只想要大的我养几头母猪好了,还娶什么媳妇。”

谢澜亭看着他捂鼻子的狼狈背影,攥攥缰绳,继续前行时,唇角微翘。

谢澜音是一点都不知道自己无意一番话惹出什么事来的,耐心待在家里数日子,数到月底,谢澜月突然兴奋地过来找她,进屋就道:“澜音,初六秦王班师回朝,你想不想去街上看热闹?”

听到秦王二字,谢澜音嫌弃地撇撇嘴,“不去。”

换个王爷她多半会去看热闹,但是秦王,她在陕西时就白等了他那么久,早长教训了。

“为什么不去啊?”谢澜月不理解这个好热闹的堂妹为何突然变乖了,努力怂恿道:“我跟你说,秦王殿下可是皇子里面容貌最出众的一个,我爹爹亲口跟我说的,他在宫里见过秦王。澜音去吧,京城好久没有大军班师凯旋了,我跟澜宝去没意思,你陪我一起,就算不看秦王,还有那么多威风凛凛的大将军呢。”

谢澜音对将军也没兴趣,但她忽然记起一件事。

他也是明日回来,或许也会看看这难得的大军进京?兴许能在街上遇见他……

念头一起,谢澜音立即心动了,朝谢澜月笑道:“行了,既然你那么想去,我就陪你去。”

而距离京城几百里的一处营帐里,葛进遛完鸟回来,将鸟笼放到主子身前的书桌上,低声道:“殿下决定骑马进京,就不怕五姑娘瞧见吗?”那姑娘可是好热闹的主。

萧元看向鸟笼,与黄莺鸟那双豆粒大的黑眼睛对视片刻,淡淡道:“早晚都会知道。”

与其见面时突然表明身份惹她生气撵人,不如先用这种方式告诉她,然后他过去的时候,就可以直接哄人了。

主子心意已决,葛进不再多说,默默退了下去。

萧元提过鸟笼,听着黄莺鸟悦耳的叫声,莫名有些不安。

☆、第75章

秦王领兵归京,富贵人家们提前在主街两侧的茶馆酒楼里定了雅间,谢家自然也不例外。

谢澜音头戴帷帽,与谢澜月并肩站在窗前看,隔着单薄的面纱,她先是眺望对面铺子里露出来的客人们,确定没他,再逐一扫过街道两侧的人群,希望能看到他的身影。

“好像要来了!”

远处传来整齐的脚步声,谢澜月轻轻戳了戳朝反方向张望的谢澜音,兴奋地往外探头。

谢澜音兴致寥寥地望了过去。

旁边谢澜桥拍拍妹妹肩膀,无声安抚。

下面的百姓们也都在翘首企盼,那脚步声越来越近,约莫过了一刻钟,终于有身骑骏马的护卫领头走了过来,前面八个护卫分成两排,两侧也有护卫,一同围在一座气派的车驾前,正是秦王仪仗。

马车车窗挂着轻薄的白纱,同帷帽面纱一样,朦胧不清,更何况离得远,雅间里的人更是看不到里面。

谢澜音盯着那窗纱,轻嗤了声,侧头同谢澜月道:“看见了吧,我早说过秦王殿下架子大,咱们这种普通百姓轻易看不到的。”

却不知正是她这偏头的动作,吸引了马车里男人的视线。

萧元靠在马车里,看着那边窗前的三个姑娘,虽然隔着面纱,他还是认出了她,因为所有人都会盯着他的马车看,只有她,很快就转过了头,接下来目光也是投向了围观的百姓们,仿佛在找谁,而非看凯旋的大军。

直到马车前进看不到她了,萧元才闭上了眼睛。

要不要今日就告诉她,他一直在犹豫。

给她写信的时候,他不确定,所以没有告诉她确切见面的时间。决定骑马进京时,他是真的想好了,可是距离京城越近,他就越不安,最终还是选择了今日不见。

如果只有她,他敢给她看,但他要顾忌她的家人。

蒋氏看见了,她会怎么看待他的隐瞒身份?他能哄谢澜音,可他能用同样的办法哄蒋氏哄谢徽吗?之前隐瞒身份,是因为他计划在西安娶她,计划里他能隐瞒到将来登上那个位子,届时木已成舟,他又给了谢澜音女人最高的名分,谢徽夫妻只能接受,奈何人算不如天算,被一场战事打乱。

他没有个好理由解释,谢徽夫妻绝不会答应将女儿嫁给他,真的实话实说,得知他有夺位的野心,谢徽会不会告密?就算谢徽保持中立,谁都不帮,他会放心让宝贝女儿也跟着他冒险?

这一切萧元都没有把握,因此他不能一下子就让谢徽夫妻知道。

还是得先哄好她,在隐瞒谢徽夫妻的前提下,哄她愿意站到他这边了,他再去谢徽夫妻面前负荆请罪,却也只能说怕他们不肯让女儿做妾才筹谋骗婚的,不能提及将来的打算。那件事太大,他必须每步都谨慎。

仪仗慢慢到了宫门前。

萧元下了马车,着一身深紫色绣蟒长袍,在两侧侍卫的注目下,不缓不急地走向最前面的巍峨宫殿。大殿里,文武百官分列两侧,看着从容走进来的秦王,看着男人不复苍白反而因为微微晒黑更显冷峻刚毅的脸庞,都看失了神,特别是曾经见过护国公父子英姿的老臣,目光慢慢复杂了起来。

外甥肖舅,大皇子就像极了颜家人。

“儿臣拜见父皇。”走到大殿之前,萧元恭敬地跪了下去。

宣德帝盯着下面的长子,却好像看见了已故的护国公。

就因为他娶了颜氏为妻,登基时护国公府也出了力,那些臣子们便都将功劳归在了颜家身上,他也连带着成了靠姻亲关系登位的皇上。宣德帝不爱听,他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他能登基是因为他会用人,当他想换人时,任凭那些人有多大的本事多大的功劳,都得乖乖按照他的心意倒下去。

“起来吧。”

回了神,宣德帝再看看眼前已经长成大男人的儿子,笑道:“这次大败匈奴,听说你也立了战功?”

萧元垂眸道:“父皇过奖了,儿臣只是依照军令出了微薄之力,算不上功劳。”

宣德帝点点头,“嗯,你从未上过战场,自小体弱多病,西北将士是看在你王爷之尊上才分了你些功劳,你没有居功自傲,算是有自知之明。好了,长途跋涉你也辛苦了,先回王府休息吧。”

立了功,却没有任何赏赐,反而变相训诫了一番。

大臣们互相看看,都垂下了眼帘。

十九岁的太子也偏头看向了身后的胞弟衡王,兄弟俩相视一笑,再看向转身离去的萧元时,嘴角都不屑地翘了起来。以为身体好了立了战功便能翻身了?做梦,只要父皇一句话,他就还是那个体弱多病平庸无能的不受宠秦王。

萧元坐车回了他在京城的秦.王府,离京那年他是直接从皇宫皇子们居住的东三所里出来的,因此这是他第一次来他在京城的家,其实路上就知道了,这座王府乃先前一个不受宠的王叔府邸,那位王叔膝下无子,过世后王府便空了下来。

既然不受宠,位置就较偏僻,花园也不大,至少比不上以前护国公府为主宅改建的衡王府。

但萧元并不在乎。

“将这封信送给五姑娘,你再去宜丰茶楼布置一番,明日我们在那里见。”

写完信封好了,萧元头也不抬地吩咐道。

葛进知道主子心情不好,叹口气接过信,赶紧忙活去了。在宫里受什么委屈都没见主子心烦过,只在遇到五姑娘后,费尽心思筹算,结果没有一样顺利的。

亲自挑了一个看起来比较憨厚的暗卫去与陆迟联络,葛进低声叮嘱他别暴.露了行踪。暗卫领命,两刻钟后就到了蒋氏进京后置办的一处绸缎铺子前,陆迟闻讯出来见人,收好信后,看看转身就走的袁家小厮,皱皱眉,派人暗中跟踪。

他一直觉得那位袁公子有秘密,现在人到了京城,难道不该先去拜见夫人吗?

但怀疑归怀疑,他还是将信送去了谢家。

谢澜音正因为没有看到心上人生闷气呢,转眼收到约她明日见面的信,连到了茶楼怎么见他的法子都说好了,顿时心花怒放。

心情好,傍晚一家人用晚饭时,谢澜音突然想起一事,好奇地问父亲,“爹爹,都说秦王殿下容貌不俗,今日你看到他了吗?”等了两次都没见到的贵人,谢澜音想不在意他都难。

谢徽自然从妻子那里听说过女儿对秦王的不满,想了想,点头道:“确实不俗。”

父亲向来话少,谢澜音也没指望听父亲对一个男人的容貌各种形容,吃了一口菜,目光扫视一圈,瞅着长姐道:“比大姐如何?”

蒋氏嗔怪地瞪了女儿一眼。

谢澜亭毫不在意,安安静静地吃饭。

谢徽认真回想一番,公正地道:“秦王要胜三分。”

毕竟是男人,还是皇子,再不受宠,气度都是自小养出来的。

比长姐还好,谢澜音有些意外,不过很快就将此事抛到了脑后,第二日叫上提前约好的谢澜月,姐妹俩领着澜宝去逛街,谢澜音专门挑的宜丰茶楼附近,逛累了,自然就去那家茶楼歇脚。

下马车时,谢澜音隐约觉得楼上有人看她,她抬头望过去,果然对上一双熟悉的明亮凤眼。

萧元朝头戴帷帽的小姑娘点点头,离开窗前时,心跳突然快了起来。

好像……有点怕。

☆、第76章

坐下品茶,谢澜音请了说书的女先生,再点了一出澜宝喜欢的七仙女。

澜宝听得津津有味,小胖手不停地抓桌上的茶果吃。

谢澜月笑着陪妹妹,偶尔托腮看看窗外。

谢澜音的心在看到萧元那一刻就飞走了,强忍着躁动听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她按了按肚子,凑到谢澜月耳边道:“肚子有点不舒服,我出去一趟,可能会久一点,你跟澜宝先听。”

谢澜月点点头,目送堂妹领着鹦哥走了,她也捏了一块儿茶果。

走廊里,谢澜音紧张地攥了攥袖口,眼睛盯着前面带路的丫鬟,昨晚的疑惑又冒了出来。昨日他在信里说了,这茶楼是他的私产,里面全是他的人,最初谢澜音只是高兴要与他见面了,现在想想,却越想越困惑。

听谢澜月说,这家茶楼早就有了,那一开始就是他开的,还是他进京才买下来的?

太多不明白的地方,正失神,前面的小丫鬟忽然停了下来,轻轻推开左侧雅间的门,再退到一旁,示意谢澜音进去。谢澜音走到门口,试探着望进去,就见日思夜想的人已经朝她走了过来。她心跳越快,羞涩避开,平复后朝昨日就知晓这计划的鹦哥点点头,这才抬脚跨了进去。

小丫鬟低头带上门,领着鹦哥去了真正的恭房,装装样子。

雅间里面,安静地只有清浅的脚步声。

看着越走越近的男人,看着他黑了瘦了的脸庞,还有那双只一瞬对视就让她发慌的凤眼,谢澜音几乎快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了。佯装镇定,她尽量自然地往茶桌那边走,轻声笑道:“你做什么去了,怎么黑了……”

话没说完,突然被人一把扯了过去,谢澜音不受控制地撞到他怀,仰头,他俊脸陡然靠近。

熟悉的姿势,熟悉的呼吸,谢澜音顺从地闭上了眼睛。

萧元却在快碰上她的时候停下了,目光从她饱满的唇渐渐上移,将她绯红的脸庞墨笔勾勒般的黛眉都看到了眼里。小半年不见,她长高了,更美了,抱在怀里也更舒服了,就连那淡淡的玫瑰香,也更加醉人。

“澜音,五个多月没见了。”一手抱着她,一手捧着她脸,萧元哑声道。

他想她,很想亲亲她,但他不敢,怕现在占的便宜越多,一会儿她知道真相就会越生气。

谢澜音慢慢睁开了眼睛,因为他没亲而她等着了,小脸更红,抿抿唇,对着他衣襟上的绣纹蚊呐般道:“那怪谁?我早进京了,是你来的太晚。”

娇娇的埋怨,有点责备的意思,萧元轻轻摩挲她凝脂般的脸庞,最终还是恋恋不舍地收回手,将她抱了起来。谢澜音意外地望着他,萧元看着她笑,“胖了。”

谢澜音听了,气恼地推他,“那你放我下来。”

“我就喜欢胖姑娘。”萧元故意颠了颠,很快就抱着她坐到了椅子上。

因为这句俏皮话,那种久别重逢后生出的陌生感烟消云散,谢澜音乖乖坐在他腿上,先小声提醒他:“最多一刻钟,过会儿我肯定得回去了,你有话快说。”

“澜音有什么想问我的吗?”萧元捧着她一双小手,凝视她脸庞问。

这话有些古怪,谢澜音抬眼看他,到底更关心他,她瞅瞅他清瘦的脸庞,关切道:“生意上的事情解决好了吗?看你都晒黑了。”

之前还误会处理生意是他随便找的借口,现在见到人才相信了,谢澜音突然觉得很愧疚,轻轻往他怀里靠了靠,贴着他胸口嘱咐道:“以后再遇到这种事,你信里跟我解释清楚就好,不必急着回来,也别因为忙生意疏于照顾自己。”

小姑娘细细碎碎地唠叨,都是日常琐事,明明是他最喜欢的声音,是他喜欢的姑娘,明明该高兴满足,萧元心里却沉甸甸的,像是有石头压在那里,甜也甜地沉重。

“澜音,我,”紧紧搂着她,萧元下巴抵在她脑顶,望着紧闭的窗户犹豫片刻,继续道:“澜音,我,我先前做过一件对不起你的事,现在我全都告诉你,我知道你会生气,你怎么罚我都行,只求你最后原谅我行吗?我是真的想娶你。”

他想娶,但他娶不成,他还需要时间,才能成为那个万人之上的人。

谢澜音身体一僵,越听,心越冷。

她总是嫌他不规矩,非要隔着窗子与他说话,但其实她喜欢被他抱着,更喜欢他在她耳边说那些可能是真的也可能只是为了哄她开心的甜言蜜语。

现在他也是在她耳边说,谢澜音却觉得抱着她的男人突然陌生了起来。

他能有什么对不起她的,让他怕成这样?怕到她不会原谅他?

是有别的女人了吗?

光是一个念头,谢澜音眼睛就酸了,一边往回挣手一边冷声道:“你先放我下去。”

萧元僵了僵,最终还是放开了她,却在她站起来的时候跟着起身,攥住她手腕道:“澜音,昨天,我看见你了。”

谢澜音一怔,忘了甩开他,盯着他眼睛问,“你在哪儿看见的?”

既然决定要说破,开了口后萧元反而平静了下来,直视她道:“澜音,记得咱们在西安茶楼听人说秦王的事情吗?你猜对了,秦王与那位沈家女没有任何关系,是皇上趁秦王昏迷时假借冲喜之名强行将沈家女塞给他的。大婚当天秦王清醒,引以为耻,亲手杀了沈家女,皇上动怒,伪造奏折逼得秦王不能再娶妻……”

“你跟我说他做什么?你到底对不起我什么了?”谢澜音一点都不想听一个无关王爷的事,不耐烦地打断了他。

“因为秦王不能娶妻,所以他遇到喜欢的姑娘后,怕她不愿做妾,才伪造身份假冒洛阳商人接近她,才急着在西安娶了她,妄想木已成舟后她会甘心留在他身边,才会在她与家人进京时,他只能奉命留在西北战场,直到此时才能回来见她。”

“澜音,我真的想娶你,可我怕你不愿意,怕你父母不愿意!”用力将愣住的姑娘按到怀里,萧元急切地在她耳边承诺,“澜音,我现在只能委屈你做妾,但我跟你保证,我只会有你一个女人,在我心里你就是我的王妃,你知道我有多喜欢你是不是?”

谢澜音茫然地听他说了许多许多,她脑海里却是一片空白。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想起了与他的那些曾经。

她喜欢他,可能比他动心的还早,然而他没有任何表示,她失望地回了杭州。

她怨他的无视,再遇时下定决心不再喜欢他,可她没有出息,他一贴上来,她就又喜欢了。

她舍不得家人,不想太早嫁,可他说他身份低,怕她移情别恋,她心疼地马上答应他早嫁。

她进了京,他迟迟不来,她每天看他的信,信他说的一切,刚刚还嘱咐他别只顾着忙生意。

她昨晚兴奋地睡不着,想着团聚了很快就可以嫁给他了,也要开始绣嫁衣了。

结果呢,他说他是秦王,他说他骗婚是希望她心甘情愿地做他的妾,说,她根本用不上嫁衣。

他凭什么?

狠狠推开他,谢澜音转身就走。

“澜音!”萧元再次攥住了她左手,谢澜音被他的力道扯得转身,再次对上他虚伪的脸,再次对上那张确实比长姐容貌更俊美的秦王殿下的脸,谢澜音只觉得恶心,恶心到什么都忘了,只凭本能行事。

她扬起右手,用尽力气朝他脸上扇了过去。

她的巴掌几乎是在转身时就抬起来的,萧元注意力都在她脸上,因此没有任何防备,结结实实挨了一下,重重的一下,“啪”的一声,突兀地在偌大的雅间里响起。

这是这辈子,萧元第一次挨打,还是直接打在脸上。

胸口噌地腾起怒火,攥着她手腕的手也猛地加大了力气,可是对上她满脸泪水,对上她紧抿的唇,萧元瞬间又不气了。

“我……”

“我只认识袁霄,从不认识什么秦王,现在他死了,我与你没有任何关系。”谢澜音垂着眼帘道,说完猛地扯回手,快步朝门口走。

萧元情不自禁追了两步,慢慢地又停下。

他得给她时间怨他,给她时间冷静下来。

沉默地目送她离开,在她快出门前萧元才低声道:“我的身份,暂且别告诉你家人罢。”

谢澜音开门的动作顿住,嘴角慢慢浮起冷笑,没有回头也没有回应,径自走了。

萧元看着那被她用力甩上的门板,再看看刚刚抱着她一起坐的椅子,忽然觉得这一切都好像一场梦,不知是从遇到她就开始的梦,去年的甜蜜都是假的,还是今日才开始的梦,只有刚刚那个打他的姑娘才是假的。

可是脸上火热的疼提醒他,这些都是真的。

他骗了她的心,又伤了她的心。

☆、第77章

出了雅间,谢澜音擦擦眼睛,先去了恭房。

鹦哥就在那边守着,瞧见姑娘走了过来,高兴地赶过去,到了跟前才发现姑娘眼圈红红的,分明是哭过了。鹦哥吓到了,疑惑问道:“姑娘怎么了?”

谢澜音看向之前领路的丫鬟,看得对方识趣地走了,才让鹦哥给她备水。

里面东西都是现成的,鹦哥压下困惑,先服侍她。

谢澜音边撩水边哭,几下就能洗好的脸,她洗了不知多少下,好不容易将那股委屈憋回去了,她才接过帕子擦脸。镜子里她鬓发乱了,眼圈更红了,明显哭过,再看看镜子中鹦哥欲言又止的脸,谢澜音动动嘴,眼泪又落了下来。

自己精心伺候的姑娘哭得如此委屈可怜,鹦哥心疼坏了,搂住人哄道:“姑娘你到底怎么了?你别吓唬我啊,是不是他欺负你了?”

今日二楼就自家姑娘与袁公子,恭房里没有人,所以她敢这样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