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芳顿时睁大了眼睛,来了气,说道:“如此,是你说的,可不能反悔呀。”

那太监们连声说道:“好,我们都可以作证。”

其实这梁芳吧,就是一个不学无术的泼皮无赖,开始的时候只是这宫中的小太监,只是他这个人特别善于投机,而且他跟人学了一点炼丹的法术,回来之后,就自以为自己可以炼制出什么仙丹来糊弄别人。

他的这本事,正好被夏了了知道了,其实开始的时候,梁芳本来打算,皇上在给吴皇后修建仙祠的时候,投机倒把一次,希望能够成为皇上身边的红人,皇上当时也封了他一个不大不小的官,但是没有想到,他带着官银,却把官银给弄丢了,如此一来,皇上当然不肯信任他了。

而他在这宫中琉璃辗转,受了很多气,受了很多欺负,到最后被安排到万安宫中做一个小杂役,赏赐的时候,有人给了他一千两银子,让他帮他们做事,他们要梁芳做的事情,其实是很简单,就是插一支飞镖,在简怀箴的房中,至于那飞镖上面写的是什么字,梁芳就完全不知道了。

梁芳当时赤贫,为了那一千两银子,他绞尽脑汁,因为他知道万一冲撞了简怀箴,那可是大罪一条呀,但是看到这一千两银子的份上,倘若不把这一千两银子拿到手的话,他又会觉得寝食难安,自己亏了。

所以想来想去,他还是收了那不认识的人的一千两银子之后,便把那飞镖和那纸条趁着简怀箴在正厅之中坐着的时候,对着她扔了过去。

那飞镖当时不偏不倚地,正插在那墙壁之上。梁芳知道此时此刻,知道要逃恐怕逃不掉了,因为他已经听人说过,简怀箴的武功十分的高强,所以他反而大胆地走出来,从简怀箴说话,没有想到简怀箴非但没有责怪他,连这件事情也再没有提过,只不过不知道为什么,简怀箴收了那纸条之后,就立刻出宫去了。

但这已经不在梁芳的算计范围之内了,这事和梁芳也没有关系,于是梁芳舒舒服服地,就把那一千两银子拿到手。

经过这次投机倒把的事情之后,更加坚定了梁芳全身心献身于投机倒把事业的决心,所以当他知道,自己这么一点小小的炼丹术,就可以让万贞儿把自己引见给皇上的时候,他别提有多高兴了。

发觉他这充分炼丹才能的人,就是夏了了。

夏了了这个女孩子,不要看着表面上十分天真无邪,实际上却是满腹心机,要不然她也不可能连万贞儿都能驾驭得了。

梁芳被举荐给皇上之后,他一时之间很是得意,因为他极尽能言善辩,所以把皇上糊弄得几乎七荤八素,竟然让皇上对他言听计从。

但是,即使是这样子,因为梁芳一来长得十分猥琐,二来他的出身很是不好,所以众人对他很不信服,即使他如今成了皇上眼前的红人,但是跟旧日的同僚们喝酒的时候,还是会被人家给耻笑,而今他原来的上司,竟然喝醉了酒之后,耻笑于他,他甚至对人动了杀机,但是正是别人的一句话,重新燃起了他的斗志。

那人的一句话就是说,倘若他可以让皇上为他塑造一座炼丹金屋的话,那么所有的人就服了他。

梁芳听后,他的心便一动,他想倘若皇上当真肯为自己铸造一座用黄金打造的炼丹屋的话,那么一来自己随时随地可以从这炼丹金屋中偷取金子,二来他在这里原来的太监,以后再也不会嘲笑他了,也会对他刮目相看,所以想来想去他就立刻答应了那个人的赌注。

答应了之后,梁芳就开始想办法让皇上为他打造纯金屋的事情了。

用纯黄金打造一座屋子,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这需要极大的开销,所以梁芳知道这件事情一定要在适当的时候,向朱见深提出来,否则的话,非但会前功尽弃,还会引来朱见深的怀疑。

梁芳走到朱见深的乾清宫中,又给朱见深带来了两种丹药,他对朱见深说道:“启禀皇上,这两种丹药,一种仍旧是解皇上身上的蛊毒的,皇上每个人要吃三次,才能够对身子有效,而这另外一种丹药,是给皇上吃了之后,补肾的。”

“什么,补肾的。”朱见深听了他的话,差点被噎死。

那梁芳却恬不知耻地说道:“是呀,皇上,你这后宫之中,有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嫔,皇上每天都要十分操劳,还要为子嗣问题而着想,所以臣就斗胆为皇上炼制了这种丹药,如果皇上怪罪臣的话,那臣以后再也不敢为皇上炼制这种丹药了。”

他说完之后,便跪倒在地上,头如捣蒜。

朱见深摇了摇手,说道:“好了,好了,朕只是觉得可笑而已,并没有怪罪你的意思,你先起来吧。”于是那梁芳便站了起来。

朱见深吞下丹药之后,只觉得神清气爽,便忍不住竖起大拇指,称赞那梁芳说道:“梁芳,有些日子不见,你这炼丹术,却越发的神奇起来了。”

“皇上,其实炼丹之术,并不是那么容易的。炼丹一在与心,二在于诚,只有用心去做,用自己的真诚去做,才能炼制出真正的好丹药。服食丹药的人吃了之后,才会觉得神清气爽,有病去病,没病养身。”

梁芳的一番话,说得朱见深很赞同道:“你说的对,倘若炼制丹药的人,连自己的一点诚心都不放进去的话,又怎么能够炼制出真正的成功的丹药呢。”

梁芳杵在那里,过了好一会,才对朱见深说道:“皇上,说到诚心这二字,奴才倒是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哦,你有什么话,不妨说来听听。”

“我们这炼丹术的始祖开是太上老君,太上老君当初的时候,曾经炼成过长生不死的丹药,当然这只是在传说之中,但是不管怎么样,我们每个炼丹入门的弟子,首先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供奉太上老君的神像,还有向太上老君行额三跪九叩的大礼,而如今这皇宫之中,并没有供奉太上老君的神像,所以奴才斗胆,特向皇上提出这个要求。”

朱见深听完之后,哈哈笑起来,说道:“这有什么关系,既然你们都要供奉太上老君的雕像,那我就让人去打造一个太上老君的雕像,不就成了。”

那梁芳欲言又止,急得在那里抓耳挠腮,朱见深一言撇见了,便问道:“你不用那么着急,到底是有什么事,你尽管跟朕说来听听就是了。”

“启禀皇上,只是有句话,臣不知道该说不知道。”

“你尽管说就是了,朕又不是不相信你。”朱见深安慰他。

那梁芳这才跪下来对皇上说道:“皇上,这炼丹讲究的就是诚心,皇上如果要诚心供奉太上老君雕像的话,请皇上遵从臣的建议,不妨打造一座纯金的太上老君雕像,供奉在那里。”

“什么,纯金的太上老君雕像。”朱见深深深地蹙起了眉头。

“是啊,皇上,就好像佛靠金装,人靠衣装一般,为什么佛都要塑金身,也是这个缘故。虽然说太上老君乃是道教的始祖,但是这都是一理相通的呀。”他说完之后,便充满虔诚地望着朱见深。

朱见深颇为有些犹豫,说道:“可是如今国库空虚,倘若再拿出这么多金子来,打造一座太上老君的雕像的话,恐怕——”说到这里,他不禁有些为难。

那梁芳定定地望着他说道:“皇上,国家社稷尽管重要,可是皇上的身体也很重要,只有诚心诚意地拜过炼丹的始祖,才能够炼出真正的好丹药来。皇上就好象你虔心拜佛,自然要花一些香油钱,为佛来塑造金身吧。”

梁芳的一番话,朱见深听了觉得也还是很有道理的,毕竟,佛靠金装,人靠衣装,这道理他也懂。

所以他点了点头道:“你说的也不是一点道理没有,朕会考虑的。”

“皇上,还有一件事,奴才也想说,还请皇上不要怪罪奴才才好。”梁芳继续对朱见深要求道。

朱见深皱了皱眉说道:“你今天怎么这么多事,还有什么事你尽管说出来吧。”

“皇上,既然我们已经给太上老君铸造了金雕像了,为什么不同时也铸造一个黄金打造的炼丹炉呢,这么一来,我们的诚心就完全地被摆到了台面上,所有的人都可以看到皇上是如何的诚心,而天上的神灵见了,也一定会为皇上的诚心感动,皇上身上的爱情蛊,本来需要一年的时间,才能够解掉,如果感动了天上的神仙,在炼丹的时候,能够炼得更好的丹药,说不定皇上身上的爱情蛊,不用半年就可以解掉了,这么一来,皇上就不用再忍受身体上的折磨了。”

那梁芳说的字字句句,仿佛都是为朱见深打算一般,朱见深听他这么说,心中仍旧有些顾虑地说道:“你说的可是真话?真的是打造了纯金的炼丹屋,还有纯金的太上老君雕像,朕的痛苦就能少受半年?”

梁芳跪在那里,对朱见深十分虔诚地说道:“启禀皇上,奴才也是依书直说,只不过,至于说得对还是不对,奴才也不知道,总之书上教我们这么说的。”

朱见深听他说得好象很有道理一般,他犹豫了好一会儿说道:“这件事情,也不是一件小事,倘若朕在后宫之中,新建一个纯金打造的炼丹屋,再修建太上老君的雕像的话,那一定会引起群臣的排斥,因为毕竟现在天下百姓过得日子都不算太过于安乐,有很多地方都发生了灾祸,而国库又有些空虚,朕倘若在这个时候还拿出金子来,为了朕的一己私欲,那么朝廷的官员们,恐怕会不答应。”

“皇上,那些朝廷的官员们,他们只会向皇上要求,要求皇上做一个清明廉政的好皇帝,还要求皇上为他们做那么多事情,但是他们什么时候考虑过皇上的感受呀,皇上的身体倘若不好,那说什么,也岂不是白搭。梁芳什么也不懂,但是梁芳唯一会做的就是为皇上考虑。”那梁芳对朱见深恭恭敬敬地说道。

那梁芳一番貌似忠厚的表白,朱见深查点感动得眼泪稀里哗啦的,他觉得他说的是十分有道理的,那些朝臣们,就是会一心一意地为自己打算,但是没有一个人会想着为他这个当皇帝的打算。

反而这个小太监梁芳,反而处处时时地为自己打算,这令他很是感动,所以他便对梁芳说道:“你说的有道理,只不过这件事情,还是兴师动众,朕实在是需要再考虑清楚才是。”

梁芳连忙跪下来,头如捣蒜,对朱见深说道:“皇上,都怪奴才不好,倘若皇上出了什么事。”

朱见深眼中充满了疑惑,道:“你为什么这么说呀?梁芳,难道你刚才对朕说了什么不恭敬的话吗,朕并不觉得呀。”

“皇上,并不是这么一回事,刚才奴才斗胆向皇上提出了诚心的问题,并且让皇上修建纯金的炼丹炉,还有让皇上打造纯金的太上老君雕像,但是皇上说要考虑,我记得书中说,倘若这个提议被提出来之后,如果主上不执行的话,那就代表主上不具备对太上老君的诚心,就会引起太上老君的发怒,然后接下来就会报应在皇上身上。如果皇上真的出了三长两短,那奴才怎么担当得起呀,如果有什么灾祸,一定要让奴才来承受呀,皇上实在是奴才不好,奴才对不起呢了。”

说完之后,那梁芳便头如捣蒜,在地上不停地叩头,到最后,叩得头上都流出了血来。

朱见深看了之后,不禁微微皱了皱眉,说道:“好了,好了,梁芳,虽然有时候书上的话的确很有道理,但是也有一句话叫做尽信书,不如无书,倘若什么都按照书上的去做,那么人人岂不都变成了书呆子。那倒也不用这么担心朕,朕肯定没有事的,朕也知道你是一片好意,好了,你跪安吧。”

于是那梁芳便向朱见深跪安,那梁芳向朱见深跪安走了之后,朱见深继续批阅他的奏章。

然而到了晚上的时候,朱见深却觉得浑身像火一样的发烫,他只觉得浑身燃烧,整个身体就好象不是自己的了一样,而且那身上就像是有无数的烈焰在熊熊的燃烧一般,那种感觉就好象自己被人扔到了火堆里一般,他觉得浑身十分的难受,他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

而那被烧得炽热的痛楚之中,又夹杂着一种十分痒的感觉,这种感觉令他浑身难受不已。

朱见深捱着这痛楚,一直捱了两个多时辰,甚至太医们都被传来了为他诊症,但是没有一个人看出到底是什么原因。

而朱见深也自己不知道到底是什么缘故,他只以为是自己吃了什么东西的原因,也就没有往心里去,谁知道到了第二天晚上之后,这痛楚又立刻袭来,非但袭来,反而是更加厉害了,让他觉得整个身子都不是自己了,好象要被撕裂了一样。

他在这个时候,猛然想起,梁芳在那日跟自己说的话,心中一动,难道真的是惹怒了神灵。

到了第二天,他便立刻把梁芳传了过来,对梁芳说了自己晚上的情形,那梁芳听他说身子十分痛楚之后,便开口询问道:“皇上,您觉得身子十分难受,是不是整个人好象被人推入到火海中烧烤一样的感觉?”

朱见深听完之后,有些惊异地道:“你怎么知道?”

梁芳立刻给朱见深跪下,磕头不停地说道:“启禀皇上,书上就是这么说的,奴才也是依书直说。”

朱见深听梁芳这么一说,脸色顿时变得煞白。

起初的时候,他也不相信这回事,可是事实上当这事情真的发生在自己的身上,就由不得他不相信了,他没有想到天下真的有这么怪异的事情。

所以他便对梁芳说道:“可能真的跟你说的事情有关,你说朕现在应该怎么做才好呢?朕每天晚上要受到这瘙痒和火烧之痛,倘若再这样下去,张煌朕就要发狂了。”

第二百三十九回 冒死谏

梁芳想了想,之后便郑重其事地对朱见深说道:“还请皇上为太上老君铸金身,还有,修建一个纯金的炼丹炉,好让臣可以在里面求取到更加纯良的丹药。”

朱见深听他这么说之后,他犹豫了很久,终于还是点头答应了,他说:“好吧,既然如此,那一切就按照你说的去做吧,只不过这件事情,不要被太多的人知道才好,倘若被那些大臣们知道了,事情一定难办得多了,那些大臣们最喜欢跟朕对着干了。”

那梁芳一听朱见深这么说,他连忙点头哈腰地说道:“皇上,您放心吧,奴才一项分得清楚事情的是否轻重,也一项非得清楚事情应该怎么做才好。只要皇上吩咐奴才的,奴才一定为皇上办得到。”

朱见深听他在那里信誓旦旦,这才放下心来,说道:“好吧,那这件事情,朕就交给你去做了。至于需要拨多少黄金,你先预算出来,等你算出来之后,那一份帐目给朕,先让朕过目之后再说。”

那梁芳连连点头说道:“皇上英明,如果不出奴才的预料,按照书上所说的,皇上既然如此的诚心和虔诚,答应为太上老君塑金身,同时还要修建一个纯金的炼丹炉,奴才想那太上老君一定不会再捉弄皇上了。如果奴才想得不错的话,书中说,皇上到今天晚上应该就会没有任何的痛楚和发痒的感觉了。”

朱见深听他这么说,倒是觉得不可思议起来,他觉得这事情未免太过于诡异了,天底下那有这么怪的事情,根本就不像是发生在自己的身边一样。

所以他便对梁芳说道:“好了,朕知道你对朕是一片真心,只不过这种事情都是尽人事,听天命,至于后果到底怎么样,朕也难以预料。”

于是,不知不觉地便到了晚上,到了晚上的时候,朱见深早就做了在火中烧,和承受无穷无尽的发痒的滋味。

但是到了晚上的时候,那疼痛感和发痒的感觉,并没有袭来。

让他奇怪的是,他以为那些感觉会晚一点来,但是一整个晚上,什么都没有,朱见深晚上居然没有睡着,在那里整整坐了一夜。

到了第二天的时候,他才恍然想起来,梁芳之前跟自己说过的事情,自己难道起初真的是浑身疼痛和发痒,难道真的是因为被天上的神仙给诅咒了吗?

而现在他整个人又恢复了,难道真的是因为他诚心诚意地答应了帮太上老君塑金身,还有帮那梁芳修建一个纯金打造的炼丹炉的原因吗?

他想来想去,总觉得事情太过于匪夷所思了,只不过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什么奇怪的事情都可能发生,更何况,这点事情呢?所以想到这里,朱见深便也不多想了。

而梁芳很快就为皇上设计了一副炼丹炉,和太上老君的金身雕塑的图。

皇上看过之后,估摸了一下金子的数量,所用到金子,大概是一百万到两百万银子的样子。

皇上想了想,觉得还是自己的身体重要,便把这批金子给签了下来,然后他便对梁芳说道:“好了,你现在手中有一大批金子了,你可以利用金子,为朕做朕需要做的事情了,朕希望你好自为之,凡事都做到最好,知道吗?”

梁芳连连叩头,对朱见深说道:“皇上,您放心吧,我一定做到最好,一定不让皇上失望。”

朱见深点头说道:“好了,朕既然让你去负责这件事情,朕就一定相信你能够做到最好。不管怎么样,有什么问题你就询问朕吧。”

那梁芳连忙答应着:“是,皇上,奴才知道了。”

于是,他便下去。

那些太监们之前的时候跟梁芳发誓赌咒,只不过是想看看他的能力,没有想到他真的有本事去跟皇上要了这么多的金子来,铸造金色的炼丹屋和太上老君的黄金塑像,他们都觉得很是奇怪。

那梁芳本来是因为猥琐而闻名的,但是经过这件事情之后他们都知道梁芳在皇上心目中是有分量的,所以这一下谁都不敢轻视梁芳了。

梁芳因为这件事儿一时顿时横行无忌起来,再加上他本来就已经很得到皇上的宠爱,如今又得到这些太监们的尊重,一时之间他很是高兴。

而皇上命令梁芳铸造太上老君的纯金和纯金炼丹屋的事情也很快传到了朝野之中,顿时引起了朝廷中人的一片恐慌和反对之声。

其中反对的最厉害的就是李贤,李贤听说这件事情之后差点被气得吐血。

因为如今虽然说天下算是四海昇平,但是还是有很多老百姓没有饭吃的,皇上作为一国之君怎么可以这样浪费国库的银子呢。

所以李贤便写了一封奏章,那奏章上向皇上陈述了厉害,希望皇上可以放弃他的这个决定。

朱见深之前的时候早就已经料到了,他既然建造这个纯金的黄金屋和炼丹炉那么一定会招致反对的,所以他早就做好了反对的准备。

但是没有想到反对最厉害的却是李贤。

因为李贤现在已经卧病在床,在家里不出来了。

当他见到李贤的奏章之后,他并没有觉得很意外,也没有觉得很震惊。

虽然说李贤之前的时候的确很有本事的,但是如今他已经成为了过气大臣,所以朱见深并不惧怕他。

他觉得李贤生病在家,就在家里好好养病吧,干嘛没事儿有事儿的出来干涉他的行动。

令他没有想到的是李贤的奏章没有得到朱见深的答复之后,他竟然会亲自来朝堂上劝谏皇上。

这一天朱见深升早朝的时候,他对古冷意扬扬手说:“跟大臣们说有事就来,无事退朝吧。”

于是,那古冷意便尖着嗓子喊道:“有事就来,无事退朝。”

那些大臣们人人都纷纷摇了摇头。

因为尽管他们对朱见深打造纯金炼丹屋和太上老君的事情很不满意,但是他们之前的时候先后上了很多奏章,朱见深并不能够接纳。

所以他们觉得现在就是再说什么也没有用了。

于是,人人便在那里摇头。

而这个时候忽然有人大声说:“老臣有事要启奏。”

朱见深抬头看去,只见李贤已经有人扶着走进来了。

李贤的身子颤颤巍巍的,扶着他的是他的仆人。

他走进来之后,“扑通”一声对着朱见深跪下,说道:“启禀皇上,李贤有事儿启奏。”

朱见深没有想到李贤会真的来了。

他愣了愣,说道:“好了。你来见朕有什么事儿啊?李卿家,你的身子不好应该多养着才行。”

李贤摇了摇头,说:“其实臣也很想在家里好生养着,但是如今朝廷之中出了事,臣身为朝廷命官怎么能够坐视不理呢。皇上,您应该知道今天臣来求见皇上是为什么原因吧?”

朱见深摇了摇头,说道:“李卿家,你到底有什么事儿就赶紧说吧,朕的身子不舒服,朕想休息了,朕并不知道你为什么而来。”

李贤便郑重的说道:“好,皇上既然不知道,那就由李贤诉来。皇上如今沉溺于炼丹术,李贤早已经听说了,不但是朝野之中、后宫之中人人都知道,就是天下百姓也街知巷闻了。皇上,这炼丹术本来就不是一个什么好事儿,希望皇上以后不要再沉溺其中而不能自拔了。否则的话,皇上将来一定会后悔的。这些丹士之术有时候会害人的。”

李贤字字诚恳、句句忠贞,对着朱见深雷谏。

朱见深听完之后,他摆了摆手,说道:“朕哪里有沉迷于炼丹之术呀,朕只不过是想为了自己的身体强健考虑,难道这也错了吗?再说了那些炼丹术朕平时又不碰它,只是让炼丹师们给朕把药丸炼来服用。那药丸并没有毒的,要是有毒的话,朕吃了这么久为什么身子反而更加强健起来。”

朱见深逐一反驳李贤的话。

李贤摇了摇头,诚恳的说道:“皇上,臣真的是为了皇上考虑,还希望皇上能够听从臣的劝谏。”

“好了,你不用说什么了。李卿家,朕知道你劳苦功高,也知道你对朝廷充满了忠心。不过朕想你肯定是弄错了,你以为朕是想求什么长生不老药,朕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朕相信这世界上并没有长生不老这一说,所以朕也绝对不会想求什么长生不老药。朕只是希望朕身子能够强健,在有生之年能够好好的对待天下百姓、为了国家社稷多出一份力,难道这也有错吗?”

“好,皇上如果是这么说的话,那么臣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臣想跟皇上说另外一件事,那就是打造太上老君的纯金塑像和炼丹屋的事情,皇上怎么可以这么做呢?太上老君的纯金塑像和炼丹屋所需要的金子足够好几个省的百姓好好的过上一年的了。皇上,您是明君,怎么可以这么挥霍浪费呢?”

朱见深有些不耐烦的摆了摆手,他说:“李卿家,为什么朕跟你说你怎么就听不明白呢?朕说了朕并不是沉溺于此,也并不是想浪费金钱。只不过炼丹之术讲究于诚心,倘若朕不诚信的话一定会被神仙责怪的。朕之前的时候浑身发痒、痛痒难当,但是自从朕决定了打算修建这纯金屋、并且给太上老君重塑金身雕像之后,朕浑身的病痛全都好了。难道就算是为了朕的身子你都不肯同意吗?”

“皇上,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皇上应该懂得这个道理吧?皇上如今还年轻,只要好好的保住身体,身子怎么会出问题呢?如果皇上硬要把自己的健康同这挥霍浪费挂钩起来,那臣也没有什么好说了。”

李贤一边说着,一边声泪俱下,可见是十分的诚恳。

谁知道朱见深并不领他的情,朱见深心里就觉得李贤有点儿烦,心想:“你好好的生病了,就在家里养着吧,为什么要来朝堂之上跟我过不去呢?”

所以朱见深就有一些无可奈何的对他说道:“李卿家,你身体不好,你还是先回去好生养着吧。至于以后出了什么事儿,朕再慢慢跟你说。这造不造黄金屋和打造不打造太上老君纯金雕像的事情朕在想想再说。”

“不行。李贤怎么都不能走,李贤就是死也要死在这朝堂之上。皇上倘若不收回成命的话,请恕李贤长跪不起。”

说完之后,那李贤便跪在地上。

他的头发已经有些发白了,整个人看上去苍老,而又可怜,但是朱见深并不为他所动。

朱见深看到的不是一颗臣子的赤诚之心,他看到的是李贤利用自己的身份在对他威胁,让他觉得他做皇上的威严受到了挑衅。

所以他便狠狠的瞥了李贤一眼,重重的拍了拍案几,说道:“李贤,你也真是太大胆了,这国家到底是你说了算还是朕说了算?到底你是皇上还是朕是皇上?为什么朕跟你说什么你都不肯听呢?你是不是非让朕处罚你才好?”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显然已经暴怒了。

当即有几个和李贤交好的朝臣便上前去纷纷劝说他,他们都说道:“李大人,既然皇上已经生气了,这件事情等到以后再议吧。”

“是啊,现在都在气头上,又何必说这些话来伤了和气呢。”

“李大人,你还是先回回家去养兵吧,这件事情皇上已经答应你轮候再议了。”

那些朝臣们平日里有跟李贤交好的或者是佩服李贤的骨气的,人人便对着李贤进行劝告。

谁知道李贤根本不听这一套,他摆了摆手,说道:“李贤曾经辅佐了三朝皇帝,李贤所做的事情自认为都是很对的。所以皇上倘若您不收回成命而致百姓于水火之中的话,李贤无论如何也是不起来的。如果皇上觉得李贤说得不对,那李贤就跪死在这里。”

说完之后,李贤便跪在地上,一动也不起。

那朱见深非常生气,他便抚了抚衣袖,说:“好了,李贤那你既然要在这里跪着那你就跪着吧。”

说完之后,他便要往外走。

而这时候又有几个大臣陆续的跪下来,他们都劝说朱见深,道:“皇上,其实李大人说的很有道理,拜佛也好、信教也好,都是讲究得诚心。如果是以金钱来衡量的话,那佛祖也不会显灵的啊。”

朱见深此时此刻已经被糨糊蒙了脑子,他怎么样都不肯听众人的劝谏。

他见又有更多的大臣跪在地上,只觉得全都是李贤的错。

要不是李贤在那里进行挑衅,那些大臣们又怎么会跟他过不去呢。

因此,他瞥了李贤一眼,生气的说道:“李大人,朕已经不跟你计较,但是你却挑唆了这么多人来跟朕为难,你是什么意思?”

李贤郑重的说道:“皇上,李贤并没有什么意思,李贤只是希望皇上能够明白李贤的一片良苦用心。如今国家正值多事之秋,而百姓们的生活一日不如一日,之前的时候还因为假圣旨按了牵涉,以至于很多百姓过上了流离失所的事情。前年的时候黄河决堤,去年的时候山西大旱,天下的百姓还处在水深火热之中,皇上却要拿出几百万两银子打造纯金的炼丹炉和为太上老君重塑金身,这件事情传出去岂不是会被人笑话皇上是昏君吗?”

“什么,你说朕是昏君?李贤,朕看你是活的不耐烦了吧,朕敬重你是三朝元老,但是没有想到你却在这里尊卑不分。如果你在这样下去的话,朕一定对你进行重罚。”

李贤望着皇上,无所畏惧的说道:“皇上,李贤今天既然已经来了,就没有再想过走。而李贤既然来了,就早已经料到可能会忍受到的痛苦,李贤也可能想到会被皇上惩罚,但是这都不重要的。李贤唯一希望皇上做的就是希望皇上能够回心转意、收回成命。”

说完,他便跪在地上,重重的磕下头去。

李贤的头磕的极重,他的额头上顿时渗出了丝丝的血丝来。

朱见深看了不禁为之触目心惊,如今他自己也有点软化了。

他觉得李贤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的确之前拿出那么多万两银子来修建这炼丹屋和为太上老君重塑雕像实在是有点太过于奢侈了。

但是如今这么多大臣都跪在这里,摆明了就是要挟他,让他势成骑虎难下。

如果他就这么答应了众人,那么他岂不是很没有面子吗。

但是如果不答应众人的话,而李贤又在这里不停的威胁他,诸位大臣也跪在这里,所以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而这个时候汪直走上前来,对他说道:“皇上,您才是这一国之君,为了皇上的龙体当然比什么都重要了。皇上既然要修建炼丹炉也好,要为太上老君重塑金身雕像也好,所做的都无非是为了自己的身体打算,难道皇上错了吗?国不可一日无君,皇上才是国家社稷之根本。倘若皇上的龙体出来了什么状况,谁又担当的起。”

那汪直素来得到朱见深的信任,所以他便跳出来为朱见深说话。

朱见深觉得汪直说的很得自己心里,反而他觉得李贤等人太不懂事儿了。

他便招了招手,说道:“好了,李卿家,今天的事情朕已经说了容后再议了,你还是赶紧退下吧。这件事情至于怎么解决我们容后再说。”

谁知道李贤一点儿都不肯听从皇上的话,他反而是怒斥着汪直说道:“汪直你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西厂督公,就敢在朝堂上大放阙词,难道你觉得让天下的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这是作为一个明君应该做的吗?皇上为什么会做出这么奢侈而浪费的举动,就是因为受了你们这些奸臣的挑唆。倘若天下没有你们这些奸臣的话,皇上就会是一个千古明君。”

李贤的话字字铿锵、句句有力,听在汪直的心里汪直觉得很难受。

他既想跟李贤反驳,但是又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因为谁都知道李贤是三朝元老,得罪不得的,而李贤与简怀箴又素有交情,朱见深对他也向来很尊敬。

可是李贤今天做出的事情的确让朱见深下不了台。

朱见深咳嗽了一声,说道:“好了,好了,这件事情朕答应你三日之内一定解决。”

李贤却定定的望着皇上,他站直了身子,说道:“皇上,不行,这件事情请皇上一定要今日解决。倘若皇上有心要修建炼丹屋和太上老君重塑金身的话,便是等一个月皇上也不会答应收回成命的。若是皇上有决心为了天下百姓着想的话,那么现在这一刻决定了又如何?”

说完之后,他便坚毅的望着皇上。

这一刻让朱见深觉得很不自在,朱见深想了很久很久,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李贤。

而那些大臣们都跪在地上,纷纷对他说道:“皇上,求您收回成命,为了天下的百姓、也为了黎民社稷、也为了苍生,请您收回成命。”

众人都在那里纷纷的跪拜,朱见深一时之间不禁心烦意乱起来。

他因为心烦意乱而生气,便对李贤怒吼道:“李贤,你够了没有?朕敬重你是三朝元老,但是你不要在这里得理不饶人,不要在这里放肆。”

第二百四十回 死李贤

“皇上,倘若您今日不撤销修建炼丹炉和为太上老君重塑金身的这个想法,那么臣便宁愿跪死在这里以慰苍生。”

李贤的话犹如一记重雷,重重的在朱见深的耳边炸响。

朱见深望着李贤,看到他一副奋不顾身的样子,知道他的出发点也是为了天下百姓和黎民苍生好。

但是他朱见深乃是堂堂的一朝天子、九五之尊,如今又是在朝堂之上让他怎么办呢,难道就让他这么向李贤这么妥协了吗?

不,绝对不能。

如果是这样子的话,他九五之尊、一朝天子的威信将会荡然无存。

而且倘若以后他再传达了什么圣意,这满朝的文武百官岂不是都可以以自己的性命来威胁于他。

何况他的确是在服食了梁芳的药丸之前每天晚上身上都似火焚一般睡不着,但是他自从服食了梁芳的药丸之后不但整个人精神了、睡得好了,而且整个人就像是脱胎换骨换了一个人一样。

倘若说这不是药丸的功效,那又是什么呢。

而且据梁芳说心诚则灵,倘若他做皇帝的不能够心诚的话,那么太上老君又怎么会庇佑于他。

想到这里,他的脸色顿时阴云密布,他望着李贤恨恨的说:“李卿家,你今日便是摆明了要要挟朕的吗?那朕可以很负责任的告诉你,你的要挟对朕是无效的,朕绝对不被你一个臣子而威胁做出什么违背朕本心的事情来。倘若你觉得跪死在这里有用的话,好,那你尽管跪死在这里就是了。”

说完,朱见深便欲拂袖而去,而就在这个时候李贤转过脸望着他。

李贤的脸上露出了无比坚毅的神色,那神色宛若当初他看到于谦遇害而下决心帮于谦报仇的坚毅一般。

他望着朱见深,对他说道:“皇上,既然臣今日不能够劝动皇上,那么臣惟有以死相报。”

说完之后,他整个人便往大殿上的柱子上撞去。

“李贤,你到底想做什么?不要,快拉住他,快拉住他。”朱见深惊的连声喊道。

但是那时已经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