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儿俩坐在一起聊了一会儿。说来说去都是帖木儿的事。因为听九夫人说窝阔台进宫去了,秀儿便问了一下太后对帖木儿之事的意见。果然如帖木儿说的,太后还是念念不忘给他娶一个蒙古女人,只可惜他人不在,外面又传说他瘫痪了,这才暂时没有赐婚。

从九夫人家出来,秀儿顺路去了关家,刚好十一出门拜年了,两个人没遇上。秀儿借口晚上还有堂会。只稍微坐了一会儿就走了。

自从秀儿跟帖木儿定情后,再见到关家的长辈总觉得有点别扭,对方应该也是,以前几乎每天都到她家串门地关太太们。如今也很少露面了。一来,现在隔得比以前远;二来,亲家没打成,彼此都有点尴尬。秀儿去关家没见到十一,十一去朱家拜年也没见到秀儿。再赶到芙蓉班寓所。秀儿又出去唱堂会了。一去二来。从年前到年后,两人竟然隔了二十多天没见面。这是他们自认识后分开时间最长的一次。

一直到正月十四,十一起了个大早。才算是把秀儿堵在被窝里了。

待秀儿梳洗好了出来,十一站在门外的皂荚树下说:“我都快成为那什么石了。”

“什么石啊?”秀儿晚上睡得晚,到这会儿还有点昏昏沉沉的,一个春节,她就像被鞭打的陀螺一样,一直连轴转,根本没好好休息过。

十一细细打量了她一会儿,忽然微笑着轻叹:“我收回,我不跟你争这个称号。”

秀儿这才明白他说的是“望夫石”,又说不跟她争,那他刚开始说的“那什么石”就是…那什么石了。

悟到这一点,秀儿也忍不住叹息。记得她去关府拜年的时候,关太太们就有意提到过,关老爷正在紧锣密鼓地替十一物色媳妇儿,只可惜他提出的好几个人选都被十一否决了。于是关老爷发狠,拿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来堵儿子地嘴,结果差点气到吐血,因为关少爷比他更狠。关少爷说:“你要是胡乱给我聘一个,婚礼那天我就离家出走,新娘子你就自己娶吧,反正多一个你也不嫌多。”

关老爷大骂他不孝,明知家里人丁不旺还不肯早点成家,完成传宗接代的历史使命,十一当即严正声明自己不是不娶,而是年纪还小,还未到娶亲的时候,该娶的时候他一定会娶地。

关老爷觉得这个理由简直不成其为理由:“你过完年就吃十九岁的饭了,某老的老七比你还晚一个月出生,现在人家的儿子都能打酱油了!”

因为那个某老的七儿子天生异品,十二岁就搞大了家里女仆地肚子,十个月后生下一个白白胖胖地孙子。关老爷每次提起这个就酸水直流,怪自己地儿子空有风流之名,可是迄今为止只见他撒种,没见开花结果。所以关老爷心里一直有一点说不出口的隐忧,就怕儿子也和自己一样艰于得子,恨不得给儿子娶一堆女人回来,好让他遍洒甘霖,哪怕广种薄收,好歹也有抱孙子的希望啊。

他再急切也不能强迫,何况十一还有很充分地理由:“你当年下山的时候就二十二岁了,又过了半年才娶的大娘。你自己就可以满世界逍遥,到二十三岁才回家成亲,为什么我才十八岁就逼着我娶?不公平!”

关太太们在一旁帮着解释:“你爹是出去学医去了,不能回家,当然就不能娶亲了,你怎么能跟他比呢?”

十一说:“那我也出去学个什么,我要是三十岁再回来,是不是三十岁娶亲也行?”

关老爷暴跳如雷,嚷着要拿家法打人,被关太太们死命拉住了。几个关太太一面抱住关老爷和他手里的家法一面给十一打眼色,让他出去避避风头。这便是十一到秀儿这里来的前一天发生的家庭风波。

秀儿笑着问他:“白天你跟你爹吵架跑出去了,晚上回去的时候他有没有说你?”

“我还没回去呢。”十一扯了扯身上的衣服,大少爷一向讲究,每天都要换衣服的,今天没换,好像有点不习惯。

“那你昨晚住哪儿的?”

“这个嘛…嘿嘿。”

菊香站在一边笑开了:“秀儿,这个大家心里有数就好了,何必明知故问呢?我家少爷面皮薄,你这样问他,他会不好意思的。”

十一气得回头瞪他:“多嘴!你很闲吗?没见秀儿早上起来还没吃早饭啊,当下人的,要眼明手快,看事做事,不能像碗里的芋头一样,拨一下才动一下。”

菊香垮着脸出去了,秀儿作势把椅子挪后一点:“我说怎么一身脂粉气的,原来是刚从妓院出来,这回是小桃红还是小碧莲?”

十一转头看着窗外笑,也许是怕秀儿继续追问吧,他赶紧用讨好的语气说:“新年新气象,你们唱戏的,也不能老炒现饭,我准备过完上元节就马上着手给你写一部新戏。”

秀儿先道谢,然后说:“新年刚过,你休息一阵子吧。我们戏班算可以的了,我看没哪个戏班有我们出新戏出得快,光去年一年,你写了三部,大师姐还请刘大头写了一部,一共4部,够多了。我看别的戏班,一年能有一部新戏就不错了。”

十一点头:“所以你们芙蓉班在大都红极一时啊,别的戏班,即使是以前差不多并驾齐驱的凤仙班,现在也被你们远远地甩到后头去了。”

秀儿道:“我对这些不是很了解,我一直就认为,人只要好好做自己的事就行了,没必要跟人家攀比,这些想多了,反而分了心。”

十一看着她说:“你这样想是对的,少点计较心,把那份心事都用在唱戏上,这样才能真正唱好戏。”

“嗯,你的新戏,有眉目了吗?”

“还没呢,想了好几个,都觉得没什么新意,上次一个通宵写出半本《望江亭》那样的激情,我好像再也找不到了。”

“好好想想,在那之前,你都做了什么?”

十一不好意思地笑了:“秀儿,你好坏。“

秀儿脸红了:“我只是在简单的陈述事实,你激情迸发的时刻,正好是从妓院尽兴而归的时候嘛,我又没冤枉你。”

十一低头窃笑,没言语了,因为事实是无从辩驳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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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这是(第九折)第十场,开始写成了“九”,然后改成“十”,谁知“九”字没删掉,我的Del”键好像坏了,结果就变成了“第十九场”。

VIP章节的毛病是章节名作者不能改,汗一个

网友上传章节 第九折(第十一场) 幽林

更新时间:2009-1-12 1:01:37 本章字数:3538

冬雪初融,春草初生。

寂静的山道上,一个虎背熊腰的蒙古男人背着一个大包裹在赶路。

山路蜿蜒,丛林深幽,不知几转几折之后,前面出现了隐约的山墙和屋角飞檐,还有迎面而来的六十四级台阶。

赶路人一鼓作气走完所有的台阶,然后停在紧闭的山门前。

这间道院对山下的人来说是个神秘的所在。一般的道院,因为接受道众烟火供奉的缘故,山门总是大开,这间却老是关着门。高高的围墙里面到底有什么,就成了山下百姓不断揣测的对象,甚至编出许多离奇的故事。比如,有人坚称曾亲眼看到某道长白日升仙,有的则说道院最老的道长有二百多岁了,跟他爷爷的爷爷…的爷爷是同时代人。

赶路人轻轻扣了几下门环,一个小道士出来应门,看见来访者立刻露出笑脸说;“桑哈,你来了,我们这两天都念叨着,你也该来了。”

桑哈放下手里的包裹,敲了一下小道士的头说:“小牛鼻子,你们哪是念叨爷爷我,分明是念叨我这包里的东西。”

“念叨东西,也念叨你呀,我们道院平时冷清得很,就盼着有个人来。”又有几个小道士兴高采烈地围了上来。

“别跟老子嗦了,去拿你们的东西,把里面的小包裹给我。那是给我家公子带地。”

“知道了,桑哈,辛苦你了。”

小道士嘻嘻哈哈地扯开大包裹,先把里面的小包裹拿出来递给桑哈,催着他说:“你快去看初潭师兄吧,他在房里等着你呢。”

桑哈走开了,几个小道士望着他的背影,互相挤眉弄眼。

桑哈来到道院最里头的一间屋子。一路看中文网首发见房门虚掩,他推开一看,顿时傻了眼。连喊了好几声“公子”没人应,他前后看了看,道院负责照顾公子的小道士以前总不离左右的,今天也不见人影了。再去敲隔壁的房门,隔壁的隔壁地房门,统统没人,整个后院杳无人迹。

桑哈慌了。跑到前院抓着一个人就问:“你看见我家公子了没有?”

“那不就是?”

桑哈顺着他的手看过去,只见他家公子站在一颗巨大的榕树底下,和他的师傅,还有另外几个掌院师傅一起说话。

桑哈以为自己眼花了。使劲擦眼睛,晃脑袋,然后再看,公子还在!他就好端端地站在那里跟几个师傅闲聊,脸上的表情一如既往的闲适恬淡。

桑哈轻手轻脚地走过去。生怕重一点就会惊醒一场好梦。终于走到帖木儿身边。他先深吸一口气。然后伸出手,小心翼翼地触摸着他的衣角,他的手。他的手臂…直到耳边传来一声低笑:“桑哈,你在干嘛?”

桑哈惊喜万状:“公子,真地是您?您能下床走路了?”

“是啊,不下床怎么会到这里呢?”

“呜,太好了!公子终于能走路了,呜呜…”桑哈当众哭起了鼻子。

帖木儿劝着:“桑哈,你是大男人,别哭嘛。”

小道士围着他刮脸:“不羞不羞,长得像个大黑熊,还像女人一样哭。”

桑哈朝他们了挥了挥拳头:“你们这些小牛鼻子,我刚还给你们带了那么多好东西上来。要不是公子特意交代,你们想都别想!”

这时,站在帖木儿旁边的马道长说:“我还纳闷,那几个小毛头怎么总有东西玩,有时候还偷偷摸摸吃零食,原来都是你让桑哈带上山的。初潭,这样不好,他们上山不是来玩的,是来修行地。你像这么大的时候跟着我,一个相府的公子,在道院里还不是跟大伙儿一样吃粗粮,睡稻草床?我可没特意给你买过什么东西。现在他们也一样,既然是修道之人,首先就要静心,要无欲无求。我们之所以山门常关,也是不想受外界的干扰,大家潜心修道。你这样宠着,会害了他们的。”

帖木儿赶紧低头道歉:“师傅对不起,是弟子没有考虑周全,只想到他们还小,桑哈反正每个月来看我几趟,他又是练武之人,多背点东西上来没什么,就叫他随手给他们也带一点,没有想得像师傅那么深远。

“算了,你也是一片好意”,马道长说着摆了摆手,再打量了一下帖木儿说:“你刚能下床走动,身体还有些虚,不要站久了,回去歇着吧。”

“是,师傅,弟子能站起来,全都仰赖师傅。”

另外几个道长马上说:“哦,全赖他,我们就没出力了?”

帖木儿深深一揖:“多谢众位师伯师叔地再生之恩。”

“好啦,你们让他回去休息吧。”这回发话地,是道院地主持邱道长。

桑哈要过来搀扶,帖木儿说:“不用,我自己能走。”

桑哈跟在后面仔细看着公子走路的姿势,虽然不如以前那么步履轻盈,好歹是真的在地上走了,不禁欣喜地说:“有一次偷听马道长他们地对话,说公子要是开春暖和后还不能下床,以后能不能下床就难说了。想不到,这才刚春分,公子就已经起来了。公子,您身体好了,是不是就要回大都去找朱小姐了?”

帖木儿听到这个名字,眼里不自觉地露出了温暖的笑意,嘴里说的却是:“不慌,还有好多事没准备好。”

桑哈不解了:“公子身体养好了就什么都好了,还要准备什么?”

帖木儿回头瞅了他一眼:“你身体一直很好,你娶你老婆的时候就不用准备任何东西了?”

桑哈嘿嘿地摸着头笑道:“我怎么能跟公子比呢?公子只要说声娶亲,府里几百号人立刻行动起来,公子只要等着当新郎就好了,连新郎服都有人帮您穿上。我家里穷,什么都要自己打点。”

帖木儿不再跟他讨论回府成亲的问题,转而问起了别的:“家里派来的人回去多久了?”

“有一个多月了哦,现在早到了,他们都是骑的快马,日行几百里。不过他们走的时候公子还没起来,公子是不是要我亲自回一趟大都,告诉他们这个好消息?公子放心,府里来的人并没有走光,还留了两个在我家里,随时侯着山上的消息。我今天带来的那些东西,也是他们上街买的。”

“我不是让你把他们都打发回去吗?”帖木儿微微皱眉。

桑哈苦着脸说:“那也得他们肯走啊,他们是奉了相爷的命令来的,如果擅自回去,相爷怪罪下来,谁担得起?”

帖木儿摇了摇头:“他们在这里,也是天天在襄阳城里无聊打混到处惹事生非而已。”

桑哈听了这话,立即说:“要不,我叫他们上山来侍候公子好不好?反正他们已经来了,在山下闲着也是闲着,太闲了,的确容易惹祸,前几天还跟人打了一架呢…”

桑哈还没说完,帖木儿已经做出了决定:“你们都回去,把你的家眷也带回去。我爹听到我能下床走路,高兴还来不及了,不会处罚任何人的。”

桑哈有点没听明白:“我们都回去,公子还留在这儿?就算公子好好的也要人侍候啊,公子以前好好的时候,我和乌恩其也常年守在襄阳。我是公子的贴身保镖,乌恩其是公子的贴身仆人,现在乌恩其不在了,他们俩是相爷重新给公子指定的仆人,我们都是公子的人,公子在哪里我们就在哪里,怎么能一起离开?最多派一个回去传消息,完了还要回来的。”

“我不要人侍候。”这句话,帖木儿已经复述无数遍了。

桑哈哭丧着脸可怜兮兮地恳求着:“公子,您就当可怜我们这些下人吧,您不要我们,回去挨相爷处罚是小事,处罚了还能继续留下来服役。万一相爷嫌我们不中用,一顿棍子打出去,叫我们一家老小怎么办?我除了当保镖不会别的,他们也是从草原上跟过来的家奴,相府就是他们的家,公子就是他们的主子,公子不要他们,他们去哪儿?”

帖木儿停下来说:“要是以后我离开相府,跟克列家断了关系,你们也跟着我?你也说,你们都是相爷指派的,是克列家的家奴,不是我的。”

桑哈怔了一下,但很快就坚定的回答:“没指派之前,我们是克列家的家奴;指派给了公子,就是公子的家奴,这一辈子跟定了公子。”

帖木儿无计可施,只好吩咐:“那你们三个人自己合计一下,看派谁回去报信吧。”

桑哈追着问:“要是相爷问公子几时回去,我们怎么回答呢?”

“就说我刚起来,还需要调养一阵子,回家的时间还不能确定。”

网友上传章节 第九折(第十一场) 存疑

更新时间:2009-1-13 1:38:33 本章字数:3762

三月三,踏青节。

每年这个时候,城里照例都是很热闹的,京郊的几个游春盛地,到处欢声笑语、游人如织。秦玉楼也格外开恩,先天晚上就宣布明天放一天假。也就是说,明天早上起来不用吊嗓,早饭后不用练功,晚上也不用去戏园子唱戏或出去唱堂会了。

弟子们听了,个个喜形于色。

自秀儿回芙蓉班后,就一直忙一直忙,真的很难找出完全清闲的一天。所以第二天睡到自然醒,一睁开眼就看到满窗阳光,心里觉得特别感动。

真是美好的一天啊!

赶紧起来换上漂亮的衣服,再把这些日子唱堂会得到了一些赏赐和戏迷的馈赠包成一个包袱:有送给母亲的绸缎料子,送给父亲的名贵折扇,送给妹妹们的小首饰、小银锞子,还有一些零零碎碎的东西。

戏迷送东西秀儿起初是不好意思要的,后来秦玉楼劝她:“干嘛不要?喜欢在女伶面前摆阔气充大佬的,不是官就是商,他们的钱物来得容易,不要白不要。你不接,他还不高兴,认为你不识抬举,以后就不捧你,捧别人去了,反正多的是眼巴巴等着他赏赐的女伶。”

经秦玉楼多方训导后,秀儿也慢慢变得脸皮厚起来,戏迷舍得给,她就舍得拿,只要不提出什么过分的交换条件就行。好在秦玉楼一向很注意保护她们。每次出去赴宴啥地一定会陪着,而且寸步不离。黄花他们曾多次开玩笑:“在很多好捧女伶的大佬或伪大佬们眼里,咱们师傅是大都最讨人厌、最不识趣的人之

秦玉楼对此的回答是:“我要他们喜欢我干么?我辛辛苦苦培养出一个角儿来,不是给他们糟蹋的。请吃饭我们不是不给面子,席间要听听小曲儿也尽量满足,送点小恩小惠也收着,但真要打什么坏主意,叫他回家抱着黄脸婆做春梦去吧。Wap.16 K.Cn”

就因为如此。秦玉楼再小气,班里姐妹顶多背地里发两句牢骚,心里还是很感念他的。他是吝啬到鬼哭神惊,但他也有他的坚持和操守,有他的“为”与“不为”。如果他真地贪得无厌,不知把手下的女弟子出卖多少回了。

戏班班主同时兼任皮条客和篾片不是什么稀罕事,大都就有好几个班子是那样的。本来么,伶人和妓女都是乐户,都要入乐籍。戏园子也属于勾栏一类。

但如果真这样,戏班的档次就会大大降低,沦为末流,甚至直接跟妓院划上等号。芙蓉班出去的女伶。男人肯正正经经地娶,如玉坠儿,曹娥秀,也是因为大家都知道芙蓉班的风气比较正,就算女伶背地里可能各有相好。但跟直接银货两讫的妓女是有本质区别的。

秀儿收拾完包袱。老张已经等在外面了。昨天秦玉楼亲自交代让他今天用车送秀儿回去。以前曹娥秀当头牌的时候。她要出门也是戏班地车子负责接送,只是后来阿塔海赠送了一辆专驾,才没有麻烦老张了。现在既然秀儿是头牌。秀儿出门,老张随时听候。秦玉楼要倚重秀儿,自然会给她这个待遇。

其实十一曾多次说要给她配一辆车子的,都被秀儿拒绝了。不是她不需要,芙蓉班这么多人,统共一俩车子,真的很紧张,供了她,就顾不上别人了。

但她还是坚决地拒绝了。除了不想再让十一破费之外,还有一个隐秘的理由是:等帖木儿再回来地时候,也许就要带她走了。到时候她人都离开大都了,还要马车干什么。

秀儿坐的车子从四海楼前经过的时候,她下意识地抬头看向四楼。就在这时,她的眼睛迸发出惊喜的光芒,猛地朝前面喊:“张伯,麻烦你把车停在路边,我下去有点事。”

“吁”,老张依言拉住马缰,秀儿不等车停稳就跳了下去,急匆匆地踏着那条七彩斑斓地地毯跑进楼里。

这回,马掌柜正好不在,两个在门口迎客地伙计也是生面孔,秀儿得以顺利地上到了三楼。可是当她找到那个可以通向四楼地包间时,还是被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两个守卫挡住了。看其中一个似乎以前见过的,秀儿劈头就问他:“你家公子是不是回来了?”

“没听说啊,你听说了吗?”他转头问同伴。

“没有。”同伴直摇头。

秀儿不置信地说:“可是我在外面明明看见上面有人啊,我不会看错地,因为有一扇窗子开着,我很清楚地看到人影一闪。”

“不可能的!那是公子的清修室,除了公子和相爷、夫人,闲杂人等一律不许上去,上次公子养病的时候那是特殊情况。公子走后,夫人带人上去把上面的东西该收的收,该拿回府的拿回府了。从那以后,只有相爷和夫人偶尔上去坐坐,再没其他人上去过了。”

那,“你们相爷和夫人今天有没有来?”

两个人同时摇头。

“不管上面有没有人,你们就让我上去看看吧”,秀儿以为自己不应该被划归到“闲杂人等”行列,可事到如今,她也只能打点起哀恳的语气求他们:“帖木儿走了那么久,看不见他的人,看看他住过的地方也是个安慰,就像你们的相爷和夫人来,肯定也是同样的想法。”两个人互相商量了一下,又找来几个同伴合计,最后还是拒绝道:“对不起朱小姐,我们知道小姐跟我们公子关系不一样,但相爷的命令就是如此,我们只是做下人的,不敢擅自做主,小姐就别为难我们了。”

这时一个守卫还不客气地补充了一句:“上面有很多贵重宝贝,只要丢一样,把我们几个卖了都赔不起。”

关于这一点,秀儿也知道他们说的都是事实,帖木儿的静修室,表面上看起来好像没什么,其实连香炉都是价值连城的古董。只是,这话听起来还是让她很不爽,难道她是贼,专门跑来这里掏摸东西的?这些守卫到底还是看不起她呀,连这种话都说得出来。

气愤之下,她的口气也强硬起来,双方吵成一团,最后,连出外办事的马老板都被喊了回来。

秀儿开始见到马老板还满心欢喜,以为这下她可以上去了。她在这楼里服侍了帖木儿几个月,还有她和相爷夫妇的相处情形,马老板可都是看在眼里的。她天真地以为,自己在他心目中已经和少夫人没什么区别了。可是马老板一开口说话,她就发现自己完全想错了,这个人虽然一如既往地点头哈腰,语气却一点也不放松。总之说来说去就是,上面绝对没有人,是她眼睛花了。僵持半晌,无计可施的秀儿只好气呼呼地下了楼,不甘心地坐在马车里。直到再次从那扇敞开的窗子里看到晃动的人影,她才肯定自己绝对不是花了眼。

本来想立即冲进去跟那些睁着眼睛说瞎话的狗奴才们好好理论一番,可转念一想,如果他们非要一口咬定上面没人,拦着死都不让她上去,她又有什么办法?她一个弱女子,哪里敌得过楼里一帮膀大腰圆的蒙古侍卫?

这时老张在前面问:“秀儿,我们到底走不走啊?”

秀儿叹了一口气,咬牙吩咐道:“走!”

老张急忙挥鞭打马,再不走,他们的车只怕就走不了了。

名伶出游,在路上被人围观,挤得水泄不通的事时有发生,秀儿今天没遇到那样的情况,是因为她出道的日子还浅,平时也很少在外面露面。所以刚才她上去的时候本没惊动多少人,但在上面争执的时候还是露了形迹,以至于现在四海楼里里外外围观的越来越多,再耽误久一点,路都会堵死的。

“张伯,你快点,我们速去速回。”秀儿忍不住在后面催促。

老张不解地问:“班主不是说今天放一天假吗?你还急着赶回去呀。”

“不是赶回南熏坊,是赶回这里。麻烦你先送我回家,我把东西给我娘,稍微陪她坐一会儿就出来。”

“回到这里?”老张似乎没听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