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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对话表面平静无波,实际上是波涛暗涌。

从她这话中,我听出了两层意思,第一层就是她已经知道昨天晚上我宫里有男人的声音是事,第二层……这彩儿恐怕不是她的人,而这件事一定是别人告诉她的。

我明明已经让彩儿看到的守宫痣,并且给了她足够的时间回去通报,可淑妃却提醒我节守妇道,看来她还不知道守宫痣这回事,显然彩儿的正主不是她。

一石激起千层浪 (7)

又和淑妃扯了会家常,我才起身告退。

既然知道了这事,要找出幕后真凶可就容易了。

回到皓澄轩里,我就对翠儿说:“你快去查,今天早上有哪些宫妃去给淑妃请安过,那几个是最后留下来的,淑妃在宫里碰到了哪些人,又有谁派自己的奴婢去给她送过点心什么的。快去。”

翠儿看我这么急,连忙应了声就出去了。

到了傍晚,翠儿才回来,急急将我拉到房内,关上门小声告诉我:“娘娘,今天好多妃子都去给淑妃娘娘请安了,最后走的是琴贵人和月贵人,但她们是一起走的。淑妃娘娘自昨日从乾清宫里回来后就一整天都呆在自己宫里,没有碰到什么人。若说是送点心……只有心选侍派人将自己亲手做的千层糕送到各熟悉的娘娘宫里,早上给您送来了,您吃了几块剩下的都分下去赏了,淑妃娘娘宫里有,澄嫔娘娘那里也送了。”

真是个灵秀的丫头,我果然没看错人。我在内心赞赏着。

从她这一番话就足以看出她心思之缜密,她这么巨细摩宜的一条条陈述,外加一点点她自己认为重要的插叙,可见她肯定明白我要从和淑妃单独呆过的人中找出什么可疑人员。

只是她的话让我的心凉了半截。

挽心……千层糕……各宫都有……

她越是隐藏的好,就越可疑。

挽心,我真的不希望是你,但是事实摆在我面前,我想不相信也不行,看来来日要仔细提防你了。

果然这宫中没有什么姐妹情谊,越是表面单纯的人越是不可信,所幸我发现得早,否则真的要栽在她手里了。

箐澄,我脑海中勾勒出她柔情迷人的脸部线条,我真的不想去想,难道这个温润如水的女子,也如后宫无数嫔妃一样,狠毒致命……

天渐渐暗了下来,我用完晚膳,刚准备沐浴的时候,流云身边的大太监常新突然到皓澄轩宣旨,让我去侍寝。

坐在凤鸾春花车里,我皱皱眉,却忍不住偷偷笑了,怎么跟个孩子似的,这么着急就召我去侍寝,也不怕人家看出什么端倪来。

算了,管他呢。嘴角的弧度扬得更高,我忍不住甜甜的笑了。

这种幸福只是暂时的。因为小小幸福会造成接踵而来的层层痛苦,将把我逼到崩溃的临界点。

凤鸾春花车很快就停下来了,常新过来,将我扶出马车。

进了乾清宫,我跟着一个宫女走进后妃侍寝的西殿,一群早就等在西殿门口的侍女跟上来,把我团团围住。

在大批宫婢的簇拥下,我被带到一个浴池里,无意间一抬头,可看到的却不是西殿该有的“采沐轩”,而是“魁銮轩”!这是东殿!

一石激起千层浪 (8)

乾清宫是皇帝办公、睡觉的地方,有东、西二殿之分。通常,皇帝在东殿批阅奏章、召见大臣,有时皇上困了,会直接在东殿的宁心殿歇下,不召幸妃子;而西殿后妃侍寝的地方,每天傍晚,敬事房的太监会呈上一个盘子,盘子里装着刻有每个妃子的名字的绿头小木牌,也就是俗称的“绿头牌”。皇上有兴致的时候,就会从中挑出想要召幸的妃子的绿头牌,搁在一边,那个太监就会上报给敬事房,并且派皇帝身边的太监去通知这名妃子准备侍寝。

而流云让我在东殿侍寝,看起来是荣宠无限,我的心里却甜蜜不起来。集荣宠于一身亦是集怨恨于一身,他从小在后宫中长大,绝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他这么做,无疑是要将我推向风口浪尖。

他到底想借着这次召幸做些什么?我怎么猜都猜不透,只能选择不去想。

我开始后悔,后悔进宫,后悔遇见他,后悔爱上他……到现在才后悔,恐怕来不及了。

我任由身边的侍女将我洗干净,包上一件薄薄的绸衣,带到龙床上坐下。

这里是宁心殿,不是养心殿。

我心里一直在介意这件事,一直在介意。他到底想干什么?既然说了爱我,为什么连这唯一单纯的、干净的时刻,都要被充分利用,去达到某些政治利益?

我还在想,突然听到门口小太监的通报声:“皇上驾到——”

我有些紧张,藏在袖子里的手缓缓收紧,修剪的整整齐齐的指甲陷入肉中,借由刺痛让我稍稍清醒了些。

“片儿。”他含笑走来,轻轻地抱起我,将我放在他的腿上。

“流云,”我笑了,还是忍不住要问他,“为什么让我到东殿承幸?”

“因为你是不同的。”他轻吻着我的额头,温柔地回答,双眼放出爱恋的光芒,“你是我唯一的爱人,我的片儿。”

即使不同,也不该第一次侍寝就把我带到东殿来,这太突兀了,容易招人耳目。这一句话被我咽回肚子里,我闭上嘴,微微心凉,流云,你终究还是信不过我。

“流云……”我微微转过身,伸出藕臂圈住他的颈子,羞涩的吻着他。我的吻毫无技巧可言,只是双唇单纯的贴合与厮磨,却足以引起燎原大火。

“片儿,你好香。”他欣喜若狂地啃咬着我的颈侧,迷醉地说着。

罢了,这一切都是明天以后的事了。

但是我错了,事情来的比我想的要快,快这么多。

正当他想要扯开我的衣服的时候——

“皇上,皇上!”突然,一个声音大煞风景地杀了出来,接着是常新不顾一切地冲进来,火急火燎的报告着,“宰相造反啦!宰相造反啦!”

我愣了愣,不太明白为什么墨擎竹会在这时候造反。

莫非是他?

我抬起头看着流云,果然看到他嘴角的一抹笑,得意洋洋地神采,瞬间了然。

果然是他,他究竟用了什么办法,能制造出墨擎竹造反的假象,从而借势灭了墨府?

这不是我该关心的。

我该关心的是——

他快速地起身,我这才发现他身上的衣着还很整齐。

不知道为什么,有种不好的预感缓缓升起。

一石激起千层浪 (9)

流云突然指着我,任凭他表情再严肃,眼中的得意笑意却怎么也掩饰不住,朗声说:“来人啊,把这个罪臣之女给朕绑起来,压入宗人府大牢,谁也不许动她!”

罪人之女,我吗?

我有一瞬间的怔愣,随后马上就反应过来。

他要杀我,他骗了我,他不爱我。

这三个事实一个接一个从我脑子里冒出来,一个比一个伤我。尤其是最后一个,令我几乎窒息。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原来我丁一片还有这么大的功用,能作为他司徒流云的垫脚石,灭掉墨家的垫脚石。

一阵冷风吹来,让我微微清醒。

但是……我不需要怕,他没有马上杀我,就说明,我暂时还能活,我对他还有用处。

所以,他会保全我。

所以,我还没有一败涂地。

任由太监们将我拉起,半拖半扯地带出去,我微微笑着,眼中又不灭的火焰,以及,晶莹的泪。

宗人府中——

我穿着纤薄的囚衣,上边写着个大大的“囚”字。陪伴在我身边的,是大摇大摆行走的老鼠,到处乱窜的蟑螂,以及咬得我心烦的虱子。

因为刚刚进来,我的仪容还算整洁,不像狱中其他人那样,脏的像从灰里爬出来的一样。

宗人府中没有想象中的哭声震天,显然那些囚犯都很清楚,哭喊吵闹是浪费力气,而且可能会招来毒打。

我也很清楚,所以我只是默默的曲腿抱膝坐着,不哭,不闹。

说实话,我到现在还没弄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盛平对我的态度会转变的这么大,前一刻还是亲热温存,后一刻我就成了罪臣之女。

盛平,看来是该改叫盛平了。

流云是骗我的,他不是真心爱我的。这个念头在我脑袋里转来转去,让我没有办法思考其他的事情。

流云不要我了。这就像一个执念,在我脑中盘旋不去,刚开始我还可以想点别的,譬如如何走出这个鬼地方之类,可是现在……

我叹了口气,决定顺从自己,一心一意地伤心着,泪水一滴一滴从我闭合的双眼中滑落,掉落在泥地上,缓缓地,弄湿了地面。

突然,我听到一阵喧嚣,接着是嘈杂的吵闹声,我微微皱眉,将头从膝间抬起,一双哭肿了的杏仁眼到处搜寻着声音的来源。

“呯”地一声,关押我的囚房门突然被人用力撞来,还没等我反应过来,腰间被人一揽,接着就被抱着冲出了宗人府。

很好的功夫,我忍不住好奇来人的身份。

“你是谁?”被来人带到半空中,熟练的轻功,熟悉的身影,我忍不住皱眉问。

最好不是他。

“秦静白。”来人言简意赅地回答,令我原本悬在半空中的心立刻跌到谷底。

真的是他!他为什么要管我的死活?他只是个安分守己的太医不是吗?

一连串的问题挤入我的脑中,我还来不及仔细理清,突然后颈被人一敲,我随即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第8卷

一石激起千层浪 (10)

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周围的黑暗让我的眼睛并没有特别难受,但不远处的火光却让我一开始几乎睁不开眼。

揉揉眼睛,我坐起身来,抬眼望去发现正在一个山洞里。

后颈传来微微的疼痛,让我记起自己的境遇。

我被盛平召到东殿承幸,他还没有碰我,就有军机急报传来,墨擎竹造反,接着他就让人将我抓起来,我从一刻前还与他亲亲热热的“片儿”,一刻后后赫然成了罪该万死的“罪臣之女”,前后形成了令人匪夷所思的反差。之后我被关进宗人府,又被秦静白救了……

对了,秦静白呢?

我着急地找寻着他,急着要问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他要救我。可是及目之处却没有他的身影,我忍不住喊了一声:“秦太医,你在哪里啊?”

“贵嫔娘娘,你找臣?”一眨眼的时间他突然出现在我面前,将身上的东西扔在地上。

“不……不是……”我嗫嚅着,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问他,转而看着地上一团黑的东西,似乎还沾着血,不禁皱眉问,“这是什么?”

“娘娘在宗人府没什么东西吃,一定饿了,臣出去抓了几只野兔。”他蹲下身,整理着那四只伏在地上的死兔。

我眯起眼,仔细地看了一下那四只兔子,每只兔子都是被利箭从脑袋直接穿过,立即毙命,而且伤口处理的很干净,兔子血已经流干净了。

看来他除了轻功好,骑射也不错。或者说,他其实是个武林高手。

我看着他将兔子清理干净,剥去了皮,撕开兔肉,用不知从哪里弄来的铁丝串起,架在方才就燃着的火堆上。

我脑袋里空空的,在宗人府里我大哭了一场,好久没有这么哭过,真的很舒畅。这一整天我经历的事情比过去的十六年里经历的都要多,过去我到底在做什么?原本我以为我很清楚自己的目的,可是现在连我自己都迷茫了。

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再次跳了出来,而我似乎想到了问题的答案。

他为什么要救我……我突然眼前一亮——羽濯!他是羽濯的爱人,应羽濯生前的托付照顾我,所以他才会冒着生命危险来救我,还如此细心地给我弄东西吃。

他……真的是个重情重义的男人呢。若不是因为他是羽濯的爱人,我是盛平的爱人,没准我也会倾心于他呢。

不……我已经不是盛平的爱人了。

心情出乎意料的平静,我已经没有了太多的悲伤,如今我唯一期盼的,就是好好的活着,我没有心思去想什么深仇海恨,只是单纯的想要活着,为了活着而活着。

“娘娘,已经熟了,吃吧。”秦静白拿下一块烤熟的兔肉,将粗铁丝伸到我眼前。

“谢谢你,静白。”我伸手接过那块兔肉,冲他露出一个微笑,“我已经不是贵嫔了,别叫我娘娘了,若是你不介意,可以叫我香缳。”

一石激起千层浪 (11)

我并没有告诉他我叫一片,并不是信不过他,而是下意识的认为,一片这个名字……只属于他,这个世界上只有他一个男人能这么叫我。

真够傻的。

我摇摇头,不傻,怎么会落到如今这种境地。

更,将秦静白拖下了水,他为了羽濯这么做,可是怎么就不想想他自己呢。

同样的傻啊,我想。

“好的,香缳。”他爽快地答应,速度快地让我有些怀疑自己听错了。

我轻轻咬着兔肉,被烤得冒油的兔肉香喷喷的显得很诱人,味道鲜美到让我认为这不该是人间应有的东西。

“静白,你爱羽濯吗?”我突然开口,毫不掩饰地问他,同时抬起清澈的眼睛,注视着他的。

“……是的,但只是想对妹妹一样的爱。”他沉吟了一下,才回答我。

这个答案让我愣了愣,为了一个……妹妹,就冒着生命危险救妹妹托他保护的人?他可真是……助人为乐。

“所以,你就因为羽濯的托付,而照顾我,甚至冒着生命危险来救我?”我有些不敢置信地问,眼睛瞪得大大的。

换作平时,我只会装成没听见,可是现在不一样,我已经逃出了那个我必须时时拘谨的皇宫,在这个熟识的男人面前,我不必再辛苦演戏。所以我选择毫不保留地把我的疑虑问出来。

“不止……这个原因。”他隐晦地说,并没有对“另外的原因”多加说明。

我看出他不愿意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所以主动转移了话题,轻声问他:“那……羽濯爱你吗?”

“我想,是的。”他并没有选择隐瞒,而是据实以告。

果然如此,又是段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凄美单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