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皇上,倘若皇长公主认为是你把于冕给虏走了,到时候弄的你们祖孙反目那该如何?”万贞儿小心翼翼的问道。

朱见深冷笑一声说道:“皇长公主到现在还有念我的祖孙情意吗,倘若有念,她就不会处处针对于朕,不管朕做什么事情,她都觉得朕做的不对。”

万贞儿知道朱见深已经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任凭自己怎么劝说,他都不会再听自己的劝告了,这让她觉得心里十分寒心。

倘若不是她之前撺掇朱见深把于冕给抓住,也不会到今天这种后果了,而且当时又是利用自己为饵引出于冕的,虽然于冕并没有责怪自己,以为自己也是受到胁迫的,但是这仍旧令万贞儿心里惴惴不安。

万贞儿往前走了两步,扶着朱见深坐了下来,轻声问道:“皇上,倘若皇长公主不肯把这金玉杖交出来,对于于冕你该怎么处置呢?”

朱见深有些奇怪的回头看了万贞儿一眼,说道:“你倒也真是怪呀,万贵妃,不知道为什么你对于冕的事情总是特别上心?”

万贞儿忙笑着掩饰过去,说道:“皇上多虑了,贞儿只不过是想为皇上打算,不想这件事情出现什么纰漏,影响皇上的声誉而已。”

朱见深只是含笑说道:“朕只是说说而已,朕只是和你说笑罢了,你又何必那么往心里去呢?再说了你是能够为朕出谋划策的好帮手,朕怎么会自断其臂呢?”

朱见深的一番话让万贞儿一颗心这才安静下来,起码这说明朱见深并没有对自己起疑心,这么一来,她要办事就容易的多了。

她继续问道:“皇上,奴婢是想知道倘若皇长公主不肯把金玉杖交出来,到时候皇上会怎么处置于冕呢?”

“杀!”

朱见深脱颖而出一个杀字,然后重重的拍了案几一下,说道:“朕每日里看到于冕,都觉得睡的不安生、吃的不安稳,倘若于冕有一日活在这世上,那么朕的这一颗心始终就不能放下,所以无论如何朕也绝对不能够再纵容于冕了,朕绝对对于冕杀无赦。”

“什么,皇上要杀于冕?这可是一件天大的事情呀,当时皇上要把于冕和张夫人发配到山海关和山西的时候,那时候江湖上的英雄豪侠齐集一起与朝廷对抗,倘若要不是皇长公主出面把事情平息了,恐怕事情没有那么容易解决,而今倘若皇上再对于冕下此毒手的话,事情传了出去恐怕到时候又有反贼要作乱了?”

“哼,于冕是想威胁朕吗?他想的倒美,朕绝对不会让他得逞的,便是江湖的莽汉造反哪又怎么样,朕一定能想的出办法来对付他们,朕就不相信他们能够逃的出朕的手掌心。”

林建安撇了万贞儿一眼,眼中似乎有警告之意。

他在下面忽然说道:“所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普天之下都是皇上的地方,天下的百姓都是皇上的子民,皇上要谁生,谁就要生,而皇上要谁死,谁也不得不死,娘娘,于冕的事情就请娘娘不要操心了吧!”

林建安的一番话听在万贞儿的耳中不低于是挑衅之言,她听了之后冷冷的撇了林建安一眼在心中说道:“林建安你今日对本宫不恭敬,总有一天本宫要让你千倍百倍的来偿还,到时候你就知道得罪本宫的下场了。”

万贞儿只是在心里这么想,表面上却丝毫不表现出来,她点了点头说道:“也许林公公说的对吧,只不过贞儿所想的一切都只是为皇上着想,希望皇上能够明白。”

朱见深拉着她一起坐了下来,说道:“朕当然知道,万贵妃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朕,倘若不然朕又怎么会如此的信任万贵妃呢?可是,事到如今又有什么办法呢?朕抓于冕的事情倘若传了出去,朕岂不是要背上一个昏君的名号,而且倘若被皇长公主知道了这件事情,皇长公主一定不会放过朕的。”

万贞儿沉思了片刻说道:“既然如此,倘若皇长公主不把金玉杖给皇上,皇上不如就做个顺水人情把于冕给放了吧?”

“那绝对不行,不管怎么样朕好不容易把他给抓住了,就绝对没有这么容易放他,到时候朕只要让杀手把他给杀了,然后朕再下重赏,悬赏追杀那个杀手,到时候普天之下的人都以为于冕是死在杀手手中的,没有一个人会想到实际上他是死在朕手上的,哈哈哈——”

朱见深越说越得意,面上颇有癫狂之态,他的这种情态让万贞儿觉得心中十分害怕。

因为万贞儿所认识的朱见深并不是这个样子,非但不是这个样子,而且与他此时此刻的模样相去甚远。

她没有想到,朱见深到了今时今日竟然会做出这么卑鄙冷血的事情来,他身为九五之尊,竟然为了区区一个女子,不惜雇佣杀手来杀自己的情敌,而那情敌又是国家的栋梁之材,这让万贞儿心中很是鄙意朱见深。

她以前的时候,曾经对朱见深残存过一丝好感,但是这好感顿时便涤荡消失了。

朱见深同于冕相比起来乃是大大的不如,也难怪万贞儿眼中、心中只有于冕一人了。

万贞儿见朱见深此时此刻已经几乎进入疯魔状态,知道任凭自己怎么劝说,朱见深也不肯再听自己的话了,所以她决定到不如就此打住,然后自己再想办法去把于冕给救出来。

想到这里她便盈盈下拜,对皇上说道:“天色也不早了,皇上还是早些休息吧,奴婢先行告退。”

朱见深扬了扬手说道:“好吧,既然如此万贵妃你就先行退下吧!”

“是,多谢皇上。”万贞儿说着便向朱见深行了一礼,然后转身退了下去。

林建安望着朱见深欲言又止,半晌才说道:“皇上,您不觉得贵妃娘娘刚才表现的有些怪异吗?”“有些怪异,朕倒是不觉得,朕觉得贞儿始终是朕身边能够出谋划策的一个好帮手,虽然她是朕的妃嫔,但是在朕心中就好象是朕的军师一般,以后朕不管有什么事情都还要靠她这军师做注意呢?”

林建安本来想试探皇上对万贞儿到底是怎么样的感情,他想试探一下,若是自己对皇上说万贞儿和于冕的私情,皇上会不会相信。

但是当他听到皇上这两句话之后,他知道万贞儿在朱见深的心目中的确是占有很重要的地位,无论他说什么,恐怕都没有用,所以他决定便打住不说了。

朱见深见他在那里一个人半日欲言又止的,并没有说出什么话来,便开口问道:“林公公,朕看你老是吞吞吐吐的到底有什么事,你有什么事瞒着朕吗?”

“奴才不敢、奴才不敢。”

林建安连忙上前下跪说道:“皇上,奴才并没有什么事情瞒着皇上,奴才只是想随口同皇上说一下罢了。”

朱见深心想量他也不敢,想完之后便点点头说道:“罢了、罢了,朕也知道你应该不会有什么瞒着朕的,你每天都在朕的身边,你心里在想什么,你每天都在做什么,难道还有人比朕更清楚吗?不管怎么样,这些日子以来也辛苦你了。”

朱见深对林建安一阵褒奖,让林建安心中简直热血沸腾,因为自从他跟在朱见深身边之后,从开始的时候,完全不被朱见深信任和重视,到以后渐渐地被他所重视,而一直到现在,他居然对自己说出这么好的话来,让他心中怎么能不欢喜。

其实,这一切都同万贞儿有些密不可分的关系,所以他想来想去觉得不管怎么样,只要万贞儿不得罪自己,自己也不要与她为难了,所以他始终还是没有把万贞儿欲把于冕放走的事情告诉朱见深。

朱见深打定主意之后,便开始命令杀手向简怀箴讨要那金玉杖。

于冕失踪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怀明苑之中,起先是张夫人发现于冕不见了,于是,她便派人去怀明苑中求救。

方寥和江少衡、纪恻寒闻言之后都觉得大吃一惊,他们都瞒着唐惊染,没有把这件事情告诉她。

因为他们知道倘若一旦告诉了唐惊染,恐怕这件事情一定会令唐惊染忧心不已,所以他们就特意没有告知于她。

江少衡缓缓地说道:“于冕失踪这件事情实在是太过于蹊跷,如今皇上已经答应皇长公主并不再同于冕作对了,倒是谁还有这么大的本事可以把于冕虏走呢?”

纪恻寒想了想说道:“莫不是于冕得罪了什么强盗之流的吧?”

方寥摇了摇头说道:“恻寒兄你说笑了,于冕平日里除了上朝便是足不出户的,又怎么会得罪什么强盗,这件事情总之以我看不会是那么简单。”

三个人听他这么说完,具是一阵叹息。

“那我们应该怎么做才好呢?”纪恻寒问道。

方寥想了想摇了摇头,便把眼神转向了江少衡。

江少衡定下神来慢慢细思,只觉得事情太过于匪夷所思,倘若就这么去查找于冕的下落,未必能够查找得到,因为于冕原本好好的,为什么忽然之间就不见了呢?

这件事情说起来,说不定便跟朱见深真的有什么蛛丝马迹的联系,倘若不然便是有旁的人虏走了于冕,而要他们一时之间去查也没有这么容易的,而今他们能够做的便只有一件事,那就是等,等有于冕的消息。

不管是谁虏走了于冕,他们一定会第一时间向张夫人开出条件,只要有这一点就不惧怕劫匪会对于冕不利了。

方寥问了问那老管家说道:“之前的时候,你们于冕少爷有没有什么异样?”

那老管家想了想,半天才摸着斑白的胡子说道:“我们于大人并没有什么跟往常不一样的样子,只不过那之前的时候有一个宫里的嬷嬷曾经入府来找过他。”

“宫里的老嬷嬷哪是谁?宫里的老嬷嬷又怎么可以随意出宫?”

第一百四十五回 悔意渐

江少衡听他这么一说,眉头打结,知道事情恐怕没有这么简单了。

那个老管家头发有些花白,他摇了摇身子,说道:“我也不知道呀,这宫里的人我也不能认识,只不过那个老嬷嬷平日里曾经跟着万贵人出入于皇宫之中的,我想她一定是万贵人身边的人。”

纪恻寒猛然惊醒说道:“我知道这怎么回事了,你们想一想呀,那宫里的老嬷嬷刚刚出入于冕府中,紧接着于冕就遭遇到了如此不幸的事情,怎么想这件事情都跟万贞儿有脱不了的干系。”

众人一听都觉得是有蹊跷,说不定当真是万贞儿做的,但是他们始终不明白为什么万贞儿要下手对于冕不利,所以他们一时之间都不说话。

倘若这件事情真的跟朱见深没有关系,只是万贞儿一个人做的,万贞儿为什么要这么做呢?难道万贞儿不怕简怀箴的金玉杖吗?难道万贞儿当真是不想活了吗?

可是倘若这件事情真的跟朱见深没有关系,都是万贞儿一人所作所为,他们怎么想都想不通,觉得事情太过于匪夷所思。

然后朱见深昔日得到了简怀箴的警告之后,整个人已经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他虽然之前的时候,曾经拜托周太后去向简怀箴索要金玉杖,但是怎么看,怎么都不像是会做出什么杀人越货的事情来。

三人知道此时此刻再没有别的办法就只有等了。

第二日一大早的时候,简怀箴便来到了怀明苑中,她走进来先见过纪恻寒、方寥和江少衡,见到三人都面有忧思,便开口问道:“江大哥、纪大哥、方大哥,你们怎么了?为什么每个人看上去都愁眉不展?”

江少衡先摇了摇头,说道:“这件事情说起来终究还是有些话长,怀箴妹子还是坐下来听我们慢慢说吧!”

简怀箴见他们说话的时候语气十分沉重,当即也不想多问,于是便坐下来听他们娓娓道来。

江少衡率先开口说道:“这件事情同于冕有关,于冕前日的时候忽然失踪了,前日晚上出去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张夫人知道之后,便第一时间来通知了我们,所以我们便只等怀箴妹子你来看看这件事情可以怎么处置才好?”

简怀箴想了想,摇摇头说道:“这是怎么回事?于冕向来与人近日无怨、往日无仇的,是谁要对他不利?”

方寥皱着眉头说道:“这件事情多半同那万贞儿万贵妃有些联系。”

“和万贞儿有联系,难道万贞儿想对于冕不利吗?可是她跟于冕之间素来没有什么纠葛,只不过是她对张夫人有一些敌视,但是想来她乃是宫中的一个妃嫔,想不至于因为仇视张夫人而做出这般不要命的事情来。”

简怀箴摇了摇头,始终不能相信她所说的。

众人互相看了看,见简怀箴并没有十分担心,便都有些诧异。

简怀箴说道:“我相信那于冕是失踪了,要么就是自己去探亲访友,没有来得及交代,要么就是当真被贼人强盗所虏走了,要是他自个儿去探亲访友的话我们就不用担心,倘若他被强盗贼人虏走了,他强盗贼人一定会给消息与我们,我们又何必在这里杞人忧天、惴惴不安。”

简怀箴的话让众人都觉得十分敬佩,他们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

纪恻寒先抚掌,笑道:“说来也好笑,少衡兄之前说的话也便是这个意思,没想到如今公主妹子也是这么说,你们俩人可谓是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呀!”

简怀箴同江少衡听他这么一说,两个人具都面色绯红,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应对才好。

他们两个人曾经经历了三四十年的风风雨雨,才走到如今这种境地,到现在他们心中既是心如止水,两个人到了胜似朋友,又超脱友谊的境界,所以他们之前的感情是外人所不能理解的。

简怀箴和江少衡猜测的没有错,果然到了下午,朱见深便命令杀手往怀明苑中送去了一封勒索信。

原来朱见深之所以迟迟没有动静,是因为他见到简怀箴一直没有去怀明苑中,如今简怀箴终于去怀明苑了,所以他当然要趁此赶紧把勒索信交过去。

简怀箴收到勒索信之后,打开来一看,面色不禁一变,说道:“没想到这件事情果然还同皇上有关系,皇上这人,本宫曾经教训过他很多次,他也口口声声的跟本宫说会改好,没有想到却仍旧是屡教不改,想起来实在是叫人心寒。”

简怀箴的话听在众人耳中,具都觉得大为奇怪。

纪恻寒性子最是冲动,他忍不住开口问道:“公主妹子到底是出了什么事,让你如此生气?”

简怀箴随手把那勒索信往江少衡心中一抛,江少衡稳稳接住,展开看了看,也叹了一口气,说道:“原来如此,只不过这皇上也未必太过于不聪明,这件事情做的也未免太令人一眼就看穿其中先机了。”

“有句话叫做狗急跳墙,我看如今是皇上急,万贵妃跳墙吧!”

简怀箴皱着眉头,微微沉思了片刻说道:“这件事情恐怕与万贞儿没有什么关系,万贞儿这个人虽然的确是满腹心计,但是想来她也不至于做如此愚蠢的事情,想虏走于冕向本宫讨要金玉杖,当真是笑死人了,本宫又怎么会这么轻易把金玉杖给她,万贞儿应该做不出如此愚蠢的事情来,想必是皇上一时急的没有法子,所以才想了这么一个主意来向本宫索要,我之前之所以不把金玉杖的事情说出来,无非是不希望他有什么心理负担,没有想到本宫的一片苦心他却全然不知,还做了这么多大逆不道的事情。”

“公主妹子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办?”江少衡从旁小心问道。

他知道这件事情实在是很难处理,倘若稍有不慎,那便是一招走错,满盘皆输,他唯恐简怀箴心软,会真的把金玉杖给朱见深。

那朱见深如此小小年纪就已经肆无忌惮,倘若真的有金玉杖在手,又怎么会把天下人放到眼中,到时候莫说是满朝朝臣,便是天下的百姓,说不定都会因此而受到伤害。

他点了点头说道:“你说的很有道理,公主妹子。”

“可是你到底觉得怎么办才好呢?”方寥也在一旁问。

简怀箴低下头去,想了良久良久才缓缓抬起头来,镇静地说道:“不管怎么样,金玉杖我是不会给皇上的,皇上倘若一旦得了这金玉杖,以后一定做事肆无忌惮,这天下之中便没有人能够管制得了他了,到时候说不定会因此而损害天下百姓,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因为一己之私而置天下黎民于不顾的。”

简怀箴的话深得众人的同意。

纪恻寒从旁冷抽了一口凉气,说道:“好,公主妹子所虑甚是,我之前最怕的就是你会把金玉杖交给他,如今难得你能够打定主意这么做,这真的是好事一桩。”

“可是于冕的安危那怎么办?”方寥在那里半日终于才问出了这句话。

且不说于冕乃是忠良之后,单说于冕是唐惊染的未婚夫,两个人之前经历了那么多的感情纠葛,好不容易才山盟海誓,到了如今要是就这么轻易的因为这件事情而散了,那岂不是得不偿失。

所以方寥问这些话的时候,颇有些忧心忡忡。

简怀箴想了想,说道:“我觉得皇上虽然是的确有些过分,但想来还不至于青红皂白不分,皇上知道用于冕威胁不了我,就一定会把于冕给放了,难道不然还能把于冕杀了不成?”

简怀箴的话让众人都觉得很是赞同,他们觉得皇上之所以抓于冕,也无非是想向简怀箴索要金玉杖罢了。

如今事情既然败露,简怀箴绝对不会把金玉杖给他,那么想来他就不会再要挟于冕不放了,到时候于冕对他没有利用价值了,他就一定会放掉于冕。

而他们都觉得第一皇上不会那么心狠手辣,应该不会对于冕痛下杀手;第二,这于冕虽然是皇上的情敌,但是如今皇上做的这件事,所有人都猜得到是他干的,要是在这个时候,他把于冕给杀了,于冕有什么三长两短的,他们一定会跟皇上过不去。

所以,众人具都点点头说道:“好,既然如此,就按照你说的去做了。”

简怀箴微微一笑,说道:“正是如此。”

那勒索信上说,因为他对简怀箴的金玉杖感兴趣,所以才向简怀箴讨要来一看,简怀箴要想有什么想法就带着金玉杖赶到城东五里地处的西凉坡去。

简怀箴收到那勒索信之后,一点动静都没有,这让朱见深觉得十分惴惴不安。

因为他也料到可能简怀箴会猜想到这件事情是自己做的,但是他觉得简怀箴应该不会置于冕的安危于不顾的,所以他只在那里静候佳音,谁知道一连两天过去了,简怀箴还一点动静都没有,这让朱见深觉得十分郁闷。

他正焦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焦躁不安的时候忽然简怀箴来乾清宫中见他了,他一听说简怀箴来了,连忙派人把简怀箴请了出来。

虽然他料到可能简怀箴知道金玉杖是自己想要的,但是她又无证无据,无论如何都不能怪责到自己的头上,而见到简怀箴,反而能够从她口中套得一些信息,知道她到底想要怎么处理金玉杖,这于情于理都是好事一桩。

只见简怀箴进来之后,便在周围的黄花梨檀木椅上坐了下来,向朱见深微微一笑,说道:“皇上这些时日可好?”

朱见深连忙朗声说道:“谢皇长公主关怀,朕最近十分好。”

简怀箴点了点头说:“皇上好就好,皇上好才是万民的福泽,才是朝廷的幸运,才是天下百姓的福祉。”

简怀箴的话没头没脑,让朱见深愣了半日,却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简怀箴又继续缓缓地说道:“本宫想向皇上询问一件事情,不知道皇上可有听闻过?”

“哟,什么事情?”朱见深连忙竖起了耳朵。

他和简怀箴说话的时候,神情稍微有些紧张,额角有层层的汗珠渗了出来,在额角上晶晶发亮。

简怀箴撇了一眼,一眼就看到眼底,但是她只做不知,仍旧是向皇上问道:“皇上,你不知道可最近听说了于冕的消息?”

“哟,于冕的消息,朕没有听说过,这于冕同朕关系原本也是不熟悉的。”朱见深在一旁故做镇静的说道。

简怀箴笑着摇了摇头说道:“皇上此话就差矣,天下之间的臣子全都是皇上的兄弟姐妹,皇上只有怀着这种的心理,才能够治理好国家。”

“皇长公主教训的是!”朱见深连忙躬身说道。

简怀箴叹口气说道:“现在想想,可真是可怜于冕那孩子了,那孩子才不过二十多岁,如今竟然被强盗贼人给捉走了。”

“什么,于冕被捉走了,那怎么办?惊染姑娘怎么办?皇长公主您一定要救救于冕呀,求求您!”

朱见深从来不在简怀箴面前说出求人的话,但是如今他说话太过于情急就带了求求您三个字。

简怀箴仔细的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见他这么说,立刻明白这件事肯定是和他有脱不了的干系,要不然的话,他也不会这么卖力和主动的央求自己而救于冕。

她叹口气说道:“我本来是打算救于冕的,我也知道于冕是我的子侄辈,可是对方开出的条件我实在是不能接受,所以于冕我是没有办法救了。”

“哟,开出什么条件,到底要多少黄金、多少白银?皇长公主尽管告诉朕,朕稍候就命人筹集黄金白银给他们送过去,无论如何也要先把于冕救出来再说。”

简怀箴笑道:“皇上你果然是有心了,但是这件事情皇上也不必来管了,既然贼匪说明了要本宫的金玉杖,本宫不把金玉杖交给他,皇上就是再给他千万的黄金白银那又有什么用?”

朱见深望着简怀箴,但见她说话的时候,面如止水,一丝表情也没有,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更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怀疑自己。

但是他总觉得这件事情和自己有脱不了的关系,想必简怀箴也是知道的,因为简怀箴的是如此的目光如炬,她怎么可能一丝蛛丝马迹也看不出来呢?

简怀箴却并没有向他提起过这件事,而是从侧面说起,让他不知道她到底是什么打算和主意。

朱见深看简怀箴的意思,知道她绝对不会把金玉杖给那杀手的,而她似乎已经早就预料到了自己才是那真正的幕後黑手,但是朱见深又不能够跟简怀箴明说。

因为他知道一旦把这层窗户纸捅破,两个人之间破裂的感情就会更加一道裂痕。

朱见深想了想,便对简怀箴说道:“既然皇长公主觉得实在不应该把金玉杖给那贼匪,那朕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毕竟于冕是皇长公主的子侄辈,皇长公主这么想,一定对于冕是有好处的。”

简怀箴微微一笑,说道:“只是本宫有一点怎么都想不明白,那贼匪却不知道为什么别的东西不要只要本宫的金玉杖。这金玉杖对他一个山野贼匪来讲又有什么意义呢?”

朱见深听简怀箴说话的意思似乎矛头直指自己,他连忙有些尴尬的笑了笑,说道:“皇长公主就不必这么想了,既然那贼匪要这么做,一定有他的想法。我想他之所以这么做,一定是听说金玉杖乃是前朝传下来的圣物,他想见识一下罢了。”

简怀箴见朱见深说话的时候非常不自然,她早就已经窥探到这件事情多半就是朱见深所策划的了,而今等见到朱见深的神情之后,越发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所以她便笑而不语,说道:“好了,本宫什么都不想说了,只是希望那杀手能够好自为之吧。倘若不然,于冕出了什么意外,本宫绝对不放过那杀手。”

朱见深见简怀箴说这些话的意思,似乎是隐隐约约含着威胁,他便连声说道:“莫说是皇长公主,便是朕也不会这么轻易放过那贼匪的,那贼匪居然敢对于冕不利。于冕乃是堂堂的五品朝臣,贼匪对于冕不利,就是为我大明王朝不敬啊!”

简怀箴抬起眼来看了朱见深一眼,摇摇头说道:“皇上言重了,事实并没有皇上讲的这么严重。好了,本宫什么也不说了,本宫先行告退。”

说完,简怀箴便转过身去往前走。

朱见深望着简怀箴的背影,心中一时五味掺杂,什么滋味儿都有。

他看到简怀箴逐渐远去,心中忽然之间产生了一丝悔意。

他想把简怀箴唤住,把整个事情经过都告诉她,告诉她是自己设计抓了于冕,可是话到了嘴边,他却一丝勇气都没有。

他怕简怀箴知道之后不原谅他,非但不原谅他,还会用金玉杖来对付他,那么他便实在是一点法子都没有了。

朱见深眼看着简怀箴走了之后,他心中越想越怕,他心道:“这件事情万贞儿也曾经出面,恐怕一旦被皇长公主知道了,她一定会联想到朕身上。而且之前的时候乃是无证无据,但是一旦这件事情把那杀手和万贞儿牵扯出来,恐怕皇长公主一定会知道这件事情是朕做的。一旦有了证据,皇长公主就该着手对付朕了。所以不管怎么样,干脆就一不做二不休把那于冕杀了吧。”

朱见深心里是这么想的,他表面上却丝毫不流露出来。

他想好之后,就决定把这件事情交给林建安去办。

朱见深唤林建安过来。

第一百四十六回 红烛影

林建安连忙跪下,问道:“不知道皇上把奴才唤过来到底有什么事情?皇上,请说,奴才一定尽力而为、万死不辞。”

朱见深心中稍微略过一丝满意之色,他点了点头,说道:“好。既然如此,那朕现在就有一项十万火急的事儿吩咐你去做,倘若你做的不好,朕一定不会轻饶过你。而你倘若能够做得好,朕一定重重有赏。”

“是,多谢皇上。”他答应着。

朱见深眼中忽然露出一丝阴厉的神情,他说道:“朕想要你做的事情,乃是想要你去城东六里处的一处茅草屋。那茅草屋四周乃是荒芜的柴草,你走到那里之后就去敲那木门,只要敲三下,到时候就会有人出来跟你见面。到时候你只要把这张纸条递给他就是了,但是不管对谁你都不能说这张纸条是朕写的,你可知道了吗?”

林建安匍匐在地,连声回答道:“奴才全都明白了,请皇上放心。”

“好。既然如此,那你就赶快去办吧。”

说完,朱见深便摊开宣纸,提起笔来写了一张纸,然后把那张纸折成团递给林建安。

林建安心中诚惶诚恐,他根本看也不敢看,就把那纸藏在身上,然后转身出去了。

林建安出去之后,他想了想皇上所吩咐的事情,便连忙往离京城外的茅草屋去了。

而之前的时候万贞儿一直惟恐朱见深会对于冕不利,所以她一直都派古冷意监视着朱见深和林建安的一举一动。

如今见到林建安忽然莫名其妙的出宫去了,万贞儿得到消息之后,总觉得这件事情多半会和于冕有关。

倘若如此的话,这实在是令她心中情分难以安顿。

不管怎么说,于冕也是她曾经最爱的人,而如今难道她要眼睁睁的看着皇上派林建安去茅草屋找那于冕,眼睁睁的看着于冕死而不管吗?

“不,绝对不能这样。我一定要想个办法把于冕给救出来。”万贞儿在心中对自己这么说。

她既然已经打定了主意,就吩咐古冷意,说道:“古公公,你现在立刻出去跟着林公公,看看他想做什么。倘若有什么蛛丝马迹,就立刻回来向本宫报告。”

“是,娘娘放心吧。”古冷意答应着,往前走了一步,转过脸面上带着欲言又止的神情。

半晌,才问道:“娘娘,您让奴才去做这件事情却是为何?”

“难道本宫的事情也要沦到你管吗?”万贞儿目光之中忽然露出一丝阴郁。

古冷意被吓得心中一阵寒凉,连忙说道:“是,我这就去办。”

说完,他就转身出去跟着林建安。

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林建安怎么都没有料到身后竟然跟了一个古冷意。

古冷意一直跟着鬼鬼祟祟的林建安往外走,他实在弄不明白为什么万贞儿在这件事情会偏偏同皇上对着干,这对于他而言绝对不是一件什么好事。

倘若那万贞儿有了什么三长两短,而自己这个永和宫内监总管的位子恐怕也保不住了,所以古冷意无论如何也要完全按照万贞儿所交给的方法做。

这厢古冷意跟着林建安一直往外走,而那边万贞儿也着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

陈嬷嬷看到她的情状,便在旁问道:“贵妃娘娘,有句话奴婢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万贞儿奇怪的望了陈嬷嬷一眼,便说道:“你有什么话就说是了,何必藏着掖着的。”

“好。既然娘娘让奴婢说,那奴婢也就大胆开口说出来了。奴婢一直不明白娘娘这是为什么。”

“什么是为什么?”万贞儿心里其实知道陈嬷嬷在说什么,但是她故作不知。

因为她知道有些话挑明了对大家都不好,而今陈嬷嬷既然如此问,可见她一定是忍无可忍了。

陈嬷嬷面色深沉的看了万贞儿一眼,说道:“娘娘,奴婢不知道为什么娘娘平时做事情都十分理智的,但是一旦这些事情同于冕牵扯上关系,娘娘立刻会变得迷盲起来,而且会时常做出很多不理智的冲动。莫不是娘娘对于冕——”

万贞儿回望着陈嬷嬷审视的目光,她忙把头给侧了过去,她说道:“陈嬷嬷你想多了,我从来没有这种想法。我要是有这种想法,为什么还要给皇上献计让皇上用于冕为饵呢。”

“那娘娘到底是为什么?不管在什么时候只要遇到于冕的事情,娘娘一定会奋不顾身的去帮他做。”

万贞儿低下头去想了半晌,才抬起头来慢慢的说道:“我之所以这么做,也并不是没有原因的。你也知道我万贞儿这个人虽然对待我的敌人十分严苛,可是对待曾经帮助过我的人我一定尽心竭力。不管怎么说,这个于冕之前曾经帮助过我,在我最落魄的时候救过我,要是没有他也就没有我当初的万贞儿了。我万贞儿并不是一个黑白不分、是非不明的人,所以不管怎么样我都要竭尽我的全力来救他,皆是因为报恩的原故。”

“报恩?”陈嬷嬷有些疑虑的望了万贞儿一眼。

她总觉得“报恩”这两个字从万贞儿口中说出来,总是让人难以置信。但是倘若不是报恩的话,以万贞儿的性格又怎么会以身涉险去救于冕呢。

万贞儿坐下来,语重心长的说道:“陈嬷嬷,有件事情不知道你知不知道呢?本宫以前也是千红院的出身,在千红院中本宫受尽了别人的白眼、吃了很多苦。直到遇到了于冕,是他帮了我,我才能够从此有好日子过。倘若没有于冕,就没有我的今天。本宫是可以对恨的人痛下毒手,但是对帮过本宫的人本宫一定要义无反顾的帮助他。”

陈嬷嬷听她这么说,便点了点头,说道:“贵妃娘娘您说得倒也是有道理的。既然如此,那奴婢也就不多问了,奴婢只尽心尽力的帮贵妃娘娘出谋划策就好。”

原来这陈嬷嬷听万贞儿这么说过之后,她觉得万贞儿还是一个有情有义的人。

不管怎么样,自己也算是帮过万贞儿的人,那么自己以后一旦遇到什么事儿,万贞儿一定会竭尽她的全力来帮助自己。

这对陈嬷嬷而言不至于是一件好事儿,虽然她认为万贞儿盲目的帮于冕是非常不理智的。

陈嬷嬷低下头去也想了一会儿,她抬起头来对万贞儿说道:“贵妃娘娘,奴婢倒是有一件事情、有一个想法说不定可以帮得上贵妃娘娘来救出于冕。”

“哦?什么事情,什么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