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儿“哼”了一声,白了他一眼道:“关十一少在大都声名赫赫,乃是家喻户晓的知名人物,你的那些事迹我也有幸听到过一两件,你自己说,你闯的祸还少吗?你好几次骗我说,你出去玩得没钱了,只好把马车卖掉,当时我还信以为真。后来我才知道,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每次都是你跟人争风吃醋,打架闹事,最后人家把你地车给砸了。”

十一虎着脸争辩道:“我又没吃亏,我还打了他们的人呢,那些孬种,不敢跟我当面打,只敢背地里偷偷砸我的车出气。”说完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不好意思地别开脸笑了。

秀儿没好气地说:“我没说错吧。你在大都嚣张没关系,那是你的地盘,你打了人家的人,人家最多砸你的车出气。可是在这里,你要是一时忍不住,也把大都的那套跋扈作风拿出来,这里的人谁认识你是谁啊,打死你没商量。”

“我才不怕!”某人明明心虚了,嘴巴还硬得很。

“我怕!”秀儿几乎吼了起来,眼睛都瞪圆了:“你是跟着我才到这鬼地方来的,要是你在这里出了事,我拿什么脸回大都?我怎么跟关伯父关伯母交代?你是你们关家好不容易才得来地独苗苗,命根子,金贵着呢,我可不敢把你单独放在外面,还是放在手边天天看着比较好。还有,”秀儿“恶狠狠”地瞪着他说“在杭州的这段日子,你就给我老老实实地关在屋里写戏本,尽量少出门,尤其不要进这种花街柳巷。顶多,我登台唱戏的时候,你跟着去看看,其余地时候,你不准出门!”

明明是很苛刻的条件,很霸道地要求,但那位一贯跋扈不可一世地少爷竟然乖乖地应了一声:“不出去就不出去,有什么了不起。”

秀儿都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了。她本来是借着数落他在大都胡作非为地势头,趁机提出不合理要求,不过是试试看,看他能不能听进两句,在以后的行动中能稍微注意一点,根本没想到大少爷会照单全收,乖得像小绵羊一样。所以她又问了一遍:“你刚说什么?”

十一斜了她一眼:“少得寸进尺,我都说好了,你还要我怎样?”

“你答应了?”秀儿惊喜地凑了上去。

“嗯,以后就听你的,不去花街柳巷,不到外面惹事,天天关在林家写戏本。”

“真的?”

“真的!”这回,是很郑重地承诺,然后告诉她:“其实,我平时写戏的时候也是不出门的,你别以为我坐不住,只想玩。我每次写戏的时候都非常认真,哪里也不去的。”

“那就好,那就好”,秀儿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觉得有些过意不去,把一个平日惯于斗鸡走狗,成天在花街柳巷打滚的少爷弄得关在屋里给她写戏,是不是太过分了一点?当下又笑着说:“其实写不写戏倒无所谓,我只是想给你找个事做,让你不要总想着去那种是非多的地方,比如,林家庭园花木多,你要愿意艺花埘草,也行。我只希望,我们回大都的时候,你平平安安,毫发无伤地跟我们回去,这样我才敢进大都的城门,不然,我也不敢回去了。”

十一眼睛一亮,凑上前笑嘻嘻地说:“要是我在这里出了事,回不去了,你也不敢回去了,不如你就嫁给我,我们就在这里定居吧。江南的景致,水秀山明,在这里住一辈子也不错的。”

“去”,秀儿一把推开他,“越说越离谱!你别忘了,你还有一个爹,十一个娘在大都,他们可是每天都在盼你回去,一个个望穿秋水。”

“他们都是老头老太太了,哪有秋水?你望我才有秋水。”也许觉得两个人今天煞是亲密吧,某人开始涎皮涎脸起来。

“懒得理你!师傅,师傅,过来,这里有人要车。”

十一笑道:“你这样喊他不会过来的啦,看我的。”他举起手高高地挥动着:“骡子,骡子,这里!”

街对面停着等客的骡车果然朝这边走来。

网友上传章节 第六折(第十一场) 制衡(一)

更新时间:2008-11-7 0:45:15 本章字数:2554

带着十一回到戏班下榻的地方,才帮他收拾好,黄花就过来说,师傅回来了,让秀儿去他屋里一下。

秀儿往前面走的时候,在路上遇到了翠荷秀。翠荷秀朝她挤眼睛,又在她耳边悄悄说:“我跟你打赌,师傅肯定是把你叫进去打探你跟卢大人的关系,然后让你去找他。”

秀儿无奈地笑了笑,用讨教的口吻道:“如果师傅真这样问,那我怎么答呢?”

“照实说,毕竟师傅的出发点也是为了保护我们。”

“不对,是在取得最大利益的同时,也保护我们。”一方面把她们当幌子,在外面到处“招摇诓骗”,诱使那些好色的男人们出钱出力捧戏子和戏班;一方面又想尽办法保护她们不受伤害。

翠荷秀轻叹道:“师傅也是万不得已,他一个戏子出身的戏班老板,自己一丁点势力都没有,他不利用外面的势力,怎么混,怎么立足?”

“我明白的,谢谢翠荷姐提醒,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一个女戏子,要想唱红就必须靠男人捧,而那些男人又肯定是对这个女伶有企图,有觊觎之心才肯捧。如何踩着他们的肩膀上去,又保护好自己不受伤害,不被他们恼羞成怒之后拉下来再踩上一脚,是一门非常复杂的学问。秀儿自问还没有学到皮毛,为今之计,只有主动配合师傅,才知道如何运作,如果在最大限度趋利的同时,也避害。

这样想的时候。她也带着一点悲哀承认,自己正远离单纯,变成一个有手腕的女人。可是。不如此,又能如何?就算她不想倚靠谁。只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像程二当家这样的人,也根本无法拒绝。

带着满腹心事进去后,秦玉楼先跟她说了一下今天签文书地情况,告诉她。暂时签了一家,演出时间也只有三天。

秀儿失望地说:“昨天喝酒的时候不是好几家戏院的老板都去了,而且都表现得很热情,争相邀请我们去他们那里演出吗?”

秦玉楼说:“今天还是啊,照样很热情地,但你再听听他们开出的条件。”秦玉楼说到这里地时候直摇头。

“条件很差吗?”

秦玉楼叹道:“条件好我会只签了这么一份?当时从这里一出门,程二当家的就回去了,他本就是来看你的,并没有兴趣陪我这个老头子去签文书。不过他也还算好的。派了一辆车子送我过去,签文书的酒楼也是他自家地酒楼。但他不在,那些戏院老板们可就没那么客气了。说出来的话也很直接,说既然程二当家的开了口。他们肯定会给面子。让我们在他们那里演。但因为这边的人不看杂剧,所以他们已经做好了赔钱的准备。说到最后,每个人不只我要签包断的,还要我事先给钱。”

秀儿想了想说:“其实包断倒也没什么,如果上座率好,我们还赚得多些。就是这提前付钱太没道理,戏都还没演,一张票没卖出去,就先给他钱?”

“是啊,还不是怕没人看,怕到时候我们收不到钱,就赖着不给,所以要我先预付。”

秀儿气愤地说议:“师傅,他们要这样,那就先给他们!到时候场场满座的时候,让他们悔断肠子,流干口水。”这样其实等于租用他们的戏台,就跟租房子一样,事先预付租金,房主除了收租之外不参与任何事情。不像以前在大都和通州的时候,跟戏院是合作关系,按上座率几几分成,风险共担,利益均占。

秦玉楼尴尬地笑了笑:“可以是可以,只是我们身在客边,我哪有那么多现钱预先给他们啊。”

秀儿偷偷翻了翻白眼,抠门之人,任何时候都哭着嚷没钱。秦玉楼会没钱?不说别地,光在通州赚的钱,用来支付这几家戏院的预付金就绰绰有余了吧?这一路过来,他几乎没花什么钱。船是十一包地,客栈也是十一结帐的,现在地房子是程金城帮忙借地,就连吃饭,这两天不是十一请就是程金城请,他老人家花什么钱了?

不过呢,这样也好,先只签一家,条件虽说差了点,反正只有三天,吃亏也有限。等戏班唱红了,怕那几家不屁颠屁颠地找上门来求他们签文书?那时候,可就不是现在的条件了。

想通了,秀儿笑着安慰道:“签一家就签一家吧,先有地方演就行,只要有人看,戏院有钱赚,就不怕没人请。现在地关键问题是,一开始的时候怎么把声势造起来呢?”

秦玉楼说:“这正是我要跟你说的,要造声势不难,只要漕帮的程二当家肯帮我们,光发动他们漕帮的人来看戏,就够爆满的了。”

“师傅,我们不能这样,漕帮是江湖帮派,不好招惹的。”秀儿有点忧心忡忡了,如果秦玉楼无限制地利用这个资源,而又无法给以回报,终有一天会付出代价的。

漕帮的势力可不只在杭州,可以说,运河延伸到哪里,他们的势力就延伸到哪里,即使戏班以后回到了京城,如果程金城真要对付他们的话,也是防不胜防的。而且,戏班的人以后肯定还有多次乘船的机会,跟漕帮打交道的机会还多。

秦玉楼忙摆手做了一个稍安勿躁的动作:“秀儿,你别急,我只是说说而已,师傅当然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不会把你置于险境的。”

秀儿心里有点不舒服了,师傅的意思似乎是,她生怕自己惹上什么,就只顾着明哲保身,不顾戏班众人的利益了。她不由得辩解道:“这不光是我一个人的事吧,真得罪了漕帮帮主,他会连师傅带戏班一起对付的。

“这我知道。”秦玉楼道:“所以我叫你进来,一来是跟你商量一下这件事;二来,就是为了你以后的安全问题。所以现在我们必须找到一个能克制住程金城的人,你有了这样一个人保护,程金城才不敢轻举妄动。”

秀儿无声地笑了。翠荷秀到底比她出道久,看得透,老早就猜到了师傅会来这一招了。甲大老倌的狐狸尾巴眼看着就要露出来了,所以必须赶紧找乙大老倌出来制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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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友上传章节 第六折(第十二场) 制衡(二)

更新时间:2008-11-7 19:29:40 本章字数:3480

虽然秦玉楼的想法和做法秀儿并不是很赞同,但她也不得不承认,有时候,要保全自己,就必须用一些手段。只要掌握一个总原则就行了: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坐着扯了一会儿闲话后,秦玉楼果然问起了她跟卢挚交往的始末,秀儿很爽快地把一切都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他。其实,也根本没什么不能说的,因为本来就谈不上有什么交往,更罔论交情了。

说完,她偷觑着秦玉楼,心里暗暗揣测:他听到了,应该很失望吧?

让她意外的是,秦玉楼看起来居然很高兴,笑眯眯地说:“这就够了,有这垫底,就可以去登门拜访了。”

秀儿反而呆了一下,过了一会儿才问:“师傅难道不觉得,我跟卢大人仅仅只是认识而已,根本就谈不上交情的?”

秦玉楼好笑地说:“你才十五岁,入行不过数月,如果就能跟朝廷大员有多深的交情,那才奇怪了呢。”

“啊,既然师傅知道,那还叫我去拜访?”

秦玉楼身体前倾,双手交握,开始对爱徒讲解见官之道:“秀儿,你看那些朝廷大员,每天有多少人找,难道都是有很深交情的?他们很可能是人托人,拐了九曲十八弯,多少杆子都打不着的关系,还不是照样上门攀交情?大部分人之前根本没见过大人的面,要靠别人引荐才能进门。你呢,不仅跟卢大人交谈过,还有送书的情谊,已经超出师傅的预期了。”

这样就超出了?“那师傅以前是怎么以为的?”

“我以为你只是在宴会上见过他一两面。他对你可能还有点印象。没想到,你这么小,入行地日子又这么短。就能跟朝廷大员有私交,真不简单!尤其是后来送书。那一招简直绝了!小小年纪,这么会来事,连师傅都佩服得不得了。”秦玉楼对秀儿的举动赞不绝口,就差竖起大拇哥了。

“师傅!”秀儿脸涨得通红,急急地声明道:“我送他书。是因为他告诉我,他自己家里都没这本书了,我这才把我家保存的那本送给他做纪念,我可没想别地!”对师傅把送书也看成是巴结官老爷的手段,秀儿本能地排斥,相当地不悦。

“我知道,我知道!”秦玉楼乐呵呵地安慰:“如果你刻意巴结,一脸媚相,可能还达不到这个效果呢。正是这种不经意地热情和体贴。才最熨贴人心。我相信,这位卢廉访史大人肯定对你印象非常好,只要你去。他事情再多也会拨冗接见的。”

仓促间,秀儿想到了一个理由:“卢大人在通州。现在还不知道回来了没有呢“回来了”。秦玉楼胸有成竹地说:“我肯定会先打听清楚他回来了没有,才叫你去拜访的。”

秀儿低下头不吭声了。本来。她是真的很想去拜访这个从少年时代起就一直景仰的人。可经师傅这么一分析,她反而提不起勇气了。

她这样跑去算什么?投靠他,巴结他,利用他?

她希望自己跟卢挚地交往是单纯的,不要参杂这么多利害关系,不要变成利用和算计。如果那样,她会瞧不起自己,会觉得自己已经变成了一个堕落的坏女人。

可是,师傅殷切期待的眼神,还有程金城热情渴望的眼睛,又让她不得不迈出这一步。在天高皇帝远的杭州,除了卢挚,她真的不知道还能去投奔谁。

恍惚间,一个清新洒脱的身影在她脑海里浮现,虽然只是一闪而过,她还是马上告诉自己:不要希望他来,他不能来。

十一来了,她还可以把他在林家后院“藏娇”,“勒令”他关在家里写稿,不准出去惹事生非。十一只是名医后代,富商之子,只要不出去惹事,没人会吃饱了撑地找上门寻仇。

帖木儿就不同了,他的父亲左相大人在江南犯下了滔天大罪,制造地万人坑不知凡几。在两国相持的最后阶段,蒙古兵的铁蹄踏过地地方,江南美景如画的土地,被男人地血染红,被女人地泪浸透。窝阔台的名字,也直接与魔鬼等同,成了民族仇恨地聚焦点。

秀儿也认为窝阔台万死不足以偿其罪,但帖木儿,多纯良的男子!记忆中他的脸,笑容明媚,目光温柔,与他相处的日子,恬淡而又幸福。如果因为她的缘故,把他置于险境,甚至真的出了事的话,那么,她自己,万死不足以偿其罪!

在骡车驶向卢挚府邸的时候,秀儿心里,想的念的,都是帖木儿。她也不知道自己的心什么时候发现了这么深刻的变化。曾经她如此仰慕的卢大人,到如今,也只是仰慕而已,再也没有其他情愫。

卢挚真的名如其人,听说秀儿登门拜访,马上就从后堂出来了。接待的时候一点也没有大官的架子,给秀儿的感觉,就像老朋友一样的亲切真挚。

他的府衙也真的如他所言,很美,繁花满眼,有些还是秀儿从未见过的品种。整个庭院蜂围蝶绕,香气氤氲。总之,十分地有情调,尤其当两个人坐在亭子里赏花对饮的时候----当然,饮的是西湖的龙井,不是酒。

秀儿坏心地想:要贿赂这位大人,估计金钱美女不大奏效,但奇花异草呢?他抗得住吗?

“你在想什么?那么乐?”

“啊?没有,没想什么,也没乐。”秀儿尴尬地低下头,还是感觉到了对面那人揶揄的目光。

“还说没有,明明就在偷着乐,说吧,刚刚在想什么?”

“哦,我在想,你这花园拾掇得真好。好多花我都叫不出名字,大人肯定是个超级爱花之人吧。”

不知哪个家伙说过,有嗜欲有偏好的人不能当执法之官,有嗜欲就有空子可钻,做不到彻底公正。因为要彻底公正,就要彻底无情。

她看了看对面的卢大人,这样的惜花恋草之人,只怕不仅不是无情之人,还很多情呢。他是怎么把他的性格和他的身份调和起来的呢?

“你也喜欢花草?”卢挚含笑问她。

“当然喜欢,我现在住的地方,也是满园花草呢。”

“哦,是哪里啊?”

“是漕帮程二当家帮我们找的房子,房主姓林,现在好像在涿州当官吧。”

“林随川?他家我去过一次的,好像在大瓦子旁边的洛阳街。”

“对对,就是洛阳街。据说以前那里是洛阳籍军人驻军的地方,所以叫洛阳街。”

卢挚点头:“大瓦子附近的几条街以前都是驻军的。”

“现在那里的居民,也是这些军人的后裔吗?”

“有些是吧,也不全是,后来都混居了。”

“那”,秀儿问出了自己一直想知道的问题:“您认为,如果我在大瓦子登台,会有人看吗?”

“当然有!”卢挚的语气很肯定,“别说大瓦子,这杭州城的居民有一半是当年追随南宋小朝廷从北方迁徙过来的,你唱北方的杂剧,肯定有人看的。”

“可是,迁徙之事是在几十年前发生的,老人好多都不在了。现在的年轻一辈,早融进了这里的环境,从小看南戏长大的,我还是好担心…”

“你已经来的,不是吗?”卢挚望着她的眼睛说:“既来之,则安之。考虑有没有人看,是你毅然买舟南下之前要做的事情。现在要考虑是,什么时候开场,怎么样唱到最好,第一场就把观众震慑住,让他们出去后对你赞不绝口,鼓动亲戚朋友都来看。”

秀儿还是不够自信:“怎么可能把观众震慑住,他们爱的是南戏。”

“那是你还没来的时候,你来了,他们就爱杂剧了。”

“大人又哄我。”秀儿被他逗笑了。

“我不是哄你,我是在鼓励你。你既然来了,就只能选择相信自己,然后放手一搏。放心,我会去给你捧场的,我还会带些舞文弄墨的朋友一起去,让他们给你鼓吹鼓吹,比如,写几首词曲赞一赞,珠帘秀这个名字,很快就会在杭州家喻户晓的。”

“真的!”秀儿先是喜出望外,随即又担心地问:“这样做,不会破坏大人的官声吧?”

“怎么会?如果跟友人看看戏,写写词曲就破坏官声了,那我还活不活啊?傻丫头!”

花木扶苏的庭园里,不时响起卢挚爽朗欢快的笑声。他的书童提着一壶刚烧好的开水走过来,看见自家大人竟然笑口不绝,露出了诧异的神情。

网友上传章节 第六折(第十三场) 相逢

更新时间:2008-11-8 14:34:20 本章字数:2928

卢挚是要留秀儿吃中饭的,可她怎么敢?看府衙内好像并没有女眷的样子,她真留下来,到时候谁陪她?如果卢挚亲自作陪,只怕她连菜都不敢夹了。这跟喝茶不同,端着茶坐在庭院里慢慢啜饮,也不用伸手取什么,还要好一点,可是跟尊敬的廉访史大人共桌吃饭,肯定是会尴尬的。

卢挚盛情款留,秀儿正红着脸推辞,门口通报:有人拜见大人。

秀儿趁机说:“大人去陪客吧,秀儿改天再来拜访。”言毕,也不等卢挚回话,就深深一福,然后转身往外走。

卢挚在后面追着问:“小珠老板,你来的时候有车吗?”

“有,有”,她回眸一笑:“还有大人以后叫我秀儿就行了。”

“那你也不要一口一声大人啊。”卢挚趁机提出交换条件。

“那叫您什么呢?”难道叫卢大哥?不行,一会儿叫这个大哥,一会儿叫那个二哥,那多别扭啊。尤其,要是这两个人撞到一起,听她这哥那哥,还以为她是什么人了。这一刻,秀儿决定,不管以后程金城怎么明示暗示,她都不喊他二哥,别没的碜死了。

林府后院可还住着一个大醋坛呢,如果让他听到,闹起来就麻烦了。

走出卢挚的府衙,还是叫了一辆骡车,赶车人问:“姑娘要去哪里?”

“运河码头。”

说出口,她才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什么,张嘴要纠正,想了想,还是没吭声。现在差不多是午饭时间了。可她一点胃口也没有,不如四处走走看看,按签的文书。后天就该登台了,以后忙起来。想逛也没时间逛了。

车到河边,她走下车,前面就是那天登岸的码头,人来人往的,不知有多少人的目光往她身上瞅。没一会儿。几个流里流气地男人就围了上来:“哟,码头上哪里跑来仙女儿了。”

“小美人,都大中午了,哥哥带你去吃饭吧。”说话间,手已经伸了过来。

秀儿吓得连连躲闪,可那些人已渐渐形成了包围圈,情急之下,秀儿只得抬出程金城说:“你们趁早别碰我!不要我叫起救命来你们都完了,你们既然是在码头混的。肯定知道漕帮的程二当家吧?他认我当妹妹地,我喊他二哥。不信你们现在就可以派人去漕帮问问,看程二当家是不是认了珠帘秀当妹妹。”

秀儿只是病急乱投医。慌乱中首先想到的本是卢廉访史大人。但看看眼前地这些人,典型的小混混样子。抬出卢挚估计不中用。贪官污吏才怕他呢,小老百姓怕他什么?只有程金城的名号可能还打得响。

果不其然。这个名字比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还灵,几个家伙脸色大变,立即缩回手。几个人凑在一起一阵嘀咕,然后一个小头目模样地人走过来问:“你就是珠帘秀?”

“是的。”

“从大都来的唱杂剧地那个女伶?”

“是的。”

那人沉默了一会儿,才发话道:“你怎么一个人跑到这里来了呢,这地方乱得很,你还是快点回去吧。”

另一个更是走上前说:“我们去帮你叫一辆车,送你回去吧。”

面对如此戏剧性的变化,秀儿楞了。眼见那个人已经走到上面去叫车了,她忙喊住道:“那位大哥,谢谢你,我暂时还不要车。”不知道为什么,喊这样一个也不知是漕帮的水手还是搬运工之类的人“大哥”,倒是自然得很。

她说不要车,那些人倒不放心起来:“你一个人在这里,万一又来什么人调戏你怎么办?”

“没事,我在等一个人,他的船很快就到了。”秀儿只得陪笑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