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密似乎还没遇见他愿意收别人却不愿意拜的情况,顿感奇耻大辱,遂拍案而起:“老子收了你!”

众人:“…”

您是打算收妖吗葛天师?

君七怔怔的:“这就收了啊…那我家阿九呢?!”她捏着拳头气鼓鼓的。

“也收也收!”不知是因为害怕挨揍,还是临时改变了心意,葛密决定收下君九,指着二人道:“你们两个今晚子时再来。好了滚吧,老子要睡觉!”

葛密大摇大摆回房,把门猛地一摔,立即鼾声连天。

“太好了阿九!师父收你了!”君七激动地拥抱君九,君九表情淡淡,只是反手搂了姐姐一下,很快松开。

这情形看得千千羡慕,缠着邈梵道:“相公我也要抱——”

四人结伴下山,君七拿着那块臂搁看,不停称赞是个好物件儿,顺便还估了价,千金以上。

“这下赚了。”千千笑着说了这么一句,可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邈梵顿时起疑,问她:“娘子,朱先生真的在信里借钱?”

千千随口就说:“是啊。”

“当真?”他口气严厉起来,“不准撒谎。”

千千最怕他这副严肃模样,装疯卖傻敲敲头:“哎呀我不记得了!那封信看过就忘,要不你去问葛先生嘛。”

“…”

只有她一人看过完整的书信,而且信件已经被她“无心”毁坏,现在说什么都是死无对证。

邈梵无奈,沉沉一叹:“罢了…东西保管好,我问清楚朱先生再行处置。”

“好啊好啊。”她小鸟依人地黏着他,一路下山。

“阿九?”君七发现君九一直盯着小俩口看,不禁问他,“你总是瞧别人做什么?”

君九收回目光:“没什么。”他垂下眸子,须臾开口,“阿姐,你不要走,不要…嫁个那个人。”

君七一怔,很快笑了,有些勉强:“别任性,这门婚事不能更改。”

“你别嫁!”君九霎时变得很激愤,“你以为这样换来的东西我会稀罕?我宁愿不要!”

君七忽然甩了他一个耳光,把高个子的少年打得沉默下来。

“陛下。”君七紧捏拳头,抬眸望着他,目光沉重又失望,“你是一国之君,一言九鼎,刚才的话我当没听过,以后我不在,你说每一个字都要慎重。”

君九别扭地转过头,红着眼不肯看她,也不肯认错。

最终还是君七先心软了,抬手抚上他泛红的脸颊,低声道:“骆家三十万大军,我志在必得。阿九,我要你坐稳这个王位。”

君九忍耐着痛楚,声音苦涩:“再等等,阿姐,再等我几年,我一定会…”

“我们等不了,阿九,不能再等。”君七戳穿了现实,“佞臣当道,我们必须速战速决。葛密是良师,他会教你如何韬光养晦,也会教你帝王杀伐,你好好学。可惜我不能督促你功课了,你要自觉一些,好吗?”

君七故作轻松,深深吸了一口气,一转身指着山下的俩人:“除了老师,你还需要同伴,同门师兄弟,他将是你最好的心腹,甚至朋友。”

“阿九你需要朋友,你太孤单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一直备课,所以晚啦~~~明天周一上班,小妖精们早点休息!要梦见酒叔哟~么么哒

第55章

55、赛潘安

子时上课?什么奇怪的规矩。

不准徒弟以外的人进屋?什么欺负人的规矩!

月上中天,邈梵进屋听葛密讲学,千千非要跟着来,葛密不许她偷听,于是她只能蹲在篱笆外,孤零零又哈欠连天,强撑着眼帘仰头,无聊的去数夜空繁星。

一颗、两颗、三颗…

眼皮怎么越来越重?

她倚着草墩倒下去,心想睡一小会儿应该不碍事吧?就睡一小会儿。

四更时分,无庄的门开了,君九和邈梵都走了出来,才经过短短几个时辰,二者已经对葛密心悦诚服,离别前朝他拱手鞠躬,满口恭敬。

“师父,学生告辞了。”

葛密不可一世地把门砸上,恶狠狠吼道:“少说废话!给老子滚!”

君九冷冰冰没有表情,大约是没把葛密的生气放进眼里,邈梵则一脸从容,不喜不怒。

果然,过一会儿葛密又拉开了门,丢出一卷竹简。

“回去背熟!明晚老子要抽问,答不上来扇巴掌,专打脸!”

说完彻底关上门,立即鼾声响起。

邈梵和君九对视了一番,心想…一卷书,两个人,怎么分?

邈梵率先开口谦让:“君公子拿去先看,看完了再给我吧。”言毕拾起竹简递过去。

君九毫不客气,接过竹简问道:“怎么给你?”

“君公子家住何处?不如我们约定一个时辰,我去取。”邈梵这般提议。

君九默了默,却道:“你家在哪儿?我派人送去。”

邈梵不觉有异,如实告诉了他,二人一同下山。推开篱笆,邈梵一眼看见睡过去的千千,赶紧脱衣把她裹住,然后背上后背。

君九见状扯扯嘴角:“徒增麻烦。”

他对千千这种缠着要来,来了却不省心,反而给邈梵增加麻烦的做法很是不屑。

邈梵含笑摇头:“我不觉得麻烦。”

君九觉得他是与自己截然相反的人,可又偏偏做了同门师兄弟,有些不服气也有些好奇,又道:“绝对麻烦,换作我,一定不让她陪着来。”

“娘子高兴做什么,我就陪她做什么。”他小声解释完,竖起手指搭上嘴唇,“嘘…不要吵醒她。”

君九一怔。

旁人以为是千千陪着邈梵来求学,却不料在邈梵看来,学与不学都是其次,重要的是陪她、实现她的心愿。应试、中举、上京、拜师…种种件件,都是千千希望邈梵做的,所以他才做了。

他犹如一尊佛陀,从始至终淡然看着尘世的一切,不喜不悲,唯独她能把他拉入尘世,但也只是围绕着她一个人转。

很执着,很纯一,是个有意思的人。悄然间君九已经改变了对邈梵的看法,淡淡点过头,折身就朝山下走去,大步朗朗。

在那里,君七等着他。

邈梵独自背着千千,慢慢地在山路上行走,连呼吸也是轻轻的,生怕惊扰了她。

“唔…相公呀。”

闻着檀香味道她就醒来了,懒懒趴在他宽厚的肩头,脸颊蹭了蹭,像只小懒猫一样,软糯糯问道:“你累不累?”

邈梵微微摇头,低声道:“你睡吧,到家叫你。”

“不睡了。”她直起身子,尽管仍旧哈欠连天,却很坚持地说:“你放我下来,快点。”

邈梵只好放她落地。

她揉揉眼睛,疲倦极了还是强打着精神,仰脸又是笑容:“你都学一晚上了,那么辛苦就别背我啦。”

他否认:“不辛苦。”说着朝她伸手,仍旧打算背她。

“嘻嘻,我是担心累坏你身子呀。”她灵巧地躲开,然后捧脸娇笑,戏谑道:“若是你身子垮了,谁来向我普度佛法?欢喜禅我还没学会呢!”

好在半夜三更的又在荒郊野外,她说得再大声也没外人听见,不然他非要羞死不可。

邈梵大约是习以为常了,闻言泰然处之,只是说:“我身子很好。”

千千带着狐疑的眼光把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啧啧道:“光说不练假把式,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外强中干啊?”她咯咯地笑,提起裙摆一溜烟儿就跑前面去了,回头招手,“快点呀,天都要亮了!”

他定定看了她片刻,然后抬步跟上去。

天边泛白,阿飘从赌场出来,偷偷摸摸翻墙回家,路过千千房间的时候听见有动静,于是趴在门口偷听了一会儿。

邈梵的声音又低又沉:“外强中干…吗?”

千千带着哭腔:“不干不干!呜呜,相公我再也不敢胡说了…”

床架子摇得十分厉害,咯吱咯吱。阿飘掏了掏耳朵。

他继续问:“光说不练?嗯?”

她抽抽嗒嗒的:“没有…饶了我吧…”

粗重的喘息声不绝于耳,阿飘搓了搓耳根子,有点热啊。

“身子,垮了?”

“唔!身体很好!简直是太好了…”

她被他叠成羞人的姿势,毫无反抗之力地任他索取,心中泪河长流。

谁说修佛之人大度宽容的?

小肚鸡肠的男人!

“飘哥!”阿飘听墙角正起劲,捂嘴偷笑千千小魔头被收拾得服服帖帖,冷不丁身后蹿出一人,拍着他肩头大叫一声,吓得他差点尿裤子。

小荷瞧他脚下一软惊魂未定的模样,纳闷地问:“你在别人的房门口干什么?”

“嘘嘘!别说话!”

房里一阵窸窸窣窣,大约是小夫妻发现有人偷听,正手忙脚乱地穿衣裳。阿飘自觉如果被千千抓个正着,他不死也要脱层皮,于是架着小荷就拖远了。

小汤圆儿身上肉呼呼的,还怪好摸的…

小夫妻早晨厮缠过后,邈梵小睡了一个时辰,然后起床练拳,还是和往常一样出门去巷口买千千爱吃的甜糕。千千软哒哒趴在被窝里,连抬起手指头的力气都没了,做梦都咕哝埋怨。

“臭和尚…坏死了…”

午时一到,君九就差人把竹简送来了,一同而来的还有君七。君七换回了女儿家的打扮,虽然没有千千娇俏活泼,却另有一份雍容高雅,脸庞也是这个年纪的少女应有的明媚。

邈梵微微惊讶,见状迟疑半晌,才唤了她一声“君姑娘”。

君七把竹简给他,随口就问:“千千呢?”

邈梵指了指里屋:“还在睡觉。”

君七纳闷地望望天色,不解千千怎么睡到了午时还赖在床上。她和君九在宫里,从小就五更起,更衣洗漱,然后向后宫妃嫔请安,陪着母妃或太后用朝食,接着去听太傅讲课,中午用过膳,下午一般是练习骑射或者琴棋,晚间父皇有空召见,会考一考他们所学,说上两句话。晨昏定省,每个时辰该做什么都是有规矩的,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他们都是按部就班的生活,从来没有随心所欲的时候。

小荷见了君七很惊讶,因为他们从事这行的关系,极少能结交到什么朋友。小丫头热情地拉着君七进屋坐,还给她端来八宝茶和点心,让她先吃着,自己去喊千千起床。

邈梵见君七有人招呼,而晚上葛密就要考竹简的内容,于是知会君七一声,便兀自进书房研读了。

小荷半拉半拽把千千弄起来,然后千千就顶着一脸倦容去见客。

“咦?是你呀。”千千的两只眼还是浮肿的,挨着君七恹恹坐下,“你怎么来了?”

君七如实道:“我来送竹简。”她环视宅子一圈,好奇问:“恕我冒昧,千千姑娘,贵府没有长辈吗?”

千千打着哈欠道:“有啊,不过这会儿他应该不在。”鲁叔叔每天都要把自己关起来钻研手艺。

“有的话…”君七愈发纳闷,“长辈会管你们吗?你每天都可以这么…潇洒?”无拘无束,自由自在。

千千被她的形容词逗笑了:“如果没人管就是潇洒,那我就算潇洒吧。”她托腮娇笑,眼神带着审视,“喂,说吧,找我做什么?小七。”

君七抿抿嘴,对这个称呼没有异议,抬眼眸色沉沉,表情老气横秋,像是被压抑了许久,可又忍不住透出年轻的渴望。她道:“我对京师不太熟,想四处看一看,你有时间和我一起吗?”

“好啊!”

千千问君七想看什么,君七迷糊,反问一句:“看什么…有什么不同?”

“不同大了!”千千扳着指头一一道来,“想去有钱人多的地方,就去丰乐楼游山玩水,如果想遇一遇书生,来一段戏文里才子佳人的相会故事,那就得去众贤亭,三步一个书呆子,见人就之乎者也。他们自诩满腹诗文,实际一脑浆糊,最好骗啦!”

君七凝眉摇摇头:“不喜欢。”

“我猜你也不会喜欢,你——”千千打量她一番,笑道:“这么细皮嫩肉肯定是大户人家的闺秀,从来没单独出门玩儿过吧?”

君七一怔,随即老实点点头。然后又听千千笑道:“那我们就去有意思的地方咯!求神拜佛去道观寺庙,法雨寺定光庵延长真如院…哪个都行。其实看菩萨佛像都是其次,看香客才有意思呢,顺便可以卖平安符,赚上几个胭脂钱。如果你这也不喜欢,那就还可以去花市鸟市珠子市果子市,还有肉市菜市米市…可惜你不是男子,不然去花街柳巷瓦子勾栏,里面的姑娘燕瘦环肥,你爱什么样儿的就挑什么样儿的,包你满意!而且据说现在也有小倌馆,小倌你懂吧?就是龙阳断袖那些,去馆里的都是男人,接客的也是男人,听人说个个长得都好看,赛潘安呢!要不我们去长长见识?”

君七听她说得天花乱坠,不禁心神向往,道:“你说去哪儿就去哪儿。”

“那我们就走吧。”

千千牵着“没见过世面”的君七就出了门。

作者有话要说:小和尚又S了,千千是个抖M!

啦啦啦,去开眼界的两个胆(bu)大(zhi)包(si)天(huo)的女人,被各自男人抓到以后会肿么样?啦啦啦…

马上开始新骗局,小骗子加油!骗人被小和尚惩罚!酒叔知道这就是你的目的!╭(╯3╰)╮

第56章

56、沈怀义

千千外出打听了一番,遂听说了近来在京师龙阳圈中声名大噪的沈怀义,人称怀义公子。沈怀义并非勾栏里的人物,而是一位梨园名伶,专门扮演青衣,以一出《祭塔》艳惊四座。据说沈怀义长得比女子还要像女子,五官又格外精致美丽,一双水眸盈巧动人,光是一个眼神就能把人的心酥了去。而且他还为人仗义,广结好友,总是对落魄书生失意才子之类的人物慷慨解囊,人们都说只有他担得起“怀义”二字,所以便尊称他一声怀义公子。

大约因为沈怀义总是对才子书生青睐有加,是故落得一个断袖的名声,不过他自己好像也不介意,行事待人照旧,若是有谁想与之结交,脾性相投的分文不取,其余人按照梨园的规矩出价,也是能与他一见的。

千千在江湖上厮混惯了,什么地方都敢去也都去得,但君七对花街柳巷始终心存芥蒂,可又想开眼界,于是二人最后商定去看一出沈怀义的戏,然后约他出来见见面喝喝茶,瞧瞧名噪京师的怀义公子是否真的那么美。

沈怀义登台的地方叫八角楼,还没到开锣的时辰,戏台子底下已经坐满了密密麻麻的人,个个儿翘首以盼,都是来看沈怀义的。

千千不缺银子,君七更甚,出门都不晓得带钱,见千千找茶博士买座,也掏了掏袖子,懵懵懂懂问:“这个可以么?”

拿出一只绿得能滴出水来的翡翠镯子。

“傻呀你!”千千赶紧按住她,把钱塞给茶博士打发他走,然后压着嗓子对君七说:“财不外露知道么?你这根镯子何止买座,连沈怀义都能买十个八个了好嘛!”

君七这才谨慎地把手镯戴回去,一副受教的样子,严肃点了点头。

千千招招手:“行了,跟我来吧,我买了二楼的雅座。”

君七跟她上楼,走路规规矩矩的,说道:“等我回宫…家里,就让人把钱还你。”

“哎呀这几个钱算什么。”千千豪气地把手一挥,“姑娘家之间不兴计较这么多,再说了,没钱可以再赚呀。”

赚钱?君七好奇:“你?怎么赚?”

千千一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模样,眨眨眼娇笑道:“想学呀?拜我为师就教你。”

“这个…”君七有些犹豫。

拜师学艺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学习经营生意,好像对她来说没什么用呀。

“开始了。”

见君七拿不定主意,千千也不强求,正巧锣鼓响起,这出戏开场了,沈怀义也粉墨登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