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道里面黑漆漆一片,朱见深走得跌跌撞撞,时不时需要万贞娘搀扶一把。两个人走了不知道多久,却还是走不出去,抬头看去,总是黑漆漆的暗无天日。

起初,朱见深还耐着性子跟万贞娘走,到了后来,他有些不耐烦起来,极其烦躁道:“为什么走了这么久,还没有走出去?或者这条通道,根本就是没有尽头的。只是对方故布疑兵罢了。”

万贞娘心里也难免有了这样的想法,也十分彷徨。记得当初,根本就没有走这么久,便已经到了湖心岛,为何今日却迟迟不见天日?

尽管心中有此疑虑,她却深知自己不能表现出来。如果自己表现出一丝一毫的彷徨或者无助,朱见深被关在樊笼中两个月,精神早已经被折磨到尽头,自己倘若不能一直给他打气,他的精神恐怕会在一瞬间失控。

因此,万贞娘忍住心中的彷徨,柔声劝慰道:“你放心吧。既然有路,就一定会有出路。何况,我们已经走了这么久,不能轻易放弃。回去肯定是一死,往前走,说不定还有希望。”她边说着,边握着朱见深冰凉的手。朱见深的心中,像是被灌入一丝阳光般,顿时温暖起来。他像一只驯服的小羊羔一般,微微点头,跟着万贞娘继续走下去。

两个人又走了半柱香的时间,转过一个弯后,忽然觉得眼前一亮,刺眼的阳光照得人睁不开眼。

尤其是朱见深,他被关在地下密室中良久,乍见到阳光,整个人几乎有些承受不住,忙伸出双手来遮挡。

万贞娘心中大喜,知道自己的一搏,初见成效。她强忍住心中的欢喜,紧紧握着朱见深的手。她深知一切只是开始罢了。谁也不知道,前面等待他们的将会是什么。他们两人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倘若遇到有人把守,恐怕就会前功尽弃。

她摆了摆手,示意朱见深不要说话,然后拖着他沿着光线,顺着台阶一步步走了上去。原来,上面是一口荒废的枯井。枯井约莫有一人半高。外面却并不见到有人把守。

万贞娘想了想,对朱见深说道:“公子,我先踩着你的肩上去。然后找东西把你拖上来,如何?”

朱见深连连点头道好。其实万贞娘是怀了私心的。如今的她,变得敏感而多疑,她唯恐朱见深先上去,便会抛下她不管,因而便提议,由自己先上去。朱见深自然不会想到那么多,当即就同意了她的意见。

于是,万贞娘踩着朱见深的背,爬出了井底。她站起身来往外一看,原来,这里是一处荒郊。周围全是野草和树木,连半个人影都没有。万贞娘心中惶惶,再也不敢多想,立刻找了一根木棍,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朱见深给拖上井来。

现在已经是近午时分,苍白的阳光照在野草和树木上,一切都显得有气无力。

朱见深舒展筋骨,笑道:“我们终于逃出来了。终于可以重见天日。”心中满是欢喜之情。

万贞娘却显得忧心忡忡,她看看日头,心底一沉,道:“公子,我想我们逃跑的事情已经被发现,或者快要被发现了。你看,现在是近午时分,只要那守护的人一去送饭,立刻就会发现我们不见了。因此,我们现在并不算已经逃了出来,当务之急,是赶紧进城。只要进入京城,就不怕了。”

朱见深答应一声,深感万贞娘所言极是。如今,不管万贞娘说什么,他都会赞同。因为是万贞娘救了他,把他从鬼门关拉了出来。

“可是我们要怎么进城?”朱见深从来没有出过城,根本分不清楚东西南北。

万贞娘仔细观察地形,观察片刻,把心一横道:“事到如今,我们也只能赌一赌了。希望苍天再次眷顾我们。京城的东西南北四面中,唯独有东面是荒郊。与这里的地形倒是有些相似。我看我们不如一直往西走。”

朱见深根本就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好,听万贞娘这么说,他立刻点头答应。

于是,两个人沿着有树的地方往外走,走到外面,发现一条大路,一条小路。朱见深抬头看了万贞娘一眼道:“我们沿着小路走吧,小路容易躲藏些。”

万贞娘低着头,微微沉思一瞬,旋即道:“走大路。大路虽然不易于躲藏,可是人必定会多。只要有人的地方,我想对方必定不敢十分猖獗。小路虽然易于躲藏,万一被人追上去,很容易被捉拿。”

第四十一回 城门斗

朱见深深感万贞娘心思细腻,于是两人再不多想,一起上了大路,沿着大路一路狂奔。

走了不知道多久,仍旧见不到京城。万贞娘心底沉重,朱见深也走得没了力气。

“如果没有猜错,我想我们一定是走错了路。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万贞娘脸色惨白,忍不住说道。

“我们走错了路么?”朱见深惊讶的问道。

“我猜测是这样。倘若没有走错路,为何到现在为止,还是没有见到京城?”万贞娘苦笑道。

朱见深心头有些恼怒,可是一看到万贞娘十分后悔的模样,又不忍心责怪她。心道:倘若不是她,我还被关在地下密室中,根本连逃也逃脱不了。如今总算逃出来,虽然很可能会被抓回去,可是与她也没有半分干系不是么?自己选路,还不是一样不知道该怎么走。

想到这里,朱见深反倒安慰万贞娘说:“你也不想的。事到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倘若天要亡我,又有什么好说的?”

万贞娘没有想到朱见深反而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安慰自己,眼眶当即便红了,哽咽道:“嗯。”

“我们接下来应该怎么办?”朱见深抬眼望着万贞娘,他仍旧不是一个擅长拿主意的人。

万贞娘也犹豫不决,沉思再三,她才说:“我们如果回去,无异于自投罗网。既然已经走到这里,不如继续往前走吧。或者追兵想不到我们会如此走法,或者我们还能逃出生天。”

朱见深想起在密室之中,所受的苦楚,心中不寒而栗,因而赞同道:“贞娘,我一切都听你的。倘若不是遇见你,我也不会逃出来。总之,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们两个人一条命,一条心。”

万贞娘心中也闪过片刻的感动,但是这份感动,很快就像水流一样流过,不着痕迹。她淡淡道:“既然如此,我们快些走吧,说不定他们会追上来。”于是,两人携手并肩,继续往前走去。

走了大约半个时辰,顺天府的城墙蓦然出现在两人面前。蜿蜒的城墙,犹如一条腾飞的青龙,让朱见深和顾贞娘心中顿时雀跃起来。

“快看,是京城,是京城!”朱见深忍不住指着城墙,向顾贞娘欣喜若狂道。

“是京城!我们没有走错路,真的是京城!”万贞娘心中,顿时燃烧起熊熊的希望。两个人再不迟疑,手拖手往前飞奔。

很快,两人便走到城门口,他们互相对视一眼,深深松了一口气。只要能进入京城,联系到官府,囚禁他们的人要想抓住他们,恐怕没有那么容易了。

两人随从人流一起走入城门口,城门前有几个士兵,正在守卫。朱见深欣喜不已,对万贞娘说道:“贞娘,我们现在就去让他们通报官府,只要官府的人来到,我们就安全了。”

“我们只是平民百姓而已,官府的人,又怎么会为我们出头呢?”万贞娘故意叹口气说道。

朱见深郑重地看着她,一字一顿的对她说:“贞娘,我告诉你,其实我是皇太子朱见深。”

“你是皇太子?”万贞娘装出不可思议的表情,望着朱见深。其实,她心中早已经知道,才会为他做这么多事,可是,她深知自己的每一步应该怎么走。

“对,我是皇太子,只要我们能回到宫中,我一定会好生待你。”朱见深情深意重。

“我们一起回宫?你让我陪伴你回宫?”万贞娘虽然早已经预料到,但是这话由朱见深口中说出来,仍旧让她很欣慰。

“是。我们一起回宫,以后不离不弃,永远在一起。”朱见深毫不犹豫地说。

一种劫后重生的感觉蔓延了万贞娘心间,但是她并没有因此被冲昏头脑,她四处望了望,旋即冷静下来,悄声对朱见深说道:“我们一会儿悄悄走进城去,装作和寻常人一样,不要引起别人注意。”

“为什么?”朱见深大惑不解。

万贞娘眉心轻颦,低声说道:“我总觉得在密室中囚禁我们的人神通广大,不会这么轻易放过我们。我怕这些士兵之中,混入了他们的人。他们武功高强,区区几个士兵怎么会是他们的对手?我们现在就进城去,去尚书府或于冕公子…的府邸。别人谁都信不过。”

万贞娘虽然心中很恨于冕,但是却能审时度势,知道谁是对她有利的人,谁可能会对他们不利。

朱见深见她说的郑重,当即点头答应。到了如今,万贞娘说什么,朱见深都不会反驳。因为他深知,如果不是万贞娘,此时此刻,他还被关押在密室之中。在他心中,已经把万贞娘当成神仙一样的人物。

两个人低着头,随着人流往城里走,尽量装成平民百姓的模样。但是,他们还是引起了守城士兵的注意。因为他们的衣衫都破烂不堪,万贞娘的身上还有伤痕,头发蓬乱不堪。看上去像是叫花子,却又与叫花子不同,难免引人疑窦。

有一个士兵向着他们走过来。万贞娘心中眼见不好,拖着朱见深便往前跑去。后面的士兵见他们大跑,当即紧跟着追逐起来。

朱见深和万贞娘跑了不多远,两个人便已经累得气喘吁吁。眼看逃不掉了,万贞娘转头一看,见墙角坐着一个叫花子正在晒太阳,当即走到他面前,急促的对他说:“你快去于谦大人的府邸,通知于冕,说皇太子朱见深在城门口遇险,让让速带人来救。你通报后,可以向他要一千两银子。”

叫花子白了万贞娘一眼,似乎以为她是骗他的,仍旧懒洋洋晒太阳,不为所动。

万贞娘急了,道:“你走一趟,就能得到一千两银子,并没有什么坏处。”

叫花子这才睁开眼睛,心道:可不是么,走一趟,并没有什么坏处。说不定真能得到一千两银子呢。当即看都不看万贞娘一眼,跳脚起来,一溜烟跑了。

万贞娘看叫花子远走,心中存了一丝希望,稍微平静了些。这时候,几个士兵已经追了上来。

其中一个看了两人一眼,道:“他们与把总描述的那两人很像,先带回去再说。”

“好。”于是,其余的人上前来拉扯朱见深和万贞娘。

万贞娘听到那士兵的那句话“他们与把总描述的那两人很像,先带回去再说”,心中就知道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自己果然没有猜错。她原本以为守城的士兵中会有对方的人,如今看来,却全都是对方的人,他们早就接了命令,在这里等着捉拿朱见深和万贞娘了。

“你们想干什么?”万贞娘警惕的问道。

“你们这对雌雄江洋大盗,今天还不捉拿到你们么?”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在两人耳边响起。二人心中,不由自主同时寒颤颤打了一个激灵。这个声音,对两人而言,实在是太熟悉了。这就是密室外面的那个声音。

万贞娘心知事情已经到此,残局必然难以收拾。既然如此,倒是不如索性豁出去得了。她见到周围围了很多人,便大声叫嚷起来:“我们根本不是什么雌雄大盗,他是皇太子!是他们捉拿了皇太子,快去通报给官府,快去通告给皇上,救出太子你们都有赏赐,快去…”

万贞娘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那个声音阴沉的人,重重打了一巴掌,被打得昏死过去。

但是,围观的人,还是有些听到了万贞娘的话。有些人不想惹事,便想远远地走了开去。有些人不知真假,便想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去通知官府。

声音阴沉的人,阴恻恻的说:“这个女人是个疯妇。如果谁听她的话,去官府惹事,我一定不会放过他全家。谁是官府?我就是官府。我是顺天府尹的儿子把总黎开舜!”

围观的人一听说,发话的人居然就是顺天府尹的儿子,就是官府,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当即议论纷纷散开了。

黎开舜对几个士兵使个眼色,道:“带走。”几个士兵当即拖着朱见深和万贞娘就往城外走去。朱见深此时,早已经被吓坏了,身子像筛糠一般,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拖着他的士兵,不禁对他投以很鄙夷的眼光。

“慢着,黎开舜,你想做什么?”忽然之间,有一个长得像是铁塔一般的壮汉,挡在了黎开舜和几个士兵的面前。

黎开舜抬眼看他一眼,冷笑道:“铁二牛,你是不是不想活了?敢阻挠本大人捉拿江洋大盗?”

“可不是么?铁二牛,你算什么东西?”有个士兵很鄙夷的看了他一眼。拦截的人叫铁二牛,是黎开舜的手下,原本也是守城的士兵,今天却并不是他当值。黎开舜等人都没有看到,他是怎么会忽然到来的。

“我的确是不想活了。你们胆敢捉拿太子,岂不是更不想活了么?”铁二牛冷笑道。他身躯庞大壮实,整个人看上去十分憨厚,却没想到说出的话,字字铿锵,句句有力。

铁二牛平日里就是个没嘴的葫芦,今日竟然敢为朱见深出头,黎开舜等人倒是也吃了一惊。不过黎开舜倒是也不想和他废话。如今守护城门的,都是他的心腹士兵,他要做的,便是赶快把皇太子带出城外,若不然被救太子的人闻风而至,恐怕他就责任重大。

因此,黎开舜再也不和铁二牛废话,拔出兵器,向着他砍了过去。黎开舜的兵器是一把偃月刀,而铁二牛的兵器,却是一根长长的粗铁棍。

铁二牛见黎开舜砍了过来,当即举起铁棍,迎了过去。铁棍和偃月刀对砍在一起,黎开舜只觉得虎口生疼,被震的往后退了好几步。他心中一惊,却没有想到平日里看着不起眼的铁二牛,居然有如此力气。

他只当是蛮力而已,也不惊慌,重新举着偃月刀往他的腿脚砍了过去。他本来想三招之内,就把铁二牛打倒在地上的,但是就这么一砍后,铁二牛轻巧的避开来,他才发现,铁二牛并不是只有蛮力而已,他的武功,一定是得过高人指点,恐怕三五十招之内,未必可以收拾得了他。

黎开舜心头一凛,对几个士兵吩咐道:“快把犯人带出去。派人来收拾铁二牛。”

几个士兵答应着,就带着朱见深和万贞娘往城门外走。铁二牛见状,用铁棍重重击打黎开舜后,便又去拦截几个士兵。城门口埋伏了黎开舜的士兵不下百余人,他们见状,当即一起上前来围住铁二牛。

黎开舜心中暗叹:这样一来,却是把事情农大了,相信很快就会有人来到。当即,便把铁二牛丢给众人,再也不迟疑,拖起朱见深,施展轻功,就往外走去。

他刚刚走到城门口,却被几个人拦了下来。那几个人的衣衫,士农工商各色打扮的都有,像是一瞬间出现的一样。他回头看去,发现铁二牛也多了十来个援兵。“你们是谁?可知道本大人捉拿的是朝廷要犯?胆敢阻拦者,一律诛杀九族。”黎开舜凛然道。

“哈哈哈,黎大人,您也太会糊弄人了吧。皇太子什么时候成了要犯?要诛杀九族,也是黎大人您的九族吧。”有一个秀才打扮的人,笑嘻嘻的说。

黎开舜的面色一沉,终于明白,眼前遇到的是什么人了…他们是烛影摇红和忏情门的人!

铁二牛定然是烛影摇红安排进来的奸细,他发现皇太子和朱见深后,一定第一时间向同门发出讯号,所以才会纠结了这么多的人。

“烛影摇红和忏情门,也不错如此。”黎开舜冷冷道。

秀才仍旧笑嘻嘻的道:“大人倒是好眼力,居然能认出我们的出身,倒是好的很。不过么,这么一来,想必您也知道,我们是不会退让的了,除非,您能踩着我们哥几个的尸首,踏过去。”

说完,秀才敛容,举着手中的判官笔,向着黎开舜跃去。

有个人低声吩咐道:“一切以皇太子的安危为先。”说话的人,二十七八岁,看起来十分稳重,却不是别人,正是杜余杭。他的身边跟着的,是他年轻貌美的妻子文笑影。

黎开舜大吃一惊,心知烛影摇红和忏情门的人,都不是好对付的,心中十分顾虑,却见到几个蒙着面巾的白衣人,从城墙上跳落下来。这几个人一跳下来,便加入战团,与黎开舜一起对付烛影摇红和忏情门的人。黎开舜心中一喜,知道是自己人来了。

城门一片混战。杜余杭唯恐皇太子有危险,待要去救太子,却发现太子被一白衣人带走。杜余杭与文笑影对看一眼,齐齐像白衣人追去。白衣人武功高强,文笑影和杜余杭联手,竟也不是他的对手。几招下来,两人均被打倒在地。

眼看皇太子就要被白衣人带出城外,城门口走来几个人。烛影摇红和忏情门的人一见,精神均大振。而白衣人见到,身形微微一滞,心知恐怕很难逃走,转手带着朱见深就往城墙上奔去。

来的不是旁人,是江少衡、方寥、纪恻寒、简文英偕同简破浪、朱落雪、唐惊染几人。他们这些日子,一直住在城外的怀明苑中,这日唐惊染看到烛影摇红的一级暗号,心知城门有变故,便禀告了江少衡等人,众人一齐前来。

原来,铁二牛是唐惊染安排到士兵之中做内应的。她考虑到皇太子被抓,城门定然是个重要的地方。因此,铁二牛看到朱见深后,第一时间放出一级暗号,同时,便去阻止黎开舜。杜余杭、文笑影夫妇以及烛影摇红和忏情门的其他人,平时便在城中四处查探,收到信号后,就第一时间赶了过来。

幸好他们如此阻拦,才使得江少衡等人能及时赶来,阻止白衣人带走皇太子。

城门口的士兵越聚越多,眼见杜余杭等人已经不是对手。纪恻寒刚要前去帮忙,便看到于冕引着御林军到了。万贞娘让乞丐去通知于冕后,那乞丐为了银子,果然第一时间跑去了。于冕得到消息,一面命家人入宫通知简怀箴,一面去找御林军帮忙。很快,就引着御林军来到城墙外面。

御林军的指挥使马天罡坐在马上,大叫一声:“你们不要负隅顽抗了,你们已经被包围了。谋逆大罪,是要株连九族的!”

正跟烛影摇红、忏情门的弟子混战在一起的士兵,猛然听到马天罡一句“谋逆大罪要株连九族”,各人心里一凉。其实这些人中,除了少数是黎开舜的心腹外,大部分的人都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他们只当是捉拿江洋大盗而已。可是如今竟然京东御林军指挥使来围攻自己,可见事实不是如此简单。

他们正在犹豫要不要放下武器的时候,就听到有太监尖声喊道:“皇长公主驾到!”

众人抬眼看去,就见到简怀箴乘坐肩庾而来。原来,零落接到于冕家人的报告后,立刻通知了简怀箴。简怀箴怕发生混乱状况,当即亲自铺排而来。

士兵们正犹豫不决,却看到皇长公主都来了,哪方面才是逆贼,便不言而喻了。于是,他们纷纷放下武器投降,除了一小部分仍在顽抗外,其余的人都贴着城墙站着不做声。

第四十二回 石未风

简怀箴抬眼望去,只见朱见深已经被一个白衣人拖上城墙,心知不可轻举妄动。因此,她走到江少衡一行人身边,轻声对纪恻寒和简文英、唐惊染说道:“纪大哥、哥哥、惊染,你们三人守在城外城墙脚下,以备不时只需。”

纪恻寒应了一声“好”,便同简文英、唐惊染、简破浪和朱落雪一起走到城门外面城墙角下。

简怀箴对方寥和江少衡说道:“方大哥、江大哥,我们去城墙会会那人。”她说完,转身对于冕和马天罡道:“城下就交给你们了,万万不可以伤害到寻常百姓的性命。”

“公主请放心。”马天罡郑重道。于冕心中激动不已,也连声应着。

简怀箴同江少衡、方寥一起走到城墙上面来。白衣人挟持朱见深已经在城墙上面候着,见到简怀箴上来,他的身子微微一颤,旋即恢复了平静。

“放了皇太子,或者还有你一条活路。”方寥一脸平静,面无表情的说。

白衣人一言不发,只是望着他们三人,却忽然哈哈笑了起来,笑得猖狂而肆意。笑完之后,才冷冷说道:“怀箴公主、江太傅、方大侠,对么?你们没有资格同我谈条件。不是你们放我一条活路,是我考虑是否要放你们皇太子一条活路。”

“皇太子有什么三长两短,你也一定跑不掉。不如我们做个交易如何?”江少衡目光炯炯,手中的折扇轻轻摇动。

白衣人的双手紧紧扣在朱见深颈间,冷冷道:“你想怎么样?”

“你放过皇太子,我们放过你。对于以前的事情,我们可以既往不咎,也可以向你保证,一定不追查你是什么人。”江少衡缓缓道。箭在弦上,没有什么比朱见深的性命更重要。

白衣人似乎笑了笑,声音中带着几许得色道:“江太傅的交易听起来倒是很吸引人。可是,你未免太小看在下了。在下筹谋多年,岂会如此轻易放弃?既然能捉拿皇太子,我便已经做好不成功,便成仁的打算了。让你们知道我是谁,又有什么干系?”说完他把蒙在脸上的面巾轻轻扯了下来,露出一张年轻而刚毅的面庞。

简怀箴三人都不认得他。他看上去也不过二十几岁,任凭是谁,都料不到这人策划筹谋了惊天大计。

“容许我自我介绍吧。在下石未风,乃是石亨石大人的独子。这么说一下,想必你们能更了解我。”石未风满不在乎的说道。他说话的语气,倒是与年轻时候的纪恻寒有几分相似。难怪徐栖歆当初说与朝廷大员有勾结,原来她口中的朝廷官员,便是石亨的儿子石未风。

“你是来报仇的?”简怀箴盯着他,沉静问道。

“也不可以这么说。一半为了报仇,一半为这天下。天下在你们姓朱的人手中,变成什么样子?与其如此,倒是不如让我收拾旧山河。”石未风说话的语气十分轻松,可是显而易见,每句话都是酝酿过后才说的。表面上看起来,他是一个吊儿郎当的人。正是他的这份轻浮之气,会让人在不知不觉间便小瞧了他。实际上,这个人相当工于心计,懂得怎样来分散敌人注意力。

“你想怎么样?”简怀箴稍微一盘算,知道再和他多说下去,也没有丝毫益处,倒是不如快刀斩乱麻。

“果然是爽快人。我给你两条路选择。第一,给朱见深收尸。第二,拿江山来换太子。你就自己选吧。”石未风说得十分轻松,似乎结果早已经在预料之中一样。

简怀箴的手中,沁出了点点滴滴汗珠。这么多年来,什么样的大风大浪她都见过,什么样的生死关头她都经历过,唯有今天,是完全不同的。今天她面对的这个人,日日夜夜算计怎么抢夺朱家江山,算计了六年之久,他的每一步,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江山定然不能拱手让人,可是却又怎么能眼睁睁看着朱见深死?

她面上没有丝毫表情,私下却在计算,如何能从石未风手中夺过朱见深。他们与石未风相距有二十步远,倘若能分散石未风的注意力,她或者可以一击即中,从石未风手中抢出朱见深。

想到这里,她抬头看了江少衡一眼,却不曾想到,江少衡同时也在看着她。两人目光交接之间,已然交换心思。

江少衡拖延住石未风,笑道:“石公子,你想要这大明朝的江山,可是你想过么?江山岂是你想要变要的?你执掌天下后,反对你的朝臣,定然不计其数,到时候你怎么做?你的想法,未免太天真了些。”江少衡故意同他闲话,目的是想吸引他的注意力,好让简怀箴施展轻功,去救下朱见深。

石未风却紧紧扣住朱见深的咽喉,目光流转间,像是早已经洞悉了简怀箴和江少衡的心思,冷笑道:“皇长公主、江太傅,天下俱传两位是聪明绝顶之人,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哪。不过在下想,你们何苦白费力气。皇长公主的轻功武功固然是举世无双,可是毕竟我们之间隔得远,只要你过来,先死的一定是皇太子朱见深。”

简怀箴与江少衡没有料到,石未风一句话间便洞察了两人心思,双双面色一变。

石未风继续冷笑:“至于怎么管理天下么,就不牢江太傅你操心了。当初朱元璋抢夺天下,皇长公主的父亲朱棣从侄子手中抢夺了江山,不都是不服者杀之么?据说方寥方大侠一家十族,都是死在朱家手中呢。乱世用典,在下自然是知道的,不劳太傅费心。”

石未风一番话,说得简怀箴、江少衡心中俱是惊惧。石未风果然是厉害角色,他年纪轻轻,心思缜密,已然到难以预料的地步。他几句话间,就能把江少衡抛给他的难题轻松化解,还能挑拨方寥和简怀箴的关系,果然不是什么善者。

简怀箴不由自主看了方寥一眼,她知道方寥一直对当初的十族公案念念不忘,耿耿于怀。果然,方寥听到石未风的话后,脸色变了几变。

方寥起初因为简怀箴的缘故,才放下对朱氏王朝的恨意。当年,他与简怀箴曾经有过一段情,但是后来简怀箴与江少衡萌生情义,两人之间的感情最终落得无疾而终。这段公案,原本是天下皆知的事情,如今方寥被石未风一挑拨,脸色果然就变了。

石未风见到他的挑拨初见成效,心中略有几分得意,继续说道:“皇长公主与江太傅心有灵犀,都是为朱家王室效命的。只是可惜了方大侠,明明有十族之仇,却仍旧与皇长公主、江太傅共事。天下人提起方大侠,除了赞方大侠大仁大义,连十族的仇恨也不顾外,其余也不过时说方大侠趋炎附势,懂得见风使舵,可以享受荣华富贵而已。”

石未风的一番话,想必是说到方寥的心中,方寥的脸色顿时变作铁青。

“你…”简怀箴也被石未风的一番话,激地变了脸色,她抽出袖中的金丝软带,便欲往前冲去,却冷不防一把冰冷的长剑横亘在颈子之上,抬头一看,那竟然是方寥的长剑。

“方大哥,你…你要做什么?”简怀箴的语气中,陡然生出几分寒意。

“公主,”方寥的声音有些生涩:“对不起,我也不想的。我知道石未风是想挑拨我们的关系。可是…我不能不承认,他说的也是事实。事实上,就是你的父亲,诛灭我方家十族。而你,负了我的情意,与少衡兄心有灵犀。这段仇恨,这些年来,我以为我能放下了。可是原来,我真的不能。对不起。”

“方兄,你冷静一些,莫要中了旁人的离间计。公主对你我,向来是一视同仁。难道你要伤害她?”江少衡一时之间,也冷静不下来,竟然手忙脚乱,乱了分寸。

“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过,我不会伤害她,我也不会让人伤害她!但是,朱家一定要受到惩罚!我的仇,一定要报!”方寥的声音颇有些凄厉。

“你想怎么报仇?”简怀箴手中的金丝软带,轻轻飘荡,似乎她在找机会还击。

方寥的剑锋冰冷而又生硬,他满怀怨恨的说道:“如今皇帝病危,我知道你的话一言九鼎。我让你立刻下令,起草皇帝的退位诏书,把皇位让给他——”方寥边说着,边指了指石未风,他对石未风冷冷道:“我不稀罕什么江山皇位,不过你登上皇位,你要允诺我一个条件。否则,今日我便自己报仇。”

石未风也没有料到,自己几句煽动性的话,会引起这么大的变动。不过仔细想想,也没有什么奇怪的。自己的父亲石亨死在朱家人手中,自己对皇室恨之入骨,何况方寥死的是满门十族?更何况,江少衡对他,又有夺爱之恨,他积聚在心中的仇恨,陡然间爆发出来,倒也是预料之中的事情。

“好,我答应和你合作,你想要什么条件,尽管提出来就是。”石未风答应的十分爽快。

方寥点头,面色阴沉:“我要你把朱氏皇族交给我来处置。否则,我们不必再相商。”

“这有何难?便全部交给你处置就是。朱家同我们都有深仇大恨,你想报仇,我自然没有理由阻挠你。”石未风冷笑道。

方寥转过身去,对着城下大声喊道:“都给我住手。皇长公主和皇太子如今已经在我们手中,所有的人都放下武器。”

城下的人抬头看去,有识得的,发现方寥居然挟持了简怀箴,都不明白发生什么情况。他们正彷徨不知道怎么做才好,石未风扼住朱见深的手,稍微用了几分力道,疼的朱见深大声叫唤起来。

简怀箴只得无奈道:“都住手吧。”

城下的人听到简怀箴下令,只得住手,等待着她继续发号施令。

方寥往城下看去,只见城下乌压压全是简怀箴的人。他抬起头来,略一沉思,对石未风说道:“石未风,我们现在应该先离开这里才是。只要我们有人质在手,便没有什么好怕的。”

石未风也低头看了看城下,对方寥的话表示赞同。其实他本来也没想过这么快同简怀箴等人正面交锋。朱见深被万贞娘带着逃出密室,实在出乎他意料之外。他原本派黎开舜带人埋伏在城门处,只等朱见深和万贞娘一出现,就把他们抓回去,谁知道出师不利,弄出如此大的风波来。他无路可走之下,只得挟持朱见深要挟。

方寥挟持着简怀箴,稍微靠近了石未风几步。他肃然对石未风说道:“如今城门人多,我们沿着城墙外对面走,走出一段乱,就跳下城墙,带着他们先逃离。”

石未风佩服他想的周到。不过他素来心思缜密,因此对方寥说道:“你在前面先走。”

“你怀疑我?”方寥不满意道。

“那倒不是,所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不过方大侠,你我相识也不算太久,一切还是小心为妙。请吧。”石未风笑嘻嘻说道。

方寥恼怒的低哼一声,带着简怀箴往前走。石未风双手紧紧扣着朱见深的颈子,看着他一步一步的走。

方寥经过他身边时,横在简怀箴身前的长剑陡然一提,简怀箴凌空而起,金丝软带对着石未风卷去。与此同时,一直在后面没有说话的江少衡,手中的折扇也迅速打出,直击向石未风的咽喉处。

“你们…”石未风大惊之下,简怀箴的金丝软带和梅花针,已经齐齐打在他的手心之上。此时此刻,江少衡的折扇,也到了他的面前。他不得不把身子倾斜,躲过折扇。与此同时,方寥的长剑,也横在他的胸间。他怒吼一声,用力把身边的朱见深往城门外推下去。

早就守候在城墙下的几人,一眼看到朱见深被推下来,便纷纷去接。唐惊染得到简怀箴真传,同样从袖中抛出白色飘带,卷起半空中落下的朱见深。唐惊染跃起,接住朱见深,轻轻落在地下。

朱见深从城墙上落下,原本以为没有命在了。谁知唐惊染便如美丽的仙子一般,从天而降,救了他一命。唐惊染生的与唐云萼颇为相似,容色倾国,朱见深从来不曾见过如此美貌的女子,一时之间竟然忘记了害怕,怔怔望着唐惊染说不出话来。

唐惊染只当他是吓坏了,便柔声安慰道:“别怕。你没事了。”朱见深用力点头,心中顿时生出别样的情愫。

而城墙之上,受伤的石未风,身子半倚靠在城墙边上,恨恨道:“你们串通好的?”

简怀箴、方寥和江少衡三人互看一眼,旋即相视而笑。简怀箴轻声说道:“你错了。我们并没有串通好,而是你太小看我们三十多年的情义了。”

“你错就错在太自信,太猖狂。三十年前,我是恨朱家,直到今日,我对朝廷也没有什么好感。可是,你谋朝篡位,天下便会大乱,百姓就会流离失所。我岂会拿天下百姓来同你一起发疯?”方寥淡淡说道,面上仍旧看不出任何表情。

“你的计策原本万无一失,可惜你太以己度人了。你的失败是注定的。”江少衡叹息道。

“好!好!好!输在你们手下,我心服口服!不过,你们也不要得意太久,会有人来替我收拾你们的!一定会的!一定会的!”他说完,便对着城墙一头栽了下去。

简怀箴立在风中,西风吹起她的长发,她摇摇头道:“可惜了。石未风若不是为仇恨和权势蒙蔽,总也算个优秀的孩子。”

“人一定要学会放下,只有放下,才能宽恕。”江少衡若有所思的说,说完,别有深意的看了方寥一眼。

方寥望着遥远的地方,缓缓说道:“放下,才能宽恕。宽恕别人,也宽恕自己。”

简怀箴偕同江少衡、方寥走下城墙,马天罡同于冕前来禀告道:“启禀皇长公主,石未风摔下城墙摔死,其余的余孽黎开舜等人已经擒住,还请皇长公主发落。”

简怀箴颔首,走到朱见深身旁,见他毫发无损,这才放下心来。她轻轻拍着朱见深的肩头,道:“深儿,你受苦了。”

“太皇姑奶奶,是孙儿不好,私自出宫才经历九死一生的劫数,以后孙儿不敢了。”朱见深回想起这两个月经历的种种,不禁泪如雨下。

简怀箴见他长进,心中也颇为欢喜,道:“你父皇卧病在床,若是能见到你平安无事回去,心中定然欣喜不已。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你回宫后,要好生孝顺你父皇。知道么?”

“孙儿谨遵太皇姑奶奶圣谕。”朱见深由衷道。

“好了。你们命人埋葬石未风,还有谁牵扯到皇太子失踪一案中,一律要查个清楚明白。冕儿,这桩差事就由你和马大人一起去办吧。”简怀箴转过身去,对于冕说道。

第四十三回 瞎钱后

“是,皇长公主请放心,下官一定尽力而为,不让皇上和公主失望。”马天罡和于冕齐声说道。

“好了,现下我们就回宫去吧。哥哥、嫂嫂、方大哥、江大哥、纪大哥,你们也好久不曾进宫,便同我一起去吧。”简怀箴相邀道。

简文英略一沉思,道:“妹子,我还是先回尚书府中吧。你嫂子的身份,进宫恐怕…”他说到此处,便打住不说,显然是心有为难之意。江少衡、方寥等人也不愿意入宫,简怀箴只得由着他们去了。于是,众人分道扬镳。

朱见深似是想起什么,向简怀箴央求道:“太皇姑奶奶,孙儿还有一事相求,请您答允。”

简怀箴笑着点点头,道:“你且说来听听。”

“我想带一个人进宫去。那个人就是她——”朱见深指着刚刚苏醒过来的万贞娘,“是她在密室中把我救出来的,又一路带着我逃难到京城。便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她一个人流落街头很惨的,就请太皇姑奶奶您大发慈悲,允许她进宫吧。”

简怀箴瞥了万贞娘一眼,万贞娘的身份,她是知道的。要她进宫,原本是于理不合。只是朱见深刚刚脱险归来,她实在不忍心拂了他的心意,当下便说道:“既然如此,就让她进宫去吧。进宫之后,带她去见见你母亲,安排她以后侍奉你母亲吧。”

朱见深闻言,欣喜道:“谢谢太皇姑奶奶。”

万贞娘听到,心中却顿时失落起来。她千辛万苦带朱见深从密室中逃出来,所期望的无非是一世的富贵荣华。她本来以为,只要能得到朱见深的心,以后他便可以有权有势有利,却没想到到头来,简怀箴让她进宫做个宫女罢了。朱见深却也并不反驳,显然是认可简怀箴的安排。她强忍着心中的不忿,强笑道:“谢谢皇长公主和太子殿下的大恩大德。小女子没齿难忘。”

其实,朱见深原本的确很喜欢万贞娘,也很感激她。但是,就在方才,被他瞧见了仙子一般的唐惊染。唐惊染一袭白衣,舞动飘带,把他救下的时候,他当真以为是九天仙女,遗落凡尘。此时此刻,他心中满满都是唐惊染,哪里还顾得上旁人?

回到宫中后,英宗朱祁镇乍见儿子朱见深平安归来,心中大喜,一直压在胸中的大石也顿时落地,病情居然好了七分。虽然仍旧需要躺在床榻之上静养,比起以前的细若游丝、奄奄一息,却不知强了多少倍。

简怀箴见状,心中很是安慰。

朱见深被捉走救回后,整个人也变了很多。他之前虽然聪明机敏,却不够上进好学,此番回来后,便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满腹心思扑在研究治国之道和学术之上了。

万贞娘被派去侍奉朱见深的生母周贵人。朱见深为她重新取了一个名字,叫做“万贞儿”。周贵人很感谢万贞儿救出朱见深,对她青眼有加,从此,万贞儿就成为周贵人的心腹宫女。

岁月静好,时光易逝,不知不觉间,已然是天顺七年的秋天。

过去大半年中,无论是江湖之中,还是朝堂之上,都是风平浪静,天下百姓也安居乐业。唯一不平静的地方,就是后宫。后宫之中,始终暗潮汹涌,隐然不见的刀光剑影,时时刻刻都可以杀人于无形。

朱祁镇的病情几经反复,越来越差,眼看着恐怕是不能支撑多久。钱皇后忧心忡忡,终日为他祈祷。周贵人则一心为儿子朱见深打算,日渐不把钱皇后放在眼中。有几次,她冲撞钱皇后,非但不认错,反而咄咄逼人。

消息传到简怀箴耳中,简怀箴命零落把周贵人传来,不动声色的教训她一顿,好让她明白,如今最重要的事是皇帝的病情,其余的事情暂且搁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