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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记得,八年前的花灯节吗?八年前……就是同铨五十七年,那天你陪着你家小姐去长安街赏灯,你们随着拥挤的长安街一直走到戴鹤桥,突然在桥上有个六七岁的女孩掉下水去了,当时已值深秋,周围没有人愿意救她,你当时脱了马褂就跳下水去了,当时你才八岁啊!我赶到的时候就看见你的身子浮浮沉沉,胸前紧紧抱着那个女孩的头,她已经昏过去了,但脸却一直被你托在水面之上,你自己的身子却一沉一沉地,看起来似乎随时都有彻底沉下去的可能。后来我就也水将她救起来了,到了岸上再回头的时候发现你却沉下去了,你家小姐站在岸边尖叫,我连忙去又把你捞起来。所幸,后来两个人都救活了。”他缓缓地说着,我的思绪随着他低沉悦耳的嗓音飘飘扬扬到那遥远地过去,隐约记得是有这么一回事。

美人暗思情愫飞 (13)

“所以,你就因为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记住我了?”我有些不可思议地抬头问他,若是这么点事儿就记住我,那被他记住的女人还不排到皇宫外头去。

“不是。”他的嗓音依旧低沉,却掺杂着一丝丝的情感,“我记住了你,是因为你救的那人,是我的妹妹,当今的御馨长公主,司徒朵馨。”

“原来是这样,我知道了。”我听了他的话,低下头淡淡地回答,泪水却在眼中凝聚。

是的,我知道了,我终究是爱错了人。

原来他不过是感念我的恩情,感念我就了他最爱的妹妹,所以才对我念念不忘。其实他不需要这样的,他是一朝圣主,他的子民为救他的妹妹,即使是丢了命,他也不需要有一丝一毫的感念,民为主尽忠本就是应该的。

怪不得他会花这么多心思来关注我一个小小的丫鬟,原来他想要替妹妹报答我的救命之恩,仅此而已。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我终究是爱错了人。

一石激起千层浪 (1)

“我就知道你会想偏了,才不告诉你。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听我说完。”他快速地说着,语气有些着急,“从那以后,我就开始关注你,千方百计地打听有关你的消息。我打听到你是墨府的丫鬟,名唤丁一片,你是墨府七小姐最宠爱的丫鬟……我打听到很多关于你的事情。我甚至知道你有一个叫丁语庄的妹妹,是你最爱的亲人。我渐渐知道你的善,你的义,你帮助自家小姐出逃时的勇敢,你有恩必报,敢于担当的气度,在在……都令我痴迷。我喜欢你这般独特的女子,八年来我靠着时断时续的关于你的消息而活,我时时刻刻想念的都是你,丁一片!”

“你骗我的,这不是真的!”他这番深情真诚的表白令我震惊,我瞪大了眼儿当场愣在那里,不知所措地重复着,“不是真的……”

“是真的!”他大声地强调,又怕引来下人,产生不必要的误会,压低了嗓音用力地说,“我是真的对你一见钟情啊!”

“皇上,你不需要这样的!”我突然笑了起来,声音悲凉至极,“你为了让我离心墨府,派杀手潜入墨府假意要杀我,让我误以为是墨擎竹的暗杀;你让淑妃送我步摇,和我抢纸,让我误以为羽濯不忠,亲手杀了她;你弄瞎语庄的眼睛,令她失忆,让我恨极了墨擎竹;如今,你又派翠儿来监视我,潜伏在我身边!皇上,你不过是要借我与墨擎竹之间的约定,借我对墨家的恨和我联手灭门墨府,皇上,你费心费力何苦做这么多,还撒下弥天大谎妄图感化我!”

“你说什么……”他的眼睛一瞬间迷离了,震愣地看着我,喃喃地说,“我真的不知道你会这么想,你要如何才会相信我。清心是淑妃宫中的人,论武功自然是绝佳的,恐怕能与我并驾齐驱,你以为单凭你一掌就能杀了她?若不是我派人暗中保护你,恐怕你早就死于她掌下。我来不及救下语庄,但要不是我勉强保住她的性命,将她顺利送入宫中,否则你见到的只能是她的骸骨!翠儿的身世如你所查,清白无痕,如何是我派来监视你的!”

听了他这番话,我再一次震惊了。

原来他真的一直在我身边,保护了我这么多次。想想清心,确实,我连他也打不过,又怎么一掌拍死大内高手。淑妃是当今太后的亲外甥女,他无法废掉淑妃,只能在暗处保护我,这份专情,又岂容我如此猜测践踏。既然墨擎竹有意毁掉语庄的眼睛和记忆,又何不直接杀了她来的方便?他全身心为我考虑,尽他最大可能令我快乐,我却这么猜忌他,不信任他。我真的是太莽撞了。

第7卷

一石激起千层浪 (2)

不知过了多久,我的手轻轻覆上他的,一滴清泪自他眼中掉落,男儿有泪不轻弹,他却为我流泪了,这是个如何大气深情的男人,我一个如此平凡的女人又有什么办法去珍惜他!

这一刻我决定了:我要拼,为了他也是为了我以及我失去的所有人,我要帮他打拼出一片再无障碍的天下,让他稳坐江山,再无忧虑!

窗外吹入一阵阵冷风,灌入我敞开的领子里,同时却也让我清醒:我靠什么去拼?他如此睿智善谋,却花了这么多年都无法灭掉墨府,稳坐江山,我一个无权无势的小小婢女又要如何帮他。

幽幽叹了口气,我唯一能对他好的方法,就是爱他。

“我爱你……”我轻轻地宣布,语气柔情而又坚定。

这样大爱大恨的男子,让我如何不爱,让我如何不想去珍惜,去拥有。

光是他八年如一日深爱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女人,就足以令我感动,令我想去珍惜。

而他就在我身边,他珍惜的那个女人,就是我。我是何其幸运。

“嘘……不要说爱我,我要等到真正拥有你的时候,在和你一起说爱。”他伸出手指,轻轻按住我的唇,温柔至极地说着。

真正拥有?我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我假装生病,选寝的绿头牌被拿掉了,也就不能与他……合欢。

“你现在就能和我……我早就没有大碍了。”我大胆地说着,伸手开始解身上的衣扣,脸上却红霞满布,解扣子的手也抖个不停。

他却按住我的手,轻轻吻了吻我的额头,有些任性地说:“我不要。我不要你这么委屈地成为我的女人。”

我又感动得流下了眼泪,虽然我知道我不该哭的。他是这么细心,这么好,甚至不愿意我在皓澄轩见驾,委屈的意思我知道:若是他在我的宫内宠幸了我,后宫中必定会出现我魅惑圣主的留言,而他不愿意我承受这个子虚乌有的罪名,所以他选择克制自己。

“不哭,睡觉吧。”他拉着我的手,走向床榻。

这一瞬间如此温和,如此美。

*

半夜被声音惊醒,我竖着耳朵,仔细听着门外的动静,有轻得不能再轻的敲门声。

兴许是翠儿。我躺下,闭上眼没打算理她。

没多久,敲门声停了,一个怯怯的声音传进来:“贵嫔主子,您歇了吗?”

翠儿不会这么叫我,我知道肯定不是她,仔细一听,却发现是彩儿的声音。

我皱皱眉,这么晚了,她来做什么?

“怎么了?”我一边回答着,一边轻轻从流云手中将自己的手抽出来,悄悄跨下床榻。

一石激起千层浪 (3)

身后有低低的、戏谑的声音传过来:“这么晚了还背着我去偷人。”

“你别瞎扯。”我用同样低的声音回答着,汲着鞋子走到门边,隔着门对外面说,“彩儿,什么事啊?”

“娘娘,奴婢来给您送茶。”彩儿的声音隔着门传过来,语气不复方才的胆怯。

我有些奇怪她半夜来送什么茶,按在门上的手轻轻敲击着门把手。原本想不接那茶,又觉得有些不妥,眼儿一转,不禁计上心来。

我解开中衣的扣子,然后故意把它们都扣错,伸手弄乱披散的长发,又故意在袒露的颈子旁用指甲盖用力一压,一个显眼的红印出现在我雪白的皮肤上。随后我才匆忙地拉开门,对着彩儿慌张地问:“半夜送什么茶啊,好了好了,给本嫔吧。”

“奴婢听翠儿姐姐说您近日身体欠佳,常常睡不着觉,所以特地泡了杯助眠的参茶给娘娘喝。”她不紧不慢地说着,又追述一句,“娘娘金枝玉叶怎么能亲自端茶倒水呢?奴婢给您拿进去吧。”作势要走进去。

真是笑话,我在内心冷笑一声,我何时和翠儿说我睡觉不好了?你这谎说得真是拙劣。

“不用不用!”我惊喊一声,夸张地挡在她面前,不让她进去,“本嫔自己拿进去用就可以了,你回去睡觉吧。”

“这怎么行呢……”她一边心不在焉地说着,一边探头探脑地往房里看,“娘娘方才怎么从您房里听见男人的声音啊?”

“笑话!”我听了这话,立刻高声说,“这是在宫里哪来的男人?”

“所以奴婢才觉得奇怪啊。”她说着,显然没看见什么,失落地将头缩回来,勉强笑着说,“一定是奴婢听错了。”

“嗯。”我点点头,有些慌张地说着,伸手拿起那杯茶,挥手赶她,“今儿晚上是你值夜吧,回去睡觉吧,大半夜也没什么事。”

“是。”她没有再推脱,点点头便退下了,我从她离去前的最后一个眼神中看到了一丝,嘲讽,或者说是讥笑。

“吱呀”一声,我合上门,走到大大的铜镜前看着镜中的倒影,镜中的女人眼神慌乱,衣服扣子是扣错的,长发凌乱地披散,雪白的颈子上有一点鲜红暧昧的红印。

满意地笑笑,搁下放参茶的杯子,拢了拢长发,看着那杯参茶,我走到窗边,打开窗户泼在窗外自己精心植培的紫罗兰上。

顺手把杯子搁在桌上,我正准备回去睡觉,一转身就看到流云那双闪着促狭光芒的墨黑眼睛。我不以为意笑笑,兴意阑珊地坐在床边,也不打算躺下去,而是微微侧坐,对上他的眼睛,静静地不说话。

一石激起千层浪 (4)

“没想到爱妃这么能演戏,真是令朕大开眼界。”他笑眯眯地说着,缓缓坐起身揽我入怀。

“皇上不也演技精湛么?臣妾的雕虫小技怎么入得了皇上的法眼。”我微微一笑,躺入他怀中,幸福地闭上眼。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让翠儿去把秦静白请来。

我微笑着,斜倚在香榻上,轻轻地对殿下恭敬而立的秦静白说:“秦太医,近日在何处高升啊?也不来为本嫔请个平安脉。”

他微微鞠躬,恭敬有礼地说:“臣有罪,不知娘娘的身体恢复地如何?”

“本嫔已快大好了,近来也很少服药了。”我回答着,别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请问秦太医,本嫔的药能不能停了啊?”

“臣方才为娘娘切脉时,发现娘娘脉象平稳,应该已经大好了,娘娘可以把药停了。”他想也不想,快速地回答令人看不出一丝破绽。

“哦?那太医的意思是,本嫔已经好了?”我挑眉问。

“是,娘娘。”他依然有礼有节地回答,不多说一个字。

我点点头,表示理解,随后挥手让他退下:“嗯,你下去吧。”

低头看着手中的茶,茶已经有点凉了,不再冒着热气,我盯着水面,水中倒映出一个容颜精致的女人,她盯着茶水的眼中满是算计,不带一丝的感情。

是时候了,我知道。

我已经确定了流云对我的感情,确保他不会轻易动摇对我的情,这一点足够作为我将来的后宫风云生活的支撑了。

剩下的,要我自己来拼,权力和……爱情。

想到那个温柔深情的男人,我紧绷的神经微微松下来,我要他,要他的全部,虽然我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忍不住轻轻的叹息一口气,命运弄人,为什么今生偏偏他是皇帝我是妃,我永远无法独占他。

水中的女人眼神起了变化,如一汪静静的秋水,寂寞悲哀。

搁下茶,闭上眼,我不再想其他。

*

日尽午后,我才想起来昨晚彩儿的事情。

“翠儿,彩儿呢?”我吃完午膳,正在喝普洱茶清口,突然发问。

“回主子,彩儿在打扫正殿呢。要把她喊过来吗?”翠儿听我这么一问,有些莫名其妙地回答说。

“嗯,让她过来一趟吧。”

翠儿应下后,我继续悠然地品着茶,等着彩儿过来。

“奴婢参见娘娘。”彩儿的声音传入我耳中,我睁开半眯的双眼,凝眸看着跪在地上的她。

“彩儿啊,起来吧。”我温柔地说着,微微抬了抬手。

“谢娘娘。娘娘找奴婢?”彩儿起身后,有些焦虑地问着。

一石激起千层浪 (5)

“是啊,彩儿的参茶真是有效,让本嫔一夜好睡呢。”我笑笑,依旧对她说着。

“这参茶是奴婢向秦太医讨的,能让娘娘好眠,奴婢真是高兴。”她抬起脸,绽开纯洁美丽的笑靥。

真可爱的笑容。可惜是假笑。

我起身,走到她身前,伸手从左手手臂上撸下一个价值连城的翡翠镯,放到她手中,盈盈浅笑着说:“赏你的,拿着吧。”

我故意让袖子微倾,露出手臂上的守宫痣。

她看到我手臂上鲜红的血痣,微微一愣,接着反应过来,连连摆手:“这怎么可以呢?只是奴婢的分内事……”

“拿着吧。”我将镯子塞入她手中,转过身说,“你回去做事吧。”

“这……是,谢娘娘。”她迟疑了一下,还是拿着镯子福身告退了。

我背对着她,却可以想象到她讽刺的眼神。

让她看到我手臂上的守宫痣,只是不希望这么早就有人找我的麻烦。毕竟我还没有充分准备好。

虽然,有麻烦是迟早的事。

*

彩儿走了半晌后,我才转过头,对着站在一边的翠儿问:“昨儿个是谁侍寝?”

“回娘娘话,是淑妃娘娘。”翠儿垂头规规矩矩地回答。

淑妃吗?看来昨天她独守空闺了。

我点点头,接着说:“备辇,本嫔要去给淑妃娘娘请安。”

一炷香的时间,轿子就摇摇摆摆地到了淑妃的宸华宫前。

“启禀娘娘,已经到了。”翠儿先请门口的值班宫女通报,接着掀开帘子,对我伸出手。

一石激起千层浪 (6)

将纤纤雪荑按在她手背上,我缓缓跨出肩辇,那个宫女正好出来,领着我们进了宸华宫。

这是我第一次来宸华宫,很大,却许是因为主人懒得打理,地上的花花草草有些丧失生机,蔫搭搭地垂着头。

淑妃正在景禧殿里看书,我走进去,行了个大礼:“臣妾参见淑妃姐姐,姐姐吉祥。”

“瑾贵嫔啊?起来吧。”淑妃随意地摆摆手,注意力还集中在书上。

等到我站定了,她才接着开口,语气冷冰冰的:“瑾贵嫔你上次不还口口声声叫本宫娘娘吗?怎么这次又改口唤本宫姐姐了?”

我笑笑,不疾不徐地说:“回姐姐,上次的事情是妹妹的错,妹妹一时急躁,怠慢了姐姐,还望姐姐不要介意。”

你爱演,我就陪你。

她愣了愣,仿佛不敢相信上次激烈的暗斗就被我如此轻描淡写的带了过去,好一会儿她才点点头,慢慢地说:“本宫自然是不会怪妹妹你了,只希望妹妹你下回不要如此急躁才好,你与本宫姐妹情深,也就不会因为这小小一点摩擦而产生隔阂。可这后宫中的女人可不都似本宫一般,愿意原谅你啊。”

“是,谢姐姐指教。”我恭敬有礼地回答着,冲她微微福身。

“也别站着了,过来坐吧。”她微微笑着,冲我招手,示意我坐在她身旁的一个香榻上。

“谢姐姐。”我扯起裙子,走到她身边优雅落座,又冲她微微一笑。

“妹妹今儿怎么有空来本宫这儿,风寒已经大好了?”她挑挑眉,笑盈盈地问我。

“是,太医说已经好了。”我没有直接替挂牌子的事情,而是陈述了一下秦静白的话。

她点点头,若有所思地说着:“这样啊……那妹妹应该可以承幸了吧,不如本宫这就把你的牌子挂回去?”

我微微脸一红,依旧笑着说:“那就谢谢姐姐了,姐姐的气度如此之大,怪不得皇上欣赏姐姐淑贤,封姐姐为淑妃呢。听闻近来姐姐圣宠颇丰,皇上昨日还临幸姐姐呢,想来姐姐育下皇子也是迟早的事了吧?”

“妹妹长的这么漂亮,承幸是必然的事,又何必谢本宫呢。”她说着,若有所思地看我一眼,“只不过,妹妹也该节守妇道啊,这侍寝的宫妃,可个个都是处子呢。”

我不动声色,点了点头,温声说:“臣妾谢姐姐教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