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投宿。”虽然不知道妖界的钱币是不是和人界的一样,但是银子总是通用的,傅罗把银子递到店小二眼前,“我要她住过的那间房。”

杜飞跟着傅罗走进去,然后看着她进门之后四处查看,一句话也不说,看了一会儿坐在床上,脸上平静地没有任何表情。

杜飞咳嗽一声,“你别急,明天天亮我们再去周围的村子找找,从这不远还有一个比较大的村庄…”杜飞的声音渐小,看着傅罗在床边捡起一根白色的狐狸毛,傅罗的嘴角渐渐浮起一丝笑容,有些懊悔和浓浓的失落。“杜飞。”

杜飞下意识答应了一声。

“是小狐狸。”傅罗轻轻地吐出几个字,攥着狐狸毛楞了好大半天,“可能你不能相信…就算我说出来,又有几个人能相信呢?”

傅罗站起身,“你说的对,我会去找,不管他去了哪里,我都会找到。”

狐狸丢了,再也没有人可以让她倾诉难过的心情。

现在她也该变得聪明一些。

傅罗沉在澡盆里,盯着自己的膝盖瞧,其实人生有许多无奈,她虽然恨不得马上去找大师兄,可是也不能扔下云笙不管。

云笙为了她受伤,就把他孤零零地丢在这里,这种事她无论如何也做不出来。这世界上果然就没有两全齐美的方法。

“把药箱子卸下来。”马车停下,车帘掀起来,杜飞先从马车上跳下,脸红扑扑的一点风尘仆仆的感觉都没有。

有人上来搬箱子。杜飞笑笑没有动,看着车厢里面,车帘再一次掀开,先看见的是一片蓝色的衣裙,然后是微笑着的美人。

众人放下手里的活,躬身,“当家的。”

傅罗笑着点头,走进不算大地院子,和往常一样开口就低声问。“公子呢?”

清秀的丫鬟高高兴兴地说:“在屋里。”

小小的院落,几个伙计,捡起以前谋生的手段,日子马马虎虎还能过得去。

傅罗走进屋子,脚步自然就放轻了。

床上的人随意躺在那里,衣服穿得很整齐,眉毛轻轻地弯起。脸颊清秀洁白像花瓣,却有两道伤疤沿着眉骨一直划下来。不知道是不是梦到了什么,额头上有一层薄薄的汗液。腿不自然地蜷缩着,像是在害怕。

傅罗刚想替他盖上被子,他长长的睫毛颤了颤,慢慢睁开了眼睛。眼眸中仿佛有一层薄薄的雾不如往日的清澈,飘飘浮浮地光芒渐渐聚合起来,眨了一下眼睛,“你回来了!”嗓音不想以前的沙哑。已经变得十分醇和,就像他温暖的微笑一样,说话也忽然流利起来,整个人虽然尚在病痛之中,脸色苍白,但是整个人却犹如擦干净的明镜更加地透亮。

“困了就早些休息,对你的伤也有好处。”傅罗自然而然伸手穿过云笙的胳膊,半抱着他让他靠在床上。

“没有,只是看书累了躺一躺。”

傅罗的手松开,知道他又是在等她。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有一种很愧疚地感觉。到了妖界之后,她脑子里的片段已经渐渐成形,似乎在某一天她就会完全地想起来,可是她也隐隐地感觉到,就算把它们都串起来,也是残缺不全地,还有一部分在浓浓的愧疚背后,几乎要被她永远遗忘了。

“有没有消息?”云笙微笑这问她。

傅罗摇摇头,“没有,以前我还能感觉到他,可是最近这种感觉就越来越不明显,明明觉得离地很近,却…真的很奇怪。”

云笙温暖地看着傅罗,“别着急,起码你知道他是安全的,见面是早晚的事。”

云笙越这么说,傅罗心里越有一种说不上来地难受。低下头来看云笙的腿,“你有没有感觉好一些?”

云笙笑着摇头,“没什么,这也只是时间问题罢了。”笑容是那么的静谧又纯洁无暇,“也许忽然有一天就好了,就像我醒过来的时候一样,你不是也没有料到吗?”

她确实没有料到云笙会在那时候醒过来。

她恢复了一些修为,就用真气注入云笙地身体为他治疗。一边治疗云笙损伤的经脉,一边会读一些佛经试图叫醒他,佛经是读了,可是云笙依旧没有什么反应。

倒是杜飞道了一些歪理邪说,说什么,云笙以前是修佛的人,大概对这些都厌倦了也不一定,让她尝试一些新的方法,例如唱唱歌,弹弹琴之类的。

傅罗当然不会和小说里的主人公一样,大唱特唱什么流行歌曲博来周围人的惊讶和佩服,那些都是不合实际的,弹琴什么的她就更不会了。

杜飞仗着是孔雀一族,有好的音乐细胞和优秀的嗓子,拿出看家本领连续几天在云笙耳边轰炸,可音乐和佛经一样,都化身成了天边的浮云,一点用处都没有。杜飞说:“这可能是萝卜和白菜的关系,因为是我唱的歌他就没有反应,不如你来唱唱…”死活推搡着傅罗去唱歌,傅罗当着大家面自然不能唱奇怪的歌曲,只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哼哼一些歌词不全的曲目,只唱了一次云笙也没有特别的反应。

又过了几天,杜飞又来教傅罗吹笛子,傅罗忽然想到在落剑山庄云笙曾拿着一支笛子,也许笛音真的会管用?这么想着就半推半就跟着杜飞学了一些。

刚洗过澡,趁着晾头发的功夫,傅罗拿出笛子来吹,没想到就真的把云笙吹醒了,那时候她正衣衫不整地坐在云笙旁边,看着云笙睁开的眼睛,当时惊讶的心情可想而知,愣了半天,然后去一声声叫云笙的名字,那时候云笙的表现很奇怪,看着傅罗他有很熟悉很亲切的目光,可是对“云笙”这两个字开始并没有特别的反应,后来才有所觉悟,好像才想起来他还叫云笙。

第七十五章 养伤记

云笙是醒过来了,身体依旧动不了,傅罗知道那种滋味,她受伤的时候虽然只是一段时间的身体麻痹可是就已经很难受了,云笙完全不能动弹,自然是更加痛苦。

云笙开口说:“别担心,会好的。”那流利的话语和声音,硬是把傅罗吓了一跳,当时的心情不知道是惊讶、难过还是高兴。

激动也激动过了,兴奋的心情平复下来,傅罗这才想起来自己只散穿了一件自己做的小睡衣,这下好了春光外泄,弄了个大红脸,匆匆忙忙起来穿衣服,穿着好了发现云笙在一旁微笑,白皙的脸上有一丝的红润,眼神却不躲闪反而很坦然似的,傅罗纳闷这人一醒过来怎么胆子也变大了。

衣服穿着停当,傅罗走过去像以前一样逗他,“云笙啊,你是不是挑准了时间醒过来的。”偏偏是在她洗过澡后。

云笙腼腆仍在,清亮的眼神一直看着傅罗,然后笑笑,“没想到再见面你会送我这么一个大礼。”

再见面是指的劫后余生?再见面,这三个字为什么说的那么沉重,好像声调在这里都变得低哑起来,温柔的眼睛闪动着,嘴角浮起温润的笑容。

这种温暖不知道为什么让傅罗看着难过起来,心情沉重,使劲地吞咽了一大口。真是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扔掉这种奇怪的情绪,傅罗开玩笑地看着云笙说:“怎么你一醒过来就好像变了一个人,是不是妖魔鬼怪跑到我们云笙的身体里去作樂了。”

云笙的长发披落在衾褥中,浓密的睫毛像是能飞似的,“早就变了,你不知道吗?”

又是莫名其妙的心虚。

云笙也会开玩笑了,可是一点都不好笑。

治疗有效,所以按照这种方法治下去肯定会有用,当然不是说半夜笛声,而是帮助云笙疏通经脉,云笙一点都不惊讶傅罗为什么会有佛家的法术和内力。倒是傅罗最后憋不住了,问云笙,“云笙,你就不奇怪我为什么会一些佛家的法术吗?”

云笙抿抿嘴,低声说:“发生在你身上的事,我都不会觉得奇怪。”那样子就像很了解傅罗似的。

傅罗脸红,端起桌子上地碗,一口气把苦苦的汤药都喂给云笙喝,然后故意恶狠狠地。“云笙,别以为说俏皮话就不算犯戒。”不犯戒我也让你吃到苦头。

云笙苦笑,“这么一看,可不是嘛!”

傅罗撇嘴,“看你以后还敢不敢!人说识时务者为俊杰,你现在可是在我地手上。”说这话的时候,口气像强盗。

傅罗在床边咧嘴笑。

云笙问,“在想什么?”

傅罗说:“在想你刚醒来的时候,这么一算已经过了好长时间了。”是啊。好长时间了,从在彩衣那里回来。去客栈到那和她有几分想象的蓝衣少女,寻找大师兄,治疗云笙,开了医馆。又搬到都城来…

现在云笙的伤已经大好,可是大师兄还是没有下落。

屋里的灯点燃了,杜飞让丫鬟捧来一些账目。

灯影绰约下,傅罗抬头。发现云笙正在看着她。

如此熟悉的目光,温馨的斗室,有种错觉。

傅罗咳嗽一声,想转头去看账目。还是云笙说:“给我梳梳头吧!”傅罗不在地这几天,云笙的头发大概都是散着的,傅罗拿了梳子过去,绕到云笙身后扶着他的身子,开始一点点地梳理,这时候的云笙极为安静,不知道是不是在想事情。

傅罗说:“还没有问过你,到底是不是听到我吹笛子的声音醒来的。”总觉得是巧合,她那种刺耳地狼音哪里能入耳。

“开始是断断续续的奇怪声音。”

那是现代的流行歌曲,小说里的情节果然是烧烤用的————雷得外焦里嫩。

“后来是刺耳的声音,辨别一下是笛音。”

咽,云笙,你就会说大实话。“云笙,你确定不是被奇怪的声音吵醒的?”

云笙地肩膀颤动了几下,轻笑完了,静了一会儿,“我记得我答应过别人一件事,所以就醒来了。”

傅罗吞了一口吐沫,“答应了别人什么?”

云笙只是笑,不说话。

傅罗扯了一根自己头上的发带,然后绑在云笙的发梢,又扶着云笙躺好,这才从床上跳下来,指着桌子上的账本,“云笙,你看看支撑一个小家多不容易,你要早点好了帮帮我。”虽然是开玩笑地话,可也是她的心里话。

明明用佛法续接云笙的经脉很成功,可是云笙的手脚依旧不能动。

到底是什么原因,傅罗一直没有搞清楚。

老先生都说,按道理云笙应该可以下地走路了。

傅罗摇摇头,直接坐在桌前看那些繁杂的东西。想她开云馆的时候,因为是专门看被妖怪攻击的伤口,是独一份,所以才会那么容易就混的风生水起。

在妖界,医术好的郎中不再少数,她想再混出些名堂就真的不容易了,做了好多药,求药铺代卖,每一次都要看销售情况,然后总结经验。现在又开始应各个药铺的需要做一些药丸,抄方子改方子繁繁杂杂,她的毛笔字写的又不好,所以在诸多事当中她最讨厌做这一项。

剪了一截灯芯,傅罗回头,“云笙,这样的日子辛苦你了。”云笙是太子以他的身份哪里过过这样平凡的生活。

“我们以前又不是没有过过这样的日子。”

什么?

两个人都愣住了。

仿佛时光漂移,傅罗已经被迷惑了。“云笙,你刚才说什么…”

云笙闭了一下眼睛,笑着,在傅罗的眼皮底下慢慢抬起胳膊,“我说,再有一些时日,那些抄抄写写就都可以交给我了。”有些话想说,可是还不是时候。

傅罗还没有消化掉眼前看到的和耳边听到的。

敲门声有规律地响起来。

傅罗梦游着去开门。

杜飞展着手里的纸张,“瞧瞧,这是都城详细的地图。”

第七十六章 夜晚吃惊遇故人

傅罗接过去,脸上麻木的表情是杜飞意料之外的,兴冲冲地找到地图,没想到傅罗一点都不兴奋…杜飞踮起脚尖往里面张望,竟然看见云笙正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没有依靠别人,用他自己的手臂。

杜飞张大了嘴巴,扭头看傅罗,“云笙,云笙他的手。”

傅罗转身冲进屋子,伸手抓住云笙撑在床上的肩膀,“真的好了?”哭笑不得,“那你刚才是…”

云笙抬起头,微微一笑,眼睛迷离地看着傅罗,“如果我说我好了,你还会帮我梳头吗?”

会,还是不会?

如果云笙好了,她大概就更加有时间去找大师兄了。

如果云笙好了,她就不用两边顾及,只要专心地…

傅罗扯扯嘴唇笑,“当然会了。傻云笙。”低下头不敢看云笙的眼睛,而去检查云笙的腿,“那腿呢,腿有没有感觉。”

云笙黑黑的睫毛落下来,“没有。”然后用手臂撑着准备重新回到床上去,不再用傅罗扶持,自己挣扎。

云笙这种自觉性,让傅罗红了眼,伸手去帮忙,“你那手刚恢复一些,还是我来抱你。”

傅罗的手被云笙盖住了,他笑着,“早晚要自己,现在练练也无妨。”

胸口很憋闷。虽然是她所期望的。可说不上来的难受。

如果是大师兄,她会在一边看着他用不大灵便的手,一寸寸地往床上挪,额头上都是细密的汗珠,还要冲她温柔的笑。她会在一旁作壁上观吗?手指在抽搐…她自然不会,如果整件事倒过来,她大概会一心一意照顾大师兄,陪在他身边,直到他伤好。

看着云笙躺好,傅罗伸手给他拉上被子。

云笙笑笑,“去吧。要小心一些。”

床边的傅罗半天没动。

云笙说:“天色已晚,多磨蹭一会儿就少看几个地方。”

傅罗笑,“云笙啊,你什么时候开始婆婆妈妈了。”

云笙笑笑,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本来是开个玩笑,却好像又说错话了,静谧起来,斗室忽然变得异常的憋闷,云笙吃的药有让人少眠的作用。吃了药躺在这里不动不能动又不没人说话,一定很难受,“你睡着了我再走。”

云笙叹了一口气,“你回来晚我也会担心,快去吧!”侧过脸彻底没有了动静。

傅罗轻轻走出了屋子。

云笙本来很高兴地伸出手臂让她看,怎么倒变成了这样。

回到自己房间,杜飞早已经等的不耐烦了。见到傅罗马上把夜行衣塞进她怀里,“我还以为你今天不准备去了。正要回去睡觉。”

傅罗说:“你都拿到地图了,我自然是一天都等不得。”

傅罗在屏风后面换衣服。杜飞一边等一边跟她说话,“云笙的手真地能动了?”

傅罗,“嗯”了一声。

杜飞又说:“那法力有没有恢复一些?”

傅罗这倒没有问,不过。“应该是没有吧!”如果云笙法力恢复了,一定会很高兴地告诉她。

杜飞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恢复,你走的时候我爷爷过来看过。”

傅罗的手停了,“爷爷。怎么说。”

杜飞说:“爷爷没说什么,只是觉得非常奇怪,按道理云笙应该可以行动了,法力也能恢复一些,可是居然是现在这种情况。”

傅罗静谧了半晌,系好衣服从屏风后面走出来,“今天他可以动了,就代表会好起来,我也放心不少。至于能不能恢复法力我想都没有想过,因为那个不重要。”

两个人在灯光下看地图,辨认一下方向,准备从都城里比较繁华的区域查起,这段时间傅罗走了好多地方,都没有找到那蓝衣少女,想起那少女的样子,就是某家府里的大小姐,所以才会想到来都城。

傅罗打开妆奁从里面拿出一串碧绿的珠子戴在手上,这是彩衣送给她隐藏身上的佛气用的,两个人出了房间,外面天黑暗,以前傅罗总怕有夜路,现在也顾不得这些了,两个人到了岔路口。