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千满不在乎努努嘴,不把这乳臭未干的小子放在眼里,她过去拉住君七的手:“你怎么来了?”

君七指着君九道:“我送阿九来。”

“这么大了还要姐姐送,难不成你怕黑?”千千嘻嘻地笑,拉着君七又往山下走,“你来了就好啦,我们去玩儿吧。”

君七回头叮嘱:“阿九你进去吧,我待会儿就回来。”

君九原本想说什么似的,不过最后却只是抿紧了嘴唇,冷冷扭头进入无庄。

邈梵正与葛密论道,只见君九冷着脸进来,喊也不喊葛密,而是径直走到邈梵跟前,道:“管好你的女人。”

邈梵怔了怔,问:“千千怎么了?”

君九轻嗤:“大约…是去找她的相好了。”他年纪小气势却凌厉,斜眼瞄人,“她自己如何我不管,但若是带坏了君七,我要你们的命。”

邈梵把他当作师弟看,对他素来包容,但并不表示君九可以目中无人。邈梵蹙起眉头,板着脸教训的口气:“君姑娘是你长姐,你怎可直接称名道姓?我与你是同门,虚长你几岁,即便无需你尊称一声师兄,但你也不应用这种口气同我讲话。若你连长幼有序尊卑有别的道理都不懂,又怎么学圣人之道?”

极少有人敢这么训斥君九,少年气红了脸,怒道:“尊卑有别?我来教你什么是尊卑!我…”

“反了你们了!两个兔崽子!”

还不等君九把身份搬出来,葛密已经举着戒尺狠狠敲打了二人几下,乍呼呼吼道:“谁准你们吵架?老子还没死呢,你们就想同门相残!混账东西!”

他先骂君九:“管你是谁,入了老子门下就是老子的徒弟,见了老子要磕头见礼喊师父,他比你年长就是你师兄,师弟要尊敬师兄懂不懂?骂你两句就翻脸,少给老子耍少爷脾气,好好读书!学不好老子照打不误!”

“还有你,”葛密又指着邈梵骂,“亏你还是出家人,平素最是淡泊忍让的性子,今儿个怎么跟吃了炮仗似的?长幼有序,你是师兄,就要谦让师弟!我看你这几天人在这儿心却不在,学也是白学,你先回去,什么时候有心思学了,什么时候再过来!去吧去吧!”

葛密留下了君七,把邈梵半推半撵地赶了出去,还把他的包袱也扔出门外。

“你师弟说得没错,管好你家骗人的小妮子,别让她出来祸害人!”

葛密对千千骗他一事还耿耿于怀,邈梵只好捡起包袱拍拍灰尘,默默下山了。

千千和君七又去了衙门,本想进大牢探望沈怀义,却被官差告知沈怀义被押解到刑部去了。

君七惊讶:“刑部?怎么会去那里!”

寻常人犯了官司,只要没有伤人害命,衙门这里判罪量刑便是了,特别像这种两边都说不清的争执,顶多被罚些银子便是了。可案子移送刑部就不一样了,刑部是什么地方?专门关押重犯要犯,判罪也是轻则流放,重则满门抄斩。

沈怀义怎么被关到刑部去了?

千千和君七离开了衙门,去八角楼找梨园老板问个清楚。

梨园老板见了她俩气不打一处来:“都是你们两个扫帚星害的!沈怀义这下丢了性命,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台柱子都没了,老板损失不小,自然是气得半死,狠狠骂了二人一通。千千和君七从他口中大概摸索出一条消息:因为得罪了大人物,沈怀义性命难保。

她们自然而然认为所谓的大人物是周韬,也笃定了是周韬在背后搞鬼。君七义愤填膺,几乎都想去相府与周家人对峙理论,但顾及到身份和朝堂局势,她又清楚这不是良策,甚至是个最拙劣的办法,因为会让宰相借机对他们姐弟发难。别无他法,只有寄希望于千千了。

千千若有所思:“这下棘手了…”

“难道就任凭沈公子枉死?太可恨了!”君七又气又恨。

“办法么也不是没有,就是有点麻烦。”千千当然不会坐视不理,特别是周韬那厮讨厌至极,她怎么能让这样的人逞心如意呢?很快她就计上心来,笑眯眯问君七:“小七,你能不能混进刑部?”

“我…”君七为难,“我不能去的。”

她没有说自己不能进去,而是说不能去。有法子进,但不可以去。

“哎呀呀,我就知道你们姐弟来头不小。”千千抚掌笑言,“葛老头儿脾气那么臭,卖了朱廷的面子才收我家小和尚为徒,你们能拜进他门下,背景肯定不简单。小七你是哪家的小姐?家里人几品官?”

君七摇摇头:“这个现在不能说,以后告诉你好不好?”

“无所谓,你愿意讲就讲,不愿意就算了,现在这样儿也挺好,我们做朋友玩儿得很开心嘛。”千千大气摆手,表示不介意她隐瞒身份,“进刑部不用亲自去,只要能找人把东西带进去就行了。另外,还要弄两套刑部官服。”

“这个没问题。”君七点头表示可以办到,可又纳闷,“要带什么东西进去?”

千千笑眼狡黠:“沈公子不是快死了吗?我们帮他一把,提早送他上路。”

俩人约定第二天见面行事,然后分头做准备。千千想着去南山守着也是白守,于是先回家找小荷拿药,没想到才走到巷口,就看见邈梵静静站在墙下。

太阳快落山了,秋日余晖格外明媚,落在他美好的面庞上,像是金身佛陀一般宁静恬淡,地上的身影被拉得长长的。

“相公!”她跑过去跳起来挂在他身上,惊喜交加,“你怎么在这儿?”

邈梵抱住她,低眸道:“等你。”

嗷嗷,专门等她呢!

千千乐开了花:“等了很久了吗?等我做什么?”

“等了一会儿,想和你一起回家。”他理了理她微乱的鬓丝,微微含笑,“又去哪里疯了?”

千千从他身上下来:“和小七去了衙门还有八角楼,对了,那个沈怀义八成性命难保,我们打算救他。”她倒是毫不隐瞒,一五一十都告诉了他。

邈梵顿了顿,问:“你们?还是你?”

到底是谁想救沈怀义?她还是君七?她为什么要救?是因为喜欢那个人吗?

“有区别嘛!”千千没有洞察到他的吃味和小心思,大大咧咧道:“我已经想好怎么救了,不过好像差个帮手,相公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

“我…”邈梵心中微微郁结,本来下意识就想拒绝,可脑海里忽然钻出了一个念头。

他牵住她的手,侧目凝眉,很认真地问:“如果我帮了你,你要怎么感谢我?”

啊?敢情是做买卖,还要索取报酬的?

千千迷糊地眨眨眼:“你想怎么谢…”

“呵…”

他低低发笑,俯身靠近她,嘴唇轻轻擦过她的脸颊,停留在耳畔。

“今晚,我们好好论一论禅法,你若赢了我,悉听尊便。”

论禅?她不擅长呀!千千眼珠一转:“要是我输了呢?”

“那——”他的手指拂过她娇艳的唇瓣,“你要任我为所欲为。”

作者有话要说:酒叔今天双更!!!被榨干了!!!虚弱了!!!

小妖精们真的不考虑让酒叔采阴补阳一下么?╭(╯3╰)╮

60、送密信

“哈哈哈哈——”

坐在春榻上,千千不停地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好不容易忍住了笑,她立即可怜巴巴求饶:“相公我错了,饶了我…哈哈哈——”

邈梵一手持毫笔,一手捏住她纤细的脚踝,笔尖在嫩白的脚心来回拂动,他眉毛也不抬:“哪里错了?”

“痒!痒死了——”千千咯咯笑,肚子笑得酸疼,她两只手被反绑在身后,挣也挣不脱,双脚又被他死死钳住,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她泪汪汪地说:“你说哪里错了,哪里就错了。”

“看来,”他全身上下一丝不苟,说话也像呆板的教书先生,“你还是不知自己错在何处,继续罚。”

言罢对着脚心又是一阵猛挠。

千千笑得花枝乱颤,跌倒在榻上,脚趾头都蜷起了。只见她鬓散衣敞,双颊泛红面似芙蓉,水汪汪的眸子望着他,一张妙口不停讨饶,声音娇软媚骨。

“相公,好相公,别挠了…好痒好痒!我的好哥哥,求你了…”

邈梵终于停手,又问:“想清楚了吗?”

千千点点头,又赶紧摇摇头:“我真的不知道嘛…”

他又举起了笔。

“诶诶!别忙!”千千赶紧制止,试着同他商量,“要不,你提醒我一下?”

邈梵抬眼瞭她,目光似有不悦,他沉默须臾才开口:“为什么要去看戏?”

“因为小七想长见识,我就带她去开眼界咯。”千千理所当然地说,然后又匪夷所思地问:“难道这也错了?看个戏而已啊!”

邈梵轻嗤:“呵,看戏还是看人?”他别扭地把脸转到一边,半边侧脸表情沉郁。

咦?

千千终于有些回过神来了,她笨拙地挪动身子,靠近他身边,问道:“看戏和看人有区别么?”

邈梵没答话,无声地表达自己的不满。

“哎呀!”千千忽然笑了,手还背在身后,于是耸着肩膀顶了顶他,“又不是我想看沈怀义,是小七想看的。”

他木着一张脸道:“你把他的名字记得很清楚。”

回想当初,他说了三遍她都没记住他叫什么,依旧小和尚小和尚地喊。

她嬉皮笑脸地凑过去:“一个名字而已,又不代表什么,相公你干嘛这么介意,吃醋啊?”

邈梵的脸庞闪过一丝不自在,埋头低问:“大千世界,芸芸众生,我怎么知道…你不会又喜欢上其他人?”

“当然不会啊,我只喜欢你。”

她含笑盈盈,长腿一捞环住他,贴过去舔他耳廓:“我的心是你一个人的。”

她一边挑逗,一边用腿磨蹭他的小腹腰际,终于撩拨得他呼吸微乱,一丝不苟的外表也仿佛生出裂缝。

“相公呀,”她就像没骨头一样,软哒哒往他怀里钻,娇媚无比地说,“不止是心,还有我整个人,也是你的。”

她灵巧得难以置信,眨眼就已经爬到了他身上,手抽不出来,她就用牙齿咬,硬是把他的衣襟拨乱,嘴唇猛地贴上炙热胸膛,又啃又咬。

他喘气都变得紊乱,伸手握住她的肩膀:“千千…”

她扭着肩膀撒娇:“人家的手好痛哦。”

他只好替她解开手腕的绳结。

手上的束缚一松,她就像藤蔓缠上了他的脖子,拉扯着他往下倒。他被拽着压在她身上。

她仰头送上双唇,一如既往地引诱他:“你不教我欢喜禅法了么?徒儿的功课,还要小师父多多指教呀…”

太香软太甜美,他无法不沉溺。

只是撩起罗裙,他就迫不及待地冲了进去,她紧紧抓着他的肩,娇羞嗔怪:“你属猴子的吗?这么性急!”

他闷声不语,兀自用力,双手把她的衣裳扯得乱七八糟,松垮垮挂在身上。反观他自个儿却是衣衫完整,一副严谨清整的模样。

这样的场景令她感到羞赧,她抓起衣裳想遮住自己,却被他霸道地拂开,然后抱着她离开春榻。

“唔!”

她的后背抵在墙上,被冰冷的墙壁磕得有些疼。他的手臂抬上来,垫在她的后腰处,隔开墙壁不让她受伤。饶是如此,她还是觉得自己要被顶得嵌进墙里去了。

她紧紧勾住他的脖子,颤巍巍出声:“慢…慢些…”

他俯首过去,堵住她的嘴,把一腔娇吟呜咽都吞入腹中。

翌日,君七来找千千的时候,见她又是一副倦容,捂着嘴哈欠连天,精神恹恹但嘴角微扬,心情很好似的。

千千见了君七便问:“叫你准备的东西呢?”

君七提了一个包袱,道:“都备齐了。”

“我看看。”

包袱打开,里面有两套官服,是刑部差人所穿的样式,但众所周知刑部大牢的看守极为严密,光有官服不够,还得有腰牌或者侍郎大人的手令,才可以进入牢中,而且进入之前都要由刑部下属的司门司检查携带之物,所以千千并不打算冒险混进去,而是计划把一切事宜都在牢外解决。

千千把两套衣裳分别给了阿飘和邈梵:“你俩换上。”

然后她又去找了鲁叔叔和小荷,捏着一个信封出来,君七见状不禁诧异:“你怎么会有朝廷公文来往的文书?”

信封上居然打着朝廷公文的红印标记。

千千莞尔一笑:“以后再告诉你,走咯!”

每日巳时,刑部侍郎都会让人送文书到大牢之中,交给主事,然后主事依据文书中的命令行事。牢中犯人众多,有时会对某些犯人用刑,有时又会因某种原因暂停审讯,还有些犯人虽然坐了牢,但上面有人打招呼,需要额外照顾一下…通常这些事情都是由上头安排好以后,吩咐给大牢主事照办,所以这些文书格外重要,一般由两名官差共同送达。

巳时刚过,两名官差打扮的人就从城北的刑部衙门出来了,去往大牢所在的城西。只见此二人腰别大刀,走路威风飒飒,不苟言笑的样子。

官差去城西走的都是大路,几乎不路过僻静的小巷,不过在穿过一条热闹长街的时候,忽然见前面围满了人,把路都堵死了。

两人相视一眼,没有上前,而是拦住一名路人询问情况。

路人是个圆脸小姑娘,手上挎着花布竹篮,她努嘴说道:“前头两个小姐因为买胭脂吵起来,然后把别人摊子都掀了,现在脂粉洒了一地,卖胭脂的货郎拦住大路不让人过,说是要把脂粉都扫回去才行。我还要去那边买菜呢,看来现在只能抄小路啦。”

官差伸长了脖子一望,果然见到两个女子吵得不可开交,一旁的货郎半趴在地上,小心翼翼地用手拢起地上的粉末。

两个官差无奈,想跨过去又嫌人多手杂,可若是等到行人散去,却不知道要猴年马月了,唯恐误了送文书的时辰,于是二人一合计,决定跟小姑娘一样,绕路走。

刚巧,旁边就有条巷子可以穿过去,圆脸小丫头已经进去了,很快就不见了踪影,于是他们也随之跟上。

俩人进了巷子没多久,圆脸小丫头就从旁边的隐蔽处钻出来,然后把竹篮上的花布掀开,只见里面满满一篮豆子,被她一股脑儿倒在巷口地上。

“哎呀!我的豆子洒了!”她惊慌失措,赶紧弯腰捡豆子,刚好把巷口的路堵住,旁人见状,遂打消了走这条路的念头。

与此同时,为胭脂吵架的两个小姐忽然不吵了,各自分头散去,很快大路通畅,恢复了往日的平静,连卖胭脂的货郎也不知所踪。

只说那两个官差在无人的小巷里走了一截,忽然迎面来了一位同样身着官服的年轻男子,二十岁上下,相貌俊秀一脸正气。

这位“官差”正是邈梵。

邈梵手里也捏着一沓文书之类的东西,他和两个官差迎面遇上,越走越近之际,忽然从他身后钻出一道人影,不由分说抢了他手里的东西,拔腿就往回跑,而且跑之前还往他身上扎了一下,手里明晃晃的,似乎拿着凶器。

邈梵捂住“受伤”的肩胛往前趔趄,跌倒在地上。这两个官差见状,急忙跑上去扶起他:“兄弟!你怎么样?”

邈梵摇摇头,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没事…快追,那些东西,不能被抢走。”

这两名官差闻言,立刻拔刀欲追,这时邈梵拉住其中一人:“我身上有一封密信要送到刑部,十万火急!如今我受了伤行动不便,想请兄台代劳。”

情况紧迫,于是两个官差决定留下一人帮邈梵,而另一人跑去追凶徒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又是累、崩、溃!这周都会持续工作忙碌…我会尽量更新的,么么哒!╭(╯3╰)╮

61、上贼船

留下的这名官差叫钱东,他好心地扶着邈梵坐到一旁,想替他检查伤势。

邈梵摆手拒绝:“不碍事,只是破了点皮。”他一手捂着肩头,指缝渗出血液,染红了衣裳。

钱东严肃道:“自家兄弟,莫要客气,来让我看看有没有伤到筋骨。”

这份关心不是装出来的,邈梵见状有些不忍。他用力按紧了肩头,底下血囊破裂,装着的鸡血全部淌出来,瞬间血如泉涌,让钱东大吃一惊。

“小伤而已,不要紧,但我怀里的信十分重要,大哥你帮我拿出来。”邈梵依旧绷着脸,还是不肯让他看伤,只一味强调怀里的信。

这次设局,邈梵是第一回当同伙,千千曾叮嘱她:“不要多说自己的事,说多错多。不要心软,开弓没有回头箭,骗局开始就要一直骗下去,否则因你一人过失害了所有同伴,那才是罪过。还有,要让大鱼彻底相信你,首先要让他对鱼饵感兴趣,这样才能顺利上钩。”

果然,钱东被这封“重中之重”的密信吸引了注意力,这年轻人连伤势都不顾,只说要送信,可见此信果然是极为机密紧要的!

钱东拿到信封,和寻常文书看起来大体相同,用的是防水的黄油纸,封口还打了蜡印防盗,不同的是封皮上没有称呼。

钱东也有疑问:“这封信送到刑部交给哪位大人?”

邈梵答:“刑狱的主事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