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太后便在一旁的座位之上坐了下来,她冷眼看着万贞儿头上血流不止,说道:“我今天就在这里候着,我就等着万贵妃头上的血全部流光了我再走。我就看看这后宫之中,到底有谁敢跟哀家过不去。到底有谁,敢违拗哀家的旨意。”

说完,她便冷眼往着万贞儿。

万贞儿此时此刻,被周太后一茶盏打中额头,血流不止。只觉得身子十分虚弱,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知道周太后做事向来是雷厉风行的,是不能得罪的。虽然之前因为皇上的缘故,她一而再再而三的忍自己,但是看她的模样,想必是忍自己忍到头了。

她不禁在心里问:“难道我今天就要葬身于此吗。”万贞儿心中别提都多后悔了。

她知道周太后威严无比,她不准人去请太医,那么一定没有人敢请太医。

她不准去通知皇上,那么恐怕真的就没有人敢去通知皇上了。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有人在外面进来通报道:“启禀周太后,皇长公主来了。”

周太后倒是有一些诧异,她迟疑了一下,说道:“把皇长公主请进来吧。”她话音刚落,简怀箴已然走了进来。

简怀箴看到面前的场景,当即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她有点忧虑地望了周太后一眼,指着万贞儿说道:“万贵妃的头是怎么了?”

周太后横了简怀箴一眼,倨傲地说道:“她的头是我打破的,她不是这么打破我宫中小宫女的头吗?那么今天哀家就要这么打破她的头,谁都不许去请太医。我就不相信,皇上死了一个贵妃,会和我这做母亲的过不去。”

简怀箴当即便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她知道,周太后想必是已经不能忍万贞儿了,所以才来这里想惩处万贞儿。

她知道这件事情不能这么解决,倘若万贞儿当真死了皇上一定会怪罪周太后,也一定会怪罪她。

到时候,说不定还要惹出多少麻烦来。

所以,她便上前一步对周太后说道:“太后娘娘,不管怎么样,还是先请太医医治万贵妃吧。万贵妃做了多少错事也好,她始终是皇上心尖上的人。倘若皇上今天知道万贵妃是在我们两个老的眼前死的,皇上岂不是要记恨死我们。”

周太后听简怀箴这么一说心中有也有些顾忌皇上。可是想来想去,她却始终咽不下这口气。

毕竟之前的时候,皇上想封万贞儿为贵妃,她心中是千般不想,万般不悦,但是仍旧是为了不跟皇上失掉和气,所以就勉强同意把万贞儿封为贵妃了。

可是万贞儿一朝得志,便立刻露出了小人嘴脸,到现在便是连皇太后都不放在眼里。这令周太后心中十分郁闷。

尽管简怀箴这么说,她仍旧没有打算放过万贞儿的想法。

简怀箴见状,知道周太后已经为万贞儿的事情大动肝火。

她仍旧劝说道:“周太后,本宫何尝不明白你心里想的什么,你所想的事情你以为本宫没有想过吗?可是事到如今,又有什么办法?难道皇上来到后看到万贵妃失血而死,皇上会这么轻而易举的就跟周太后您罢休吗?”

简怀箴的话就像是重锤一般,重重的锤打着周太后的心。

周太后心中又何尝不知道,她也不想跟皇上母子失和。倘若不然,之前的时候她也不会退缩忍让了。

但是她怎么想都咽不下这口气。她对简怀箴说道:“皇长公主,你今日就不必劝我了。您说的那些事情难道我不知道吗?可是这万贞儿实在是欺人太甚,如今竟然欺负到我这老太婆头上来。”

周太后越说越生气,边说着边拿眼睛去瞧万贞儿。

此时此刻,万贞儿整个人已经变的十分憔悴不堪,她的脸色变做惨白。

额头的上的鲜血仍旧在流个不停,周围的宫女太监,乌压压的跪了一屋子,没有一个敢说话的。

而陈嬷嬷和古冷意也不敢背着周太后私自出去请太医,倘若被周太后知道,周太一定会打断他们的腿。

他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万贞儿半死不活的躺在这里,也都怪万贞儿平时作孽太多,这整个永和宫中除了陈嬷嬷和古冷意之外,没有一个人是真心为她打算的。

周太后听简怀箴在一旁劝说,她冷笑说道:“皇长公主,你看到了吗?并不是只有我这个皇太后对这万贞儿不满。你看看所有的人这么多人,竟然没有一个去为万贞儿求情,也没有一个人为万贞找太医的。由此可见,你就知道这万贞儿平日里在这宫中是怎么样刻薄别人的。”

周太后说这些话的时候,越发发怒起来。

简怀箴见状,明白周太后的怒火一旦被挑了起来就是不容易这么熄灭的,她知道周太后乃是一个鲁莽之人。

而且周太后有时候为了想完成自己的一桩心愿,便一定会不顾一切,不顾后果。

“人非圣贤,熟能无过。周太后,不管怎么样,你今天还是不能这么做。难道您忘记当初您也是犯过过错的人?”简怀箴在一旁冷眼说道。

周太后闻言,身子重重的颤抖了一下。

她回过头去惊问简怀箴道:“你说什么?皇长公主,你的话是什么意思?”

简怀箴的面色反而温和起来,她笑着说道:“难道您不知道我在说什么吗?周太后,难道您忘记当年你是怎么陷害钱太后的吗?可是事实上,钱太后和皇上是怎么对你的?他们并没有怎么想要你的性命,只是把你打入冷宫而已。而到后来皇上来为你求情,皇上又把你给放了出来。难道这件事情你都不记得了吗?为什么当初钱太后可以用包容的心来对待你,到今天你不能用包容的心来对待万贞儿呢?”

简怀箴的话让周太后觉得颜面尽失,之前她陷害钱太后的事情,一直是她心里的一根刺。

虽然事到如今,她也是看钱太后不顺眼的,可是当初她所作所为,实在是太令人不耻了。

若是传出去被人知道一个堂堂的皇太后竟然作出那么下流的事情来,岂不是会被天下人耻笑。

因此简怀箴提起了前尘往事,让她心中觉得甚是愤懑。

简怀箴见状,又从旁缓缓地说道:“周太后,人非圣贤,熟能无过。本宫知道你如今对万贞儿的所作所为看不过眼。可是她始终还是皇上所钟爱的人,倘若我们在这个时候对她不利的话,到头来,受到伤害的一定皇上。您也不想看着皇上因此而伤心不已吧。”

简怀箴之所以这么规劝周太后也无非是因为之前的时候,她曾经对皇上谎报唐惊染的死讯皇上信以为真。

从此之后,便失魂落魄,整个人像是陷入到极大的悲伤一般。

那种情形,一直持续了很久。直到后来,皇上宠爱万贞儿,才把唐惊染的事情放置到一边去了。

简怀箴不想旧事从演,所以才从旁提点周太后。

周太后本来怎么都不打算放过万贞儿的,可是简怀箴从旁提起她之前所犯的过错。

她心中越想越觉得简怀箴说的有道理,倘若她今天实在是与万贞儿为难的话,若是皇上来了,知道了这件事情,皇上恐怕连她这个母亲都不认了。

想到这里,她便点了点头,对简怀箴说道:“好吧,哀家今日里本来怎么都不想放过这个贱婢的。如今既然是皇长公主求情,那我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简怀箴便对古冷意招了招手说道:“你赶紧去请太医过来,为万贵妃诊治。”

“是。”古冷意闻言慌忙三步并作五步的急走出去。

他心中何尝不挂念着万贞儿的安危,倘若万贞儿有什么事情。第一个受到牵连的一定是陈嬷嬷,而第二个受到牵连的也一定是古冷意。

何为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现在倘若万贞儿有什么三长两短的话,那么他们这些跟着升天的鸡犬也一定会没有什么好下场。

所以古冷意别提有多焦急了,过了没多久,古冷意便把太医给请了回来。

那太医抬眼一看,见到周太后和简怀箴都在永和宫中,当即便下拜向她们行个礼。

简怀箴有些焦急的说道:“好了好了,现在也不要行这些虚礼了,你赶紧去看看万贵妃她到底怎么样了吧?”

“是。”太医答应着,便上前去看万贵妃的伤势。

他看到万贞儿的额头破了一角,而万贞儿所在的地上流了很多的血迹。

显然是万贞儿之所以昏过去,是因为失血的缘故,所以要想医治万贞儿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毕竟万贞儿如今已经失去了大量的血,要想把她从鬼门关拉回来,恐怕要颇费一番周折。

因此那太医面露难色对简怀箴和周太后说道:“启禀周太后,启禀皇长公主,万贵妃所受的伤势实在是很重,倘若不好好的救治,恐怕万贵妃——”

他说到这里,便面有难色,打住不说。

简怀箴和周太后在后宫中待了这么久,什么样的事情没有见过。她们听到太医那么一说,便立刻明白了太医所说的是什么意思。

太医说立刻要给万贞儿救治,倘若不然的话,到时候万贞儿恐怕连性命都难保了。

因此,简怀箴便对周太后说道:“周太后,既然太医要为万贵妃诊治,不如我们两个先出去吧。”

周太后怒气冲冲的跟着简怀箴走出了永和宫。

而简怀箴则吩咐永和宫的内监和小宫女们转告陈嬷嬷,让她督促太医好好为万贞儿看诊。

简怀箴送周太后回到永寿宫按之后,自己便回到万安宫之中。

零落看她满面忧色,便迎上前来端着一杯茶,递到她的手中笑道:“皇长公主,你今日为何面色如此忧虑?可是出了什么事情吗?”

简怀箴到椅子坐下来,啜了一口茶说道:“可不是吗?今天的事情当真是闹大了。我之前原本以为周太后和皇上本是母子,倘若这件事情交给周太后去处理会更好一些。谁知道事实并不像我想的那般。”

“哦?那到底怎么回事啊?”零落在一旁十分好奇的问道。

简怀箴便缓缓的把她在永和宫中遇到的事情向零落说了一遍。

零落听完之后,叹一口气说道:“也难怪周太后生气了,实在是万贵妃做的太过于气人了,便是奴婢都觉得她做的很过分。”

“她再做的过分,也是始终是一个贵妃。周太后有没有权利剥夺她的性命,倘若这件事情传到皇上耳朵里,你以为皇上会这么轻易与周太后罢休吗?到时候,这后宫之中不知道会掀起什么样的腥风血雨来。”

零落听简怀箴这么一说,顿时吐了吐舌头,一句话也不敢说了。

而简怀箴则继续坐在宝座之上沉思。

经过太医的医治,万贞儿还是被从死神手中抢救过来了。

万贞儿醒过来的那天,已经是三天之后了。

她看了看周围陪伴在自己身边的只有一个陈嬷嬷而已。当真是门庭萧索冷落。

她心中颇为有些不忿,便抬眸问陈嬷嬷道:“陈嬷嬷,为什么这只有你一个人,其余的人呢?”

“启禀娘娘。”陈嬷嬷面有难色,终于还是说了出来:“其余的人见娘娘和太后失和,太后一怒之下处罚了娘娘。她们再也不敢来了。至于那些宫女和太监们,我派他们在外面候着,怕他们进来惊扰了娘娘。”

万贞儿闻言,心中顿时波澜翻覆,她好不容易才攀上了高位,可是如今和周太后失和,以至于周太后重重的惩罚了自己。

闹的到头来,自己宫中,门前冷落车马稀,什么人也没有了。

以前有很多人趋之若鹜来攀附她,但是一看她一朝失势就谁也不肯再来了。这让她心中不由得觉得一阵怅然。

陈嬷嬷则从旁好声好言好语的对她说道:“娘娘,您不要这么想,这宫廷之中的历来都是这样的。若是您自己想太多了,徒然的累坏了自己的身子。”

万贞儿苦笑一声说道:“我何尝不知道你说的话是有道理的,可是我没想到宫中的人竟然这般的现实,只不过是一夜间的工夫,竟然所有的人都不见了。”

陈嬷嬷郑重的摇了摇头说道:“娘娘,已经不是一夜了。您昏迷了三天三夜?”

“什么?昏迷了三天三夜。”万贞儿闻言大惊,她颤抖着指着陈嬷嬷问道:“你是说皇上,皇上他也没有来吗?”

陈嬷嬷面色微微一沉,但是旋即还是如常说道:“是。”

万贞儿的脸色变的越发难看起来,她知道皇上为什么没有来。

原来她昏迷的那一天,正是降术到期的那一日,她必须要请皇上重新喝下新的酒,才能够再给皇上施展新的降术。

但是那天她得罪了周太后,以至于被周太后惩罚。

所以她昏迷之后,没有法子让皇上重新喝下酒,以至于皇上现在对她爱意全失。

原来当时万贞儿之所以不肯去见周太后,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她要静候在永和宫中等皇上来,好劝皇上喝下那杯酒。所以对于周太后的话,她才没有太往心里去。

没想到,周太后竟然当真敢拿她这个宠妃杀鸡儆猴看,狠狠的惩罚了她一番。

这让她心中觉得十分郁闷,想起周太后那犀利的眼神,她便觉得心中充满了恨意。

她对陈嬷嬷说道:“都是这周太后害我的,要不是周太后害我,我也不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陈嬷嬷的眼中露出了一丝黯然之色,她对万贞儿说道:“娘娘,事到如今,你再想什么也没有用了。更何况,这周太后始终还是皇上的生母,是这六宫之中的皇太后。娘娘虽然再得皇上的宠爱,可是毕竟也只是皇上的一个爱妃而已。倘若娘娘硬要跟周太后对着干,到头来只不过是自食其果。”

“什么,你说我连这个老太婆都斗不过吗?哼,我才不这么认为呢。只要皇上肯宠爱我,那么一切就有法子。起初,皇上为了册封我为皇后,不也是跟周太后起了冲突吗?”

万贞儿上这些话的时候,还是踌躇满志。

陈嬷嬷心中却觉得攀上一丝忧思。尽管如此,她没有在这个时候说出来,免得打击到万贞儿。

万贞儿对陈嬷嬷挥了挥手说道:“陈嬷嬷,你现在赶紧去把皇上请来。我要让皇上喝下这杯酒,那么从此以后皇上又会重新宠爱我了。”

陈嬷嬷的面上露出了十分为难的神情,她说道:“娘娘,并非是奴婢不肯去为娘娘把皇上请来,可是现在皇上心中对娘娘已经爱意全无。要想把他请到永和宫中来,根本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啊。”

陈嬷嬷的话如同一记重锤,重重的捶打在万贞儿的心间。

她终于明白了一个事实,那就是皇上只有中了降术之后,才是喜欢自己的。其余的时候,根本对自己一点兴趣都没有。

如今,皇上对自己的降术已经解除了,所以,他对自己处于完全没有爱意的阶段。

现在要想让陈嬷嬷去请皇上来,那简直比等天来要难啊。

万贞儿不禁有些奥恼起来,忿忿道:“倘若当真知道这样子,当时周太后让去,我就去她永寿宫中一趟又如何。以至于现在弄的降术过期,皇上便是睬不睬我一下了。”

万贞儿十分懊恼的话听在陈嬷嬷耳中,陈嬷嬷劝说她道:“娘娘,你倒也不必绝望,所谓天无绝人之路,我想我们一定有办法,让皇上对你重燃爱意的。只不过娘娘现在应该做的事情,就是在这永和宫中好生养伤。”

“什么?你要我安安静静的养伤,不再去管外面的事情?”

第一百一十二回 郎君意

“娘娘,你且听奴婢说一句,现在皇上对娘娘已经没有了宠爱。娘娘以前得罪过的人,恨不得同娘娘解决此番的仇恨。而如今,娘娘便是出了什么事情,皇上也一定不会帮着娘娘。更何况,这六宫之中还有两宫皇太后和皇长公主,她们同娘娘也是素来不睦的。到时候,她们在皇上面前煽风点火,皇上说不定就会重重的处罚娘娘。所以为今之计,娘娘先在这永和宫中好生养着,等到娘娘的伤势好了之后,奴婢再和娘娘商议一个计策,把皇上引来。到时候让皇上喝了娘娘的酒,皇上就可以重新宠爱娘娘了。”

万贞儿想来想去,她觉得陈嬷嬷的这番话也还是很有道理的。

自己现在出去只会引起宫中的人的非议,而且自己额头上被包扎起来,显得十分难看。皇上又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来宠爱自己呢。

想到这里,她便对陈嬷嬷说道:“好,陈嬷嬷,我一切就听你的,一切就交由你安排吧。只是你不要令我失望才好。”

陈嬷嬷郑重的回答道:“娘娘,你放心吧。我跟了你这么久,我做的哪一件事曾经让您失望过呢?”

万贞儿想来想去,觉得陈嬷嬷说的还是很有道理的。

的确,陈嬷嬷跟了她这么久,之后一直为她出谋划策,是她最得力的军师。而她所作的事情,也的确没有让自己失望过。

所以她便对陈嬷嬷说道:“陈嬷嬷我只是那么说说而已,你也我不要往心里去。总之,这件事情就全权交给你了。还是你对我好,在别人都厌弃我的时候,你仍在我身边不离不弃。”

陈嬷嬷的面色看不出什么表情,她对万贞儿说道:“娘娘,你不要这么说,这宫中谁还没有一个时运高低呢?娘娘受宠的时候我经历过了,娘娘失宠的时候我也经历过了。这宫中的人无非就是如此,不是失宠,就是受宠。所以,我相信时来运转,娘娘一定会重新得到皇上的宠爱。”

陈嬷嬷的一番话在万贞儿心中投下了重重的涟漪,她觉得陈嬷嬷说的很对。要想在这后宫之中出人头地,那么就只有一个办法,就是一定要固宠。只要皇上宠爱自己了,便是旁人再有能力,再也本事,那也一定不能够拿自己怎么样。

而至于周太后这件事情完全属于是个意外,当时皇上不在她的身边。

倘若当时皇上在她身边的话,便是周太后有再大的本事,也一定不能奈自己何。

万贞儿想了很多很多,她最后对陈嬷嬷挥挥手说道:“陈嬷嬷,好了,现在本宫要休息了,你且出去办你的事情吧。等到有了什么消息你再来通知于我。”

“是。”陈嬷嬷答应着,便转身离去了。

且不说万贞儿在这永和宫中因为失宠和门庭冷落一事而感到伤心不已。

单说那周太后,周太后处罚了万贞儿之后,便等着皇上来和自己计较这件事情。

当天,皇上并不知道万贞儿被周太后打了的事情,一直到晚上,他才知道这件事。

他心中十分难过,本来想去看看万贞儿的,却无奈这时候,边境告急,有一封书信,送到他的案边。他无可奈何之下,只得先批示公文。

谁知道,公文的内容十分冗长,他这么一批示之后,已经是子夜之后了。

到了子夜之后,他隐约记起,万贞儿被周太后打的事情来,心中不知道为什么对万贞儿所有的疼惜之意在一瞬之间不翼而飞。

他这时候才记起,他最爱的人根本就不是万贞儿。他最爱的人是一个叫做唐惊染的女子。

那个叫唐惊染的女子十分温良贤淑,又十分美貌。从他看到她的第一眼起就已经爱上她了。

而至于万贞儿,在他的印象之中,只不过是一个三十五六岁的老女人,他对万贞儿是一点宠爱之意都没有。

他想起周太后把万贞儿打了的事情,倒是觉得很平常,一点都没有其他的心思。他也没有去找周太后算帐。

周太后在永寿宫中早就等着皇上来找自己的不是了,可是等了一日一夜,却仍旧没有等到。

她觉得很是奇怪,她终于还是按捺不住了,决定第二天去乾清宫中找皇上问个明白。

她害怕皇上因此对她不理不睬,同她失去母子之情。所以,她特意找了简怀箴一起同她去。

简怀箴本来是不愈掺和他们母子的事情之中的,可是这件事情,她觉得自己好歹也有责任。

倘若不是自己授意周太后去责罚万贞儿,那么又怎么会到今天这种地步呢?所以周太后来找她,她便很痛苦的跟着周太后一起去了。

于是两个人一起来到乾清宫中,林建安正服侍在外面。

简怀箴指了指里面,悄悄问林建安说道:“皇上他现在怎么样?情绪还稳定吗?”

林建安低眉顺眼的回答道:“启禀皇长公主,启禀皇太后,皇上精神奕奕,与平日无异。”

“哦?你说的是真的?”周太后听林建安这么一说,面色顿时大变。

那林建安恭恭敬敬的说:“启禀太后娘娘,奴才绝对不敢说谎。”

周太后拉着简怀箴的手,用恳求的眼色望着她说道:“皇长公主,昨日的事情的确是我一时太过于心急。如今皇上他竟然理都不肯理我了,你说这件如何是好?倘若因为一个虎妹子,而破坏了皇上同我的母子之情,我心中始终十分不安心。”

简怀箴听周太后说的十分惶急,知道她想必是知道怕了。

简怀箴想来想去,觉得这件事情有点蹊跷。虽然说皇上即使不去质问周太后,可是没有理由不去探望万贞儿啊。

所以她转而问林建安道:“林公公,那皇上有没有去探视过万贵妃。”

林建安面色有些不自然起来,但是他仍然回答说道:“启禀皇长公主,皇上谁都没有去探望。皇上昨夜在乾清宫中批示公文,批完之后已经是半夜子时了。皇上到外面走了一趟,便回宫歇息。今天一大早上朝,现在下朝之后,又在埋头批示奏折,并没有出去过。”

简怀箴听他这么一说,心中更加觉得疑虑团团,她觉得这件事情太过于匪夷所思了。

之前皇上这么宠爱万贞儿,宠爱万贞儿的程度已经不亚于专宠,并且皇上把她当作珍珠宝贝一样。捧在手里怕飞了,放在嘴里怕化了。

可是为什么,只不过是一宿之间的工夫,皇上转变如此之快呢?

她越想越觉得这件事情想不明白,尽管如此,她还是对周太后说道:“太后娘娘,我们也没有别的办法了。我们还是先去看看皇上是怎么想的吧。”

周太后虽然是来到这乾清宫前面,可是她看到乾清宫还是有些打怵。

因此她对简怀箴说道:“皇长公主,要不然我就不进去了,你一个人进去。皇上要是有什么事情,你再同哀家转达如何?”

简怀箴缓缓的笑了笑说道:“太后娘娘,你多虑了。所谓母子之间,哪有隔夜的仇啊。你和皇上乃是亲生的母子,皇上便是再怪你,难道还能不要你这个母亲了吗?皇上要是如此不孝,我这个做长辈的也一定不会同他就此罢休。你还是尽管跟我进来吧。”

简怀箴的话,听在周太后耳中,周太后觉得有一丝温暖。

于是她听从简怀箴的话,跟着简怀箴走了进去。进去之后只见皇上正在坐在宝座之上,批示奏折。

见到周太后和简怀箴走进来,他连忙从宝座之上站起来。走到二人面前笑道:“太后和皇长公主竟然来了也不通报一声音,好让联出去迎接二位。”

他的神色和平时看起来没有两样,一点生气的迹象都没有。

周太后觉得暗暗纳罕,简怀箴也觉得事情颇有可疑。尽管如此,她们两个人都没有表现出来。

简怀箴拉着朱见深的手到旁边坐下来,对他说道:“皇上,本宫和你母后此次来看你,是想来看看你最近有没有什么烦恼的事情。”

“最近有什么烦恼的事情?皇长公主所指的是什么?边疆不进算不算烦恼的事情呢?”朱见深笑着问简怀箴道。

“什么?边疆不进?”简怀箴的眉色顿时蒙了一丝的愠怒,她说道:“瓦剌现在难道又在边疆生事吗?”

朱见深见简怀箴有些认真,便笑了笑说道:“皇长公主不用担心,自从当年皇长公主带兵去把瓦剌肃清之后,那瓦剌已经消停多了。现在只是也一股流窜的匪徒在边境闹事罢了,皇长公主不用担心,我已经派人去察探这件事情了。”

简怀箴听他这么说,一颗心顿时才安下来,她对他说道:“皇上,万贵妃的事情想必你已经听说了吧?你是否对你母后有责怪之意?你母后每日惴惴不安,今天特意要本宫前来向探之皇上你的意思。”

“啊?”朱见深有些疑惑的看了周太后一眼,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

简怀箴已经从旁安抚说道:“皇上,不管怎么样,周太后始终都是你的亲生母亲。你是他从小养大的,她把你培养成人,十分不易,不能因为一个小小的贵妃便同周太后失和。更何况,这件事情也是万贵妃不对在先。”

“哦。”朱见深面上仍旧是没有什么表情。

简怀箴以为他心中仍旧对周太后有怪责之意,便连声劝说道:“皇上,你想想,这万贞儿也实在是太过于大胆了。她竟然敢跑到于谦家中去,同忠臣遗孀闹事,然后竟然又打伤了周太后的宫女青纱。周太后为此而恼怒,也不是没有原由的事情你说是吗?”

简怀箴在一旁谆谆教诲,朱见深听得有些云里雾里,他抬起头来望着周太后说道:“母后你受苦了。”

周太后早就料定了皇上会跟自己过不去,却没想到,他这一句话竟然是母后您受苦了。

让周太后觉得万分惊愕,她还没有从惊愕之中抽身出来的时候。

朱见深已然忿忿的说道:“是啊,这万贞儿实在是太过分了。她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贵妃,竟然敢跑到于谦家中,对着于谦的遗孀闹事。最可恶的是,她竟然敢同我母后作对,实在是太过分了。母后你惩罚她一番,儿臣也没有什么意见。你不用特意为这件事情来问我。”

周太后实在是不明白朱见深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了,明明昨天的时候,朱见深还专宠万贞儿。对万贞儿的宠爱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可是仅仅是一天一夜的时间,朱见深便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对万贞儿的事情完全不放在心里,难道说…

周太后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可是她自己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来。

她只能在心里安慰自己说道:“皇上难道是被昏了头了,还是因为皇上太过于年轻,小孩子心性。所以见到万贞儿以为她是这后宫之中最好的,便对她恩宠了一阵子。如今又看到她同我这皇太后为敌,窥探了她的真面目,便对她断消了恩宠的念头?”

周太后心中百转千回,想来想去,始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莫说周太后,便是如简怀箴这般精明者,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朱见深变脸的变的如此之快,可是她所想的事情并不像周太后那么简单。

周太后所想的无非是朱见深受了刺激,或者是小孩心性罢了。简怀箴却觉得自己好象是陷入了一个巨大的阴谋之中。而皇上和她都是这阴谋之中的人,连周太后也是。

这后宫之中似乎埋藏着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一般,可是那秘密是什么,她却无从得知。

她只是有一种感觉,那感觉来得如此强烈,叫人躲也不能躲,闪也不能闪。

她越想越觉得恐怖,越想越觉得可怕,可是一时之间,头脑之间又没有什么头绪,想来想去,什么也想不出来。

所以她就没有当面拆穿这件事情,只是对皇上说道:“皇上,既然你已经长大了,懂事了。那本宫还有什么好说的。既然如此,那本宫有不打扰你们母子叙旧了。周太后,就同皇上好好的叙叙旧吧。本宫先告辞了。”

说完,简怀箴便转身释释然而去。

周太后和朱见深等到简怀箴的身影走远了,周太后这才郑重的问朱见深道:“皇儿,你当真不怪我吗?你要是怪哀家,哀家也没有什么好说的。”

朱见深仍旧是一脸茫然之色,他问周太后道:“母后,你这是什么意思啊?儿臣说不怪罪你,就不怪罪你。怎么会胡乱怪罪自己的母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