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你肯坚持自己的想法,肯吃苦,肯挑起本来不该由你挑起的重担。我,就喜欢你这样的女孩!”

此话一出,有如平地惊雷,两个人的脑袋同时“轰”地一响,被彻底地打晕了,一起低下头。

过了许久,秀儿才开口问了一句与刚才的话毫不相干的问题:“你准备什么时候动身去襄阳呢?”再看吧,你们戏班什么时候离开通州去别的地方?”

“我也不知道,师傅本来只打算在这里演三场就换地方地,但现在场场爆满,加座都加不下,师傅就不肯走了。对他来说,出来巡演,就为图财,到哪里不是演?在一个地方不挪窝,还可以少点奔波之苦和吃住等方面的麻烦。我估计,他要等我们把所有会唱的全都唱过一遍才肯走。除了戏园子里唱,这里也有人请堂会,我明天就要去唱一场堂会。”

帖木儿有点纳闷了,起身到枕头底下摸出几张戏票,拿到眼前一看说:“明天晚上是你地戏,你哪里还有时间唱堂会啊?”

秀儿白了他一眼:“你那是什么眼神儿?我的戏明明是后天地,堂会是明天唱。”

帖木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但很快眉头又皱了起来:“你白天唱堂会,刚唱完又要赶回去给那么多人做晚饭,你就不怕累死?”

秀儿轻轻笑道:“还好啦,再累也比没戏好。在大都地时候,几天上不了一次场,每天虚度时日,心里干着急。”

帖木儿不解地问:“几天不演就着急?”一般的女人不是只想图享受,不想做事地吗?

秀儿给他解释道:“干我们这一行的,吃青春饭,可以说,一辈子就指着前面这十年了。我今年十五岁,再演十年,到二十五岁,如果能侥幸成名的话,这个时候差不多达到了最鼎盛的时期。再往下,就该走下坡路了,所以,时间是很紧迫的。”

帖木儿笑着说:“你现在就已经成名了啊,《拜月亭》那么轰动。老实告诉你,我都跑去看了的,除桑哈和乌恩齐外,我没让任何人陪,这是我平生唯一的一次自己买票进戏院。”

“真的呀,谢谢你捧场,我荣幸之至。”

“不谢,你演得真好。”

被帖木儿一再当面夸奖,秀儿的脸红了又红,低着头不知道说什么。而帖木儿接下来的问题更叫她不知如何回答。

帖木儿问的是:“二十五岁之后呢?你会离开戏班吗?”

“这个…”,她还没来得仔细考虑这个问题呢,她才十五岁,才进戏班几个月,一切都还刚刚开始,还想不了那么远。

“会吗?”帖木儿执意地向她要答案。

她只好依常理推断:“要是那个时候能脱籍的话,那肯定就离开戏班了。”

“你想脱籍随时都可以的,只要你说一句,我马上就派人给你办好。”帖木儿的表情一点都不像开玩笑。

秀儿反而只会尴尬地笑了:“现在说这个还早。”

想不到,平时一贯云淡风轻,好像什么都不在乎的帖木儿,这会儿竟然一步也不放松,紧逼着问:“好吧,就依你,二十五脱籍。离开戏班之后,再干什么去呢?会不会嫁人?”

秀儿把头扭到一边去,笑而不答。

沉默地抵抗了一会儿,看他依然正襟危坐,充满期待地等待着她的答案,她只好回答他:“不知道,也许会,也许不会。”

这样明显敷衍的答案,他只是微微一笑说:“如果会的话,就去找我吧。我现在住的地方,风景很优美,很安静,连井里的水都是甜的。”

秀儿噗哧一笑:“你让我去当女道士,喊你师兄啊。”

想不到他居然说:“也可以。道士也有女的,就像佛门有尼姑一样。“

秀儿把小脑袋摇得像拨浪鼓:“我才不呢,我不演戏了,就找个山明水秀的地方隐居。只是隐居,不出家当尼姑,也不当什么女道士。”

帖木儿脸上浮起一抹了然的笑容:“那还是想嫁人了。”

秀儿再次把头扭到一边去,“笑而不答”----这一招还是跟某人学的。

但秀儿很快就装不下去了,因为对面的人忽然很诚恳地说:“秀儿,如果你以后还是想嫁人的话,就嫁给我吧。你嫁给别人我不放心,怕别人欺负你,我不敢说自己有多好,但起码,我不会欺负你。”

“又来了,你要修行的,怎么娶亲?”

“我早就跟你说过了,如果你想嫁给我,我就娶你,我下辈子再修行。”

秀儿笑着打趣:“我才不干呢,这辈子娶我了,下辈子就抛弃我自己跑去修行。”

“我和你双修。”

“我下辈子也不当女道士,整天穿着灰不溜秋的衣服,多难看啊。”

“那我下辈子也娶你,只要你想嫁人我就娶你,直到你想和我双修为止。”

听听这大话说的,把几辈子以后的事都算进去了。

秀儿抬起头,刚想取笑他两句,却发现,那双如水般清澈的眼眸里,竟透着不容错认的坚持与坚定。

网友上传章节 第四折(第二十五场) 胡家

更新时间:2008-10-19 13:55:14 本章字数:3047

去胡二先生家唱堂会的日子很快就到了。

见过平民富豪如关家的大方,再见过第一权门左相府的威势,连皇宫都进去瞻仰过了,秀儿以为她不会再为任何人家的豪奢程度所打动。可到了胡家,还是小小的吃惊了一下。

倒不是说胡家比关家或左相府还阔气,而是,本以为普通的乡绅人家,顶多只是齐整而已,想不到却也给人富豪的派头,大到亭台楼阁,小到一草一木都十分讲究。庭院竟然设计成江南水乡的模样,池塘里还种着各色荷花,不时有锦鲤游来游去---虽说秀儿从未到过江南,那江南的迷人景致,画儿上还是常见的。

据说当年金主完颜亮就是因为听人唱柳永写的“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企羡江南的繁华,这才动了侵吞南宋之心。为此,宋人谢驿还专门写过一首诗:“莫把杭州曲子讴,荷花十里桂三秋。岂知草木无情物,牵动长江万里愁。”

一个北方蛮荒之地茹毛饮血的小民族,吞并了北宋本来已经很满足很骄傲自得了,偏偏你们又自夸江南怎么怎么美,好嘛,财宝外露,就别怪人家贼惦记着。

站在胡家江南庭园式的水榭里,秀儿有点好奇这胡家的背景,若说只是个无官无爵的普通百姓家,历经战乱之后,怎么会在短短数年间便有了这般财势?

而且在蒙古人的朝廷中得势的几个汉人中,好像并没有姓胡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好奇归好奇,这些也与秀儿无关就是了。

胡府请堂会的原因是胡家老太太过七十大寿。所以戏班地人进门后,照例先给老太太请安拜寿。坐了吃了一杯茶,然后就在胡家的大厅里摆开阵势。到这时,秀儿才算是发现。地方富绅和大都富豪到底还是差了一个档次,最起码。家里没戏台吧。

第一次在平地上演戏,秀儿开始很有点不适应。偌大一个厅堂,客人们都在四周围坐着,唱戏的就拿客厅后面地穿堂当后台,从那里进进出出。因为演员和观众隔得太近。有时候一甩袖子简直要甩到人家脸上去。更有些不懂事的孩子,直接跑到演员队伍里穿来穿出,嘻嘻哈哈,虽然很快会被人吆喝着喊回去,还是破坏了整场演出地情绪和气氛。

凡此种种,都让秀儿感到郁闷,觉得很难放开手脚,很难真正地投入感情,因为。太家庭化,太随意化了,根本就不像专门的演出。倒像一帮票友随便串着玩儿一样。以前在家里跟父母打打闹闹演戏的时候,就是这个调调。

让秀儿意外的是。想到父母。想到小时候一家人“唱戏”的温馨场景,她地感觉突然变好了。然后很快就调理好自己的情绪,慢慢放开起来。事实上,这才是真正的“堂会”,或曰堂会的本意吧。那种家里有戏台的堂会,事实上还是舞台的感觉,跟在戏院演出没两样,只不过不公开卖票而已。

像现在这样,在人家的堂屋里,直接面对来宾唱“堂会”,其实更易跟观众互动,更灵活,跟便于现场发挥。

而这,本来就是秀儿的长项。她能在大都一场戏而红,靠的就是这份许多名伶不及地灵活机智。

比如,唱到第三折“拜月”的时候,秀儿就把词改成了:“这一柱香,愿胡家老安人福寿绵长;这一柱香,愿通州四境平顺,百姓康宁安乐;这一柱香,愿天下间夫妇永不分离,教俺两口儿早得团聚…”

坐在主位的老太太当时满脸地皱纹都笑开了。等这一折唱完,立刻吩咐身边的丫头端着一小簸箕铜钱过来说:“老太太怜珠小姐唱戏辛苦,赏她买点心吃地。”

秀儿出来道了一声谢,可没东西装钱,又不好兜起裙子包,最后还是黄花拿了一块布出来兜了进去。秀儿瞅了一眼,好像是一面演戏时候用地旗幡。

接下来,就越唱越顺了,看戏的人也越来越多,喝彩声此起彼伏。胡家如果要以此赚热闹地话,那可真是够热闹了,虽然戏院的马老板肯定会肉疼。

胡家大厅挤满了人不说,连外面院子里都挤得水泄不通,秀儿唱戏的间隙里偶然望过去,发现院子里的几棵树上密密麻麻挂满了人。所以她又灵机一动添了上一句台词:“我眼悬悬整盼了一周年,不见俺良人面,忽听得喜鹊儿叫,赶紧出门看,呀,那院子里的树上怎么挂满了猴子,敢情都是来给老太太献寿桃的?”

一面念,手一面往外指,众人随她的手指看过去,待看见棵棵树上那满树的“猴子”时,一个个差点没笑岔了气,胡二先生当场喷出了一口茶,老太太笑得直揉眼睛。

就这么一句,不用说,又哄了老太太一簸箕钱。

晚上,本来秦玉楼准备带着弟子们回去的,因为那边还有夜场,虽然有黄花盯着,到底不放心,怕出什么意外状况。但胡家死活要留下吃晚饭,秦玉楼也只得答应了。

想不到这一留,就给戏班解决了一个大问题。

吃饭的时候,胡二先生先敬了一整圈后,特意跑到戏班这一桌来跟他们一起同坐,看来也是个爱戏之人。席间,胡二先生问起了戏班的一些基本情况,比如,打算在这里演多久,在哪里下榻等等。待秦玉楼说出“叶公祠”时,胡二先生纳闷地问:“叶公祠”在哪里啊?”

他身后一个仆役说:“二老爷,叶公祠在小李各村。据说以前那里住过一个姓叶的家族,但战乱之后,也不知道是举家搬走了呢,还是全都…”估计是怕在大喜的日子说“死”字不吉利,这仆役停顿了一下才说:“总之姓叶的后人一个都没了,现在那里住的是姓李的,所以叶公祠也就荒废了。”

胡二先生还是想不起来:“小李各村我去过两次,可就是对这叶公祠完全没印象。”

秦玉楼便说明道:“现在那里也不叫叶公祠了,改成了一个蒙训的小学堂。因为是暑热季节,小学生放假回家歇夏去了,暂时空在那里,我们跟村长借住一下。”

胡二先生这才恍然道:“你早说小学堂我就知道了,那里我还去过的。只是,小李各村本就是比较穷的村子,那房子又年久失修,怎么住人啊?”

秦玉楼摇着头,无奈地笑着说:“没办法,我们人太多了,住客栈实在住不起。若说租个房子,原本只打算在这里唱三场的,三天谁肯租啊?所以只好随便找个遮风避雨的地方栖身了。”

胡二先生惊讶地问:“你们只打算在此停留三天?我听说场场爆满啊,连走廊里的凳子都要提前预订才有,连后排另设的站座都每天卖出几十个,这么好的生意,为什么只唱三天呢?“

秦玉楼答:“那是没来之前,不知道这里有没有人看,才定三天的。现在既然有这么多人捧场,自然不只三天了,听马老板说,第六场的票都已经开始预订了,照这样下去,只怕还要在此唱个十天半月吧。”

胡二先生低头想了想,然后说:“要是打算留十天半月的话,就不要住那里了,我有个房子,本来是一位扬州的朋友说好了要赁的,准备在家过完暑月就搬来住,可他家里有人病了,说可能要索性过完年才来。原来赁房子的那家已经搬走了,就这半年的空档期,我也没打算再租给别人。反正空着也是空着,不如你们去住吧,总比那破破烂烂的小学堂好些。”

秦玉楼哪有不愿意的,他也知道弟子们背地里怨他抠门,能不花钱而改善居住环境的事,他自然乐意了。

于是讲了几句客套话,略微推迟了几句,就接受了。

网友上传章节 第四折(第二十六场) 漏了

更新时间:2008-10-20 15:28:54 本章字数:3789

从胡家出来,秦玉楼匆匆赶往百汇戏院去看今天的演出情况,其余的人则回叶公祠。

谁知刚爬上那小土坡,就看见有人在他们住的屋子前面探头探脑,难道是小偷?

本来有说有笑的一帮人立刻警惕起来,几个胆大的跑过去喝问:“谁?在这儿想干什么?”

“别误会,别误会,我是老陈,昨日中午还来帮你们做过饭的老陈。”两个“可疑人物”中的一个赶紧出声。

此时秀儿已经认出老陈身边的彪形大汉不是别人,正是帖木儿的贴身保镖桑哈。

秀儿心里一紧:桑哈平时就像帖木儿的影子一样,从不离左右的,现在突然跑来了,不会是,帖木儿出了什么事吧?她一身冷汗地跑过去问,结果那两个家伙说,他们是奉了自家主子的命令,前来请戏班众人去住客栈的!

大伙儿简直傻眼了,原来好事果然成双,天上掉馅饼是一次掉俩的。明明前几天还无人问津,今天一来就来了两个。

话说,住客栈当然又比借住人家的房子更好啦,那客栈里可是什么都齐全的,床铺现成,卫生有人打扫,连茶水都给你提到房里去。只是秦玉楼和黄花都不在,虽然人人乐意,个个傻笑,却也没人敢随便接话。

秀儿可管不了那么多了,他们乐意是他们的事,她可不能接受,忙回绝道:“请陈师傅回去多多拜谢你家公子,就说我们已经找到住的地方了,明日一早就搬过去。不用住店了。”

开什么玩笑,请整个戏班住客栈,那得多少钱啊?虽然钱对左相府的公子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但对她秀儿来说就算什么了。因为帖木儿会这样,不可能是看秦玉楼或戏班中其他人的面子。只可能是为着她地缘故,不舍得她住破房睡稻草,又情知她不会一个人去跟他住客栈,故而索性请整个戏班一起住。这么大的人情债,将来可都得她来还----好吧。她承认帖木儿人品大大的好,绝对没指望她还,可不管什么债,能不欠最好还是不欠比较好吧。

好说歹说打发那两个家伙走后,秀儿正在收拾东西,门外又有人喊:“秀儿,你看谁来了?”

秀儿回头一看,黝黑地天幕底下,朦胧的灯影、树影里。赫然立着一个清俊颀长地少年。因为朦胧,他的五官越发显得俊美无匹,真是世间难得的美少年啊。只是,笑容过于邪魅了一些----没见到帖木儿之前。秀儿还没这么觉得。现在,也许下意识里总喜欢跟帖木儿纯真的笑容做比较。她才恍然明白十一的笑有着怎样深刻地内容:那是纯男性的笑容,虽然他的年龄和长相明明只是少年。

真奇怪,十一的年纪比帖木儿还小几岁,若光从年龄上来推断,十一是少年,帖木儿才是大男人,他今年二十岁,已经是加冠之年了。可是,这两个人的表现与他们的年龄似乎正好相反。

见来的人是十一,秀儿惊讶地问:“你怎么这会儿跑来了呢?”

黑灯瞎火的,叶公祠是个土坡,地段又偏僻,他是怎么找来的?

十一叹了一口气说:“别提了,就因为你们藏在这个鸟不拉屎地旮旯里,害我找半天。本来我天没黑就到了通州的,先找到百汇戏院,那儿的人说你们去胡府唱堂会了;再跑到胡府,又说你们已经回来了,然后找这个什么地方又找了很久。”

见十一热得一头汗,秀儿忙递给他一杯水,找了把小蒲扇给他扇着,嘴里说:“辛苦辛苦,不过,你要是明天来,我们又不在这儿了。今天唱堂会地胡家答应借给我们一所房子,我们明天早上就搬过去了。”

十一朝屋子里打量了一番,摇着头道:“这里也确实不是住人的地方,如果你们明天不搬地话,我都要叫你们搬了。我家在通州有个制药房,也有个大院子,里面有几间工人住地房子,我可以叫他们给你们腾两间出来,总比这要强些。”

秀儿忍不住笑了起来,原来天上掉馅饼不是一次掉俩,而是一次掉仨的。

两个人又站在外面说了一会儿话,秀儿便催着十一说:“天也晚了,我们又要收拾东西,准备明天搬家,手忙脚乱地,也顾不上你,你不如先回去休息吧,难为你坐车颠了一天。”

十一点头道:“好的,今日来晚了,明天晚上有你的戏不?有的话我就去看。”

秀儿不好意思地说:“明天倒是正好唱你的《拜月亭》,只是这会儿恐怕买不到票了。”

十一乐呵呵地一拱手:“这么受欢迎啊,那恭喜了。”

这时秦玉楼领着黄花他们回来了,看见十一在,带着一脸笑过来说:“十一少爷也来了?来给秀儿捧场的?”

十一道:“是啊,我本想明晚去捧场,可是秀儿告诉我,没票卖了,我打算窜到后台去看她的背影。”

秦玉楼马上从身上摸出一张票说:“我这里还有一张,本来是给一个朋友留的,先给十一少爷看吧。”

“那怎么好意思呢?”嘴里说不好意思,手已经毫不含糊地把票接了过去。

秦玉楼打着哈哈说:“没什么啦,一张票而已,十一少爷给我们戏班写了两部那么好的戏,我还没给润笔费呢。”

秀儿以为十一会顺势说一句客套话:“提什么润笔费呀,大家都是自己人”,没想到他说的是:“润笔费?对对对,秦老板不说,我还真把这茬儿给忘了呢。我只给秀儿写戏是不收费的,其他人都收费。所以第一部不要钱,至于第二部,我也不开价,秦老板看着给就行了。”

秦玉楼万没想到十一会说出这样的话,当场闹了个大红脸,那脸色要多尴尬有多尴尬,幸亏是在灯影下,光线幽暗,还看得不大清楚。可他是抠门出了名的人,又实在不甘心说出真给钱的话,只会嘿嘿干笑,搓手弄衣服,场面一下子僵住了。

秀儿当然清楚秦玉楼心里是怎么想的,想叫十一不收吧,也觉得说不出口,人家辛辛苦苦写戏文,收点润笔费是应该的,这跟家里有钱是两码事。再说,十一明明是给她写的戏本,秦玉楼招呼都不打一声就给了别人,秀儿心里也有点憋气,所以想了想,终究没有开口,索性置身事外了。

僵持了好一会儿,十一才笑道:“以前的就算了吧,也怪我没说清楚。今天就当着秦老板的面把话说清楚,我的戏都是给秀儿写的,不是她要演戏,我写个屁呀,有那工夫,我到哪儿玩去不好?所以,只有她主演我才不收费,如果秦老板拿去给别人演,那我可就要收费了。我又没毛病,辛苦写上那么多通宵,头发都揪掉好多根,结果写出来送给一个不相干的人演?”

秦玉楼的脸总算开了一点点,诺诺连声地说:“好好好,以后凡是十一少爷写的戏,一定是秀儿演主角。”

十一立刻跟进:“那我们就这样说定了,我的戏,秀儿主演,这样我就永远不收润笔费。否则,我就要收高价了,可能比任何人要的都高哦。”

到此时,秦玉楼还有什么话说呢?以前的两部都免了,以后的也照免,只要让秀儿主演就行。虽然附加了一个小小的条件,他还是白赚了。反正以后戏班分成两套班子,十一写的戏文若给了曹娥秀,秀儿这班要开新戏还是得找人买,里外一回事。

本来一切都好,皆大欢喜,十一和秦玉楼正互相拱手道别,美好的一天就要这样平平顺顺地过去。偏偏一个刚冲完澡的家伙从后面跑出来说:“师傅您回来了?今日不知是什么日子,运气不是一般般的好,光是想给我们解决住宿问题的就一下子来了三个!”

“三个?”本来要走的十一停下来好奇地问:“除了唱堂会的胡家,我,还有谁呀?”

呃,这个问题嘛…

秀儿正想着是不是拿戏院的马老板搪塞一下,可惜,那个多嘴的家伙已经招供出来:“是秀儿认识的一位柯公子,真是有钱人那,晚上专门派人过来,说要请我们全体住客栈。”

“柯公子?”秦玉楼也是第一次听说。

“柯公子是谁?你在哪里认识的?”十一可不比秦玉楼,立刻单刀直入,一副不说清楚不罢休的模样。

“柯公子…就是柯公子…”秀儿从没这么词穷过。

这下连秦玉楼都皱起了眉头,十一的脸已经烂得不能再烂了。

多嘴的家伙又在旁边替秀儿答:“柯公子好像也是大都来的,身边不仅跟着块头大得吓死人的蒙古保镖,还随身带着名厨,来头十分了得,我们刚才都在猜他到底是何方神圣呢。”

“你跟我过来,我们到那边去谈!”十一已经忍无可忍了。

秦玉楼心里也揣着一箩筐疑问,但秀儿到底是他的弟子,再有错,也不能让人从自己眼皮底下押着去审问那,于是陪着笑打圆场:“秀儿唱了一天戏,十一少爷也是刚从大都赶过来的,两个人都累了,要不十一少爷这会儿先回去休息,有什么事明日再说好吗?”

这时候的十一哪里还听得见别人的话,一言不发地直接拉着秀儿走人。秦玉楼要追过去,秀儿回头对他做了一个稍安勿躁的手势说:“没关系的,师傅,我去他的车里跟他谈谈就回来。”该来的,总是要来,这件事十一迟早会知道的。他要谈谈,那就谈谈吧。

网友上传章节 第四折(第二十七场) 隐瞒

更新时间:2008-10-20 23:19:34 本章字数:4012

在十一跟秀儿和秦玉楼说话的时候,同样属于长舌男一族的菊香倒是乖乖地站在一边没吭声,谨守着主仆之分。这会儿见十一气冲冲地拉着秀儿就走,只得上前劝了一声:“少爷,你别吓着秀儿了,有话慢慢说。”

“我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插嘴了?”十一正一肚子气没地儿出呢,刚好小跟班自动送上来了。

菊香急忙道歉,恨不得自己掌嘴:“是是是,是小菊多嘴了,少爷息怒。”

只可惜,跟打翻了醋坛的主子说话,是怎么说怎么错的,这不,马上又引来了一句责问:“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怒了?”

“是是是,少爷您没怒,是小菊眼睛花了。小菊要是猫头鹰就好了,长着夜视眼,这样就不会把少爷明明笑得像弥勒佛的脸看成是发怒了。”

秀儿笑了起来,安慰菊香道:“没事的,你先在边上等一会,我跟你家主子说几句话就下来。”这年头,当人家奴才不容易啊,要照顾主子的饮食起居,还要照顾他的情绪,他发无明火的时候不仅要忍着还要想尽办法逗他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