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观明朝,也只有在明成祖朱棣的时候,练贵妃练思遥因为深得朱棣的宠爱,朱棣才可以在她贵妃的名号之前加封了一个皇字,封她为皇贵妃,到以后像成祖永乐朝的王贵妃,宣德朝的孙贵妃,她们都是皇上看重的人,但是并没有得到如此殊荣。

若是在贵妃的名号前面加一个皇字,那便几乎可以比肩皇后了,也难怪万贞儿会为此而觉得心醉神迷。

“皇上所言当真?”万贞儿试探性的问道。

“放心吧,万贵妃,既然朕答应你了,就绝对不会反悔,再说朕便是封你当皇贵妃对朕又没有什么影响,既能方便你又能方便朕,那朕何乐而不为呢?”朱见深坦然说道。

万贞儿权衡之下,觉得这个法子正好,如此一来,自己可以成为至高无上的皇贵妃,纵然不能够当皇后,那也接近皇后了,二来自己只要能够取得朱见深的信任,以后就不怕失宠失势了。

朱见深想了好一会转过身来对万贞儿说道:“万贵妃,你说要请一个高手,这高手是从什么地方请来?”

“皇上你放心吧,这件事情就交给我永和宫中的内监总管古公公去办好了,古公公为人做事最为细致、妥帖,他一定可以为皇上办好。”

“好,你回去告诉古冷意,只要他能够为朕办好这事情,朕一定重重有赏。”

“多谢皇上。”万贞儿说着便退了出去。

万贞儿回到永和宫中之后,便把她同朱见深商量的计谋说了一遍,古冷意倒吸了一口凉气说道:“娘娘你这是在拿自己的性命冒险了,倘若有个什么三长两短,那该如何是好?”

万贞儿一搓银牙说道:“事到如今也没有什么办法了,倘若我不这么做,又怎么能够得到皇上的赏识和重用,又怎么能够得到皇贵妃的名号,一旦我成为后宫之中的皇贵妃,那么,地位就坚如磐石不可动摇了。”

陈嬷嬷和古冷意也都明白在贵妃面前加上一个皇字,成为皇贵妃那是多么有殊荣的事情,所以他们便缓缓点了点头。

万贞儿又嘱咐古冷意说道:“古公公,接下来的事情就要交给你去做了,你一定要找一个绝世的高手来,不管他要多少万两银子都给他的。”

“好,你放心吧,我一定按照娘娘吩咐的去做。”古冷意答应着,万贞儿便给了他几万两银票让他出宫去寻人。

古冷意拿了这几万两的银票,心中别提多高兴了,这摆明了万贞儿是便宜他,请一个武功高强的杀手又哪里用得着几万两银子呢?而他所用着不过几分之一罢了。

他拿了这银两之后,立刻马不停蹄的出宫去寻找了一个武功十分高强的人,给了他一万两银票,请他来做这件事情。

那杀手都是见钱眼开的,他见古冷意肯出这么高的价格,而所做的事情又不费力气,立刻答应了。

第二天万贞儿便向朱见深启奏,想去城外的观音庙求子,所谓观音送子,恰好朱见深正同周太后在一起。

周太后听完之后对朱见深说道:“皇上,既然万贵妃有这份心思,皇上就让她出宫去走一趟吧!”

虽然周太后心里对万贞儿很不待见,但是她对子嗣问题还是很上心的,更何况人家都说城外的观音庙求签十分灵,所谓观音送子,只要是诚心诚意的在观音庙里求签,那么一定就能够生儿子。

朱见深微一沉吟,便说道:“好,既然母后答应了,那朕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万贞儿你此行要多加小心,快去快回。”

“是,贞儿多谢太后娘娘、多谢皇上,”万贞儿连忙跪地叩拜。

万贞儿便在古冷意、陈嬷嬷等人的陪同之下,乘坐四人乘的轿辇,大张旗鼓的去观音庙中求神送子。

他们刚刚走出城外,走到一处荒凉之处,那地方一户人家都没有,周围种了各种高大的树木,忽然有呐喊之声从旁边传来,似乎有很多人拦路一样。

万贞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她便掀开轿帘询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为什么听到很多人,这声音难道是遇到劫道的了?”

陈嬷嬷回过头来摇了摇头说道:“启禀贵妃娘娘是有人家办白事而已。”

“什么,办白事,太不吉利了。”万贞儿摆了摆手说道:“命他们绕道走,不许从这条上经过,免得冲撞了本宫的轿子。”

“是。”古冷意答应着便上前去打发那些人。

于是,轿辇又继续往前走,走了没有多久又听到一路之上有锣鼓喧天的声音。

万贞儿又觉得不甚其烦,她用绢子抹了抹头上的汗珠,问陈嬷嬷道:“陈嬷嬷到底还有多久到呀,为什么又听到前面有锣鼓喧天之声?”

陈嬷嬷忙上前来说道:“启禀贵妃娘娘是有人家取亲,所以才有锣鼓喧天。”

万贞儿皱了皱眉说:“这条道路本来就如此狭窄,还要走这么多人,怎么走的过来,古冷意你去同那娶亲之人说让他们绕道而行。”

古冷意连忙应着:“是,谨尊娘娘吩咐。”于是,他又上前去把那娶亲的人给打发掉了。

于是,皇贵妃万贞儿出宫拜神求子的事情很快就四处传了出去,人人都知道万贞儿走的是哪条路,所以便很少有人敢来这条路上走了,变得冲撞了万贞儿获罪。

万贞儿的轿辇正往前走,忽然之间她听到古冷意在外边啊呀一声,问道:“你是谁,为何如此大胆,敢在这里挡路?”

万贞儿忙掀开轿帘往外望去,只见外边站着一个四十多岁的络腮胡子的大汉,那大汉身板十分壮实,他怀中抱着一把刀,站在轿辇面前,目光十分寒冷,就像一座千古犹未化开的雕像一般。

万贞儿有些惊惧,忙问古冷意道:“古公公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前面站着的人到底是谁?”

古冷意有些茫然,摇了摇头说道:“娘娘,奴才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至于这个人是谁奴才更不能知道了。”

万贞儿便往前指了指说道:“那你还不赶紧去问问,还在这里等着做什么?”

“是。”古冷意答应着就上前去询问。

他连声问那大汉道:“你是谁?为什么在这里挡着路,难道你不知道这是我们贵妃娘娘的轿辇吗?你不知道冲撞了贵妃娘娘是死路一条吗?”

古冷意对着那个人一连嚷了半天,但是那个人仍旧是像木雕一样,站在那里面无表情,古冷意骂烦了,那人才冷冷的说道:“我不知道什么贵妃娘娘,我只知道你们都是有钱人。”

说完,他便举起刀来对着轿夫和侍卫一阵厮杀,那人的武功十分高强,轿夫和侍卫哪里是他的对手,很快就被他扫倒在地上。

陈嬷嬷吓的躲到万贞儿的轿子后面去了,而古冷意也爬在一边的草丛里屏息凝视,不敢出来。

那个虬髯大汉,一把把万贞儿从轿子中拽了出来,他看了万贞儿一眼,面上掠过一丝愕然之色,说道:“我知得你是谁?你是于冕的家人对不对?”

万贞儿微微一愣,连声说道:“当然不是,我是当今的万贵妃。”

“你说你是万贵妃就是万贵妃吗?恐怕你是个假冒的吧,我记得上次的时候,亲眼看见你从于谦的府中走出来,你还不承认你是于冕的夫人,我同于谦素来有些过节,没想到于谦现在已经死了,我只好把这笔帐算在他儿子于冕的身上了,你们回去通知于冕,就说我命他今夜三更之前来城西以东三里地的城隍庙相见,倘若他不肯来父债自偿的话,那么我就杀了他的女人。”

说完,他便举起手中的刀恐吓万贞儿,万贞儿被那虬髯大汉一吓顿时昏了过去,被扫倒在地的轿夫和侍卫们见状连忙爬了起来,纷纷逃走,而陈嬷嬷和古冷意也紧紧地跟着一起逃走。

古冷意和陈嬷嬷很快便逃回了宫中,回到宫中之后,他们便去乾清宫中叩见皇上,林建安像是早就得到了消息一般,在外边候着了。

见到古冷意和陈嬷嬷,便指了指里面说道:“皇上等你们很久了,你们快进去吧!”

于是古冷意和陈嬷嬷便跟了进去,进去之后,朱见深转过脸来,抬眼望他们一下,说道:“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古冷意连忙匍匐在地上,连声说道:“启禀皇上,一切都进行的很顺利,如今娘娘已经被奴才收买的那个高手给带走了,而且他也放出言论,说那娘娘是于冕的夫人,指明了让于冕今天晚上三更去土地庙见他。”

“好,事情办的很好,陈嬷嬷现在你是不是应该去于冕府中,把这消息向于冕说一声了呀?”朱见深不动声色的望着陈嬷嬷。

“是,奴婢立刻就去办。”陈嬷嬷行了一礼便恭恭敬敬的走出乾清宫,然后她一路出宫,狂奔到于冕府中。

于冕听说陈嬷嬷来了,倒是有些奇怪,自从上次他和万贞儿谈过一次之后,他心中对万贞儿增添了几许愧疚,因为他没有想到,这么久以来万贞儿钟情的实在是自己,更没有想到她当初受了那么多的委屈,所以他对万贞儿一直心怀愧疚,听说陈嬷嬷来了,便让人把陈嬷嬷给请进来。

陈嬷嬷进来之后却扑腾一声给于冕跪下了,于冕见状倒被吓了一跳,连忙把她扶起来,问道:“陈嬷嬷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你为何这般模样?”

陈嬷嬷哭丧着脸对于冕说道:“于公子,求求你,你一定要救救我们娘娘呀,倘若你不出手相救,我们娘娘就死定了。”

“啊,万贵妃出了什么事情?”于冕被吓了一跳,连忙把陈嬷嬷扶起来,便连声问她。

陈嬷嬷一边抹着泪水一边说道:“于公子你有所不知呀,我们娘娘今天去城外的观音庙拜神,谁知道路上遇到了一个强盗,那强盗的武功十分高强,他原本是想劫财的,谁知道见到我们娘娘的样子之后,便立刻说我们娘娘是你的夫人,还说以前的时候,曾经见到我们娘娘从你府中走了出来,所以他便把娘娘给虏走了。”

“啊,为什么他把你们娘娘当成是我的夫人,就把她给虏走了。”于冕大惑不解的问道。

“这件事情说起来倒也巧合,那个强盗说是之前的时候,于公子的父亲于阁老曾经害死过那个贼人的爹,所以他要跟于冕公子算账,如今他把娘娘当成了于公子的夫人,自然要为难娘娘一番了。”

于冕听她这么一说,这才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原来万贞儿在求神的途中遇到了强盗,而那强盗又错误的把她当成了是自己的夫人,可能那强盗的父亲以前同于谦有过过节,这也原本不是不奇怪的事情。

因为于谦以前在朝为官的时候,性格秉直,确实得罪过不少人,所以他便叹了一口气说道:“如此可怎什是好?”

陈嬷嬷可怜巴巴的望着他说道:“于公子你不会放着我们娘娘不顾吧,我们娘娘也是因为错被那贼人当成了是你的夫人,所以才把他带走的,倘若娘娘有个什么三长两短。”

陈嬷嬷说到这里便用衣袖去抹眼泪。

于冕素来心软,又一直对万贞儿心怀愧疚,他见陈嬷嬷表现的如此可悯,便安稳她说:“陈嬷嬷你先不要担心,这件事情你可曾经回宫去告诉了皇上,倘若皇上知道了,他一定会派出侍卫去救娘娘的,你先不必担心。”

“古公公已经回宫去把这件事情向皇上禀告了,可是你也知道皇上对我们娘娘素来是不怎么上心的,他未必肯去救我们娘娘,再说皇上及时肯去救娘娘,那又如何,那人指明了说要见于公子,倘若他见不到于公子,到时候一定会为难我们娘娘的,倘若那贼人一个心狠,把我们娘娘给——”说到这里陈嬷嬷便哽咽的说不出话去。

于冕一时之间也为之心寒,他点了点头说道:“陈嬷嬷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说的很对,倘若你们娘娘有什么三长两短,那就是我的过错了,你放心吧,既然那贼人说今天晚上三更要在城东三里处的城隍庙见我,那我今天晚上便去见他就是,冤有头债有主,这件事情无论如何也牵扯不到你们娘娘的。”

“可是于冕公子,那贼人曾经说过,他只见于冕公子你一个人,他曾经言明绝对不能带任何人去,倘若带人去的话,那娘娘的性命就不保了。”陈嬷嬷抽抽搭搭的说道。

“唉!”于冕长叹一口气,说道:“好,既然这样,那我不带人去就是了,我便单刀赴会,大不了便引颈待斩,我就不相信他还能够做出什么事情来?”于冕无所畏惧的说道。

于冕虽然是一介文弱书生,但是却是一个十分有骨气的人,他是绝对不会在这种事情面前退缩的,他的勇气一时倒让陈嬷嬷很是佩服。

陈嬷嬷在心里暗暗道:“这于冕比起皇上来,果然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可惜他只是一个五品的官员而已,皇上却是一朝天子、九五之尊,可惜了,倘若不然我们娘娘同他在一起,那也是好事一桩。”

陈嬷嬷心里这么想着,于冕便决定了晚上要单刀赴会。

第一百四十三回 杀手意

而他没有料到的是,此时此刻,万贞儿正在那城隍庙中悠闲的坐着,而那杀手则站在她的身边,面无表情的望着她,万贞儿也丝毫不惧怕。

因为那杀手便是已经收了他一万两银子,那杀手就是古冷意之前请下的杀手,她今天所做的这么多,都无非是想同皇上布一个局。

她之前是同皇上这么商量的,古冷意先请一个杀手,把她给虏到破庙之中,然后再把于冕设计迎来,到时候让那杀手再把于冕捉住,这么一来,简怀箴等人就不会以为是朱见深出的主意了,那杀手抓住于冕之后就可以借此要挟简怀箴,把金玉杖给要回来。

万贞儿所做的这么多,可谓是煞费苦心,原本皇上想要金玉杖,他们可以直接请一个杀手,让那杀手直接把于冕捉走就是了,但是他们却没有这么做。

万贞儿之所以让那杀手先抓住自己,无非是存了一份私心而已,她想试探一下于冕心中到底有没有自己,倘若于冕肯为她单刀赴会的话,那就说明在于冕心目中,她的地位是很重要的,于冕肯为她生、肯为她死,肯为她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倘若于冕不肯单刀赴会的话,那么就说明她在于冕心中没有地位,二来也说明于冕这个人实在是不值得她爱的,她从此之后便对于冕死了心,所以她才设了这么一个局,多了这么一番举动。

朱见深当然想不到那么多,他只以为万贞儿一心一意为自己夺取金玉杖,哪里知道万贞儿是对于冕有意的。

且按照计划有条不紊的进行,到了夜间,于冕果然独自一个人来到城东三里外的城隍庙,那座城隍庙十分破败,而庙中隐隐约约的有灯火照射出来。

于冕蹑手蹑脚的走了过去,往里面看了看,只见万贞儿一个人被绑在地上,她面上的神情十分痛苦,显然是十分害怕和惊恐。

于冕心中不禁略过一丝疼惜之意,这种疼惜之意只是对朋友的怜悯而已,绝对没有包含什么儿女私情。

于冕在外边稍微犹豫便推门走了进去,万贞儿看了他,一张脸顿时变得十分激动,她忍住自己心中的激动,喊了一声:“于冕!”

于冕对她摆了摆手,点头点,意思是说:“你不用担心,我已经来了,你不会有危险了。”

万贞儿眼中顿时盈,满了泪水,虽然她已经想过于冕有可能来了,但是她也做了最坏的准备,那就是于冕根本就不会顾她的死活,因为要是遇到这种情况,倘若换了朱见深,朱见深是绝对不会来的。

所以她心中并没有抱着很大的希望,但是事实上于冕真的来了,所以当她见到于冕的时候,心中难免激动。

于冕四处看了看,只见城隍庙已经十分破败了,四处残垣断环,墙壁之上挂满了蛛丝网,而柱梁也已经被蛀虫蛀上了一个一个的大洞,但是城隍庙中点着一支蜡烛,显然那杀手是来过的。

于冕便走到万贞儿面前,想去给她解绳子,一边轻声的问道:“那贼人呢?”

万贞儿茫然的摇了摇头说道:“那贼人把我关在这里就一个人走了,我想逃,但是被他绑住了,所以逃不出去。”

于冕点了点头说道:“我现在就把你救出去。”

绑在万贞儿手上的那个结是一个死结,怎么解都解不开,两个人正在焦急之间,忽然一个冰冷入骨的声音说道:“好了,于冕你终于来了,你们两个今天都逃不出去了,就在这里坐一对苦命鸳鸯吧!”

于冕一抬头只见眼前站着一个四十多岁的络腮胡子的中年人,于冕望着那个人愣了愣,半天才问道:“你到底是谁,我跟你有什么冤仇?”

那个人冷冷的说道:“我跟你倒是没有什么冤仇,只不过我的父亲同你的于谦于阁老之间到是有很大的冤仇,是你的父亲于谦于阁老害死了我的父亲,所以我今天一定要为我父亲报酬。”

于冕摇了摇头说道:“兄台,你这么说就不对了,我父亲于谦于阁老从来没有做过一件愧对自己、愧对天地良心的事,他所做的事情都是为了黎明百姓,都是为了国家社稷,我想你肯定是误会他了,再说了,你的父亲想必之前也是为官的吧,为官者在朝堂之上难免会有争斗,这原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倘若便把这当作是恩怨情仇的话,那人与人之间还有什么事情可言呢?”

那络腮胡子的杀手没有想到于冕会有这么一番说调,他倒是有些愕然,半晌才说道:“不管你说什么,总之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好吧,既然你这么说,那我也就不多说什么了,我给你杀了报酬就是,但是她。”

他指了指万贞儿说道:“她是无辜的,她是当朝的万贵妃,并不是我家的人,你把她给放了吧?”

万贞儿此时此刻心中十分激动,她见于冕竟然舍身冒死求那杀手放了自己,两滴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她悲声说道:“要杀就一起杀,要放就一起放!”

那杀手微微愕然,竟然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对打,他们原本要说的话都已经同古冷意商讨过了,可是万贞儿明明是没有这句的,她忽然说了这句话,倒让那杀手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了。

万贞儿却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说错话,那杀手半晌才缓缓的说道:“好吧,男的留下,女的走。”

说完他便伸出手中的刀砍掉了绑着万贞儿双手的绳子,万贞儿有些茫然的望着他,半晌才明白过来,原来这是他们原本就定好的计策呀。

但是事到如今,她又无论如何怎么都舍不得于冕一个人在这城隍庙之中跟杀手待在一起了,她倒不担心这杀手会对于冕下毒手,她只担心皇上朱见深,她知道朱见深对于冕的恨意实在是重重复重重,已经恨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他恨于冕和唐惊染两个人两情相悦,又恨于冕,简怀箴因为于冕的事情而杖责了他,倘若自己就这么走了,朱见深改变主意,不拿于冕去换简怀箴的金玉杖,而把于冕杀死了,那该怎么是好?

所以万贞儿决然的往于冕身边一站,定定的对那杀手说道:“不管怎么样,我们俩个生要一起生,死要一起死,你倘若要杀他就先把我杀了吧?”

万贞儿说完就往于冕身前一站,那杀手惊诧的半天说不出话来,他又不知道该怎么向万贞儿开口,才能够不泄露两个人之间的秘密,他便站在那里背着手半天都没有说话。

幸亏他脸上长满了络腮胡子,所以他的表情倒不怎么容易被人发现。

过了半天,万贞儿忽然扬眉问他:“你想好了没,要不要放我们一起走,要是不放我们一起走,你就先杀了我,我乃是当朝的贵妃,你要是杀了我,你也活不了。”

“放了他!”万贞儿对那杀手说道。

那杀手看了万贞儿一眼,面上的表情变得有些惊疑不定,他不知道万贞儿为什么变化如此之快,原本的时候,明明是他派人来雇佣自己,把于冕引到这里来,想借用于冕而夺取简怀箴的金玉杖,但是没过多久她就立刻改变了主意,她的这种变幻莫测的性格让杀手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所以一时之间杀手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万贞儿静静地望着那杀手说道:“你放了他,倘若你不放他,本宫一定不会放过你。”

杀手想来想去都不知道怎么是好。

万贞儿又继续说道:“你放了他,只要你放过他,本宫给你的银两绝对不追回。”

杀手见她这么一说,一颗心这才安定下来。

他点了点头说道:“既然你这么说,那我也没有什么话说了。”便指了指外边说:“你们走吧!”

这种变化让于冕觉得十分奇怪,明明之前是杀手虏走了万贞儿,而要挟自己来这里救她的,但是过了没有多久,这杀手忽然转变了脸色与万贞儿站在同一条战线上了,这种变化之快,让于冕也深感错愕。

但是此时此刻他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耽误之急便是他和万贞儿可以尽快的离开这里,倘若那杀手再反悔恐怕就已经来不及了,想到这里,于冕便拉了万贞儿一把,说道:“我们快先走吧!”

万贞儿面露苦笑,摇了摇头说:“你走吧,我暂时还不能走。”

“为什么不能走?”于冕觉得万贞儿的变化实在是太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了。

万贞儿一句话都没有说,半晌才低下头去微声说道:“你快走吧,你不要再问我了,要不然就来不及了。”

于冕往万贞儿面前一站,说道:“不行,我今天既然是来救你的,那么只要你不走,我无论如何也不会走的,要走就一起走,要留就一起留,要死就一起死。”

万贞儿听于冕这么说,心里顿时觉得很是激动,她不知道为什么于冕会这么做,明明于冕之前是不喜欢自己的,但是为什么现在表现的却要与自己同生共死呢?原来他不只可以跟唐惊染同生共死,也可以跟自己。

万贞儿心中一种狂喜,望着于冕半天说不出话来。

于冕接触到她炽热的目光,对她说道:“你不要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把你当作我的朋友,而且我觉得以前很对不起你,所以无论如何这次我也要把你救出去。”

万贞儿听他这么一说,一颗温热的心顿时变得冰冷起来。

她望了于冕一眼,目光有些哀怨的说道:“你原来是这样,你的同情我是不需要的,你还是先走吧!”

说完她便把于冕往城隍庙外边推。

于冕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做才好,但是他心里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无论自己出了什么状况,也不能留下万贞儿一个人在这里,毕竟她只是一个孤单的弱女子,就是平时不认识的人,他于冕遇到这种情况也会这么做的,何况万贞儿是自己熟悉的人呢?更何况万贞儿始终是朱见深的皇妃,倘若自己能够救了万贞儿,说不定朱见深会对自己产生感激之意,以后不会再处处针对自己了。

想到这里朱见深便往前横跨一步说:“无论如何我也是不会走的,不管怎么样,要走我们就一起走,要留我们就一起留。”

万贞儿此时见于冕这么迂腐,她急的搓着手半天都没有说出话来。

她扯了扯于冕的衣襟说道:“你赶紧走吧,你要是再不走的话,等一会儿想走也来不及了。”

于冕却傲然的站在那里,巍峨的就如同一座山一样,他虽然只是一介文弱书生,但是他身上所表现出来的那种气势,是练过武功的人也所不及的。

万贞儿此时此刻不知道是该感动于他的重情重义,还是该笑他的迂腐。

总之,她的一颗心起起落落、沉沉浮浮,一会挂在月上梢头的柳枝,一会落在残茎败荷的湖心,一时之间心里便是千百种滋味,反而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就在这时候,忽然有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在城隍庙的门口响起,紧接着一个打扮的有些怪异的人走了进来。

那个人走起路来一拐一扭,举手投足之间显得阴阳怪气,手中更是翘着莲花指,原来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内廷总管林建安。

林建安走进来之后阴恻恻的笑了一声,说道:“娘娘,老奴刚才进来的时候,不巧听到了不应该听到的事情。”

万贞儿横眉怒目,瞪了他一眼,说道:“你刚才听到了什么,你休想用这些事情来威胁本宫,倘若本宫是那么容易被你威胁的,又岂会在这宫中如此之久而屹立不倒。”

林建安听万贞儿说话的时候,自然有一股冷冽的气势,他听了之后,只觉得心里一点寒颤,他知道自己还有一些把柄被万贞儿握在手中,因此,他每次见到万贞儿跟自己说话的时候,心中就难免有些坐立不安。

但是如今他满以为自己抓住了万贞儿要放走于冕的证据,就可以借此要挟于她,却没有想到万贞儿根本就不吃他这一套。

见到如此的情况,他知道自己想要威胁万贞儿恐怕是不能够的了,因此他便赔笑了一声说道:“贵妃娘娘,老奴只不过是和娘娘开个玩笑而已。”

万贞儿白了他一眼,横眉竖目,说道:“你是什么东西,敢和本宫来开玩笑。”

林建安被万贞儿的一句羞辱的半天说不出话来,他望着万贞儿好久好久才说道:“好了,娘娘,我们就不说这些事了,既然是皇上派老奴前来把于冕提走的,请娘娘放人吧?”

“什么?是皇上要把我提走的!”于冕站在那里搓了半日,说不出话来,到现在为止,他才知道自己中计了,原来并不是有人抓了万贞儿。

于冕指着万贞儿,手有些微微颤抖,他怎么都不相信万贞儿会做出这种事情来,因为万贞儿这个人纵然有千般不是,但他总觉得她的心原本是不坏的,她怎么都不会算计自己的。

没想到她在这深宫之中待的久了,竟学会了尔虞我诈、勾心斗角,对自己也是用了满腹的心计和手段,这让于冕一时之间很不能接受,因为自始自终他都当万贞儿是朋友的,但是万贞儿的转变实在是让他觉得有些突兀。

而万贞儿当初之所以向朱见深献出如此的计策,也无非是希望可以借此刺探于冕对自己是否有意而已,事实证明于冕此人当真是谦谦君子。

万贞儿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向于冕解释,她只觉得千头万绪,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半晌她才望着于冕对他说对不起。

于冕也望着她,眼神之中有惊疑的神色,他定定地问道:“为什么,你为什么会做出这种事情来,究竟我和你有什么化解不开的怨恨,你要如此陷害于我?”

“我没有!”万贞儿摇了摇头。

到现在为止,她才感觉到自己当初做的那个决定有多错了,倘若不是,万贞儿转过脸去望着林建安,命令他说道:“你立刻把于公子放走,倘若不然本宫一定不会放过你。”

林建安见万贞儿此时此刻睚眦俱裂,仿佛是受了什么样重大的刺激一样,他却坦然的摇了摇头说道:“对不起了,贵妃娘娘,恕老奴今天不能听从你的命令,倘若我今天把于冕放走了的话,那么圣上一定不会放过我,权衡轻重之下老奴没有办法,只能违逆娘娘一次了,倘若娘娘觉得手中有老奴的把柄那么就尽管同皇上说吧,老奴便是一死又有何妨。”

万贞儿以前的时候,见到林建安同自己说话都是恭恭敬敬的,唯独这一次,却像是有恃无恐一般,知道他是因为刚才偷听了自己和于冕的谈话,所以自以为手中有自己的把柄。

万贞儿此时此刻简直是怒火中烧,她简直是又悔又恨,一方面后悔自己竟然给皇上出了这么一个馊主意。

而令她悔恨的是,没有想到于冕对自己如此有情有义,尽管并不是她所渴望的那种感情,但于冕始终是一个响当当的、顶天立地的男儿汉,这让她十分钦佩不已,所以她觉得无论如何也不应该把于冕拉到这场斗争之中来。

所以,她继续指着林建安对他恐吓道:“倘若你不把于冕给放走了,那么本宫宁愿跟你同归于尽。”

“同归于尽,娘娘说话不用这么严重吧,娘娘为什么今天忽然对老奴说出这么严重的话来呢?而且还是为了于冕于公子,难道娘娘和于公子有私情?”

第一四四回 故人情

万贞儿听到林建安的话,一时之间有些怔忡,因为在后宫之中最忌讳的便是“私情”二字,倘若一个妃嫔被查出与其余的男子有什么私情,那么这妃嫔一定会得到严重的处罚。

因此,万贞儿听林建安这么说,顿时被气得浑身发抖。

她望着林建安半天才说道:“本宫警告你,你不要在这里乱嚼舌根,倘若不然本宫要捏死你,就像捏死一只蚂蚁那么容易。”

“娘娘要想捏死老奴,老奴也没有什么想法,不过娘娘在捏死老奴之前,最好先想一想该怎么向皇上解释吧?反正这于冕是怎么都不能放的,倘若娘娘今天放了他,那么老奴一定要在皇上面前参娘娘一本。”

“就凭你一个小小的内廷总管,你以为你可以参的了本宫吗?不管怎么样,本宫今天一定要把于冕给放了。”

两个人正争执不休之间,那杀手忽然站了起来,他对万贞儿说道:“万贵妃对不起了,恕我不能听从你的命令了,虽然之前我是收了你的银子,但是你只是一个贵妃,而他是代表皇上的,我虽然是个杀手,我也知道权衡轻重,应该服从谁的命令,所以这于冕无论如何我是不会放的。”

万贞儿一听,只气得浑身发抖,她指着那杀手说道:“你—你—你,倘若你今天不按照本宫所说的去做,那么有一天,你若是栽到本宫手中,本宫一定不会轻易放过你,谁都知道我万贞儿做事最不留余地的。”

万贞儿的眼中放出利刃一般的光芒,那杀手一时之间觉得有些阴寒。

尽管如此,他却仍旧是往当中一站,毅然的说道:“不管怎么样,今天这人我就是不能放的,倘若我放了他,被皇上知道了我现在就会没命,而我若是等着皇上收拾,怎么着也要几个月,甚至几年以后了吧,蝼蚁尚且偷生更何况是人呢?”

万贞儿知道此时此刻她不管再说什么,那杀手都不会听从她的话了,她只能无可奈何的望着于冕,对于冕柔声说道:“对不起!”

于冕到此时此刻终于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了,他并不知道这计策原本就是万贞儿献的,他以为万贞儿只是被皇上所胁迫,所以才出来做了陷害自己的事情。

所以他摇了摇头说道:“没关系,这原本就不干你的事情,再说了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他始终是一朝天子,倘若他打定主意了要我的性命,那我做臣子的又有什么办法呢?”

于冕说这些话的时候,眼中大有刚烈之色,而那种神色让万贞儿一时之间觉得很是为之凄然,她不知道怎么说是才好。

林建安终于命令那杀手带走了于冕,万贞儿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被带走,而万贞儿接下来应该应对皇上的就是怎么解释跟于冕的事情。

她见林建安一副小人得志的猖狂之态,她觉得林建安一定会把这件事情告诉皇上的,虽然之前她和林建安也曾经是一条船上的人,但是所谓合则聚不合则散,利益当前两个人自然是分道扬镳了。

万贞儿回到宫中之后便去见朱见深,朱见深因为她之前献的计策抓住了于冕,心里觉得十分赞赏,所以便命人把她传了进来。

万贞儿见到朱见深之后上前两步跪下道:“奴婢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朱见深扬了扬手说道:“万贵妃罢了,请起,朕有件事情还要多谢你呢,倘若不是你,这于冕也不会落在朕的手中。”

万贞儿听他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之中颇有得意之色,也不知道他是在讽刺自己,还是真的在嘉许自己。

她一时之间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应对,她便盯着朱见深说道:“皇上何必这么说,贞儿也只是尽自己的本分而已,能够为皇上做事,贞儿何其荣幸。”

朱见深听她这么一说,伸出手来在她肩头拍了拍,说道:“好好好,既然如此朕以后有什么事还要多仰仗贞儿你了。”

他说话之间神色甚是磊落,丝毫看不出有嘲讽的意思。

万贞儿到此时此刻才知道林建安并没有把那日在城隍庙中发生的事情告诉林建安,她撇了林建安一眼,只见林建安正在下面恭恭敬敬的低头站着,看不出他面上到底是什么表情。

万贞儿到此时此刻终于弄明白了,原来这林建安虽然手中握了自己的把柄,但是他也深刻明白自己手中更握有他的把柄。

所以两个人之间只是相互利用罢了,他并不会向皇上来状告自己,除非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为了保命也许会这么做,万贞儿想到这里,一颗心这才踏实下来。

她在心里暗暗的放松了一口气,但是她却没有让林建安看到,免得林建安以为她是惧怕自己。

“皇上你接下来要怎么做呢?”万贞儿试探性的问道。

朱见深想了想说道:“朕接下来自然是要派人跟皇长公主把那金玉杖要出来了,只要那金玉杖一天还在皇长公主手中,那么朕一天就不得安生。”

万贞儿想了想,点了点头说道:“皇上所顾虑的甚是,只不过嘛,依奴婢所见,那皇长公主恐怕未必会听从皇上的摆布,不如我们再从新计议,想个别的法子如何?倘若皇长公主见到于冕失踪了,一定首先会想到皇上,这样一来反而对皇上不利。”

朱见深有些暴躁的扬了扬手说道:“事到如今又有什么别的办法可以想,既然事情都已经进行到这里了,难道还能够回头吗?不管怎么着朕一定要从皇长公主手中把金玉杖取出来,先用这个法子,等这个法子若是不行了,我们再慢慢想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