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个买小妾的还带嫁妆,都是一乘青色软轿从侧门抬进去,来个喜娘给开开脸,再穿件喜服坐坐床,就算礼成了。

秀儿回到自己房里闷闷地坐下。几个妹妹很快跟进去。个个面色沉重。五妹推六妹。六妹推七妹,最后由八妹出来问:“四姐,听说你要嫁的那个姐夫是个瘫子?”

“你们听谁说地?”

“爹娘在房里小声说。被我们听到了。”

“姐夫怎么会是瘫子,他只是病了,暂时起不了床而已。”

见几个妹妹一直在一旁互相打眼色,秀儿忍不住笑道:“你们还听到什么稀奇古怪的话了?尽管问吧。

这回是五妹先开口:“四姐,你为什么放着好好的十一哥哥不嫁,偏要嫁个瘫子?”

“刚不是跟你们说了吗?他不是瘫子,只是病了,不能起床,过段时间就好了的。”

“你就别骗我们了!”六妹抢过话头说:“爹娘说话地时候我们都躲在外面听着的。爹说,几个月不醒来,估计以后也很难了,不然早醒了。”

七妹跟着嚷:“十一哥哥对你那么好,你为什么要伤他的心?你知不知道,他听到你要嫁一个瘫子,他都气病了。”

“什么”,秀儿猛地站起来:“十一病了?”

“是啊,不信你去问爹。”

这时朱惟君已经走到房门口:“秀儿,十一对你一片真心,你不喜欢他风流,爹娘也就不勉强你。可是你如今嫁的这个帖木儿公子,他不醒来是个废人;醒了,你也只是个小妾。还不如嫁给十一,嫁给他,你还是正室。”

“爹…”秀儿羞愧不已。原来爹娘并非那么糊涂,他们明知道左相府只是买她当妾,仍按正经嫁女的搞法,不过是希望她过门后不要被人看低。

只是爹娘地想法依然是天真地,可以说,她地陪嫁越多,越容易成为别人取笑的对象。不是每个女人都有资格带着陪嫁让客人检视评价的。

这些话,秀儿也不知道怎么跟爹说,只好转而问其他地:“脱籍的事,您都给我办好了吧?”

“哪需要我办?左相府的家人是干什么吃的,我根本没管。如果他们也不管,那正好,到时候他家的轿子来,我正好有借口不放人。”

秀儿知道家里人对这桩亲事都不赞成,都觉得她傻,多说也无益。

其实真要说起来,左相府也不算亏待他们,给了很大一笔“彩礼”,足够他们过一辈子了。单从经济利益上考虑,朱家绝对是划算的,卖掉一个女儿,得到的身价银子足够夫妻俩养老和给剩下的女儿准备嫁妆了。如果没有十一这个更好的结婚对象摆在那里,也许他们不会这么替她不值吧。

看她收拾东西准备出门,朱惟君问:“你想去哪儿?要什么东西爹去给你买。”“我想去关家看看十

颜如玉忙走过来劝她:“这个时候你不要出门,尤其不能去看十一,会给人说闲话的。”

“谁会说?我家不说,他家不说,谁会说?”

颜如玉道:“就是怕他家的人说啊。他家不比我们家,人多嘴杂,那些仆人最爱传闲话了。左相府要是知道你新婚前三天还去找别的男人,会怎么想?”

秀儿忍不住笑了起来:“爹娘放心,我这样的身份,不在乎他们怎么想。帖木儿没好,他们不会赶我走;帖木儿好了,他们不赶我自己走。”

见爹娘和妹妹们呆愣在那儿,秀儿朝他们摆摆手说:“你们别这个样子,我去去就来。你们把家里这些东西归整归整,别堆在这里。”一个冲喜的小妾,还带什么嫁妆,她情愿把这些全部留给父母妹妹。反正,带去了那边也不稀罕,说不定还有刻薄的姨奶奶背地里取笑:“真当自己是盘菜了”。

走到关家大门前,看门人还认识秀儿,态度倒还好。但进门后,遇到的七姨太就明显没以前那么热情了,不过总算没请她吃闭门羹,让人把她领到了十一住的院落前。

菊香远远地从另一边端着一个托盘走过来,看见秀儿,好一顿嘲讽:“哟,这不是左相府的少夫人吗?少夫人贵脚临贱地,不知有何见教?”

秀儿苦涩一笑:“你爱说什么尽管说吧,我现在是墙倒众人推,就差你了。”

菊香立刻站住,气唬唬地说:“你把我家少爷害成这样了,还倒打一耙,谁推你了?你那都是自找的。”

“好好好,我活该总行了吧,你家少爷呢?”

菊香不再搭理,径直端着托盘往里走,秀儿只好小媳妇一样跟着走进去。唉,现在她到哪里都是小媳妇样,连自己家里也不例外,父母妹妹都不理解、不支持,只是没法左右她的意志而已。

为什么全世界的人都替她感到委屈?如果帖木儿是个健康的人,而且是娶她进门做正房,大概别人又会觉得她是山鸡变凤凰,实在是走了狗屎运吧。

而她,只不过是单纯地想和帖木儿在一起。

他们曾有的诺言,也许他已经不复记忆,她又怎能忘记?是他给了她一个美好的信念,如今只剩她一个人在坚守。

即使只剩一个人,也要坚守。

网友上传章节 第八折(第二十七场) 打算

更新时间:2009-1-1 23:00:11 本章字数:3836

十一显然听到了他们在屋外的对话,此刻已经半坐起来,靠在枕上对秀儿说:“别理菊香,他现在越来越没规矩了,等会我替你好好收拾他。”

菊香端起药碗走到床边:“等你好起来再说吧,还想收拾我,自己都被别人收拾成这样了。”

十一皱着眉推开药碗,嘴里埋怨着:“我只是没休息好而已,你就跑到我爹娘那儿乱嚷嚷。我爹巴不得一声,立刻开一大堆补药,我不喝,要喝你喝。”

菊香也不勉强,反手把药碗递给秀儿:“你来喂吧,你喂毒药他都会喝的。”

秀儿接过药碗,开玩笑问:“如果这是毒药,你会喝吗?”

十一很认真地看着她,然后,什么也没说,接过碗咕噜咕噜就吞了下去。菊香站在一旁竖起大拇指,夸了一句:“少爷真行”。话音刚落,就见他家少爷扑到床边剧烈地咳嗽,刚喝下去的药又悉数吐了出来。

秀儿慌了,一面拍着十一的背一边朝菊香喊:“快不去倒杯水来!”

菊香手忙脚乱地倒水,这时从外面跑进来几个丫环嬷嬷,一起惊慌地问:“怎么啦,怎么啦?天那,少爷吐了,快去请老爷和夫人。”

十一此时正咳得停不住,但还是打着手势断断续续地说:“不要…叫,你们…都…给我…出去!”

菊香帮着往外赶她们:“少爷地话没听见吗?快出去。少爷就是喝药喝猛了,禁不住那苦味,所以吐了。你们别大惊小怪,去把刚才那药再熬一碗来就行了。”

秀儿同情地抚着十一的背:“还喝啊,今天就饶了他吧。苦死人的东西,他是吐出来了一些,但总还留了一些,别再弄了。”

菊香接过十一手里的茶杯说:“不肯饶了少爷的可不是我。谁害他这样的自己心里有数。”

秀儿无奈地摇了摇头,她知道现在自己无论说什么都是错的,最好的办法就是闭嘴。

十一朝菊香打了个“你也出去”地手势。菊香满脸不高兴地走了,顺手拉上了门。

十一好歹住了咳,可还趴在床沿上不肯起来,秀儿试图扶起他,却发现自己居然拉不动。

她低下头去问:“怎么啦,十一,是不是很不舒服?实在不行还是请伯父来吧。别家里现放着名医,你倒在这里硬撑。”

见十一还是不吭声,她以为他默许了,刚要开口朝门外吩咐。十一突然出声道:“不要!”

秀儿惊呆了,因为,十一刚刚那两个字中,明显带着哽咽,难道。他趴在床沿上不肯起来。是因为他哭了?十一。你别这样,你这样叫我心里怎么过意得去呢?”秀儿不觉悲从中来,也跟着哭出了声。

十一见秀儿哭了。慌忙起身,含着泪笑道:“别傻了,你以为我是怪你?不是啦,我只是自责,如果不是我一向风流,你怎么会不敢嫁我?你嫁给了我,就不会落到今日这样的下场了。”

秀儿越发难过了:“你自责什么,你一直就是这样生活的,你爷爷那么穷都一妻二妾,你爹十一房太太。你从小在这里的环境里长大,自然就认为男人有很多女人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是我自己死脑筋,非要认死理。”

十一低下头,嗫嚅着说:“那要是我答应你,我以后不再纳妾,一辈子就你一个,你肯不肯嫁给我?”

秀儿为难地说:“可我已经…我家已经收了人家的彩礼了。”

十一冷“哼”一声:“什么彩礼!他家儿子都成活死人了,还不肯明媒正娶。也就只有你,跟个白痴一样,明知是个火坑,还往下跳。帖木儿真有那么好吗,好到让你不惜赔上自己一生的幸福?”

秀儿在十一面前从来不想隐瞒什么,故而很诚恳地说:“委屈肯定是有的,可是我没得选择。再说帖木儿现在这个样子,是妻还是妾有什么区别?都不过是在病床前照顾他而已。其实,从某种意义上说,不明媒正娶,对我以后未见得是坏事。”

十一似乎听懂了她的意思,但又不是很肯定,故而问:“你到底是怎么打算地?”

秀儿说:“如果他一直这样,我当然一直照顾他,这种情况下就不存在什么打算不打算了。如果他哪天醒过来了,然后他也默认家里的这种安排,继续让我做他的侍妾,那我肯定不会留下,我情愿继续登台唱戏。一个小小的侍妾要走,应该不至于丢左相府地脸吧?如果他…我是说最坏的情况,我也会出来重操旧业,他家也不会硬要一个没名分的小侍妾守寡吧?但如果是明媒正娶的,肯定就不会放出来抛头露面了,对不对。”

十一听到这里,点了点头道:“你说得有道理,做妾也有做妾的好处,就是还有后路可走。只是,终究还是觉得那家欺人太甚,你又不是什么无名之辈,红遍大江南北地名伶珠帘秀,给他家地活死人冲喜,还连个名份都不给,真不象话!”

“无所谓地”,秀儿心里倒真的想开了:“在那府里越排不上号,将来出来的时候受到地阻力越小。”

十一想了想问:“那要是,事情朝最好的方向发展呢?”

“还有什么最好的方向。”秀儿不觉苦笑。有些内幕她没跟十一说,只要有太后在,她和帖木儿就注定被她老人家棒打鸳鸯。这甚至无关乎她地戏子身份。只因为她是汉人,太后就会抵制她到底。

十一不知道这些,故而嗔着她:“别给我摆苦瓜脸。说不定你这一赌,结果赢了个特大彩头的。你的帖木儿公子真被你冲好了,然后有感于你的真心,把你扶正做他的正室夫人,他好像有个啥侯爷封号吧,叫什么来着?”

“武威侯。”

“听听。记得多清楚啊,敢情就是冲着武威侯夫人这名头去的。”

“得了,少拿我开涮,那是不可能的!”

“帖木儿一心向着你,就有可能了。”

秀儿摇着头道:“就算他一心向着我,甚至他父母也向着我,都没用。你忘了他还有一个高高在上的太后姑母?太后对他身上一半地汉人血统已经够遗憾了,绝不会再让他娶个汉人妻子。别说我只是个唱戏的,就算我是以故刘太师的后人。太后也照样会反对。帖木儿的妻子必须是蒙人,这样才能确保血统的纯正,和帖木儿在家族以及部落中的地位。”

十一不言语了,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太后都快八十的人了。还能管多久。”

秀儿说:“正因为年纪大了,她才急呀。如果不是帖木儿一直不在大都,太后老早就给他指婚了。现在也是,只要帖木儿醒过来,皇上的指婚诏书就会随即到达。帖木儿根本抗拒不了。”除非他还像以前那样离家出走。可是以前他身体好。想走就走。现在经过了这一劫,即使醒过来,只怕也要经过长时期的休养才能恢复体力。到那时候,蒙古妻子早就登堂入室了。

这也是秀儿知道自己一定能全身而退地原因。帖木儿醒来后,太后只会嫌她碍眼,巴不得她早点走人。帖木儿要娶的可是出生显赫的蒙古贵族,那种娇贵的小姐,怎么接受得了夫婿还未大婚身边就已经有了一个爱妾?那时候她肯自己走,克列家肯定求之不得,绝不会阻拦她地。

十一听到秀儿的这番话,总算笑了起来:“其实你就是进府去照顾他,无论他最后能不能好,你都要走的,对不对?”

“可以这么说吧。”不是她不想要帖木儿,是帖木儿家里根本容不下她。

“你离开他家后会继续唱戏吗?”

“会,不然我靠什么为生呢?”帖木儿家给的“彩礼”,她一厘都不要,全部留给父母和妹妹,就算是她为这个家做的最后地贡献吧。

十一地笑容更深了:“这样吧,我们来个约定。如果你离开左相府地时候还不到二十岁,就继续登台唱戏,我陪着你,我们还是二人组,我写戏,你唱戏;如果出来的时候已经超过了二十岁,就不要再勉强自己去吃那碗饭了。”

“那我吃哪碗饭呢?我家可不像你家,多养个人只当多双筷子,我家养不起老姑娘。”

“你家养不起我家养得起啊,到时候你如果愿意嫁给我,我立刻八抬大轿娶你进门;你不愿意,我就认你当妹妹,我养你一辈子。”

秀儿再此哽咽起来:“你对我,真的太好了。”

这回十一不仅没哄,还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太好有什么用?你情愿嫁给一个活死人做妾,也不愿意嫁给我为妻,我只要想到这点,就恨不得呕出一盆子血来。”

秀儿忽然抬起头说:“如果我从左相府出来地时候已经超过二十了,只要你还肯要,我就嫁给你。还有我不求名份,你也不可能等我那么久,你只管娶妻,到时候轮到我做哪房太太就做哪房太太。”

如果她注定只有跟人分享丈夫的命,她愿意嫁给十一而不是帖木儿。不是更爱谁的问题,而是帖木儿曾许给她一个纯真美好的梦,十一没有,他从没骗过她,也就不存在失望。

---------------------分割线-----------------

已经有人跟我抗议了,说我最近的文很郁闷,看了心里难过。么么大家,很快就会柳暗花明的。

网友上传章节 第八折(第二十八场) 保镖

更新时间:2009-1-1 23:00:15 本章字数:3777

秀儿回去的时候,十一非要亲自相送,不管秀儿和菊香怎么劝都不听。

关苇航自从知道左相府到朱家“下聘”后,生怕儿子想不开,这两天连太医院都没敢去,天天在家守着。

如今见两人有说有笑地走出来,还以为事情有了转机,秀儿被十一给说服了,不再去傻乎乎地给人冲喜。可是一问,又不是那么回事,弄得他一头雾水,不知道儿子突然兴高采烈所为何来。

但不管怎样,只要儿子开心了,他和太太们也就放心了。秀儿能让他们的儿子开心,不管她是用的什么办法,他们都心存感激。所以秀儿走的时候,关家父母表现得很殷勤,不再是秀儿上门的时候那般冷淡。

车走到清远巷口时,坐在车窗边的十一突然指着外面的一个人问:“秀儿你看,那个是不是帖木儿的保镖桑哈?”

秀儿凑过去一看,随即朝前面猛喊:“停车!停车!”

桑哈是帖木儿这次事件中的关键人物,据说当日他把帖木儿背到四海楼的四楼后,自己转身就出门了。临走的时候只交代赶紧去通知左相大人。有人问他去哪里,他说去找帖木儿的师傅马真人来给他疗伤。

然后,他就此消失了,几个月不曾再露过面。

如今桑哈意外出现,秀儿自然要急着见他了。见到他。很多疑问就有了答案。

两个人下车后一面挥手一面跑,很快就到了桑哈面前。秀儿气喘吁吁地问:“桑哈,你来之前见过你家公子没有?他没出什么状况吧?”

“没有,马真人正在楼上给他运气疗伤呢?”

秀儿有点纳闷了:“运气疗伤?帖木儿地伤不是已经好了吗?”

桑哈告诉她:“表面上好了,内伤还没好。听马真人说,公子的内脏和脑袋里都有瘀血。如果不想办法把瘀血冲散,公子很可能最后就这样睡过去了。”

秀儿大惊失色:“难怪他老醒不过来的,那些被他爹杀掉的庸医也不算太冤枉。一个个连内伤都看不出来。只是,运功真的能冲散瘀血吗?我总觉得这些运功啥的不过是故弄玄虚。”

桑哈耸了耸肩:“我也不怎么信这些。但公子小时候快被毒死了,也是这个马真人救活的,就姑且信他一次吧,除了他,也没人能指望了。”说到这里他补充道:“回来的路上经过杭州,我又跑到抱朴道院把公子地师兄玉函,还有玉函的师傅也一起叫来了。”

秀儿忙给他道乏:“辛苦你了,这三个月。你都在外面找人?”

桑哈长叹了一口气说:“是啊,都怪那些道士,一个个喜欢装神秘,就想别人说他是来无影去无踪的活神仙。所以要找到他们很难。每次好不容易打听到一个落脚点,那个地方的人又不知道他下一站去哪里了。为找马真人,我三个月走穿了三双皮靴,尽在深山老林里打转,好几次差点喂了老虎。”

秀儿本来有点怪他的。如果他当时肯定留下来把十一受伤的始末汇报了再走。兴许窝阔台能及早找到那些凶犯。知道了是怎么受伤的。对帖木儿的治疗也有帮助。可是他扔下主子就走,很有畏罪潜逃的嫌疑。但现在听到他为帖木儿找师傅疗伤吃了那么多苦,又觉得没什么好说地了。

既然马真人已经赶来施救。那暂时就不用为帖木儿担心了。秀儿便问起了他别的问题:“桑哈,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把帖木儿弄到四海楼上面去了?他一个受了重伤的人,理应送回左相府,住在平房里,那样也方便照顾一些。”已经弄上去了,现在要再往下移就很难了,也没人敢轻易动他。

十一看了看四周,见已经有人朝这边打探了,故而提议:“这些问题也不是三言两语说得清的,桑哈你这会儿要是没事地话,就跟我们一起去秀儿家坐坐。Wap.16 K.Cn我们确实有许多疑问要请你解答。桑哈也没多犹豫就点头道:“好的。”

于是他跨上前面的车辕,和驾车人坐在一起,随他们去了秀儿家。

朱惟君出来见了一下客,又给他们摆上茶水点心,然后就在秀儿的示意下带着两个好奇的小女儿进去了。秀儿继续刚才地话题,桑哈抱着茶杯不好意思地承认:“公子伤成那样,我作为他地贴身保镖,哪里敢见相爷?我怕他一刀把我劈了。”

秀儿用责备地口吻说:“就因为怕相爷降罪,你把公子扔下就跑?你就不怕他得不到及时的治疗伤情会恶化?”

桑哈急忙辩白:“不会的,四海楼在城中心,从城门口到四海楼比到相府近。公子当时失血过多,越早安顿下来越好。而且我相信,如果公子当时醒着,他自己也会要求去四海楼地,他好多年没在府里住过了,根本就不想住在那里。”

秀儿语塞了。这时十一插了一句:“把一个重伤病人背上四楼,也只有你才有这样的体格。”

桑哈苦笑着说:“我也是咬着牙背上去的,当时我自己身上也有伤,要不是找到马真人,我一条胳膊已经废了。”

“啊?哪条胳膊?”两个人同时惊问。

桑哈把袖子卷起来给他们看,果然左手臂上爬着一条鲜嫩的“蜈蚣”,一看就是刀伤,长达半尺!看得秀儿倒抽了一口凉气,不敢想象当时砍上去的时候有多痛。

桑哈说。他自受伤后,就马不停蹄,开始是送公子回京,后来是满世界找马真人。因为时间紧迫,他一路上餐风露宿,根本没时间养伤,直到伤口化脓了才在路上随便找家医馆包扎一下。找到马真人地时候,他已经在那座山里转了整整五天。没法换药,里面都快长蛆了,臭得要死。连马真人都都吓到了,先用药水给他洗,再用刀刮去腐肉,差点没把他痛死!但没办法,保住胳膊要紧。他是做保镖的人,如果少了一条胳膊,等于废人了。家里的老婆孩子谁养活?

听桑哈述说这三个月的经历,秀儿心里一阵恻然。他也不容易,少主子受了重伤,老主子又是那种阎王一样可怕的人。他不敢带帖木儿回相府,不敢跟窝阔台打照面,也是情有可原的。谁不想活命呢?更何况他后来也并没有畏罪潜逃,而是给帖木儿找疗伤的师傅去了。作为一个保镖而言,他是忠心的。也是尽职地。

那么。当时的另一个随从呢?秀儿试探着问:“乌恩其是不是已经…”

桑哈沉重地点头:“是的。他当场就殉主了。我带公子跳窗的时候,那边几个人围着我们乱砍,有两刀差点砍在公子身上。我用胳膊挡了一刀。乌恩其直接连人扑在公子身上了,那一刀准准地砍在他的背上。可怜他还不肯倒下,硬是撑着站在那儿,帮着我一起把公子推出了窗子。”

十一在一旁叹息:“那唯一的逃生之道,下面是一望无际的湖水。”

虽然已经时过境迁,说到那惊心动魄的一幕,桑哈的声音还是很激动:“那些人特意等到这天才动手,就是看这个地方不易逃跑。从门口走是死路,走廊里尽是他们地人;跳窗子也是死路,我们是北人,都是旱鸭子,哪里会游水。”

“那你们是怎么上岸的呢?”两个人同时问。

说到这里桑哈一脸惭愧:“我是真的不会游水,但公子会。在岸上的时候是我保护公子,在水里,则是公子带着我。幸亏公子在杭州地那一年学会了游水。”

十一不解地问:“听你的口气,你家公子在房里的时候并未受伤,那他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桑哈比划着说:“那些人也跟着跳下去了啊,他们都是南人,水性好得很,一下子就赶上了我们。我又不会水,几口水一呛,咳都咳死了,多亏公子身手好,一只手拉着我,一只手跟他们打,最后还带着我上了岸。“帖木儿身手好?”十一和秀儿互相看了一眼,这点他们可都看出来。

“是啊,在房里地时候,公子是因为睡着了,才让那些人偷袭成功。如果是平时,不见得打不过他们地。本来公子还不肯跳窗,是我见对方人手太多了,怕刀剑不长眼,伤到公子,就和乌恩其一起硬把公子推了下去。”

“你明明不会水,为什么要跳窗?”旱鸭子应该很怕水才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