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友上传章节 第三折(第十八场) 遗孤(二)

更新时间:2008-10-5 13:46:44 本章字数:3091

秀儿本来只以为柳儿是为了自己的处境,自己的命运而自弃,秦玉楼却告诉她:“她变成这样,其实还不是为了这个,而是为了她做过的错事。”

“什么错事?”

秦玉楼语气沉重地说:“想必你也听人说起过,文大人最初是被蒙古人活捉的。蒙古人敬他是个英雄,又是个难得的人才,允文允武,一心只想收买他。许以高官厚爵,不果。最后,打出亲情牌,让他的亲生女儿柳儿给他写了一封信,虽然没明说,但隐隐有劝降之意。据说文大人读信痛哭,骂自己是个混蛋,对不起妻女,不是好丈夫,也不是好父亲。但他最后还是没有投降,从容引颈就死。”

秀儿听明白了,就因为这样,“所以柳儿恨自己没守住气节,收了敌人的好处,做了敌人的帮凶,让父亲蒙羞?”

而且到最后,她的所作所为不仅没保住父亲,反让他临终之前多增加了一些痛苦,典型地枉做小人。

秦玉楼摇了摇头:“那倒不是,她并没有收什么好处。蒙古人拿她母亲和年幼的妹妹威胁她,她一个弱女子,能有什么办法,她只不过想保全娘亲和妹妹不受侮辱,她有多大的错?可叹那些自诩为仁人志士的人,到现在还不肯原谅她,骂她是走狗,汉奸,甚至把她的亲妹妹倩儿也洗脑了,现在她亲妹妹也不理她。”

“可怜的柳儿”,秀儿深深叹惋,“外人还算了,为什么她自己的亲妹妹也这样不体谅她?”

“她妹妹还小,一腔热情。被那些所谓的仁人志士一挑拨,就跟他们同仇敌忾了。”

这点秀儿就不解了:“宫禁这么森严,那些人是怎么进来的。又哪里找得到机会给她妹妹洗脑呢?”

秦玉楼又不言语了,半晌才字斟句酌地说:“这话我跟你说了。你不要外传。其实汉人中反元地势力一直都在活动,他们还扶植了一个地下皇帝,这些人外面有,宫里也有。尤其是当初跟文大人一起的,还有好些大宋官员的妻女也没入元宫为奴。这批人只怕都有好几百。别看是宫奴,她们在宫里照样拉帮结伙,打压所谓地走狗,汉奸。”

这就是汉人的一大特色了,哪怕在阎王殿里,也要拉帮派,搞内讧地,不整点事出来斗斗就不爽。

不过这会儿秀儿心里想的是别的,她试探着问秦玉楼:“那。师傅你是不是反元地下组织的一员呢?”

秦玉楼噗哧一笑:“瞧你想到哪儿去了,我才不是。我只是个戏班班主,戏子出身的。见人低三分,我够不上仁人志士地格。对天下纷争也没兴趣。我只是可怜那些忠臣的孤儿。有的入宫,有的流落市井。最惨的,还流落青楼。可惜我能力有限,能帮她们的实在很少。”

以往种种关于秦玉楼的流言,以及围绕在他身上的种种谜团一下子都解开了,秀儿看着这个一直以来自己都不大喜欢的师傅,那张过于瘦削地脸,如今在她眼睛里散发出圣洁的光辉。她感动的说:“难怪好多次看见师傅双手拎满了东西出门,然后空手回家。也曾听说师傅总是悄悄出行,走到某处,叫老周把车停在巷口,自己提着东西进去,师傅其实就是去看那些宋末死节地忠臣们留下的孤儿寡母去了,是不是?”

秦玉楼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秀儿很想问他:那你又如何知道她们地住址呢?这些人既然顶着前朝遗孽地罪名,肯定不怎么跟外界打交道,有的说不定已经改名换姓,一般地人,根本不可能掌握他们的行踪。

看来,师傅还是加入了反元地下组织,只是他不肯承认罢了。

不过这样的敏感问题,秦玉楼不愿意回答,秀儿也不敢多问了。

这时,一个镜头在脑海里闪了一下,秀儿笑着说:“我第一天到戏班时给师傅买的点心和烧鹅,师傅好像也提到外面送人了吧,”

这个秦玉楼倒不否认:“就是送给柳儿母女了。”

秀儿有点纳闷:“她们在宫里,还没东西吃吗?”

秦玉楼斜了她一眼:“你当宫里人人都能吃香喝辣呀,她们是前朝罪臣之后籍没入宫的,在宫里属于最低等级的宫奴,最脏最累的活儿都是她们的,举凡洗衣劈柴扫地刷马桶,做得不好还要挨鞭子。柳儿比其他人更累,她不但要做自己的那一份,还要帮娘做,帮妹妹做,经常顾不上吃饭,就算按时去也多是粗茶淡饭,残羹冷炙,可怜她官家小姐出身,哪里受过这种苦。”

两人俱叹息,最后秀儿说:“像她这种的,能想办法弄出宫吗?”

如果在宫里没活路,那就只有出宫一途了。出去后,改名换姓,若是能嫁个好人家,这辈子就有依靠了。

秦玉楼却把头摇得像拨浪鼓:“比登天还难!虽然皇宫每三年会放一批年满二十五的宫女出宫,但怎么轮也轮不到她们头上,因为她们不是选秀进来的宫女,而是战败国的女俘。按本朝规矩,抓来的俘虏,男地发配去边疆为他们开垦荒地,女的或发为官妓,或籍没入宫。你想,一个罪犯,被发配边疆或入籍为官妓,能随便走掉吗?”

如果俘虏跟罪犯是一个性质,“那她们不是要在宫里做到老死?”

秦玉楼道:“肯留她们在宫里老死,还算是格外开恩了。你看着吧,柳儿的身体再这样下去,宫里也不会要她了,怕她的病会传染,怕她死在宫里晦气。”

“会把她丢出宫?”秀儿眼睛一亮,要是这样就简单了:“下次师傅来的时候索性叫她装死,让宫里的人把她赶出去,我们再收留她。然后请关伯父好好给她开点补药调养调养,过个一年半载,师傅给她找个好人家把她嫁了。”

秦玉楼好笑地说:“你想得倒简单,真有这样的好事,那些宫奴们都装死了。她们是宫奴,生死都摆脱不了这个身份的。宫里不能留,还有陵园那边的守陵殿,宫里遗弃的宫奴多半弄去那里,活着的时候当活人守陵,死了就去地下守陵,生是皇家的人奴,死是皇家的鬼奴。这样,到地下见到了文大人,还可以耀武扬威对他说,怎么样,你女儿死了还是我的奴才。”

秀儿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冒出来,心里万分难过,为那些为国捐躯的先烈们,也为了他们尚遗留在人间任由敌人欺凌的妻女。胜者为王败者寇,人世间的生存法则残酷得叫人惊心。

师徒俩都沉默了。秀儿掀起窗帘看了看天色,大概快到申时了吧,其实这会儿要回家也还是来得及的,只是她已经不想动了。

回到芙蓉班寓所,老周出来开门,一见到秦玉楼就说:“班主,左相府来帖子了,要我们明天去他家唱堂会。”见秀儿跟着下车,又对秀儿说:“你们明天肯定是没法下乡了。”

秦玉楼一愣:“来人有没有说左相府明天有什么事啊?”

老周挠了挠后脑勺:“这倒没说。”

“你也没问?”

“我…也忘了”,老周的声音有点虚。

秦玉楼叹了一口气:“老周,你跟了我这么多年,老江湖了,怎么办事还这么马虎呢?这种人家请堂会,不问清楚是为什么事,明日我们去了,拜见相爷的时候说什么?要是不小心说错了话,犯了人家的忌讳,是砍我的头,还是砍你的头?”

老周不敢吭声了。

秦玉楼见黄花迎了出来,忙交代他:“你去左相府那边打听打听,看左相府明天到底因为什么事要请堂会,务必要打听清楚,我等你回话。”

“是,师傅”,黄花答应而去。

网友上传章节 第三折(第十九场) 隐忧

更新时间:2008-10-6 21:59:45 本章字数:3474

黄花师兄一直到天黑了才回来,当时戏班众人正在餐厅吃饭。他一头汗闯进来,站在秦玉楼跟前吱吱唔唔地说:“师傅,徒儿打听了一下午,问了许多人,可他们都说,左相府明天好像没什么事。”

秦玉楼的脸沉了下来:“你去了老半天,回来就给我这么一句话?”

黄花擦着汗,接过师弟端给他的水喝了几口,尴尬地陪着笑说:“我一开始在外面打听,都说不知道有什么事。后来眼看着天快黑了,我急了,扯个由头混到里面去,找了好几个下人打听,他们要么说不知道,要么说没什么事。我就问,那为什么要请戏班唱堂会呢?结果人家还很高兴地说,又有戏可以看了,也就是他们连这个消息都不知道。再后来,看那府里的上房开始传饭了,这才回来的。”

一听左相家的名号,曹娥秀的眼神也变了,时而凄楚,时而凌厉,拿筷子的手虚握着,对桌上的饭菜好像完全失去了胃口。众人随着她的视线一起看向窗外,朦胧的光影中,院子里的那棵海棠树依稀可见,迎风摇曳的枝叶在暮色中划过一道道朦胧的暗影。秀儿不自禁地抖了一下,因为,她突然想到了孩子的手臂。

餐厅里一阵静默,连秦玉楼都停止了训斥。大家都清楚曹娥秀在想什么,没有人敢劝一句,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可是越沉默,曹娥秀越容易胡思乱想。咳咳咳,秀儿清了清嗓子,然后开口说:“师傅,左相府可能真没什么事吧。那种人家,请个戏班唱堂会根本就是小菜一碟。也许早上老爷和太太们坐在一起吃饭,某个得宠的小妾说。好久没看戏了,明日我们请个戏班回来唱唱吧。于是老爷当场拍板。打发一个下人来下个帖子就成了。”

白花也附和道:“是啊师傅,既然黄花师兄怎么都打听不到,那说明真没什么事,至少没大事。不然别说府里的下人,外面的人也会知道地。左相府这样煊赫的家族。有一点风吹草动,下面的人就会闻风而至,送礼地会站满两条街。”

师弟师妹都帮着说项,有的则忙着给黄花端来洗脸水,添来饭,让他洗把脸了赶紧坐下吃饭。

事已至此,秦玉楼又能如何?黄花都打听不到了,换其他几朵花去更不中,只好松口道:“算了。你先坐下吃饭吧。”

看他满腹心事,一脸愁容,弟子们虽然口里那样劝。心里还是有些担忧地,左相家不比别的地方。那是狼窝虎穴啊。出了岔子谁都承担不起。上次曹娥秀被下药打胎的事还让大家有余悸,这回。无缘无故地请戏班去唱堂会,不会又要搞什么名堂,害班里的谁吧?

汪怜怜嘴快:“上次是害大师姐,这次又盯上谁了?”

年纪大的师兄师姐立刻朝汪怜怜瞪过去,年纪小地则把目光落到秀儿身上,秀儿用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盯上我了?不会吧?”她又没跟阿塔海勾搭,也不认识府里的任何人,她就是一个跟左相府毫不相干的路人甲。

秦玉楼本来就在为明天的事犯愁了,再听到一帮人吓唬秀儿,板着脸呵斥道:“瞎说什么?秀儿才来戏班几天,什么人都不认得,左相府盯一万个也轮不到她!你们少在这里危言耸听,要是把秀儿吓得不敢去了,你们谁替她去?左相府明天可是点名要唱《拜月亭》!”

大伙儿都不吭声了,秀儿心里反而有些不忍,其实她也知道他们都是开玩笑的,她又没做什么亏心事,也不担心谁会对付,故而笑了笑说:“师傅,那我们下乡的事,是不是等唱过了堂会再定?后天会动身吗?”

要说,她还真盼着下去呢,她长到十五岁,从没离开过大都。下去巡演固然累,但一想到可以看很多地方,就很兴奋,很期待。

这时候秦玉楼已经吃完了,刚放下碗筷,立刻就有弟子捧上漱口水和净手的毛巾,然后才是淡淡的薄荷茶,秦玉楼一边擦手一边说:“明天再看吧,今早听一个会看天象地人说,明日其实不是出行的好日子,有大风大雨。要是这样的话,就得再等几天了。”

秀儿抬头看了看窗外,并不是非常黑,这说明天上有星星,不像是要变天地样子啊。

吃完晚饭,大伙儿各自回屋,秦玉楼喊住秀儿道:“你跟我到我屋里去一下。”

几个师姐向秀儿投来关切的目光,但师傅要单独找她训话,谁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能眼看着她跟师傅去了。

进屋后,秀儿不敢随便坐,秦玉楼也没叫她坐,自顾自坐下后,一开口就问她:“你家,我是指你爹,还有你死去地爷爷,跟左相家地人没什么过节吧?”

秀儿睁大了眼睛:“师傅你想到哪儿去了?这怎么可能?他是朝廷相爷,蒙古贵族,我家是汉人平民,根本挨不上边啊。我在家也从没听人提起了左相家的任何事。”

师傅是不是担心过度因此就异想天开了?她家会跟左相家扯上关系?

“我也觉得不可能有。”秦玉楼突然冒出一句。

秀儿偷偷翻了一个白眼,你既然“也觉得不可能有”,那还把我叫来审问?

“但是”,秦玉楼非常严肃地告诫:“明天到他家以后,你一定要小心,无论任何时候都不要落单,要跟师兄师姐们在一起,知道吗?”

“知道了,师傅”,秀儿点头答允,同时心里也有些感动,要不是因为担心她地安危,师傅何至于变得如此嗦。只是师傅似乎忘了一点:左相府真要对付她的话,跟任何人在一起都没用,没有人保护得了她。就像上次,“大师姐也没落单啊,就连吃饭,也是大伙儿一桌吃的,结果还是被人神不知鬼不觉地下药了。”到了别人的地盘,真要害你的话,可以说防不胜防。

秦玉楼说:“这一点后来我认真想过,下药应该不是下在饭菜里的,吃饭的时候人太多,不好轻易下药。药错了人他们家怕倒不怕,但万一大面积中毒,说出去影响不好。据说左相家出了一个修行打坐的儿子,连左相这些年都号称要一心向善了。”

“那是什么时候下的药呢?”秀儿纳闷地问。

秦玉楼其实也说不准,只是猜测道:“可能是在后台卸妆的时候吧,娥儿唱完戏后喝过一杯放了胖大海的金银花茶。胖大海和金银花都是从戏班带去的,可后台有府里的仆人进去玩过,多半是他们趁人不备动了手脚。”

师徒俩又议论了一会,秦玉楼便挥手叫秀儿回去休息了。

秦玉楼心里七上八下,秀儿倒没想很多。她到底年纪小,还单纯,就像她在饭桌上说的,她真的以为,人家不过就是偶尔来了兴致,想请戏班子回家听听戏罢了,并不需要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她小的时候,她的爷爷,任何时候想听戏,就把人往家里请,什么都不为,就图个开心。真不明白师傅他们怎么都想得那么复杂,一个个如临大敌。

至于曹娥秀上次在左相府的遭遇,凭良心说,也是曹娥秀先招惹人家的女婿在先。从某种意义上,秀儿甚至认为阿塔海的老婆已经手下留情了,她要真发起狠来,曹娥秀死无葬身之地。

当然这样想她也觉得很愧疚,觉得对不起大师姐,但这件事,大师姐自己难道就没错吗?明知道阿塔海是有妇之夫,家里的糟糠妻来头如此了得,老虎头上捉虱子的事,她也敢做,原该料到会有怎样的后果。

想到曹娥秀的事,秀儿在心里暗暗发誓:哪怕一辈子不嫁,也决不做人家的妾,更不做外室情妇。如果不能像娘那样嫁一个一心一意的郎君相守一世,那就唱一辈子戏吧,唱到不能再唱了,找个山明水秀的地方隐居去。

她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十一,白天在皇宫发生的那些事一一在脑海里浮现。发生车祸的那一瞬间十一的反应,事后他的体贴他的关心,她都很感激,也很感动。十一什么都好,对她更是没得挑的,他家里人对她也没得挑的。可一想到嫁给十一,就意味着将来必须跟许多女人共享一个丈夫,她就黯然神伤,悄悄打起了退堂鼓。

就算十一千好万好,可不能情有独钟,她也不敢嫁。他现在对她越好,将来迎娶别的女人时,对她的伤害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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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看了一下推荐票榜,发现我居然有10票了,吃惊不小。我这本书够扑了,本来以为一个月都没有10票的,想不到现在就有了。为答谢朋友们的支持,今日努力3更。

至于平时,尽量保持2更,争取不让包月的朋友看太久。

网友上传章节 第三折(第二十场) 诡异(一)

更新时间:2008-10-6 21:59:48 本章字数:2856

第二天,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上窗棱时,秀儿已经睁着大眼睛醒了好半天了,说不上很紧张,可就是睡得很浅,院墙外又老有猫儿在那里打架。

“秀儿,你真沉得住气,我还怕你昨晚睡不着呢。结果你一夜到天亮睡得安安稳稳的,倒是我,翻来覆去烙了一夜烧饼。”曹娥秀在枕上看着她说。

此时天色尚早,去左相府又不用那么早,说好了中午过去吃饭,下午才正式开场的。所以,两个人都赖在床上不动。

扯了几句闲话,秀儿终于忍不住问:“大师姐,你老实告诉我,你现在跟阿塔海还有来往吗?”

“当然没有!”曹娥秀立刻矢口否认:“我天天晚上跟你住一个屋,你什么时候见我外宿过?”

外宿倒是没有,“可是,你散戏后,常常神秘失踪,不回来吃饭,晚上也回得很晚。”

“那是有客人请吃饭嘛。”

是的,也没错,像她这样的名角,只要愿意,每次散戏后都有人请吃的。但如果秀儿没记错的话,跟阿塔海交往期间,她是不大接受这种宴请的。难道,因为阿塔海的事,她伤心了,变性了,现在只要有人请就去?

而且,普通的戏迷请吃,吃完了就回来,需要去那么久吗?最可疑的是,那达慕节那几天,她曾有一天没戏,结果就消失了整整一个白天,晚上回来告诉秀儿看马术比赛去了。秀儿好奇,追问比赛细节,她竟然连前三名是谁都答不上来。秀儿没去,还听别人说了呢。

曹娥秀从床上坐起身,笑看着秀儿说:“好啦。别琢磨我的事了,你还是操心你自己吧。左相家可不比别的人家,凡事小心点。”

“是,我会小心的。”

个个都叫她小心点,好像那里有个巨大的陷阱在等着她往下跳似地。她还真没什么不好的预感呢,小老百姓一个。又没作奸犯科,左相家为啥要对付她?

出门前,秀儿好玩翻了一下黄历,今日是七月初十,蛮好的日子嘛,宜出行,宜动土,宜嫁娶,宜这宜那地。

阳光也很好。空气很清新,树上的鸟儿喳喳叫,就不明白为什么有那么多鸟人爱装高人。说什么今日有大风大雨,有大肉大鱼还差不多吧。左相府地酒席会差吗?好些天没出去吃饭了。天天在戏班里跟着小气鬼师傅吃素,嘴里也快淡出鸟儿来了。

所以对于今日的出行。秀儿其实是期待的。或许,她骨子里就有那么一点叛逆的因子,越是众人皆曰不可行的,她越是眼睛睁得圆溜溜地,兴致勃勃,跃跃欲试。待终于望见左相府巍峨的大门时,秀儿在心里大喊了一声:大鱼大肉大红包,我来了!

车却没有直接进去,而是离大门两丈远的地方就停了下来,秦玉楼让他们先在车里等着,自己单独过去跟看门的好一番嘀咕,最后回来闷头闷脑地说:“还是打听不到什么,不管了,我们进去吧。”

秀儿笑问:“那师傅准备进去了怎么说呢?”师傅真是谨小慎微呃,就为了进去后的开场白,从昨日一直纠结到现在。

秦玉楼一摊手:“还能怎么说,甭管见的是哪位主子,给人家请安就完了,别的啥都不说,少说少错。”

黄花沉吟道:“这种人家,主子一般不会出来的,接待我们的多半是管家吧。”

秦玉楼忧心忡忡地叹了一口气:“但愿如此吧。”

想不到进去后,府里地下人竟然把他们直接领到了左相窝阔台面前,吓得秦玉楼跪在地上直磕头。弟子们也战战兢兢的,一个就跟芋头一样,师傅动一下,他们动一下,大气儿都不敢出。

窝阔台却笑得一脸稀烂,大胡子一抖一抖的,热情地不得了,嘴里乐呵呵地说:“好好好,你们都起来吧,先去戏台那边把东西放好,稍微休息一会,就差不多要开饭了。等吃饱喝足了,再上台给本相好好唱它一出。”

戏班众人唯唯诺诺地退下,大家地额头都亮晶晶的,有人紧张到手抽筋,腿发软,差点在门槛上跌个狗吃屎。

杀人不眨眼地大魔头突然变成了慈眉善目地弥勒佛,这一番突变,谁受得了呀,比看见黑脸包公变成玉面佳人白玉堂还叫人吃惊。

然后,吃饭,开戏,散戏,一切都好,没有任何异常。唱戏的时候,下面地看客不是特别多,但也不少,据说光左相府的家奴就有好几百口子,来一半也能坐成黑压压的一片。他们也喝彩,也鼓掌,从头到尾一直维持着良好的气氛和互动。

总之,一切都好,正常得不能再正常了。

唱完,回后台卸妆,秦玉楼吸取了上回的教训,再也不敢假手他人,亲自给秀儿倒了一杯白开水喝。然后就端端正正,眼睛眨也不眨地在她身边坐镇。

还是一切正常。秀儿的妆卸完了,也没见有坏人假装好人给她送来“润嗓子”的毒茶,甚至都没人到后台看热闹,好像相府有令,不许任何人打扰他们一样。

秀儿在师傅的守护下有条不紊地卸完妆,戏班的其他人也把该收拾的都收拾好了,大家忽然闲了下来。

这时俏枝儿走过来说:“师傅,趁现在天还没黑,我和翠荷想出去看看府里的景致,上回来的时候慌里慌张的,什么也没看到。”

翠荷秀忙声明:“我可没说要去啊,你自己想去就去,干嘛搭上我。”

俏枝儿理直气壮地抢白:“我刚邀你,你没说话,不就是默认了。”

“不准去!”秦玉楼只有三个字。

俏枝儿撇了撇嘴:“师傅就是爱疑神疑鬼的,今天根本就没人找我们的麻烦,再说了,我又没在背地里勾引别人的男人,我怕什么。”

秦玉楼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你说什么?”

“没,没什么,师傅不让去就算了。”俏枝儿悻悻地走了。

秀儿猜得到她的心事,这个俏枝儿师姐,据说每次唱堂会都要想办法单独行动,在别人府里乱串,遇到看起来体面的男人就上去问路,无非就是指望钓个金龟婿吧。左相府更是超级权门,来者不是高官就是巨富,所以她又动了念。

“秦老板,你们怎么还坐在这里呀,那边已经摆上饭了。”一个管家模样的人掀起后台的门帘,笑着跟他们打招呼。

今日这里的人,不管主子管家仆人,个个都客气得不行。

“啊,好的,我们这就去,谢谢管家。”秦玉楼如梦初醒。

一直走到饭厅,看着满桌子美味佳肴,秦玉楼还怔怔地发着愣,手却不由自主地握成了拳头。

就剩最后一关了,如果晚饭也顺顺当当地吃完,再发赏钱打发他们出门,那就真的万事大吉了。

老天保佑,让他们平安回家吧。以后再也不要来了,赏钱再多也不稀罕,为那点钱,短寿几年,很不划算的。

网友上传章节 第三折(第二十一场) 诡异(二)

更新时间:2008-10-7 0:23:25 本章字数:3277

见秦玉楼望着一大桌子菜发呆,徒弟们打趣道:“师傅,是不是菜太多了,您怕吃不过来?”

戏班弟子们开始见窝阔台的时候的确是很怕的,这个人恶名在外,有“杀人魔”之称,是蒙古人中最可怕的人物。不过这会儿,窝阔台又不在,连几个上菜的仆人都出去了,整间房里就只有他们戏班的人,他们倒放得开了。到底年轻吧,又不是领班的头儿,没有秦玉楼那么多考量,那么多顾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