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红楼最红的姑娘,一年能赚多少银两?”

万贞娘回道:“我倒也不是很清楚。千红院中最红的姑娘是莫羽乔,听说她一年能赚到五六千两银子。”

江少衡心中疑云久未散去,听得万贞娘如此说,更是疑窦丛生:“既然如此,为何凤凰一年便能攒够几万两银子,来开如此排场的千红楼?”

万贞娘扬眉一笑,嘴角绽开如淡淡的新月:“我也不知道。大约是遇到什么贵人了吧。院中时常有人说凤凰姐之上,千红院还有老板。只是到底是否当真还有,我们谁也不曾见过。”

江少衡的神色,令人捉摸不定。他向万贞娘道谢后,便欲离开。

万贞娘眼中,隐约有失落的神色,她有些无奈地问道:“您来千红院中,只是为了调查这些事情。我想您是官府中人吧。”

江少衡不知该怎么给她解释后,只得点头承认。万贞娘漂亮的眼眸中,顿时落下一丝失落之色,道:“我见你气度不凡,器宇轩昂,想必不是普通人。我果然没有看走眼。只是那于公子…他也是公门中人么?”

江少衡心知万贞娘询问者许多,也只不过是想问最后一句而已。因而说道:“他也是公门中人。只要两人同心,是什么样的身份,又有什么重要的?”江少衡想起他与简怀箴、方寥之间的关系,有感而发:“只要两个人是真心的,什么都可以做得到。便是世仇,都可以变作朋友,又何况是身份不同罢了。”

江少衡的一番话,让万贞娘心中的结,顿时解了开来。她由衷道:“谢谢你对我说的这番话,我会永远记得的。”

辞别万贞娘后,江少衡第一时间进宫去见简怀箴。简怀箴果然一早已经在万安宫候着,等候他的消息。

江少衡坐下来,把在千红院打听到的消息,一一说给简怀箴听。简怀箴听后,沉默不语,想了好一会儿,这才问江少衡道:“江大哥,这件事你有什么看法?”

江少衡忖度道:“我总觉得顾凤凰和千红院有些古怪。顾凤凰在青楼之中,才一年有余,便有银两开了京城中最大的妓院千红院。这家青楼终究有些可疑。万贞娘曾经说,她听人说过,在凤凰后面还有一个幕后老板。我相信太子被绑的案子,可能会有顾凤凰有关系。”

第二十一回 伉俪行

简怀箴沉吟道:“听你这么说,这件事可能的确同千红楼脱不开关系。见深是在千红楼失踪,从千红楼开始调查,也未尝不是一个法子。”

江少衡深以为然道:“既然如此,我飞鸽传书给蓝静,让她派人来调查千红院的底细。”

简怀箴笑道:“倒是有些日子不曾见到蓝静,也不知她过得好不好。”

江少衡亦笑语盈然:“蓝静把烛影摇红交托给惊染后,便隐居在栖霞山,不知不觉间已经过去两三年。原以为她的性子,原是坐不住的,却不曾想到清修这么多年。”

简怀箴莞尔一笑,却只是笑而不语。蓝静当初喜欢江少衡,因为江少衡的缘故,在怀明苑中陪伴他几十年。然而江少衡心中,却仍旧只有简怀箴一人。

蓝静一度对简怀箴心怀妒意,甚至还起了心思要害她。然后经过相对后,蓝静对简怀箴的敌意慢慢取消。在上官鸣凤死后,简怀箴把烛影摇红交托给蓝静掌管。蓝静担任烛影摇红宫主初期,曾经做了很多错事。后来,简怀箴非但不计前嫌,还全力为蓝静补救。蓝静终于从心底对简怀箴服气,并且也明白江少衡心中永远只有简怀箴一人,再也容不下其他,从此便对江少衡死心,全心全意打理烛影摇红。

在蓝静的打理下,许多年来,烛影摇红越来越兴盛。直到三年前,江湖和朝廷中都趋于平静,而方寥的女弟子唐惊染亦学有所成,蓝静便把烛影摇红交托给唐惊染,自己隐居在栖霞山做了女冠子。

如今,唐惊染受伤在南京休养,而调查千红院的底细,江少衡自然要请蓝静出山帮忙。

几日以来,京城之中一直风平浪静。有简怀箴坐镇京城,无论是朝廷中的人,还是江湖中的人,都不敢轻举妄动。然而背地里有多少暗潮汹涌,却没有人知道。

蓝静接到江少衡的飞鸽传书后,第一时间派了两个人前来帮助江少衡调查。这两个人皆是烛影摇红后一辈中的精英,是一对夫妻。男的名叫杜余杭,二十八岁,杭州人氏,心思缜密,武功高强。女的叫文笑影,二十五岁,苏州人氏,轻功绝顶,暗器一流。这对夫妻屡次为烛影摇红立下大功,昔年深得蓝静信任。等到唐惊染掌管烛影摇红后,他们又辅佐唐惊染,屡次立下大功。

杜余杭和文笑影接到蓝静的命令后,便快马加鞭来到京城,到怀明苑拜见江少衡。

恰巧简怀箴也在怀明苑中,见到杜余杭和文笑影,便向他们询问了南京的一些情况,以及唐惊染和于冕的伤势,得知二人的伤势已经基本痊愈。不日方寥便携二人回京,简怀箴与江少衡均感安慰。

杜余杭问道:“蓝静宫主命我们夫妻二人赶来京城,不知皇长公主与江太傅有何差遣?”

江少衡微微颔首,道:“此次请两位前来,的确是有事所托…”便把整件事大略讲述一遍。

文笑影一直站在旁边,笑而不语,听到江少衡讲完后,望了望丈夫。杜余杭问道:“太傅的意思,是想我和内子去查探千红院和顾凤凰的底细?”

“不错。”简怀箴接口说道,“如今朝廷奸佞众多,人心莫测,忠奸难辨。本宫可以依靠着,唯有烛影摇红与忏情门的弟子。然而忏情门自从九重去世后便一蹶不振,如此重要的事,便还要依托两位了。”

她说话的口气淡然,杜余杭与文笑影夫妇毕恭毕敬,他们深知简怀箴不仅是朝廷的皇长公主,亦是烛影摇红的创始人。烛影摇红三代而兴,与她不无关系。

杜余杭想了想,说道:“皇长公主和江太傅有吩咐,我和内子一定尽力而为。我们现在便去联系京城分舵的兄弟,竭力去查千红院的事。”

简怀箴浅笑:“辛苦两位。”

“不敢。”杜余杭和文笑影双双行礼,退下。

简怀箴仍旧盯着他们的背影瞧了半日,竟然有些痴怔。江少衡笑道:“箴儿这是怎么了?”他甚少呼唤她的名字。

简怀箴微微一怔,旋即笑道:“没什么。瞧着他们,便想到年轻时候的事情。文笑影温婉,杜余杭精明,这对伉俪可谓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做平常的人总是好的,像我们这般,总是身不由己。”说完,便停住不说,眼角隐约泛着泪痕。

江少衡认识简怀箴几十年,两人同生共死,出生入死,从来没有见过她露出这般软弱的一面。他正在想要不要上前去抚慰她,她已然转过身来,笑道:“一时有些失神,想必是最近太累了呢。”

江少衡心中蓦然一冷,竟不知何言以对。

杜余杭和文笑影接到简怀箴、江少衡的命令后,便立刻联系了京城分舵的部众,命令他们去调查千红院的底细,而他们两人,决定闯一闯千红院一探究竟。

夜色朦胧,繁华的金鼎大街也慢慢平静下来,平静的犹如一汪静谧的湖水。唯有千红院,随着夜色的降临,愈发喧嚣热闹起来。

白天的千红院,要安静许多。夜晚时分,所有的姑娘们都充满朝气,在这红墙绿瓦的青楼中迎来送往。

今日的千红院,格外热闹。千红院的门前,里三层外三层的围拢了一群人。一男一女跪在地上,泪眼凄迷。女人看上去有二十余岁,一身缟素,鹅蛋脸儿,柳叶眉,素净的面容像是水洗过的天空一般,清雅动人。男人看上去十分粗犷,满脸的络腮胡子,他一拳一拳的捶打在地上。两个人的面前,躺着一个人,那人身上覆盖着一张席子。

“求求你们行行好,出钱葬了我叔叔吧。”女人低声哭泣着说道。

男人一句话也不说,横眉冷对,看得出心中十分焦躁。

有好心的姑娘们上前问是怎么回事。女人轻轻说道:“我们兄妹二人,原是湖广人氏。家乡遇到灾荒,便跟随者叔叔来京城卖艺糊口。谁知道前些日子,叔叔表演爬天梯时,从绳子上摔了下来,昏迷不醒十数天,终于还是…去了。我们兄妹二人无钱安葬叔叔,只好恳求各位好心人帮忙。”

那些花枝招展的女人们见他们可怜,便零零散散的丢了些碎银子给他们,女人不停地说“谢谢”,男人则一声不吭。

很快,这兄妹二人便把千红院中的打手和护院给招了出来。带头的是个三十五六岁的中年人,戴着一顶绿色的尖帽,样子十分古怪。

“谁让你们在千红院闹事的,活得不耐烦了么?”绿尖帽瞪了兄妹二人一眼,道。

“这位大爷,我们也是逼于无奈。整个金鼎大街,除了这千红院门前,别处都没有人了。然而奴家的叔叔却等不得…”女人柔声细语,说道。

“我管你呢。”绿尖帽尖着嗓子道:“整个京城中,谁敢不给我葛绿毛面子,敢在千红院门前闹事,就是自寻死路。”边说着,他边重重踹了地上的死人一脚。女人受惊似的叫嚷起来,哭喊道:“不要碰叔叔,不要碰叔叔…”

“岂止是踢一脚?你们不赶快离开,我现在就找人把你们三个死人加活人,一起扔到护城河里喂王八!”葛绿毛撒泼似地大叫。

女人有些怯怯地看了葛绿毛一眼,对虬髯汉子说道:“哥哥,我们还是走吧…叔叔的事,我们再想办法,千红院的人,我们的罪不起。”

虬髯汉子却不理这一套,他攥着拳头站起来,狠狠地说道:“我们现在是在金鼎大街上。我知道千红院了不起,可是这是金鼎大街,凭什么不让我们兄妹在这里?”

“呷,小子你不想活了?敢不给葛爷爷面子?小的们,给我按住,狠狠的打,往死里打,打死不偿命!敢耽误千红院的生意,我看你真活得不耐烦了,奶奶的!”葛绿毛一声令下,后面的护院和打手们,手中持着棍棒,统统向虬髯汉子打去。

虬髯汉子把袖子往上一捋,往前一站,整个人便像座铁人一般,看他扎马步的样子,一眼就能看得出是练过的。葛绿毛仗着人多,也不惧他,大声嚷嚷着:“快打,打死不偿命!”

虬髯汉子面对十来个打手和护院,竟然也丝毫不畏惧,他伸出拳头,重重打了出去。哎呀一声,便有一个打手被打倒在地。虬髯汉子身上,也挨了结结实实一棒。接着,他又伸出了拳头…

没过多久,就有一半的护院和打手被虬髯汉子打倒在地上,而他自己身上,也被重重打了好几棍子。葛绿毛算是看得明白,这虬髯汉子也并不是什么练家子,只是仗着身上有几分蛮力,又有些狠劲,便死撑着和打手护院们颤抖。人的精力都是有限的,他这么打下去,早晚会力气不支。

果然,过了没有多久,虬髯汉子便有些体力不支起来,手中的动作明显地慢了起来。周围围观的人,见到有人打架,都站到旁边去。千红院的姑娘们,有些被吓得哇哇大叫。

虬髯汉子被护院和打手们追赶,便往千红院中跑去。后面葛绿毛带人追来,一时间大厅中的桌椅被打翻在地,也有一些客人和姑娘们被撞倒在地上。

顾凤凰一直一言不发,站在一边,眼中露出凶狠的光芒。

素衣女子见兄长挨打,大为恐慌,顾不得地上的叔叔,跑进千红院中,哭喊道:“你们不要打我哥哥,不要打我哥哥…”她姿容原本淡雅清丽,如今哭泣起来,更如梨花带雨,娇柔动人。

顾凤凰眼前一亮,心中便有了计较。这时候,虬髯汉子已经被几个人按在地上狠狠打,没有还手之力了。

素衣女子哭得十分伤心,却又无计可施。

“好了。”顾凤凰袅袅娜娜走上前来,斜着眼睛瞥了葛绿毛和虬髯汉子一眼,冷笑道:“出了什么事?”

“凤凰姐,是这个家伙,吃了雄心豹子胆,居然敢来千红院捣乱。我不打断他的腿,怎么和凤凰姐你交代啊。”葛绿毛对着虬髯汉子的时候,凶神恶煞,转过脸去对着顾凤凰,却是柔声细语,谄笑连连。

顾凤凰往前走了两步,找了一把椅子坐下来,眼中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寒意,道:“这是怎么回事?”她说话的时候,眼睛一直盯着素衣女子。

素衣女子这才明白过来,顾凤凰才是千红院的掌权人,忙上前两步,跌跌撞撞跪下,哭道:“求求您,放过我哥哥吧,他不是有意的。我们兄妹被逼得走投无路,才会在千红院门前卖身葬叔,请您放过我哥哥吧。您大人有大量,不要和我们计较。”

顾凤凰细细打量了素衣女子一番,见她皮肤白皙细腻,带着江南女子的袅娜和柔媚,心中颇为喜欢。面上却仍旧表现地很是冷漠:“你让我放过你们,我便放过你们,以后我们千红院在京城还有地位么?我顾凤凰怎么管理这千红院?”“凤凰姐,这小子敢在我们的地方闹事,我看不如打死他,往护城河里一丢得了。”葛绿毛呲牙裂嘴,得意洋洋的说道。“混账!”顾凤凰猛然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头上珠花乱颤,“我们千红院是奉公守法的地方,怎么可以执行私刑?打死人,你去偿命?”

葛绿毛被顾凤凰一吓,一句话也不敢说,缩着脖子揣摩她的意思。

顾凤凰瞅了虬髯汉子一眼道:“来人哪,把这个人送去官府,另外点算一下他今天打坏我们的东西,需要赔偿多少银子,一并告知官府知道。”

“是。”两个人走上前来,就要拖着虬髯汉子往外走。

“不要啊,求求您不要啊,求求您放过我哥哥吧,我和我哥哥愿意做牛做马,求您不要把他送到官府去。人都说,衙门大门往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生不如官门,死不入地狱。衙门哪里是我们这些穷人进的地方?何况,我哥哥这样的性子,进去官府恐怕…恐怕就出不来了。”素衣女子一直文文静静,如今实在心焦,便扯着顾凤凰的衣角哀求。

顾凤凰的面上,添了一抹怜悯之色,她叹口气道:“唉,你我同是女人,你也莫说我顾凤凰是女人为难女人。只是你哥哥在这千红院中一闹,我今晚如何能做生意?何况,被打坏的桌椅茶杯怎么办?”

“我和哥哥可以为您做工赚钱,赚来的钱赔偿您的损失。”素衣女人忙不迭当地说道,眼中泪花莹然。

“我千红院中,并不缺工人。这样吧,如果你真得想赔偿,你便在我这里做个姑娘吧。以后跟着凤凰姐,吃香喝辣,如何?你哥哥也可以在我这里做个护院,从此你们兄妹也不必流落街头。至于你的叔叔么,我也可以出钱帮你葬了。”顾凤凰殷切地看着素衣女子,劝说道。

素衣女子的面色,刹那间变得晕红。她望着顾凤凰,又看了看在一旁被人扭住的哥哥,终于缓缓点点头说道:“一切都听凤凰姐安排。”

“好!好妹子!从此你就是我们千红院中的人,你的事就是我的事。诸位,这位姑娘是自愿要加入我们千红院的,我顾凤凰一没有逼二没有用强,也请诸位为我做个见证。千红楼的姑娘们,都是自愿服侍诸位大爷的。以后诸位大爷要经常来啊。”顾凤凰一反方才的冷淡,满面堆笑,对大厅中的客人说道。

葛绿毛倒是忽然精明起来,大叫道:“凤凰姐好仁义!”当下,好些人都跟着喊了起来。顾凤凰一边摇头,一边笑得合不拢嘴。

当下,她便命令葛绿毛放了虬髯汉子,还让人带他去治伤,又派人去安葬了兄妹两人的叔叔。素衣女子对她感激不尽。

等到一切事情安排妥当后,顾凤凰便带着素衣女子走到楼上一间房中。

等到两人落座,顾凤凰打量着素衣女子,问道:“你是哪里人?叫什么名字?”

素衣女子便说了十哪里人氏,又道:“奴家叫做湘雪,今年整整二十一岁。我哥哥名叫方展鹏,二十八岁了。”

顾凤凰以掌抚着下颚,似乎在想一些事情,想了半日,才问她:“你可嫁过人么?”

素衣女子闻言,面容顿时变得悲戚不已,她点点头道:“是。”顾凤凰的脸顿时拉长了。

方湘雪却似没有看到,哀声说道:“奴家十几岁,就被许给旁人做童养媳。婆家原本也算宽裕,是一方富贵。谁知有一晚上忽然遭遇土匪。土匪不但抢走了婆家所有的财物,把全家上下的人也都杀了精光。我的小丈夫才八岁,那些强盗们也不放过他。”

顾凤凰的脸上,顿时绽放开来一朵花儿。原来,她千方百计吓唬方湘雪,无非是见她长得美,想把她纳入千红院中做花魁。却没想到她说已经嫁人,自然心中不痛快。可是经过方湘雪一番解释后,顾凤凰明白她原来仍旧未曾破。瓜,自然又对她青眼有加。

“湘雪,你听凤凰姐的话。我们做女人的往往命苦,所以么,做人只要能痛快,比什么都好。你只要肯听我的话,以后保证你什么都有。何况你又长得这么好看,又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淡雅气质,早晚会成为我们千红院的花魁。”顾凤凰劝说着方湘雪。

方湘雪慢慢地把头低下去,面上阵阵潮红不息,她声音如蚊蚋:“我一切都听凤凰姐的。凤凰姐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顾凤凰望着她,笑逐颜开,仿佛捡到宝贝一般。

方湘雪安安静静地坐着,气质素雅,如同一朵娉婷雅致的白莲花。她那般安静,那般温婉,一如在怀明苑中拜见简怀箴和江少衡的时候。

她,方湘雪,便是从南京来的文笑影。

而那个虬髯汉子方展鹏,便是她的丈夫杜余杭扮成的。

至于地上躺着的死人,他们的叔叔,只不过是烛影摇红中的一个兄弟,服了龟息单后假死罢了。

杜余杭和文笑影夫妇,如此处心积虑混入到千红院中,无非是想查清楚顾凤凰和千红院的事。而顾凤凰却是做梦也想不到,她还在为自己捡到方湘雪这个美女而沾沾自喜。

第二十二回 鬼脸人

杜余杭和文笑影夫妇混入千红院中后,便与简怀箴、江少衡断了联系。简怀箴、江少衡素知烛影摇红中人的办事能力,倒是也并不太往心里去。

另一面,纪恻寒也带着简破浪回到武夷山的茶林。两人一路之上,策马奔腾,很快就来到武夷山下。上山途中,纪恻寒心中疑窦消去不少,山上的乡民很多都认识简破浪,争相与他打招呼,问他简文英夫妇的事,可见简文英夫妇在此地的声望甚好。

简破浪笑得有些腼腆:“我爹妈平时经常会帮助这里的乡民,他们便都认识我们。”

纪恻寒笑,不语,细细观察沿途,并没有发现什么怪异的地方。而到了这里,吸收了天地间的灵气,简破浪也仿佛聪明伶俐起来,竟然不似纪恻寒等人初见他是的蠢钝了。纪恻寒觉得暗暗诧异,却又说不出是什么地方怪来,只好愈加用心观察简破浪的一举一动。

两人行了一个多时辰,便到了茶林。茶林果然是个好地方,四周白茶树环绕,鸟语花香,偶尔有色彩缤纷的蝴蝶闪动着漂亮的翅膀款款飞过。此时,已然接近黄昏,抬头望去,漫山遍野的炊烟袅袅,偶尔传来一两声鸡鸣狗叫,恍若世外桃源一般。

纪恻寒不禁叹道:“真是好地方!文英兄和骚夫人归隐于此,远离尘世嚣华,倒是心思明媚的紧。”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进茶林之中。穿过白茶树,小园里面更是别有洞天。一座精致的阁楼亭亭而立,阁楼前面种着几株桃树,树上色泽明艳的硕果累累挂在枝头。树下面,是一条清浅流动的小溪,溪边种了各色的山花野草。只是如今秋季,山花野草枯零掉了,反而是阁楼两侧的零星小花儿开得正好,淡黄色的花骨朵儿,在融融的秋日阳光中,显得清美而淡雅。

简破浪带着纪恻寒继续往后走,绕过阁楼,来到后面。后面是很空旷的空地,被整成梯田的摸样,一层层甚为平整。再往后走,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座孤愤,坟上寸草不生,在西风之中显得落寞凄凉,坟前连个墓碑也没有。

纪恻寒微微一愣,心中觉得酸涩难言:想必这便是简文英和落雪公主的合葬之地了。简文英一世英雄,落雪公主更是金枝玉叶,两人死后,竟然被葬在这偏僻的荒郊野外,墓前萧冷凄零,实在教人感叹不已。

简破浪见到孤坟,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泪水喷涌而出,哭道:“爹爹妈妈,你们放心吧。我已经找到了姑姑,姑姑待孩儿也好,又信任孩儿。你们放心吧。”纪恻寒见他真情流露,不禁也叹了口气:恐怕之前他们三人的推断是错的。若是简怀箴与江少衡见到简破浪此事的情状,绝对不会怀疑他不是简文英和落雪公主的儿子。

就在这时候,纪恻寒忽然听到不远处有落叶落在地上的声音。此时是清秋时节,碧云天,黄叶地,落叶落在地上,原本也是再平常不过的事,只是…

纪恻寒的武功修为,绝对不是一般人可以比。他清清楚楚地听到,那落叶是被人的衣服蹭到,才掉落在地上的。那么,这茶林之中居然有人!

不容多想,纪恻寒当即跃然而起,向着藏匿人的地方追去。果然,窸窸窣窣一阵响动,有人飞也似的从树丛之中钻了出去。等到纪恻寒追过去,发现前面不远处有个影子正拼命往前走。纪恻寒微微一笑,正要往前追…

却听到简破浪大叫一声“哎呀”,回头看去,却发现他手中执着一支飞镖。简破浪。叫道:“好险!这飞镖几乎要打在我眼睛之上。”

纪恻寒看看前面,黑影虽然有些隐约,细细估算,却仍旧可以追的上。然而万一这是敌人的调虎离山之际,那么简破浪,恐怕就危险了。想到这里,纪恻寒转身走了回来,接过简破浪手中的飞镖看了看,看不出任何蛛丝马迹。他冷笑道:“果然是有人时时刻刻盯着我们。”

“纪叔叔,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做?”简破浪有些茫然地望着纪恻寒,问道。

纪恻寒冷笑一声,道:“把他们的巢穴找出来,查清楚是否和皇太子一事有关。若是有关,那最好可以救出太子。若是没有关系,也捣掉他们的巢穴,给你爹妈报仇。”

简破浪顿时肃然,道:“我一切都听纪叔叔的。纪叔叔说让我怎么做,我便怎么做。”

纪恻寒点头道:“如此甚好。”

纪恻寒与简破浪在茶林之中住了下来。第一日,纪恻寒只是出去与乡民们打招呼,聊天,什么都没做。第二日,仍旧如此。简破浪不禁有些坐不住了。他满怀疑惑地问道:“纪叔叔,你同我来茶林之中,是寻找线索,为何你什么都不做?”

纪恻寒不以为然,道:“我们这不是在做事么?”

简破浪想了片刻,问道:“纪叔叔你是怀疑害死我爹爹妈妈的人,藏在乡民之中?”

纪恻寒拊掌大笑:“我倒当真没有这么想。茶乡的乡民们纯朴,一眼看去,便能看得出谁是什么样的人,又怎么会藏着能害死你爹爹妈妈的不世高手?”

“那你为何每日流连忘返?”简破浪满怀疑虑,问道。

纪恻寒举着手中的一陶瓶酒,笑道:“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我今日既然来到茶乡之中,自然不能空手而返。这武夷山,却是仙境一样的地方,要不然怎么能吸引你爹妈前来?我只是想享受几日罢了。”

“你…”简破浪气得脸色发白,“纪叔叔,皇姑姑嘱咐我们前来,是查我父母的事情,还有皇太子的事,你怎么能够只顾得上享乐而忘记呢?”

纪恻寒大口引着瓶中酒,大笑道:“我哪里曾忘记了?只是敌暗我明,敌人不来找我们,我们除了等,又有什么法子?何况,我纪恻寒逍遥山林几十年,都已经习惯了。你的皇姑姑,也只是请我来罢了。我愿意帮她,是一番情意。若是不帮,那也没有什么。你还是不要多说,扫了我喝酒的雅兴。”说完,又是一大口,边喝边道:“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纪恻寒喝了一陶瓶又是一壶,不知不觉便喝了很多。他喝得醉眼朦胧,最后醉倒在地上,人事不省。

简破浪被他气得不行,一时之间,却不知道怎么应对他才好。天色有些晚了,只得闷闷不乐回到自己房中,躺下来生闷气。

不知不觉间,又过了一个多时辰,月移中天,月光如水,洒在白茶树之中。月色透过阁楼的窗缝漏进来,漏在简破浪的脸上,照的他脸上如同流了一层水银一般。

夜很静,很沉,不知道哪家的姑娘,在茶山上,悠悠地唱起山歌来:“姐妹,采茶去…

那山中吆,有雪白色的茶花,有迷人的蝴蝶,还有风度翩翩的情郎。

那情郎从关外来,走过九十九座高山,跨过八十八道河川。

只为来到这茶山,迎娶我美丽的姑娘。

姐妹,采茶去。

在茶山遇到我的情郎…”

歌声悦耳动听,声音渐渐淡去,却悠长入耳,让人闻之忘俗。

简破浪听到歌声,脸上露出一种很奇怪的神色,蓦地就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踩着静谧的月光,轻轻走出门去。走得十分小心翼翼,似乎是唯恐踏碎了一地的如水月凉。走过纪恻寒的窗前,他特意从竹窗前头往里面看了一眼,纪恻寒仍旧醉得沉沉不省人事,睡得很熟。

他走得越发小心起来,似乎唯恐惊动到他。很快,他走出茶林,一个人继续往山上走去。此时此刻,他加快了脚步。山上小路崎岖,隐藏在茶树之中,若是一不小心省察就错,就会摔下来,摔个粉身碎骨。简破浪却一点也不在意,显得心中很为急躁。

过了接近半个时辰,他的面前,蓦地出现了一块空地。空地上,长着淡雅的小黄花,如水的月光之下,站着一位风姿绰约的姑娘。

乳白色的月华流淌在那姑娘的身上,流淌在她随风飘起的长长发梢之上,犹如披了一层薄纱,如雾似烟,美得不可胜收。简破浪远远地望着她,眼中露出一丝渴望的神色,却很快又黯淡下来。

“你来了。”那女子回过头来。她蒙着面,看不清楚样貌。

“你…还好吧。”简破浪的声音微微有些发涩,问道。

女子站在月色之中,身姿飘渺,道:“还好。有些日子不见你,你竟然瘦了。”

简破浪的话中,便有了几分欢喜。他似乎是在安慰她,又似乎是在安慰自己,说:“我一切都很好,你不用担心我。我爹爹妈妈还好么?”

“放心吧。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他们的。你的爹爹妈妈…”女子的声音中,闪过一丝羞涩的语气,“早晚,也是我的爹爹妈妈,不是么?”

简破浪的眼睛,顿时变得流光四溢,他点头道:“对。”

女子却忽然正色:“你这次京城之行,还顺利么?简怀箴他们,有没有怀疑你?”

简破浪面上,有几分茫然,他定定道:“倒是没有怀疑我。只是我完全没有法子杀她,更没有法子接近皇上。门主教我想法子引公主姑姑来这武夷山。我原以为她听到我爹爹妈妈的死讯,一定肯来。却没想到,她只是吩咐她的朋友纪恻寒前来。她自己坐镇京城之中,为皇帝稳固江山。”

女子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她的身后传来一声大笑,笑声响亮,在安静的夜色中听起来格外刺耳,直入云霄。紧接着,便有一个鬼脸的人,从茶树后面闪了进来。那个人戴着一张狰狞的鬼脸,看不出面容,身材十分高大强健,一只手不是人手,却是用精铁打造,在月光中看起来锃明透亮。

“门主。”女子回头看了他一眼,微微行礼,便站到一边去了。

简破浪却有些惊慌起来,他急切道:“门主,你什么时候肯放了我爹爹妈妈?”

“别着急,你爹妈本门主是早晚要放的,只是没有这么快。只要你肯听从我的吩咐,莫说是你爹爹妈妈安然无恙,便是小漾,你也可以带走。”鬼脸人的声音,一时低沉,一时又响亮,一时像个男人,一时又像个女人,十分狰狞可怖。

简破浪低下头去,问道:“你要我做什么?”

鬼脸人长笑两声,笑声却十分怪异,犹如夜枭哀鸣,与方才的嘹亮笑声完全不同:“纪恻寒也是个大有来头的人,此人性格怪癖,武功高强,是昔日永乐年间锦衣卫指挥使纪纲的儿子,与朱怀箴相交甚笃。同江少衡、方寥一般,可谓是她的左膀右臂。若是能除掉此人,也总算你不虚此行。”

“你要我杀掉他?”简破浪的语气,显得甚为踟蹰。

“杀掉他?凭你?恐怕很难。不过好在他对你没有防范之心。你把千日醉放在他平时服食的饭菜之中,只要他中了毒,本座就有法子对付他。”鬼脸人得意地说道。

简破浪很是犹豫不决,月光照的他面色如冰:“听说纪叔叔是不理江湖和朝廷中事,何必要对他赶尽杀绝。”显然很是不忍。

边上的女子忽然出声:“堂堂魑魅门的门主,要等别人中毒后,才有法子对付人,真是卑鄙无耻。”

鬼脸人暴怒大喝一声,抬起鬼爪,拍打在蒙面女子身上,蒙面的女子便像是飞絮一般,被他拍出几丈远。她落在地上,发出一声呻吟,显然是受了伤。鬼脸人冷冷道:“小漾,你最好聪明点,本座只是给你一个教训。若是你再敢胡言乱语,或是阻挠本座的大事,我就不会只用三分力气。到时候,我让你死无葬身之地。”他的声音阴冷可怖,被称为小漾的女子,发出痛苦的呻吟之声。

简破浪连忙跑到小漾身边,抱着她,急切问道:“小漾,小漾,你还好吧?”

小漾强撑着,隐忍道:“破浪哥哥,我还好。对不起,是我无能,是我连累了你。你不用管我,你救出你的爹爹妈妈后,就赶快离开吧。走得越远越好,我是一个不祥人,你不要再靠近我,不要再…”说到这里,小漾吐出一口血来,血色蔓过她面上的面纱,看上去殷红一片,十分可怖。

简破浪抬起拳头,重重打在地上,他咬着牙道:“我答应你,用千日醉迷倒纪恻寒,不过你也要答应我,不要在虐待小漾,也不许对付我的爹爹妈妈,否则,我不会再为你做任何事情。”

“好,本座答应你就是。在你心目中,小漾是个宝,在本座眼中,连根草芥都不如。只要你能迷倒纪恻寒,本座就给小漾解药,放过她,让她和你双宿双飞。等你再想法子帮本座杀掉朱怀箴,我一定放过你爹爹妈妈。只要纪恻寒被擒,被杀,朱怀箴听到消息,我就不信她不来这里。朱家的人,都要死!”鬼脸人恶狠狠地说道。

简破浪抚着小漾的肩头,泪水在眼眶中流动:“小漾,你听我的话,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一定要活下去。你放心吧,我一定尽快把事情办妥来救你。很快你就可以脱离魔爪,我爹爹妈妈也可以出来。我们一家人,可以过快活的日子。”

小漾把眼睛合上,轻声道:“我知道了,破浪哥哥,我等你。”她话音刚落,鬼脸人已经上前来,一把抓住她,两个人很快就消失在无边无际的暗夜之中。简破浪望着他们消失的地方,看了良久良久,长长叹口气,慢慢走下山去。

等他回到茶林中时,夜色已经有些深沉。他先走到纪恻寒的窗前望去,纪恻寒仍旧抱着酒壶睡得正酣,他根本就料不到,简破浪曾经出去过。

简破浪叹口气,一个人静静走回到阁楼之上。原本,他也不是没有想过,把事实的真相告诉简怀箴、江少衡和纪恻寒他们。可是,简怀箴一句要坐镇京城,不肯来茶林,浇灭了简破浪心中所有的热情。

简文英十分重视、信任这个妹妹,简怀箴却为朝廷还没有生出的事端,不肯前往茶林,只让纪恻寒前来,让简破浪很是寒心。后来,简破浪也想过把事实真相告诉过纪恻寒。可是,经过一路上的相处,他觉得纪恻寒是个十分靠不住的人。

人人都说纪恻寒的武功高,但是简破浪却丝毫不曾觉得他武功高,而且,觉得他为人十分不靠谱,就说来到这茶林之中,他似乎并不关心怎么追查,只日日去和乡民们打成一片,从乡民们处买酒喝。问他正事,他只会说追查起来没有线索,倒是不如等敌人找上门来。这样的人,怎么可以依靠?若是告诉他事实真相,他非但不能帮自己,恐怕还会激怒魑魅门的鬼脸人门主,引得他对父母和小漾不利。

权衡轻重之下,简破浪决定自己解决问题。

一夜安眠。决定怎么做后,简破浪心中,顿时澄澈清明起来。只要他按照鬼脸人说的去做,一定能救出父母和小漾,到时候一家人就可以团聚了。

第二十三回 少年狂

第二日一大早,简破浪便早早起床,去探纪恻寒。

纪恻寒抱着酒壶,仍旧睡得酣畅。简破浪也不叫醒他,径自去做了早饭。

简破浪熬了野菜粥,野菜芬香,纪恻寒闻到菜粥的香味,便从梦中醒转过来。他起身走到简破浪身边,伸伸懒腰道:“今晚一觉睡得好舒服。”

简破浪不动声色,问:“纪叔叔,我们白天去做什么?要不要出去查害我爹爹妈妈的人的下落?”

纪恻寒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道:“当然不去。武夷山蔓延数百里,天大地大,就凭着我们两个人,如何能查得到?今日我约了山下的棋王万老兄下棋。你放心地听我话便是,敌人想要对付我们,何必我们去找他们?他们自然就会来找我们。省心省力,何乐而不为呢?”

简破浪听到纪恻寒的话,心中很是闷闷不乐。他勉强陪笑道:“纪叔叔所言甚是。”说完,便舀了一晚野菜粥,端到纪恻寒的面前,说道:“这野菜粥,是我用武夷山的云耳熬制而成。这种云耳,只有在武夷山才有,十分珍贵,很是滋补,纪叔叔要多吃些才是。”

纪恻寒接过碗去,喝了一大口,赞道:“果然是好味道!破浪,你与我第一次见到你时的摸样,很不同呢。”

简破浪心里一动,脸上挂着憨憨的笑容:“纪叔叔过奖了。我原是什么都不懂,多亏遇到纪叔叔和公主姑姑,才慢慢懂得一些为人处世的道理。我们先不要说话了,野菜粥很快就会凉掉了。纪叔叔多喝一些才是。”

“好,既然如此,我便不客气了。”纪恻寒很快喝完一晚,简破浪殷勤地又给他盛了一晚。

纪恻寒见他不喝,便道:“破浪,为何你只看着叔叔喝,自己不喝?”

简破浪笑笑道:“我从小到大,都对云耳敏感。吃过后,浑身便会起红疹。纪叔叔过门就是客,不必理会我,多喝一些才是。”

纪恻寒不再多问,在简破浪的殷勤劝说下,他一连喝了三碗。

简破浪面带微笑,心中却极为紧张。他一直看着纪恻寒喝完三碗野菜粥,心中才安定下来。他安安静静地盯着纪恻寒,等待着他药性发作。

原来,方才的三碗野菜粥,掺杂了魑魅门的“千日醉”。简破浪做好野菜粥,下好毒药后,原本心中还存着一丝侥幸,是以故意问纪恻寒白日要不要陪伴他去找敌人。谁知简破浪非但很自在地说道不去,还说要下山下棋。简破浪十分失望,便把野菜粥端给他喝。

纪恻寒三碗野菜粥下肚,脸色忽然变得发白,还有一些浮肿。他很是奇怪,用手拍打着脸颊,道:“破浪,你吃云耳过敏,是什么样子的?为何我也觉得面上有些痒痛?难道我也过敏了么?”说完后,眼睛一翻,整个人重重摔倒在地上。

纪恻寒走到院中,点燃一堆焰火,白烟你袅然升起,环绕在茶林四周。很快,就有两条人影,闪入到茶林之中。这两个人俱是寻常茶民打扮,样貌十分普通,走在乡民之中,根本就难以辨认。他们唯一与茶民不同的便是,每人腰中挂着一块魑魅门的令牌。

“魑魅门蓝山和萧彧,奉门主之命,前来带人。请简公子也随同我们上山一趟,门主有事要交代。”其中一人恭敬说道。

简破浪点头答应,指着伏在地上的纪恻寒道:“他便是你们门主要的人,我愿意随你们上山走一趟。”魑魅门的两人一左一右,挟起纪恻寒,简破浪跟在后面,一起往山上走去、武夷山以秀水、奇峰、幽谷、险壑闻名,山中风景很是秀美。奇峰怪石林立,有的插入云颠,有的绵延数里,有的如屏垂挂,有的傲立雄踞,有的亭亭玉立,山麓中更有众多清泉、飞瀑、山涧、溪流。魍魉门的总舵,便设在接近山巅的一处雄踞傲立的石洞之中,而石洞,则位于一帘飞瀑之后。

简破浪跟随魍魉门的两人,穿过瀑布,来到石洞之中。石洞外面,阳光普照,山色明媚,而石洞之中,别有洞天,十分幽暗,四周燃烧着熊熊的火把,火焰升腾,洞中一片橘黄的颜色,显得十分神秘。魍魉门的图腾是火,门中的弟子都十分崇敬火束,是以,他们联络的信号之一,白日以烟,夜间为火,当然,特殊的时候,也有特殊的联络方法,譬如说小漾联络简破浪,则是用歌声唤他。总之,也算是因时制宜,因地制宜,因时制宜,不一而足。

简破浪同两个门人穿过山洞中的地道,地道十分狭窄,时时教人觉得山穷水尽疑无路,但是很快又能柳暗花明又一村。两边的壁上雕刻着狰狞的鬼脸,看上去十分可怖。简破浪也不是第一次来这里,心中丝毫不觉得惊慌。

很快,他们走入到一个宽阔的厅堂之中。厅堂完全是因地制宜,利用天然的石块做成,厅堂中挂满了熊熊燃烧的火把,中间的椅子上,坐着简破浪昨日才见过的鬼脸人——他是魑魅门的掌门。两边站了十数人,大气都不敢发出。

“你要的人,给你带来了,你可以放过小漾么?”简破浪抬起头来,无惧地望着鬼脸人,口气生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