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不许说四姐和十一哥哥的坏话。”

“他们结婚了,我们家里是不是就有小宝宝抱了?”

……

十一和秀儿还在奋力抢门闩,而此期间,他们在朱家小妹妹们嘴里已经完成了从结婚到生儿育女的全过程。

终于,秀儿说:“你要去也可以,但我要跟你一起去,而且等会见了曹姐姐,话必须由我来说。”

“你怎么说呢?”

“你管我怎么说,我们的目的,就是不让她回来。只要她不回来,说什么都成,对不对?”

十一总算点了点头,于是秀儿匆匆跟娘打了一声招呼就上了十一的车。

颜如玉追出来问:“就快吃中饭了,你们还到哪儿去啊?”

秀儿说:“娘,有点急事要马上出去一下,中饭你们先吃吧,不用等我们了。”

此时马车已经起动了,颜如玉只来得及说:“那好吧,你们在外面小心点,别惹事生非,事情办完了就早点回来。”

马车在巷子里奔跑起来,十一双眼死死地盯着车窗外,生怕错过任何一个人。

秀儿见他盯着看人,摇着头说了一句:“你傻啦,曹姐姐那样的名角,难道会自己走回来,那不被人堵死在街上了?她当然是坐车回来了。”

十一又急了:“那怎么办?万一她坐车回来,正好和我们的车错过了,那我们不是白来了?”

秀儿提议道:“你坐到里面来,让我坐窗口。曹姐姐上次回来坐的那辆车我还记得,我一看就知道了。”

那是一辆四马拉的,很豪华的大马车,连泰亨巷都很少能看到的,可见那男人来历不凡。其实从今天来的这个女人也可以看出来,家里光仆妇就这么多,而且还是那么齐整的黑胖妇人,专门挑选来打架闹事的。也就可见家业之大,人口之多了。

十一还迟迟疑疑地不肯让:“你真的认得她的车?街上相同的车子很多,你怎么知道那是她坐的?”

秀儿有点不麻烦了:“起码我比你会认吧,你连她坐什么车都没见过。她到你家去唱堂会的时候,坐的车是你家派的吧?”

十一点头,秀儿懒得再跟他争了,索性做了一个让他换位子的手势。也真是怪,费半天口舌,他不听,招招手,他反而乖乖地过来了。

连菊香都忍不住笑了起来,随即又挨了十一狠狠的一瞪。

一路上并没看见相似的车子,三个人只好一直找到了芙蓉班平日常驻的锦辉院。

第一折 (第二十一场)虞姬

更新时间:2008-9-26 19:21:17 本章字数:2470

车到锦辉院门口,十一迫不及待地跳下去问守门人:“请问老哥,今日这里有曹娥秀曹老板的戏吗?”

守门人满脸堆笑地说:“少爷要看曹老板的戏是吧,那可真是巧,今日就是曹老板唱的《霸王别姬》,这会儿正唱到热闹处呢。”

两人俱松了一口气。十一直接就往里头走,秀儿也跟着,守门人刚喊出:“少爷小姐,你们还没…”后面的菊香已经掏出钱来在他面前晃了一下,及时让他住了嘴。

两人走到里面,偌大的看场早已座无虚席,所有的人都如痴如醉地看着台上。

此时的戏台上,虞姬正唱着:“劝君王饮酒听虞歌,解君忧闷舞婆娑。嬴秦无道把江山破,英雄四路起干戈。自古常言不欺我,成败兴亡一刹那。宽心饮酒宝帐坐!”

唱罢,抽出宝剑舞了起来。只见那剑上下翻飞,剑花如雨。舞到激昂处,脚尖轻盈向天,人如金鸡独立,观众喝一声彩。紧接着虞姬把腿放下,身子不停地旋转起来,越转越快,那把长剑也化成了一道剑光,把虞姬整个人笼罩在光影里。观众的叫好声,巴掌声响成一片。连十一和秀儿都忍不住鼓起掌来。

这时从后台走出两个太监打扮的人,朝项羽行礼道:“启奏大王,敌军人马分四路来攻。”

项羽吩咐:“众将分头迎敌,不得有误。”

二太监道:“领旨。”

太监走了,项羽看着虞姬说:“爱妃啊!敌兵四路来攻,快快随孤杀出重围吧。”

虞姬垂泪道:“大王!妾身岂肯牵累大王。此番出兵,倘有不利,且退往江东,再图后举。愿以大王腰间宝剑,自刎君前,免得挂念妾身哪!”

项羽不许,这时四面楚歌声声,项羽仓皇四顾。虞姬趁势拔出项羽的佩剑,说了一声:“大王,让我们来世再做夫妻吧,大王保重,臣妾先去了…”

手里的剑往脖子处一横,顿时玉山倾颓。

项羽一把抢上前抱住虞姬,痛彻心扉地喊:“爱妃,你这又是何苦!”

一边喊,一边慢慢跪下,把头紧紧埋在虞姬怀里,流下了英雄泪。

台下观众纷纷起立,欢呼声几乎要把戏院的屋顶都掀起来了。

眼看着观众就要向门口涌来,十一慌忙拉住秀儿的手退到一边,口里说:“我们去后台找娥儿吧。”

秀儿有点迟疑地问:“后台会让我们进去吗?”

曹娥秀唱完戏,肯定有不少狂蜂浪蝶去后台套近乎,而他们俩只是半大孩子,戏班的人会引见吗?

十一说:“别担心,报上我们俩的名字,就说有急事求见。娥儿会见的,她又不是不认识我们。”

两个人趁乱跑到后台,果然前面已经有人进去了,几个带刀护卫正门神一样把着门,只许出,不许进。菊香过去娇滴滴地说了半天好话,不见通融,反让人家把刀都拔出来了,吓得菊香踉跄后退,哭丧着脸回来对十一摇了摇头。

这时,从里面又走出来一个特别娇柔清秀的女孩,十一走上前喊了一声:“俏枝儿?”

俏枝儿抬头,脸上立刻出现了两团可爱的红晕,羞答答地说:“公子叫奴家?”

“你不认识我了?你跟你师姐到我家唱过堂会的,我是关太医家的十一。”

“啊,不好意思,原来是十一少爷,其实我刚才看着也像,只是怕认错了给人笑话。”说到这里低下头去,就连细白的颈子都红了。

秀儿在一旁偷笑。这两个人倒像得紧,十一激动的时候也是耳朵红得跟什么似的。

十一见对方认出了自己,立刻打点起迷人的笑容问:“枝儿宝贝,可不可以请你再回去帮我传个信?”

“什么信啊?”俏枝儿越发娇羞不已。

十一指着我说:“这位姑娘是曹老板的邻居,她有事要找曹老板,事情很紧急,麻烦你去通传一声好吗?”

俏枝儿露出了一点点为难的神色,十一赶着又叫了一声:“枝儿宝贝”。俏枝儿脸红得快滴出血来了,终于在十一热烈的目光中低低答应道:“那好吧,我这就去。”

俏枝儿进去了一会儿,出来说:“十一少爷,请随我来吧。”

十一把菊香留在外面,和秀儿一起走了进去。

掀开后台的布帘,迎面就看见一个很英俊的蒙古男人坐在椅子上。虽然秀儿从没见过曹娥秀的情人,但这会儿直觉就是他了。

秀儿着急起来:怎么办?他来找曹娥秀,多半就是要跟她一起回泰亨巷鬼混了,那不是刚好撞到刀口上了?

不行,必须要阻止他们!

虽说有这个男人在,比曹娥秀一个人势单力薄要好些,但何以见得这男人一定会站在曹娥秀这边呢?他平时表现得那么惧内,要是见了自家的母老虎,他立刻畏缩到母老虎的屁股后面去,甚至为了脱身,把勾搭的责任全推到曹娥秀身上,那曹娥秀不是腹背受敌,不仅没有支持,反多了一个敌人?

想到这里,秀儿对这个男人又多了几分憎恶——她本就对所有的鞑子都没好感,大姐嫁的勃勃也是个又可恨又恶心的混蛋。所以,虽然那人一直很和蔼地看着秀儿笑,秀儿却理都没理他,直接走到曹娥秀身边说:“姐姐,你家里出事了。”

十一惊讶地看着她。秀儿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不是说不告诉曹娥秀这个的吗?不让我说,你自己怎么又说了?

秀儿本来也没打算说的,但在看到蒙古男人的一瞬间,她改变了主意:既然他也在,那就当着他的面把这件事说出来,看他对此事是什么态度。如果他立刻惊慌失措地跑回去善后,那他就是孬种,曹娥秀也正好看清他的真面目。如果他在老婆打上门之后还能继续留在曹娥秀身边保护她,安慰她,并立即想办法,妥善安排好她以后的生活,那这个人还有救。

主意打定了,秀儿不顾十一制止的眼神,把母老虎上门的事迹加油添醋的说了一遍。在秀儿的描述里,这个男人给曹娥秀买的房子已经被他的老婆夷为平地了,她老婆还让左邻右舍放话,若再发现曹娥秀跟她丈夫鬼混,下一次砸的就不是房子了,而是砸人!

曹娥秀在听的过程中就已经几度站起来想冲出去,但每次都被那个男人抱住了。男人苦苦哀求道:“她现在正在气头上,你这会儿跑回去不是送死吗?”

曹娥秀气得眼泪直流:“既然知道我去找她是送死?你就不会陪我去吗?”

男人吱吱唔唔,虽然没明说,但那意思,就是不敢了。

秀儿和十一俱冷笑着看他表演,眼里充满了鄙夷。

第一折 (第二十二场)争吵

更新时间:2008-9-26 19:21:17 本章字数:3186

看曹娥秀和那个不知道叫什么的蒙古男人争吵不休,秀儿和十一面面相觑,束手无策。

曹娥秀骂也骂了,哭了哭了,回头见秀儿端着一杯水站在自己身后,想劝又不敢劝,忽然想到了什么,对男人说:“阿塔海,你别抱我那么紧,叫小弟妹们看了笑话。你放手,我听你的,我不去了。”

阿塔海总算松开手,曹娥秀朝秀儿使了一个眼色说:“秀儿,总管大人累了,你手里的茶端给他喝吧。”

听到“总管大人”的名字,秀儿就知道曹娥秀的用意了,原来这位就是勃勃的爹不鲁花的顶头上司啊。秀儿忙把茶奉给了阿塔海。

阿塔海虽然一脸狼狈,还是认真地打量了秀儿几眼,眼里有着不易察觉的惊艳,居然还说了一声:“多谢。”

十一也给曹娥秀倒了一杯水,扶着她在一把化妆椅上坐下。

冷静下来后,十一说:“那个房子以后肯定不能住了,毁得不成样子不说,就算不毁也不能再住了。她们既然找到了这个地方,能砸第一次,就能砸第二次。”

阿塔海忙表示:“这个没问题,再找一处房子就是了。”

十一有点恼火地问:“再找一处,过两天再给你家母老虎砸烂?幸亏这次娥儿命大,正好不在家,要是她在家,她这会儿还有命吗?”

阿塔海被一个年纪至少比自己小一半的汉族男人责问,倒也没生气,依然和颜悦色地说:“这点你放心,我夫人肯定是瞅准了没人才去的。她再吃醋,真打死我心爱的女人还是不敢的,怕我从此恨上她。她厉害是厉害,但还不笨,也是从小读书识字的人,这些道理她还懂。”

十一越发火了:“既然你夫人是读书识字懂道理的人,你为何不跟她好好讲道理?亏你还好意思说什么心爱的女人,你既然心爱娥儿,为什么连个小妾的名份都不肯给她?我相信娥儿不会不肯除籍跟你吧?像她这样名满天下的角,肯给你做小星,已经是你前辈子烧了高香了,你还要怎样?要是我,早就八抬大轿娶她回去了。”

说到最后,十一的手紧紧握住一根戏台上耍的红缨枪,差点把抢杆给折断了。

阿塔海痛苦地把脸埋进手掌里,愤懑中带着压抑的哭腔说:“你们以为我不想吗?可是我岳父是个非常严厉的人,他又最疼这个小女儿,如果让他知道我纳妾冷落了他的宝贝女儿,他会毫不犹疑地把娥儿除掉的。我老婆怕我恨,他可不怕,他是心狠手辣出了名的。你们别看我老婆这么厉害,其实她心肠心还不坏,还不肯轻易断送一条人命。要不然,我和娥儿这事,只要她在她爹面前吭一声,娥儿第二天就会在大都彻底消失,尸骨无存。”

听到这番话,秀儿和十一惊疑不已,末了还是十一问:“你岳父是谁?”

“窝阔台。”

秀儿大惊:“窝阔台丞相?”

阿塔海点了点头,烦躁地从腰里摸出一把烟枪,看了曹娥秀一眼,又放了进去。

曹娥秀已经面如死灰,看得出,她也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第一次知道原来自己惹上了这样的人。窝阔台,那的确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王啊!他未当丞相之前,到处南征北战,对不顺服之人从来不兴什么怀仁,只有一个字:杀!元朝入中原后所屠之城,大部分是出自这位刽子手丞相的命令。

最可怕的是,他还不是莽夫,据说精通汉语,能诗能文。还能票两出戏,最喜欢票的就是《白起杀妻》,活生生的阎王再世啊。因为能文能武,心狠手辣,元朝打天下的时候他是大元帅,治天下的时候他是大丞相,任何时候都身居要职,到现在七十岁了,依然是个让人闻风丧胆的狠角。难怪阿塔海官居高位,可是一直只敢偷偷摸摸地跟曹娥秀交往,不敢公然纳妾,也从不敢告诉她,他的岳家是谁。

曹娥秀整个人像被抽出了三魂七魄一样,面色苍白,神情飘忽,似笑非笑地看着阿塔海说:“原来我能和你私通苟合,还是你夫人的恩典呢,真是失敬失敬。如果不是你夫人宅心仁厚,我这条烂命早就不保了是不是?”

阿塔海尴尬地低下头:“娥儿…”

曹娥秀突然站起来,冷笑着说:“我曹娥秀不接受别人的怜悯,尤其不接受你老婆的怜悯!你回去吧,既然她又善良又知书达理,你就好好跟她过,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

阿塔海急得去拉曹娥秀的手,却被她一把甩开,大哭道:“不要碰我,不要,我不需要别人的施舍。我曹娥秀是什么人,我要什么男人要不到,非得靠一个女人可怜我,让我偶尔和她的丈夫鬼混一场?我受够了,这种见不得人的关系我早就厌倦了。我也是自作孽啊,多少端正体面,有权有势的男人要八抬大轿娶我回去做正室夫人,只要我点头,只要我肯除籍,想娶我的人可以从这里一直排到护城河去。我却自甘堕落,跟你私通苟合,我后悔了,我不干了,不行吗?不行吗?”

阿塔海不知所措,求救地看着十一和秀儿。十一背过身去不理他,秀儿走上前抱住曹娥秀,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着,曹娥秀在秀儿的怀里几乎哭断肝肠,秀儿的肩膀上一片湿濡。

哭够了,曹娥秀心灰意冷地对阿塔海说:“你走吧,这回我是说真的了,以前也好多次要你走,那都是赌气,但这回不是。一个女人,跟一个男人在一起,就算暂时不会有结果,起码总要有个希望吧。如果连做妾的希望都没有,那在一起,还有什么意义?”

阿塔海可怜兮兮地看着曹娥秀,曹娥秀指了指秀儿说:“最后求你一件事。这个秀儿妹妹是我的邻居,她的大姐嫁给你手下一个推官的儿子,可是那家的婆婆嫌弃她是汉人,日夜折磨,她姐姐最后从万宁桥上跳了下去。那家没有一句抱歉的话,亲家上门的时候还把人家五花大绑。而这还不算最过分的,最过分的是,那家的儿子见秀儿生得美,居然又打起了秀儿的主意。害死了一个不够,还想害死另一个。秀儿一家被他逼不过了,只好弃家奔逃,借住在泰亨巷,这才做了我的邻居。”

阿塔海疑惑地说:“是哪个推官啊,我的总管府下辖四个司,每个司下面又有好几个推官,我不知道你们说的是哪个。”

曹娥秀看了看秀儿,秀儿忙深深道了一个万福说:“大人,他家姓不鲁花。”

阿塔海有点惊讶地说:“不鲁花我虽然不是很熟,可也见过几次面,他看起来是个很老实的人呢。”

曹娥秀冷笑道:“你看起来还不是斯斯文文,白白净净,根本就不像蒙古人。可是你家的老婆还不是照样母老虎一个,还是读书识字的母老虎。男人越没用,老婆越凶,秀儿的姐姐是她婆婆虐死的,又不是她公公。”

秀儿紧张地看着阿塔海,以为曹娥秀这样冷嘲热讽他会恼羞成怒,想不到他诺诺连声地说:“是,还是娥儿说得有道理,男人越没用,家里的女人越凶,我就是典型。我对不起你,让你受委屈了。但是,如果你肯等我,我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结果的。我岳丈今年七十岁了,再凶猛的狮子也有老迈无能的一天,等他百年之后,我一定用八抬大轿迎娶你。”

曹娥秀笑得更大声了,笑得泪花飞溅:“哈哈,再没听过比这更好笑的笑话了,等你岳丈归西后,我大概也五十岁了吧?都说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你放心,你肯定官运亨通,因为你岳丈那样的人,一百岁都不会死。再说,八抬大轿迎娶小妾,我们汉人是没这样规矩的,你们蒙人有吗?”

阿塔海已经站了起来:“信不信由你,等不等也由你,我无权强迫你。我只是希望,恳求,你能给我时间,因为,我对你是真心的,不想委屈你,更不想失去你。”

“还有”,他看着秀儿说:“这位妹妹家的事我记住了,我会找机会告诫木鲁花,叫他回去好好管教自己的老婆和儿子。如今朝廷正吸纳汉人官员入朝,下诏要蒙人不要滥杀汉人奴仆,免得激化民族矛盾,影响了好不容易得来了太平盛世。现在已经不是马上打天下的时代了,谁的拳头狠就是王,现在要下马治天下,要百姓真心归附。”

说完,他走了出去。临出门前,又回头对曹娥秀说:“我会把这几个手下留在这里保护你,放心,他们都是从小跟着我的,只听我的命令,就算我夫人来,他们也照样会保护你。晚上我来接你去新房子,肯定比原来那间更大,更漂亮。”

曹娥秀却奇怪地沉默着,并没有再说什么拒绝赌气的话。

第一折 (第二十三场)翻车

更新时间:2008-9-26 19:21:17 本章字数:2707

阿塔海走后,十一长叹一声道:“娥儿,你心里真的爱上了这个人,是不是?”

曹娥秀低头不答,手无意识地绞着一条淡红的绢帕。

十一反身坐在阿塔海刚坐过的椅子上,撑着椅背看着曹娥秀,诚恳而又无奈地说:“真依我的性子,该劝你不要跟他,连个小星的位置都捞不到,纯粹是在糟蹋你。可是我了解女人,女人一旦真爱上一个人,就算明知道前面无路可走,她还是会义无反顾地走下去,撞上南墙也不回头。所以我也就不劝你了,劝也是白劝。你以后要是遇到了什么困难,只管来找我,我家在哪里你知道吧?”

曹娥秀只是轻轻点了点头,说了一句:“谢谢你,十一少爷。”

可是秀儿看她那恍惚的样子,似乎根本没听清十一说的是什么。那个男人走了,她的魂也跟着去了。

从后台出来,坐上车子后,秀儿看着十一说:“你今天让我刮目相看呢。”

“我做了什么好事?”

“你明明那么迷恋曹娥秀,却没有趁火打劫,劝她离开阿塔海跟你。”

十一道:“你以为我不想啊,但她心里只有那个蒙古男人,我有什么办法?也许,在她眼里,我还只是个半大孩子吧。“

秀儿好笑地说:“你本来就是半大孩子啊。”

十一横了她一眼:“瞎说,我快十七岁了。男子十五成年,都可以娶妻生子了。”

秀儿问他:“那你怎么还不娶妻?你爹和你的十一个娘早就盼着给你娶妻了吧,他们想抱孙子只怕都快想疯了。”

菊香掩嘴笑道:“秀儿,你哪壶不开提哪壶。我家少爷一听到这个,头皮就会发麻,头发都会一根根竖起来了,喏,你看你看,头发是不是竖起来了?”

秀儿不解地说:“你整天逛妓院的人,不想娶妻,装的吧?”

十一和菊香同时白了秀儿一眼:“小丫头片子,啥都不懂,娶妻跟逛妓院是一回事么?”

“不是一回事么?”

“当然不是,那是两个完全不同的层次,完全不同的境界。这么说吧,如果逛妓院是上天堂的话,娶妻就是下地狱了。”

“那我祝你早点下地狱!”

秀儿眼睛都快瞪圆了,那两个家伙却越发笑得欢。秀儿索性闭了嘴,懒得再跟他们探讨这个本就在他们谈论范围之外的暧昧话题。

过了好一会,秀儿才摇头叹道:“十六岁就逛妓院,你爹也不管你。千辛万苦得来的宝贝疙瘩,要是让妓院那些妖精吃干抹净了,一家子哭都迟了。”

十一手一摆:“首先更正,我今年不是十六岁,而是十七岁了;其次要更正的是,我没有经常逛妓院。我可是很挑的,不是一等一的姿色,我看都不会看一眼。而大都是蒙古人的天下,绝色美女少之又少,从我十五岁开荤到现在,统共也就看上了几个。可怜那些妓院的小姑娘,凡看到过我的,一个个害相思病都快害死了。我每去一次,就让几个小姑娘追着跑,眼泪汪汪地求我眷顾。唉,我也是作孽啊,这辈子欠下的情债实在太多了。”

秀儿猛地大喊一声:“停车!”

前面的车夫慌忙拉马,十一不解地问:“你要干嘛?”

“我要下去吐!被某些自恋的家伙恶心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