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 老忠臣

宁静的日子一旦被打破,自然得重新面对狂风暴雨,就连这庭院中,也有暗潮汹涌,那上官鸣凤一双眼睛,带着特别的光芒望着简怀箴那道身影。

白清清是傍晚时分被送到怀明苑,简怀箴明眸望着白清清,流露出一抹欣慰,说道:“清清,你没事吧?”白清清摇摇头,心中却不由得升起了疑惑。

一路来京城,她居然遇见了追杀,连见于谦这么简单的一件事情,竟然也变得复杂起来。刺客的刀刺向了她,一个小姑娘横身替她挡下,这个小姑娘对她而言,是素不相识的。她只知道那个小姑娘叫芙蓉,是简怀箴派来的。白清清心中有些惊愕,她原本以为,简怀箴不想插手这件事情了。

别的人识趣的走开,简怀箴叹了口气说:“清清,你为什么一个人独自先走,可知道我有多担心?”

白清清手指上沾了茶水,在桌子上写着字。简怀箴看到上面的内容,脸上露出好笑的表情。

“清清,我自然不可能不顾方寥的死活。”简怀箴手掌覆盖在白清清的手背上:“只不过我也不会放弃我们的姐妹情,我总在想两全的法子,总是,害怕有所错失。”

那心中的疑惑突然消散了,白清清露出了一个笑容,众人聚在一起,商量救于谦的对策。简怀箴目光轻转,问道:“我久居江南,朝中之事也不甚了然了。如今朝中,有哪位大臣是忠心耿耿又与于谦交好,可为臂助?”

江少衡道:“当属吏部尚书李贤,李大人为人正直,和于谦又是莫逆之交,为人忠贞耿直,却又不失变通,当真国之良才。”

简怀箴听得心中一动,江少衡的目光,她自然是十分信任的,能得江少衡如此称赞,那么这位李贤大人自然有不同寻常之处。

“不知有什么办法,能见这位李大人一面。”

“这倒好办。”上官鸣凤微笑说:“像烛影摇红和忏情门与朝中名臣素有结交,就算不是互通消息,也是隐约有觉。请这位李贤大人,他自然要赏些面子。”

简怀箴心中微微一动,她当初创立这烛影摇红和忏情门,只是立在江湖中的一个势力,却没有想到,现在竟然开始结交朝臣了。听上官鸣凤的口气,只要烛影摇红发话,那李贤大人若是不来,便是不赏面子。上官鸣凤居然自傲至此。

话到了唇边,却是欲言又止,似这么多年来,烛影摇红和忏情门日益壮大,却和自己无关,如此贸然训斥,并不是什么好法子。简怀箴冷眼旁观,上官鸣凤日微有骄横,南宫九重恭敬如昔。这许多念头,匆匆滑过脑子,当前当务之急是要救出于谦,别的什么,且先搁置一边。

江少衡想了想说道:“李贤大人和我有一段交情,闲来会和我下棋饮茶,他隐约知道我的过去,却并没有说破。如今我送一封信给他,李贤大人正为于谦的事情忧心如焚,自然会意前来。”

简怀箴轻轻点头,她心事重重,愁上了眉头,一回首,却看到江少衡担忧鼓励的目光,一时心中似喜非喜,不知是什么滋味。

上官鸣凤微笑说:“小姐也不用担心,等我等联系李大人诸位朝臣,皇上自然该知道如何做。”她自以为摸透了简怀箴的心意,想着逼迫英宗的主意,简怀箴却并不曾回她的话,而脸上忧色更重了。

天色渐渐晚了,一顶青纱小轿子悄悄来了,屋中点亮了灯,屋外竹子沙沙之声仍然响个不住。院子里花朵,江少衡只恐虫子咬人,点了香料。

简怀箴怀着好奇打量李贤,江少衡百般推荐的人,自然有其过人之处。李贤是个三十多岁,四十岁不到的文官,形容清瘦,一身书卷气,一双眼睛却是定而宁。他眼睛里微微有些疲倦,只不过骨子里却还是很坚韧的,让人联想到一枝老梅。

“今日请李大人,是想请你认识一个人来。”伴随江少衡的介绍,简怀箴轻轻从竹丝帘子后出来,微微欠身。

李贤看着这年华已去,风姿不减的女子,慢慢的,眼睛里流露出一抹惊讶:“是你,简怀箴,怀箴公主——”

简怀箴倒是有些惊讶:“李大人,你认得我?”

“怀箴公主的旧事,我曾有所耳闻,心中实在佩服仰慕,何况二十多年前,曾有一面之缘。”他二十多岁时候,尚未闻名于世,匆匆一面,简怀箴风华绝代,宛如仙人,真是见之难忘。也没有多久,就听闻简怀箴退隐了,李贤心中也不无遗憾。

想不到二十年光阴匆匆而过,却在这京城郊外,精舍之中,又重见简怀箴,亦不得不感慨缘法之巧妙。

简怀箴亦是惊讶非常,只不过当此危急时刻,也不是叙述旧事,感慨往昔的好时机,当务之急,自然是想着如何让于谦脱困。提到于谦入狱之事,李贤就忍不住扼腕叹息:“于兄因拥立之事,得罪当今圣上,我这一月以来,数次进谏,已经惹得皇上不满,似有将我罢官之意。看起来处斩于兄之意已经很坚决了。”

“晓之于情,动之于理,皇上总该会听的。”简怀箴用杯盖轻轻碰着茶杯,眼睛闪动一抹利光,她轻声说:“我只想见见皇上,有些情真意切的话儿,真想和皇上说说,想必他会听的。”

李贤略一犹豫,说道:“当今圣上几经波折,大起大落,性子越加乖戾了,心中总怀猜疑,老疑着什么人对他不恭敬不顺从。”

“李大人的提醒,我自然记在心上。”简怀箴望着李贤,李贤略一犹豫,虽然不过两面之缘,心中却无端对简怀箴有了信任,终于沉声说:“怀箴公主要见皇上,且让我安排。”

“如此就多谢李大人了,李大人的恩德,怀箴永远不会忘记。”简怀箴心中感激。

“我与于兄为友,为了他的冤情,区区性命,也是不会吝啬,何必说谢?”李贤爽朗一笑,简怀箴也忍不住微笑,于谦得友如此,此生何憾?

书房中,英宗看着蜡烛的光芒闪耀,脸上阴晴不定。这些天来,他总是为了于谦之事困扰,他是天子,他是皇帝,那于谦虽然有大功劳,他为何杀不得?

英宗狠狠一拍桌子,不过是杀一个臣子,又算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他好不容易从瓦剌回国,性格不免变得多疑了,总觉得朝中的臣子,似乎看不起自己这个皇帝。其实他想要杀于谦,尚有一个说不出口,难以启齿的原因——

正在这个时候,他似乎听到沙沙的足步之声,英宗本来甚是敏感,听到声音,回过头来,只见一名白衣女子戴着面纱,幽幽的走了过来,蓦然一见,竟然像是一个女鬼。

英宗脸色大变,惊讶道:“你是谁?”他更忍不住,抽出宝剑护身。

第八回 君无错

“皇上休要惊讶。”简怀箴缓缓的摘下了自己头上面纱,露出面孔。英宗脸上肌肉抖动,然后说道:“皇姑姑——”他看着这个身份很特殊的皇姑,当年清丽无双的简怀箴,蓦然想起旧事。

当年他的皇姑简怀箴,是京城第一美人儿,清丽绝伦,风华绝代,就连皇宫中的公主,也比不上她的一根手指头。那京城第一的美男子江少衡对简怀箴爱慕之极,苦求不得,一生未婚。

如今伊人年华老去,那素净的容颜依然能看出年轻时候的风华,却不知为什么,像是一个鬼魂,又回到皇宫了。

英宗先是发呆,突然回过神来,说道:“皇姑奶奶,我知道你神通广大,皇宫来去自如,那也不是什么难事,你这次来,自然是为了于谦之事。”

“他是朝廷肱骨之臣,你不该这么对他。”简怀箴柔声说。

“一个臣子,有什么大不了的?”英宗惨然一笑,只不过要杀一个于谦,不但朝中大臣激烈反对,无数百姓起了万言书,为于谦百般求情,就连自己那神秘莫测的皇姑姑,居然也悄无声息进入皇宫中,告诫他不要杀了于谦。英宗恶狠狠的说:“如今我杀了他,大明就会灭亡吗,上苍就要降下灾祸,让百姓水深火热吗?”

“他是个好臣子,对大明忠心耿耿,如果你去他家中,就会发现他家里一贫如洗。”简怀箴长长的睫毛抖动,有些花白的头发很仔细的梳起,垂在脸颊。

“大奸大恶的人,自然不会在乎这些身外之物。他收买人心,让天下人都来反朕。”英宗木然的说。

“你对于谦的成见真是太大了。”简怀箴对英宗的怨恨感觉到愕然,她没有想到,英宗内心中有这样的想法。于谦遵从儒术,一心为天下,对皇室忠心耿耿。那当皇帝的或许怨他清正耿直,厌恶他耿直明言,弄得无法下台。只不过为什么英宗会有这样荒诞的想法,居然认为于谦保藏祸心,欲谋王位?

“那些百姓,在朕身陷敌国时候,他们有在意过吗?如今却来为于谦求情。那些朝廷里的忠臣,个个涕泪直流,却何曾对朕有半点挂念?而如今,我的皇姑姑,你本是我皇族中人,却坐视我在异域受苦,不曾想法来救朕。朕是皇帝!朕不想当个昏君,朕本来想当一个好皇帝。御驾亲征,除了本朝太祖,谁又有朕的气魄。可就因为朕输掉了,是莫名其妙的输掉了,然后就成为大明王朝的笑柄!”

英宗一鼓作气,近乎癫狂的说了这段话,让简怀箴惊讶的是,那双眼睛里不止带着近乎癫狂的愤怒,更有浓浓的嫉妒。

她发觉了,英宗嫉妒着他的臣子,嫉妒于谦在民间所受的尊敬和威望。这又何其的可笑。只不过刚刚听的那一段话,以简怀箴的聪慧,自然就明白了,为什么英宗心中会有这样的表情和这么奇怪的念头。

说完这些话,英宗突然又后悔了,这些话本来是他内心中难以启齿的心事,他本来害怕被别人知道,而如今却被简怀箴听见,这让英宗阵阵后悔。

只不过如此一来,要英宗放过于谦,似乎是更加困难了。简怀箴幽幽的目光看着蜡烛的闪动。

“皇上,你好生糊涂。”简怀箴心中不免有了一丝怜悯,看着这个被心中魔障束缚住的帝王。

她口中的糊涂两字,却是点在英宗的痛处:“住口,你是谁,凭什么训斥我?简怀箴,你闯入禁宫,本是大逆不道的罪过。还不快些退下,否则不免受那五马分尸之刑。”

英宗冷声说:“这一次,朕宽宏大量,宽恕于你,只不过以后若有下次,私入禁宫,那是大逆不道。”

简怀箴幽幽的,甚至有些温柔的看着蜡烛的火焰,这御书房对她而言是熟悉的,这么多年了,大明王朝也经历了无数风风雨雨,此处却未大改。简怀箴蓦然冷清说:“皇上,你中毒了。”

这毒却是她藏在手指甲中,趁着机会,弹入蜡烛中,伴随着蜡烛的燃烧,发散在空气当中。

英宗脸色大变,呼吸一口气,果然感觉胸口有些轻微的刺痛。他忍不住怒道:“你,你——”

毒既然下了,那开弓没有回头箭,简怀箴用那宁定的口气说道:“这毒名唤雪日断,二十日里要是没有解药,便会毒发身亡。我只要于谦平安无事,不求他事。”

她好像是没有消融的冰雪,连声音里也有透出寒意,她如此行事,那也是迫不得已。此事牵连极大,无论是朝廷的逼迫还是江湖的压力,便算英宗因此改变了注意,以英宗善于嫉妒的心肠,自然会大加报复。

天子一怒,伏尸千里,万户缟素。她不愿意那些耿直的朝臣被当今圣上所怀恨,更不愿意自己一手创立的“烛影摇红”和“忏情门”成为朝廷针对的目标,成为所谓的逆贼。

英宗那无限怨恨,她只愿意自己来承担。就由她一个漂浮不定,早就厌倦了世事的影子来承担这浩荡帝王之怒。一旦于谦出狱,只怕也不能再做官。而简怀箴自己,更成为朝廷重犯,生活在被通缉中。虽然如此,这也是简怀箴唯一想到的两全之策。

似上官鸣凤说的那样,将朝堂闹得沸反盈天,并非她所愿。这大明王朝多灾多难,短短不过几十年,却数易其主,其实再也经不过折腾了。

英宗那张脸顿时涨得通红了,突然喝道:“来人啊!”

伴随英宗呼声,一干侍卫鱼贯而入,愕然看着房中那个身影。那道雪白的身影,空灵寂静,仿佛偶然之间,就闯入了这房间之中,就算见着突然涌入是侍卫,也浑然没有半点惊恐。

这个女人却是谁?这些侍卫个个都心有狐疑,然而断然不敢多想。这帝王家的事,自然该多知不如少知。

“来呀,快些将这个女人捉下。”英宗胸口起伏,已经气得十分厉害了。土木堡事件后,他流落异邦,好不容易方才回到京城。只不过尝尽了辛酸,英宗那偏激的性子却越发强烈,疑心病也更加重了,万万容不得别人来忤逆他。

而简怀箴对他下毒,更加让他愤怒欲狂。他容不得自己受这次要挟,这次若是应允了,那么下一次岂不是更加变本加厉?这位皇姑姑,莫非要学那唐朝的武则天,想尝尝做女皇帝的滋味?他不但要捉住简怀箴,逼迫其交出解药,还要将她在朝在野的爪牙全都找出来,杀个干干净净,以除后患。

简怀箴将他这个皇帝想得太过于简单,以为区区毒药,就能让他屈服?她不过是个区区的弱女子,在皇宫中,又有谁能强得过皇帝?想到简怀箴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就如一抹幽幽鬼魂,来无影去无踪,英宗心中也出了一身冷汗,更加认定了简怀箴心怀不轨。若非心有不臣之念,又怎么会在皇宫之中安插眼线?

第九回 妒心早

简怀箴眸光一冷,蓦然手中粉末一扬,周围的士兵昏昏欲睡,仿佛喝醉了酒一样,其中一人手中的剑再拿不出,哐当一声落在地上,接着如纷纷传染,兵器落地,那些侍卫也纷纷倒下去。

英宗愕然看着简怀箴,还没有反应过来,左边肩膀上插了一根针,半边身子都动弹不得了,这个时候,他方才知道简怀箴的厉害。

如今简怀箴的素手轻轻的抚摸一根针,说道:“皇上,这根针插入你的咽喉,也是轻而易举之事。”简怀箴那清倦眼睛中,闪动一抹利芒。

“退下吧!”英宗手臂一扬,那些闻声而来的侍卫也纷纷退下,连带那被药弄得昏迷的侍卫一并带走。

“你意欲何为?”英宗沉声说道。简怀箴心中倒是微有惊诧,方才英宗微有失态,如今却又重新镇定,倒也不失皇帝风范。那土木堡之变,只传为天下笑柄,英宗这个皇帝,更与那昏聩两字紧紧联系。当年因那王振谗言,英宗便御驾亲征,最后却一败涂地,当年的英宗,确实是刚愎自用,又欠缺心思。

只不过多年之后,英宗倒多了几分沉稳之气,他能历劫归来,甚至重登九五之尊,确实有他的本事。简怀箴心中突然微微有些喜悦,便算她如今正与英宗为敌,只不过也期待着这龙座之上的皇帝并不是一个庸才。她的这一生,因为血缘的关系,和整个大明王朝已经血脉相连了。

冷静下来,英宗脸色沉静如水。

“我的要求,也只是请皇上放过于谦,始终不变。”

英宗脸色数变,眼中变化莫测,冷声说:“你懂什么——”他声音里颇多无奈,似乎杀死于谦,也不是单纯的嫉恨意难平。他心中更不免有些失望,心目中那个神秘之极的皇姑姑,似乎也不过是个江湖草莽。她只当于谦是个清官,便千方百计的要去救于谦。却不想于谦侍奉过景泰帝,而石亨和曹吉祥、徐有贞这几个拥立的大臣又对于谦百般记恨,欲要致于谦于死地。

在朝中,除了几个忠贞之士,于谦大势已去,如要保于谦,便得须开罪扶立自己的那几个功臣,如此一来,这几个虎狼之士不见得会起安分守己,这大明朝才刚刚安稳的局势,便荡然无存。

他虽然是皇帝,但也不见得能随心所欲,对于谦便有些嫉恨之心,只不过若是可以,他何必成为那天下罪人,违背民心?

“皇上要杀于谦,自是有所考量。只不过隐忍待势,未必是合适的办法。而那虎狼之辈欲要除去眼中钉,也不过是想自己日后肆无忌惮少了几分顾忌。今日杀了一个于谦,他日也未必有铁骨铮铮的男儿好站出来。”简怀箴见英宗情绪已经平复了,于是将金针收入袖子中。

英宗听了,忍不住望向简怀箴,恰好看见一双了然清冷的目光。

“皇姑此举,是为了大明,还是为了于谦?”

“既是为了大明,更是为了于谦。”简怀箴气定神闲,风不动,水不摇,就这么幽幽的站在御书房中。她心中暗暗思忖:这英宗皇帝中毒之际,面上并不曾有丝毫的怯弱,并不是那好驾驭的人。

仔细看看,英宗双鬓之间,微微有些白雪,看着颇为沧桑。

“皇姑姑,你且请吧。”英宗转过身,他既没有答应回放过于谦,但也没有派宫中侍卫将简怀箴捉拿。他所做所为,简怀箴难以捉摸,只不过再开口询问,不过徒自失了气势,更显露自己迫切。英宗既然中了毒,自然是不会轻生。简怀箴只得就此离去,一路之上,果真毫无阻碍,看来英宗的心思,那也有几分难以猜测的。

等回到怀明苑,简怀箴将在皇宫经历种种尽数告之众人。

蓝静忍不住翘翘嘴:“这皇帝要杀于大人,真是个昏君。”

简怀箴心里忍不住摇头轻笑,江少衡说道:“当今的圣上,多历劫难,也并不是昏庸皇帝。”

“你又帮她说话。”蓝静手指指向的却是简怀箴。

江少衡眼睛微露好奇,蓝静的逻辑,向来都是奇奇怪怪的。蓝静一翘嘴唇:“那皇帝是她的侄子,所以你帮他说话。”她偷偷看了一眼江少衡,江少衡浑然没有注意到他,那张脸一如平时一般宁定,只不过江少衡的目光偶尔轻轻扫过简怀箴,似乎是不经意之间扫过去的,却分明被蓝静给看到了。

看着江少衡,蓝静全然痴了,眼前的江少衡气定神闲,一阵风吹拂过去,让他头发散落在衣襟上,不断滚动,脸上似乎有一层淡淡的光彩。

她这般痴态,全落在上官凤鸣眼里,自然明白她为何说出这样的话,这却让上官鸣凤心生轻蔑。上官鸣凤眉毛一挑,低语:“这女子好生不知轻重。”

简怀箴反倒觉得蓝静语笑天真,仍如少年时候,真是难得可贵。白清清眼睛里仍带着忧愁,南宫九重柔语安慰:“皇帝再怎么样,也不会不要性命的,一定不会有事,清清小姐,你且放心。”

简怀箴握住她的手,宁定说:“信我,于谦不会有事。”白清清怔怔的瞧着她,眼睛里慢慢流露出一丝释然。

一夜无眠,江少衡看着简怀箴,眸子里微微有些心疼:“怀箴,你先去睡一会儿”

蓝静眼珠一转,说道:“不如我来安排屋子。”江少衡还没来得及说话,蓝静就拉着简怀箴走了。

她领着简怀箴,打开了一扇门,捂嘴偷笑说:“你看看这里,觉得喜欢吗?”

今天蓝静穿了一件湖蓝色绸子做的裙子,伴随主人的动作,那裙摆一抖一抖的,腰后两条带子不住飘动,显得格外俏皮。她容颜虽然不美,却确实有可爱一面。

这屋子四面墙壁雪白,并没有什么多余的摆设,反而零散堆了许多的杂物,那床不过是木板上摆了一层薄薄的被子,硬邦邦的。这里并非客房,不过是怀明苑中一个摆放杂物的地方了。

蓝静等着简怀箴发脾气,简怀箴却浑然不已为意,只走到了那张床边,盘腿坐下调戏,眼睛轻轻闭着,脸上并无一丝表情。好在这里虽然是堆放杂物的地方,打扫得却很干净,房间里一层不染,一点灰尘也没有。

蓝静看她如此,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挫败的感觉,眼珠转转,又有了别的主意,说道:“你肚子饿了吧,且让我给你准备吃的东西。”简怀箴听她主动提起,倒是有些奇怪,只是轻轻的点点头。

等蓝静将吃的东西拿来,简怀箴不由得哑然失笑,蓝静拿来的早晨,不过是两个硬邦邦的馒头,外加一碗清水,真是粗陋之极。

“简怀箴,你娇生惯养,更是大明的公主,这些东西,你一定吃不惯吧。”

“那凤阳府发生饥荒时候,易子而食是常见,我大明士兵在前方征战,吃上一个白面馒头更是奢望。如今我有馒头清水果腹,已经是十分不错了。”简怀箴如此说道,拿起一个馒头,咬了一口。

蓝静更加气愤,只觉得简怀箴真是会装模作样,又故意和自己作对。

“小姐——”这时候上官鸣凤走入房中,脸色一变,突然怒道:“蓝静,你这是什么意思?”

见自己所作所为被别人撞破,蓝静脸色一变,接着说道:“我给她安排房间住,又送早餐给她,一片好心,那又怎么了?”

“这里是给人住的地方吗?你拿着馒头清水,给小姐吃,真是可恶之极。”上官鸣凤眉毛如刀,狠厉说道。

“这有什么,是她说的,凤阳府发生饥荒时候,易子而食是常见,我大明士兵在前方征战,吃上一个白面馒头更是奢望。现在我给她馒头加清水,那又怎么了?”蓝静干脆将简怀箴的话搬来说,简怀箴听了,忍不住摇摇头。

上官鸣凤却是越加怒了:“休要绕舌。”她抽出剑,剑光凌厉,竟然是夺命之招。简怀箴脸色微变,只见蓝静躲了几下,眼见上官鸣凤手中的剑要插入蓝静咽喉。此刻上官鸣凤眼前白影一闪,简怀箴伸手将她的手掌给按住。

“罢了,此事不要计较。”

第十回 伊太冷

蓝静跺跺脚,怒气冲冲走了出去。

上官鸣凤收回了剑,眼眸中闪着一丝冷冽,说道:“小姐,你便是太大度,却被这女子欺辱。”

“不过是玩笑罢了,何必在意。”简怀箴不动声色,简怀箴细细打量上官鸣凤。许多年不见,如今她已经是一派之主,凤眉凌厉,颇有威仪,就算女子之身,也是有不怒而威的气势。一身紫红色连衣窄袖金边银叶裙子,外套轻红烟水轻纱比甲,腰束金色带子,打扮端是用心,再无当初那个轻笑俏皮的小丫头样子了。

简怀箴心里觉得觉得上官鸣凤脾气暴烈,似乎小小的委屈,也让她按捺不住,再也受不得别人半点轻辱。转念一想,或者是因为她护住心切,所以格外冲动,简怀箴心中,甚至有一丝愧疚。

二十多年不见,大家都生疏了很多。她和上官鸣凤一起长大,名为主仆,实为姐妹。几十载情意浓,何故再生隔阂。

然而上官鸣凤听到这句话,却分明当成对自己的训斥,脸上一抹暴戾之气,一闪而没。

屋子里静下来,简怀箴抬头看着落花飘着,这里宛如宁静的乐土,只不过在这之外,整个大明王朝都是暗潮汹涌。

过了一阵子,蓝静居然又跑了回来,瞧见上官鸣凤不在,便连忙将房门合上,气鼓鼓的说:“简怀箴,我有些话要跟你说。”

“请讲。”简怀箴不愠不火,蓝静看见她宁定的眼睛,心里打了个突。她痴痴的看见简怀箴,让简怀箴都有些不太自在了。蓝静呆呆的看着简怀箴,当年的简怀箴那般美丽,美得让她还没有来得及反应,心里就一阵自惭形秽。

而现在的简怀箴,仍然是一身素衣,腰间挂着一块玉佩,温柔剔透。简怀箴素来便爱玉石,她这块玉佩自然是千挑万选,价值不菲。那一双眉毛,仍如弯弯月亮般清秀,一双眼睛却更加的沉润,肌肤仍然是雪白,这几十年岁月,悄悄的流过,带给简怀箴成熟的韵味。

只不过在简怀箴那双清亮眸子面前,这悠悠的岁月,似乎一点也没变。

蓦然间,蓝静眼睛里却含着泪水:“你你你,怎么老了还这么,还这么好看?”

老了?好看?简怀箴听到这两个词,心中微微一怔。她虽然五十多岁了,可是驻颜有术,身上那股清冷味道始终不变。

蓝静喃喃说:“我知道,江少衡喜欢你,因为你好看,我长得丑嘛。我一直等啊等啊,等大家老了,脸上都是皱纹,你不好看,我也不好看。那时候江少衡就不觉得你漂亮,自然会喜欢我。可是你脸上皱纹,干什么比我要少?”

简怀箴摇摇头,只觉得蓝静倒也单纯可爱。

“简怀箴,我要你离开江少衡。二十多年了,你突然回来又算什么?”蓝静大声说。简怀箴都去江南二十多年了,蓝静早就当她不存在,她天天陪伴在江少衡的身边,心里觉得自己和江少衡是相厮守。江少衡就算没接受她,和简怀箴也是分开了。这二十年,江少衡不知道简怀箴的消息,不但没见上一面,更连只字片语也没有。都已如此,两个人岂不是早算分开?

简怀箴听了蓝静的话,那平静的心湖犹如被投入了一颗石子,打起了点点涟漪。或许就如蓝静所说,而是多年没有只言片语,仍然有一种眷念之情连绵不绝。

蓝静却为江少衡不平,简怀箴要喜欢江少衡,早就和江少衡腻在一起,甜甜蜜蜜的不分开。除非她心里根本没有江少衡,所以才一走二十多年。她突然回来,徒自吹动一江春水,当真可恨之极。

“我说什么,你听见没有?”蓝静不满说道。

“蓝姑娘,情之一字,总难以解释的,其实你并不懂。”简怀箴如是说道。

蓝静却是不懂,她一辈子浑浑噩噩,简怀箴这些话却点在她痛处:“不懂,你凭什么说我不懂——”她话儿一顿,说道:“我懂不懂,和你没有关系。我只问你,愿意离开江少衡吗?愿意,还是不愿意?”

简怀箴看着她,摇摇头。

蓝静心中突然涌起一股怒气,简怀箴不愿意离开,她自然是赶不走的。蓝静冲出门去,她只想要告诉江少衡,简怀箴不过是玩弄他的感情。突然之间,蓝静又顿住了:心里想:“江少衡那个笨蛋,他那么喜欢简怀箴,要是听说简怀箴不肯离开,也不知道多开心。”

虽然有些糊涂,关于这一点,蓝静还是很清楚的。在江少衡心里,简怀箴无与伦比的重要。只不过简怀箴不愿意走,她就偷偷让简怀箴赶走。想着简怀箴金针的厉害,蓝静忍不住吐吐舌头,要让简怀箴离开,须得想个法子,让简怀箴没有办法反抗。

蓝静心中有了一个主意:“不如在茶中加了迷药,让简怀箴昏迷过去,到时候,就能够送简怀箴离开。”

转念一想,自己刚刚和简怀箴争吵,她送去的茶,简怀箴怎么会不怀疑?像简怀箴这么奸诈的女子,自然是会堤防自己。这时候又一个绝顶妙计从蓝静的脑子里冒出来。不如她先对简怀箴认输,接下来,简怀箴就不会堤防了。

一杯茶泡好了,蓝静加了迷药,送去给简怀箴。走到半道上,突然闪来一道身影。上官鸣凤抽出一把剑,比在蓝静的颈项上:“你要是再对小姐无礼,小心你的性命。”

“你敢!”

“好吧,我不要你的性命,只将你对如何小姐,一五一十,告诉给江公子。”上官鸣凤咯咯一笑,收了剑。

“你,随你怎么说,我怕什么?”蓝静口里虽然继续嘴硬,心里却有些忐忑。

“也不消我说什么,只要带江公子去看看,让他知道你让小姐住在哪里。我见你好自为知。”江少衡收了剑,便这么走了。蓝静哼了一声,端茶到简怀箴房间里,心里突然多了一个理由。

“简怀箴,今天的事情,你别放在心上。”蓝静向着简怀箴说道,她看到简怀箴探寻的目光,脸红了红,然后说道:“我只想你别告诉江少衡,等会儿我给你换个房间。”

“无妨,我自然不放在心上。”简怀箴看到蓝静眼睛里闪过了一抹狡黠,心中知道蓝静定有打算,倒也并不揭破。

“你要是原谅我了,那就请喝了这杯茶。”蓝静将茶递过去。

简怀箴心知这茶定有古怪,不过这普通的迷药,她也不放在眼里。她看到蓝静不住折腾,微微一笑,将这茶喝到肚子里。出乎她的意料,她的脑袋却开始晕眩。

蓝静笑吟吟的走近来,说道:“江少衡老说你聪明,说我什么也不懂,你也说我什么也不懂,可现在你不是被我骗了吗?”

她倒也不想伤害简怀箴,痴痴望着简怀箴美丽的容颜,心中滋味莫名。她将简怀箴抱起来,左瞧右瞧,偷偷走出房间。这一切行动,蓝静却不知道,有一双眼睛在冷冷望着,看着蓝静抱着简怀箴出去,嘴角微微一笑。

那转角处,江少衡缓步前来,眼看着便要看见蓝静了,蓝静还浑然不觉。这时候江少衡面前,突然闪过一道身影。上官鸣凤清声说:“江公子,有些话我想对你说,却是关于小姐的。”

第十一回 旧时欢

走廊边上,一棵桃花开的正艳,枝叶茂密,灼耀生光。那桃花树的另外一端,是碧色的池塘,中间一条小路,点缀花石,正好通到院子的后门。蓝静就是从这条路出去。江少衡被堵在了走廊转角,以此处视野,本可看清楚少许庭院,只不过被那颗开得正艳的桃花树一挡,那就什么都看不到了。

蓝静也察觉那边似乎有人,侧过头一望,看见上官鸣凤的半片衣服角,心中一惊,连忙将快走。

这边江少衡止住了脚步,那边蓝静已经穿过去了。那窈窕的身影闪动,坑着简怀箴的身子,很快被茂密的桃花枝给遮挡住。

上官鸣凤挡住了江少衡,蓦然嘴角闪过一丝讽刺的笑容。江少衡倒也并不着急,想听听上官鸣凤想要说些什么,可是却浑然不知,他最心爱的女子,已然被弄得昏迷,送出了院子。

此刻从上官鸣凤脸上万万看不出什么端倪,就连江少衡也没察觉到什么异样。

“我只想问江公子,可知道你那位蓝姑娘的所作所为,她处处和小姐作对,小姐是菩萨心肠,不欲和蓝姑娘计较,她既然说话了,我也插手不得。但是江公子,你不会不闻不问吧。”上官鸣凤声音凌厉,这般说道。

江少衡温声说:“蓝静她性子温和,本质淳朴,就是有些小孩子脾气,所以处处和怀箴作对。只不过确实是我考虑不周到,自当开解蓝静。”

上官鸣凤看着江少衡俊雅的容颜,这么多年了,一如当年一般,浑然没有变化。他和简怀箴倒也奇怪,蓝静无礼之极,一个淡然处之,一个也不甚激动。转念一想,蓝静那样一个丑女,比不上简怀箴丝毫,若是江少衡和简怀箴将这女子放在心上,又岂不是自折其身。

然而蓝静这般胡闹,反而给她可趁之机。上官鸣凤眉毛一挑,说道:“江公子,我却对你有些失望,你对小姐丝毫不关心,看她受人欺辱,居然一语不发。你信得过那个蓝姑娘,说她处处针对小姐,不过是小孩脾气,但是我看这个女子容颜丑陋,心肠恶毒,江公子,我只希望你没有看走眼。”

她盈盈而走,江少衡看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蓝静将简怀箴抱出府去,心中方才松了口气,她早就雇来轿子,将简怀箴放入其中,嘱咐轿夫将简怀箴送出去。

那竹林的顶端,上官鸣凤施展轻功,立于其上,笑吟吟的看着蓝静如此动作,说道:“小姐,你休要怪我。”

轿子到了半途,却停了下来,被一干人拦住,领头的人说道:“且先将她安置隐巢中,再做商议。”这些人都穿着白衫,脸上带着黑色的斗笠,形容颇为诡异。那抬轿的轿夫也丝毫不以为意,看起来蓝静请来的这几个轿夫,早被收买了。

本来蓝静买通了一个船长,只想将简怀箴送到沿海一带,送她去海外,只不过她也没想到,简怀箴竟然落入虎狼之口。

简怀箴似醒非醒时候,隐约听到断断续续的琴声,她只觉得眼皮沉重,好不容易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柔软的床榻之上。这房间布置豪华,就连皇宫之中,也不遑多让,只不过有一样奇异之处,房间之中并无窗户,全靠镶嵌的夜明珠照明。人在其中并不觉得闷,想来有通风的洞口。

简怀箴张开眼看见第一样东西,是红木茶几上,摆着的一个琉璃镶金大花瓶,上面插着几枝桃花,桃花却开得娇艳极了。自己四面的墙壁上,画了无数美人图案,个个模样妩媚,笔法细腻。一个金蟾香炉之中,蟾口之中不断喷出股股浓烟,熏得人都有些恍惚了。

在简怀箴面前,挂着青纱帘子,里面似有一人,看不出男女。刚才应该是有人在内中弹琴,不过简怀箴醒来时候,那人就没有再弹了。

“你醒了。”那人声音尖细,不似男人的声音,不过也不一定是女人,那宫中的太监,嗓子也是又尖又细。

“你虏我来此,自然是有话欲对我说,不必故作神秘。”简怀箴并不焦躁,仔细的看着那个身影,突然觉得,那应该是个女人,且有几分熟悉。

“哈哈哈哈!”那神秘人放声一笑,声音在这房间中,显得有些诡异。神秘人道:“简怀箴,你倒也镇定,不过你那般聪明,可曾知道我们将你捉住,是为了什么?”

简怀箴目光清清,凝神望着她,其实猜出这些人的动机,倒也不难。他们将自己捉住,且不欲取自己性命,自然不是因为菩萨心肠,而是需要自己活着,要一样自己才能给他们的东西。她二十多年前,就放弃一切,身上并无什么别人欲得而得不到,除非在皇宫之中,她对英宗下的毒。

英宗的属下倒也颇有本领,居然这么快寻到自己。

“我想你们意图,或许是为了将我捉住,来威胁什么人。”简怀箴故意试探,果然听着那神秘人轻蔑哼了一声,接着简怀箴清清说道:“但我更觉得,是为了英宗中毒之事,需要我手中解药。”

神秘人蓦然叹气,声音里居然有些惆怅:“简怀箴果然是冰雪聪明,无人比的上。可是你要知道,当年你虽然能叱咤风云,现在你却不过是我手中羔羊。就算在怀明苑中,我们想将你抓住,也是易如反掌。什么李贤大人,还有你的老情人江少衡,还有什么‘烛影摇红’和‘忏情门’,你所有的依仗,在我眼中,毁去不费吹灰之力。”

简怀箴暗暗心惊,这个神秘人,居然将他们的实力知道得清清楚楚。还有她在怀明苑中大意,居然被人劫走,这些人当真有神秘莫测之能,而现在她连敌人究竟是谁,还是不甚清楚。到底是那曹少钦,还是别的什么人?

她只觉得这暗中的奸贼,除了神秘狠辣,而且必定有一个和自己十分熟悉的人,否则怎么会将诸般情况了如指掌。

“既然你心知肚明,那就交出解药,我保证毫发无伤送你出去。”那神秘人如此说道。

简怀箴一直在打量那个神秘人,那神秘人足尖微细,那样纤细的足,不可能是个男人,简怀箴已然能认定,那个神秘人是女人。那鞋子是华贵的紫缎,做功考究精良,上面还点缀了两颗珍珠,如今不安的踏着小步,可见这个人虽然神秘沉稳,心里还是感觉紧张的。

而那神秘人身材并不魁梧,他穿着一身锦服,上面有麒麟的刺绣,这明朝的锦衣卫衣服上便有麒麟的。可是那衣服剪裁也不是锦衣卫服饰,只不过刺了麒麟刺绣罢了。那衣服做功精细,就连衣摆上也刺了娇艳的桃花,袖子上刺了柳枝。简怀箴越加证明这人本是女子,否则男人若穿上麒麟服,那也不会在衫上绣花儿。

而且相对男人而言,那人身材显得纤瘦,可是胸肌却很丰满,一个瘦弱的男人,是不会有这样饱满的胸肌的。

那蒙面人问简怀箴话儿时候,简怀箴目光正落在那神秘人的头饰上。那人为了掩饰身份,却梳了男人的发饰。可是这时候简怀箴看到一物,突然一怔。

她本欲要说什么,可是却突然呆住了,简怀箴只发现那个神秘人的头发上,插了一根簪子,那簪子对她而言,却又那么的眼熟。就算过去了几十年,简怀箴犹自记得那件首饰。那是欣儿的生辰,简怀箴亲自将这个发簪,别在了欣儿乌亮的头发上。那时候欣儿抿嘴儿偷偷微笑,俏丽的脸蛋上浮起小小的酒窝,眼睛里喜盈盈的满是欢乐。

那个时候,她是尚书府的小姐,正值青春年少,和欣儿情同姐妹。这簪子她千挑万选,好不容易寻来这根簪子,送去给欣儿当礼物。

神秘人见她没有说话,说道:“你别以为,我们害怕皇上死了,那就不敢动你分毫。皇上死了,又有什么可惜,死一个皇帝,那就换一个皇帝。英宗要是死了,那么你的死期也便到了。”

这话说得好生狂傲狠毒,简怀箴心中凛然,并不是因为畏惧这些人的势力,而是因为这些话是从她那个熟悉的人口中说出来。

第十二回 神秘人

看着简怀箴冷然淡定的样子,神秘人恨得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她不愿意在简怀箴面前暴露暴躁的一面,咯咯笑了一声,熄灭了身边的烛火,那薄纱另外一边顿时黑漆漆的。

简怀箴听到那边已无声音,慢慢摸索过去,撩开薄纱,只见里面空无一人。那案上摆着一张琴,旁边安着一个烛台,蜡烛尚有余温,冒出了一股的青烟。

那人离开,自是有一个暗道,只不过简怀箴摸索墙壁,并没寻着,看来这里的机关定然是从另外一面开启的。想着那个神秘人熟悉之态,想着那个人发上的簪子,简怀箴眼中闪过了一抹伤感。

摸摸袖子,简怀箴随身带着的梅花针尽数不见了。她的针袋做在袖子上,设计巧妙,显得隐蔽,若不是熟悉的人,断不会知道她这里藏有梅花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