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儿听完这些,越发觉得阿塔海这人实在是卑鄙,居然利用一个女人的痴情为他除掉隐患。

她忍不住把自己知道的一些内幕告诉曹娥秀:“你知道阿塔海为什么要杀阿利麻里吗?并不是因为阿利麻里跟你有一腿,而是因为阿利麻里勾搭上了他的老婆萨仁娜!他们之间还有经济上的纠葛,阿利麻里和阿塔海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阿利麻里能混到今天的地位全靠阿塔海地提携,他们本是一伙的,阿塔海收受的贿赂很多都是阿利麻里牵的线。他知道阿塔海太多内幕,所以必须死。他们之间狗咬狗,谁死谁活本来不关咱们的事,可恨的是,阿塔海竟然利用你为他杀人!”

曹娥秀面色惨白如纸,身体颤抖得像风中的落叶,过了好一会儿才一脸不甘地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秀儿不想又扯出卢挚,阿塔海不管干了多少坏事,只要窝阔台还在。就没人动得了他分毫。所以她只是说:“你甭管我是怎么知道的,我可以保证我说地都是事实。我说出这些,绝不是要打击你,你是我的师姐。我只想你好,不想你上当受骗。”玉带儿冷笑一声,可惜挑拨离间的话还没出口,就被翠荷秀用眼神制止了。一路看中文网首发秀儿发现,翠荷秀虽然不是大师姐。也不是什么头牌。但因为她为人公正。年纪也比别人稍微大点,在戏班里很有些威信。

曹娥秀的脸色变了又变,一会儿激愤。一会儿伤心,一会儿又疑惑地打量秀儿几眼,似乎在掂量着她那番话地真假。

秀儿从小在单纯友爱的环境里长大,真的很不喜欢这种吵吵嚷嚷、勾心斗角的集体生活。但既已陷身其中,就只能想办法把面临的问题解决掉,让大家过点清净日子。于是她换了一种语气说:“大师姐也不要这么生气,其实我想,就算阿塔海果然不是好人,但他对大师姐还是有几分真情地。”

曹娥秀地脸色明显好转了许多,开口问她:“此话怎讲?”

秀儿努力给她分析:“一般借刀杀人地,如果想永绝后患,最好的办法,就是连那个经手人也一并除掉,这样才死无对证。可是你能在事后全身而退,说明他为你考虑得很周全,不然你也不可能好好地坐在这里了。”

解语花接口道:“是啊,大师姐,就算是他借刀杀人,至少他设计这些的时候也顾到了你地安危,他还是很在乎你的。”

“就是就是”,翠荷秀马上附和:“这个阿利麻里也不是什么好人,得到了人家照顾提携,居然忘恩负义,背地里勾引人家的老婆;还贪污受贿,欺压盘剥咱们汉人,这样的人,本来就该死。”

玉带儿语气激烈地插上一句:“所有欺压汉人的蒙古人都该死!大师姐你做得对,替我们汉人除了害。”

秀儿坐在一边没再吭声。替汉人除害这种话都出来了,好像曹娥秀是民族英雄似的。也不想想现在是什么年代,如果曹娥秀的事败露,还牵扯出什么“替汉人除害”的口号来,整个芙蓉班都会连坐,因为有谋反嫌疑。

何况这事本身也经不起推敲。也许,阿塔海只是不想节外生枝,因为一旦曹娥秀杀人罪成立,她为了洗脱罪名,很可能会招出其他细节,也必然会牵扯出阿塔海。只有在曹娥秀自己安全的情况下,才会为他保守秘密。

当然,如果阿塔海够狠心,他也可以在案发之前就神不知鬼不觉地让曹娥秀彻底消失。他不动她,说明心里对她还是有情的。

秀儿悄悄打量着曹娥秀,发现就这几句经不起推敲的话,已经让她本来惨白的脸上出现了红晕,情绪也不再像先前那样躁动不安了。

秀儿不觉在心里叹息,女人痴心起来真是没救了。就算知道阿塔海借刀杀人,只要他还知道在事后保全她,她也就不怪了。

好吧,既然她情愿被阿塔海利用也要跟他,那接下来要考虑的就是:“阿塔海知道你怀孕了吗?”

“当然知道,他听说我又怀孕了,可开心呢。”

玉带儿突然说:“咦,上次请的那个庸医,言之凿凿地说大师姐以后再不能生育了。真是放屁,这不又好好地怀上了?”

曹娥秀惊讶地抚着自己肚子说:“还有这等事?我怎么不知道啊。”

翠荷秀道:“这样的话,自然不会告诉你了,你当时身体那么差,要再告诉你这个,你还活得下去吗?”

曹娥秀流下了欣喜的泪水:“这么说,我怀上这孩子已经是奇迹了?谢谢你们当时没告诉我,要我知道这个,也许真的活不下去了,又怎么能熬到今天呢。”

解语花看着秀儿欲言又止:“秀儿…”

“解语姐你说。”

“你帮大师姐想想办法吧,既然那老大夫都这么说了,肯定也不是信口开河,大师姐能再怀上孩子真的很不容易。我看今天那女人的架势,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上次的孩子就是她叫人弄掉的,这个,我很怕她又来这么一手。而且这回她比上次更凶了,上次还只是偷偷摸摸地下药,这回好像豁出去,准备大闹一场的样子。”

秀儿正想说:“你太抬举我了,我哪有那个本事啊。”可是看曹娥秀也向她投来哀恳的目光,她只好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网友上传章节 第九折(第八场) 谈判

更新时间:2009-1-8 21:48:29 本章字数:3486

“十一,你看这事怎么办呢?”

对着青花瓷的盖碗吹了又吹,好容易可以下口喝茶时,秀儿突然叹了一口气,然后问出了这句话。

每次遇到疑难的时候,她的御用军师总会及时出现,于是她叹气有了明确的对象。

“难办!”这回,十一只有硬邦邦的两个字,连香喷喷的云雾茶都不能让他的语气软和一点。

“完了,你都说难办,看来是真的没办法了。”秀儿放下茶碗,耷拉着耳朵,苦着脸,软趴趴地靠在铺着丝绒绣垫的躺椅上,有气无力地摇晃着。这躺椅是十一刚给她买来了,秀儿一开始还不肯要,嚷着:“你连太婆椅都给我搬来了,我有那么老吗?”

可是第一时间坐上去的是她,不停地晃了晃去的也是她,连喝茶都不肯规规矩矩地坐到圆桌边,那上面,可是摆了不少零食点心。如果没有曹娥秀的事在那儿悬着,她会摇得更惬意的。

十一好笑地看着她垂头丧气的样子:“你自己都一大堆问题没解决,倒管起别人的闲事来了,她现在可是你的对头。”

秀儿忙摆着手:“不是了,不是了,她现在可没兴趣当我的对头,她连吊嗓练功都不来了,人家现在等着生娃娃当妈妈呢。”

“所以你就想管这事,因为她肚子里地孩子?这个应该是孩子的爹妈操心的吧。请问,那孩子跟你有啥关系?”

秀儿无奈地说:“我没想管啊,我知道自己只能吃几碗干饭。是她们硬要栽到我身上,说我跟萨仁娜认识,萨仁娜多少会卖我点面子。可是,这女人之间争风吃醋的事,有什么情面可讲的?难道跟她说,把你的丈夫让给别人吧。反正你也生不出孩子,就别白占着茅坑不拉屎了,让给能生孩子的。”

“耶!”菊香捂着嘴笑,十一则用更无奈的语气说:“你现在是大都最红地名角,随时随地都要注意形象,知道不?像刚刚这个…字,就不要从嘴里出来了。”

“你才从嘴里出来呢!”秀儿忍不住笑骂。

那主仆俩楞了一下才回过劲来,菊香笑到弯腰揉肚子,最可怜的是十一。刚喝下一口茶,没来得及咽下去,变成了表演喷水。

于是一阵忙乱,菊香强忍住笑过去帮自己的主子顺气。秀儿则重新给他泡上一碗茶。过了好半天,两个人才继续刚才的话题。十一问她:“曹娥秀不会想让阿塔海的正房太太让位吧?”

秀儿摇着头说:“怎么会,她出来闯荡多少年了,又不是那种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雏儿,她估计只想要阿塔海纳她为妾吧。可是她进了门就会生孩子。生个女儿还好。要生个儿子。就是家里的少主人,那萨仁娜何以自处?她爹又那么大的年纪,也罩不了她几年了。异日树倒猢狲散,她一个孤老婆子,整天看着人家母慈子孝,没她什么事儿,想想就难过。”

“也不会呀,你看我家,就我娘生了我,其他的大娘姨娘们都没孩子,照样乐呵呵地。”十一忙拿出自家的事做例子。

“那是你家。可你看看别人家,尤其是那些当官的家里,比如左相府,姨太太之间说勾心斗角还是轻的,那纯粹是你死我活,家里跟地狱没两样。萨仁娜出生在这样地环境里,出嫁后又唯我独尊惯了,现在叫她接受一个妾就千难万难了,何况这妾将来还可能会爬到她的头上去。。。所以,我一直没松口接下这差事,我真的不敢去找萨仁娜。”

十一想了想说:“如果曹娥秀真生下一个儿子,萨仁娜现在不接纳,将来她爹不在了,她照样拦不住的。阿塔海膝下空虚,不可能让自己的亲骨肉流落在外。到时候她恶人也做了,小妾和儿子照样要进门,何苦呢?”

秀儿迟疑地问:“你地意思是,要我找到萨仁娜,然后这样跟她说?”

“我没有!真按我地意思,你就不要管这件事。自发生了抢戏事件后,我对曹娥秀地印象就很不好了。再说这是人家的家务事,外人怎好插手。”十一的态度还是跟最开始一样。

秀儿笑了起来:“要真是家务事,我又没吃饱了撑,谁会管啊。现在地问题是,我大师姐想跟人家成一家人,可是萨仁娜不愿意。”

在这件事上,秀儿不觉得萨仁娜有错,虽然官场上的男人个个妻妾成群,但萨仁娜有这个势力限制自己的丈夫纳妾,为什么要装贤惠让他弄回一堆女人给自己添堵?可惜她再权势滔天,也没办法让自己的肚皮鼓起来,这就使得她的婚姻出现了无法弥补的漏洞,从而给了曹娥秀们以机会。

到如今这个局面,其实萨仁娜准不准已经没多大意义了,就像十一说的,她现在不让曹娥秀带球进门,将来就得接受她牵着孩子进门。那时候恐怕更难堪,关系更难处。现在接纳曹娥秀,她还会对萨仁娜存着几分感激之心,如果萨仁娜硬要把她的孩子变私生子,将来一旦登堂入室,在家里得了势,萨仁娜的处境就难测了。

两个人商量来商量去,又征求了秦玉楼的意见,最后决定,由秀儿出面约见萨仁娜。然后让曹娥秀中途出现,当面向萨仁娜求情,并承诺,孩子一生下来就认她为母,自己则情愿在她房里当个丫头侍候她的饮食起居。

约见地点就在四海楼,萨仁娜很给面子,按时出现了,看来她也并非无脑的官家千金,知道这盘棋,她并非稳操胜券。后来曹娥秀也到了,看她跪在地上哀哀求告的样子,秀儿心里很是酸楚。

曾几何时,曹娥秀这个名字在戏迷心中有如神祗,就是现在,她依然有无数的戏迷,无数的仰慕者。似乎只要她勾勾手指头,就会有无数的男人跟在她后面甘当哈巴狗。可是她却跪在一个女人面前,请求人家赏她一个当丫头、当贱妾的资格。

第一次,秀儿如此清醒地认识到,属于戏子的喧嚣是多么虚浮不实,完全没有实际意义。再荣耀也只是戏台上的,真正回到现实生活中,她们还是这世间最卑贱的一群,连给人家做妾,还要跪在地上请求男人大老婆的同意。

也是第一次,她对自己的职业生涯产生了一丝厌倦的情绪。她是爱唱戏,她是喜欢戏台上的氛围,她沉醉于其中不能自拔,从中感觉到深深的幸福。可是一个女人,能站在戏台上的日子有限,以后还有漫长的人生路要走,那才是真实的生活。

看萨仁娜眼里涌出泪光,伸手让曹娥秀就坐,秀儿一阵惊悸。她是帮了曹娥秀,可是会不会太为难萨仁娜?亲眼看着别的女人怀着丈夫的孩子,自己却一无所出,她心里是什么滋味?两个女人,一样的苦,在争夺同一个男人的战争中,没有人是赢家。

秀儿含着泪悄悄退了出来,她不忍再看下去。

等在四海楼外的十一见秀儿眼圈红红地走出来,慌忙迎上去问:“怎么啦?阿塔海的老婆骂你啦?”

“没有,她对我很客气,甚至,对曹娥秀也没有疾言厉色。到最后,她比谁都哭得伤

说到这里,秀儿的泪流得更凶了。十一不解地递上手绢:“她们俩哭我都能理解,可是你为什么哭?”

“我为我们女人而哭。”

“物伤其类,兔死狐悲?”

“你不会明白的,因为你是男人。”

“你错了,我明白。”

“你要真明白就好了,就不会以为娶很多老婆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十一收起笑容,很认真地说。:“首先,我还没娶,我也未见得会娶很多;其次,不是只有男人喜欢娶几个女人的,也有的女人喜欢好几个男人围着她打转,他们的苦你又有知道吗?”

秀儿如遭雷击,呆呆地看着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十一自嘲地一笑:“当然了,所有的苦都是自找的,怨不得别人。曹娥秀明知道阿塔海是窝阔台的女婿,可还是要跟他在一起,那么今天这个局面,就是意料中的;就是萨仁娜,以她家的权势,完全可以休夫再嫁,他们蒙古女人改嫁是很寻常的事。只要她休夫,我保证想娶她的可以从这里一直排到城门口去。你大师姐也是,想娶的她的人同样多得很。如果她不坚持一定要嫁大官大商,凭她的名气,她想做人家的正房太太都没问题。可是她们非要在阿塔海这棵歪脖树上吊死,那就只有委屈自己了。”

秀儿还在体味着他的这番话,耳朵里却听见他很小声地嘀咕了一句:“我又何尝不是如此,既然是心甘情愿的,就不要怨。”

网友上传章节 第九折(第九场) 纳妾

更新时间:2009-1-9 21:57:46 本章字数:3653

谈判的结果是,曹娥秀如愿嫁进了阿塔海家。

纳妾当天,萨仁娜的表现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她居然亲自操办,给自己的丈夫和曹娥秀举办了一个隆重的婚礼。所以虽是纳妾,场面铺得很大,宾客盈门,连戏班的人都被请去整整吃了一天酒。

本来萨仁娜是单纯请他们去吃酒的,没说要唱堂会,但戏班的人一合计,还是由秀儿领着大家唱了一整本《望江亭》以示祝贺。一个戏班,除了能唱出戏给东家增添一些热闹外,还能送什么好东西呢?

看曹娥秀坐在新房里那满脸幸福的样子,戏班姐妹也很开心。后来给大房敬茶的时候,还没跪下去萨仁娜就让丫环搀住了,然后含着笑说:“你是有身子的人了,就别拘礼吧。”

一句话,说的曹娥秀感动不已,戏班的人更是欣慰,就连阿塔海都多看了自己的夫人几眼,那份满足得意就甭提了,妻妾和洽不正是男人魅力与能力的体现吗?尤其当这个妻是出身不凡、能给他带来巨大利益的权门千金,妾又是万众仰慕的顶级红伶的时候。

堂上的宾客就不用说了,连声颂赞夫人贤良淑德,再引申到左相大人教女有方,甚至太后母仪天下的盛德上头去了。

不知为什么,看到萨仁娜的笑脸和如此“贤良”的行为,秀儿心里反而隐隐有些不安。总觉得有点怪异,不真实。因为萨仁娜她不只见过一次,萨仁娜和阿塔海在一起时是如何互动地,她也看得很清楚,那绝对是娇妻和无限纵容的丈夫。至少从他们相处的情形来看,在萨仁娜面前,阿塔海是做小伏低惯了的。他娶妾,萨仁娜会贤惠成这个模样。秀儿怎么看怎么觉得古怪。

可是这些话,她不能对任何人说,因为触目所及一派喜庆,当事人更是幸福得不得了。。,16K.CN。这个时候你倒神神叨叨说些让人扫兴的话?

她只能把那些隐隐的不安放在心里,陪着笑脸跟大伙儿一起吃喝玩乐,末了,醉醺醺地回家去。

他们乘坐的马车才到南熏坊的寓所门口,在家留守地黄花就迎上来说:“秀儿,今天你们刚出门。就来了一个远客拜访你,你猜是谁?”

“谁?”秀儿歪歪倒倒地扶住车辕。翠荷秀笑道:“就她现在这脑子,你还叫她猜猜看?快爽快点告诉她吧。”

黄花说:“就是你在杭州认的哥哥,漕帮的二当家程金城啊。他到大都来办事。顺便来看看你,见你不在,坐了一会子就走了。”

秀儿虽然醉了,还知道问:“那他下榻在哪里的,我明天去回拜。然后送他几张戏票。黄花手里抱满了师弟师妹们给他带回的喜饼喜果喜糖。嘴里也没忘了答:“他明天还要来的。叫你下午不要出去,就在这里等他。他上午要去拜客,中午估计就在那家吃饭。吃过饭就奔这边来了。”

“知道了,黄花师兄。”秀儿也把手里的喜饼喜糖塞给他,然后晕乎乎地回房睡觉去了。

彻底进入梦乡之前,她听见窗外有人说:“俏枝儿又托人带信来了?信上都写些什么呀?”

“我也没看到,不会又说她落难了,让师傅带钱去赎她吧?”

“那等到她头发白了,看师傅会不会去。她也是,走是自己走的,又不是师傅赶走的,要回来就自己回来呗,搞这么多名堂干什么。”

“谁知道她怎么想地。反正不管编什么由头,想让咱师傅掏钱,比登天还难。”

“你小声点啦,给师傅听到就不好了。”

秀儿迷迷糊糊地想:等明天见了程金程,再向他打听一下,也许,他可以帮忙去查查底细。不过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师傅那人,要他的钱比要他的命还难,信写得再悱恻动人又怎样?他就算感动得落泪,可到拿钱地时候就把口袋捂得死紧,有什么用呢?

俏枝儿跟了秦玉楼那么多年,难道连这点都没看穿?

程金城第二天果然吃过中饭就到芙蓉班寓所来了,先到秦玉楼那边寒暄了几句,然后就到了秀儿屋里。因为他和秀儿认了兄妹,可以不避那些忌讳,一般的男客,是不可能进入秀儿的闺房的,当然十一除外。

秀儿见到程金城问他的第一个问题是:“杭州真地三个月没下雨了吗?”

“不只三个月了”,提起这个程金城直摇头,“从你们回来到现在就没下过一滴雨,再这样下去,西湖都会干。”

“啊,不会吧?”秀儿发出一声惊呼,脑海里闪过那浩淼地湖水,垂柳依依地十里长堤,她实在无法想象西湖干涸的情景。

程金城摊手道:“就算不干,也会臭啊。你想想,一城的人吃喝拉撒都指着它,用地时间长了,没有活水注入,不臭才怪。”

“陈知府去祈雨了吗?”这种情况下,地方官好像都要祈雨的。

程金城冷笑:“他不祈雨还好,他越祈雨越不下,本来就是因为他枉杀无辜,冤死的孝妇到天上申诉,玉皇大帝才不让龙王给杭州布雨的。前些天他又摆了香案要祈雨,被百姓当街拦住官轿,后来人越聚越多,连他的官轿都给人掀了。”

秀儿惊讶地问:“那他有没有以聚众闹事的罪名抓人?”

程金城道:“他还敢抓人,所谓众怒难犯,连他的官轿都敢掀,他吓都吓死了,后来躲在官衙好几天不敢出门。最后是蒙克大人出来主持祈雨的,可惜还是没用。“

秀儿在心里嗟叹,想不到才离开杭州几个月,那里就发生了这么多事,既然陈知府失去民心,那,“谢吟月呢?有没有受到此事影响。”

“你说呢?本来打擂输给你,就已经失掉了一半的人气,现在陈知府成了过街老鼠,她更是雪上加霜,听说已经离开杭州去外地了。而且她走的时候好像没跟任何人打招呼,还是她的邻居发现她家门上老是一把锁,好几天都没人出门,这才知道已经悄悄搬走了。她这些年肯定存了不少钱,要敲锣打鼓地离开也不见得是好事,容易让贼惦记着。”

秀儿低头不语,不知为什么心里觉得很难过,这大概就是十一说的“兔死狐悲”的感觉吧。一代名伶,只因当官的一句戏言,被迫跟一个后辈打擂飙戏,竟意外地输了。本想养精蓄锐扶植徒弟徒孙,偏偏靠山也靠不住了。她只好悄悄离开,这样,也许还可以借在杭州时未彻底丧失的名气在外地重新开始。有时候,外来的和尚比较好念经的。

“谢吟月悄无声息地走掉,肯定还有别的内幕。”程金城忽然说。

“什么内幕?”

“这是我们私底下猜的,有两种可能吧,但不管哪种,都和陈知府脱不了干系。”

见秀儿安静地等着听他讲解,程金城伸出一根手指说:“第一种可能,就是树倒猢狲散,大难到时各自飞。她见陈知府处境不妙,人也一年老似一年,所以不想再淌这趟浑水,在陈知府彻底倒台前先走人。因为,陈知府如果被朝廷问罪,真追根究底查起贪腐来,谢吟月也难逃被官差请去问话的可能。”

“第二种可能呢?”

“第二种,这两个人果然有情有义,善始善终,所以陈知府让谢吟月先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说不定还把自己的私房钱也托付给了她,让她先去别的地方盘个窝,等他的事结束后再去找她。陈知府这样的案子,问斩的可能性不大,多半是削去官职,最严重也就是抄家发配了。那时候,他们就可以去投靠谢吟月了。”

秀儿摇着头说:“如果真是第二种可能的话,陈知府一家可就惨了。”

程金城道:“我也是这样想的,而且我认为第二种可能性最大,因为,如果只是自己正正当当地搬家,没必要遮遮掩掩的。这样怕人看见,多半是带着陈知府托付的家当走的。可怜陈知府当了这么年的官,搜刮了那么多地皮,结果都被一个相好的戏子给全部拐跑了,那才是活报应呢。”

秀儿不吭声了,因为她也是“戏子”,所以对这个词有点敏感。

不过她也赞同程金城的说法,陈知府这次多半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不是说谢吟月人品有多坏,而是,她才二十多岁,陈知府却是耳顺之年的老人,脸上只有褶子和橘皮,谢吟月跟着他难道是因为爱他?不过是迫于现实环境的无奈选择罢了。既然本无所谓情,现在贪官主动把家财托付给她,她还有什么好犹豫的,不拿白不拿。

只有一点秀儿想不透:“陈知府那样老奸巨滑的人,怎么会冒这么大的险,把家产给一个外人?”

程金城一笑:“你说是外人,他以为是内人。别忘了谢吟月是干什么的,她能以外室身份得宠这么多年,说明她很会演戏,很会哄男人。男人的耳朵根子一旦被女人哄软了,什么都肯的。”

“你也是吗?”秀儿开了一句玩笑。

“你肯哄我,我就会。”

网友上传章节 第九折(第十九场) 谈戏

更新时间:2009-1-10 17:43:24 本章字数:3466

曹娥秀嫁人后,秀儿成了芙蓉班当仁不让的头牌。可是这样一来,肩上的担子也重了,以前芙蓉班主要靠曹娥秀撑着,现在变成了指靠她。

一切荣誉和尊严背后,都横梗着义务与责任。秀儿不由得回想起曹娥秀上轿之前说的那句话:“小师妹,以后就要辛苦你了。”

当时的曹娥秀,在怅然与不舍之外,也有一份如释重负的轻松感吧?做人的妾,把一生幸福交托给别人,固然多了一份不确定,但也少了一些辛苦和负担。世间事总是有得有失,选择不靠别人,那就只能自己多承担一点。

转眼春节就到了,戏班逢年过节的时候总是最忙的,大伙儿都指着这个时候挣一笔外快呢。许多乡下草台班子,平时在家务农,春种秋收,汗滴禾下土。等谷子进仓,天寒地冻,才开始在火塘边咿咿呀呀地拉着胡琴排戏,到腊月后才拉起班子到处走乡串户唱戏,一直要唱到正月十五元宵节后才回家。据说,行情好的时候,年尾唱一个月戏的收入抵得上家里种一年的田。

城里也是,春节请堂会的特别多,给的红包也比平时丰厚。虽然家里现在已经不需要秀儿拿钱回去养家了,秀儿还是能接则接。因为太忙,春节只在家吃了个团年饭,然后再抽空去关家和左相府拜了个年。

九夫人接着秀儿。又是一番唏嘘,说着说着眼圈儿就红了,嘴里喃喃地念叨着:“也不知道我地帖木儿现在怎样了。”

秀儿趁机问:“帖木儿后来一直没消息吗?”

九夫人摇头,秀儿说:“大过年的,桑哈也该回来看看家里吧。”

九夫人说:“你不知道,后来相爷索性派人把桑哈的家眷都给送到襄阳去了,就怕他分心挂念。1 6K小说 网派去的人到现在还没回来呢,等他们回来就知道消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